李许现在非常后悔赌气，不是觉得程莉莉或者曹岐谁做得对她理亏，而是恨自己没找个台阶下了好趁机把潜水艇开下来，搞得现在骑虎难下。


    往下游也看不见前路，甚至由于水压作用没法判断自己是不是在往下，回去更舍不得，毕竟来都来了，还游了好几个小时。


    她的表早就坏了，下来三个小时的时候就不走了，现在靠隔三差五和子涵说话来判断自己是不是活着，李许这几个月在游戏里经历的最多的就是黑暗。


    不过回到现实世界也是黑的，没差。


    她终于见到了一点点星光，不排除是自己游太久了产生幻觉得白内障了，李许闷着头一鼓作气往下游，她小时候赌气就这德行，总想着自己要做出点什么很有出息的行径来给家里人一点颜色看看。


    一般情况下发疯式学习只持续到程莉莉给她个台阶下，比如“吃饭了”，现在她妈不在身边，她只能使劲给自己鼓气，终于她看见了一只只水母。


    之所以能看见不是她眼神好，是因为它们在珊瑚枝头游动，闪着微光，这些珊瑚已经变成了灰白色，看着死了不短时候了，铸成了一排排螺旋状的阶梯不断下沉。


    李许迎着这群水母游：“别有毒吧，再给我蛰死了，这几个害人精我真是。”她嘴里念个不停，手脚并用搂住台阶，其实也不算台阶，只是珊瑚横竖长出来一些枝条，稀疏一摆，说是坡道更合适一些。


    她再次紧了紧自己的浮泡，在这里淹死了泡成巨人观估计都漂不上去，她出溜着往下滑，上次这么紧张还是跟胡春桐去爬东山，两个人那时候穷的掉渣，都是铁腚，各自坐火车几个小时在中间城市碰头。


    开始还在周边玩了两天，给吃美了，计划爬完东山捏个脚接着玩，大半夜去爬，秋高气爽赤手空拳把东西全塞在口袋里就出发了，手帕纸巧克力身份证手机，一人背了个单反，夜爬！


    张骁猛地又燃起来了，给曹岐都看愣了，大哥已经够热了你还在燃什么东西！


    李许已经起了一块骨头，剑修到剑冢跟她现在的情况差不多，使出各种小花招试图带走整副骨头，她已经想明白了，弄不出一颗珍珠就把骨架全背回去给程莉莉炖汤喝，这不比中药好喝吗？


    程莉莉每回喝到大骨头汤都得把张乃秀全家骂一遍，从她怀孕的时候她们母女二人把她为数不多的骨头汤都喝了，等李宏科回来了还能富裕出一碗给好大儿，结果好大儿问都不问一句咕嘟嘟自己全喝了。


    她三天饿九顿天天吃夹生挂面，搞得李该出生就没营养所以才进的医院，李宏科那是老婆骂什么都行就是不能骂到老妈，当然了他的处理手段更差劲，给他妈打电话评理。


    程莉莉哪斗得过她婆婆了，老太太三连一开：我不记得有这事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媳妇还记得是不是冤枉人，那既然这么说妈就赔不是受多少委屈你两口子好好过就行，这两句话下去程莉莉拿出医院病例都算斤斤计较，张乃秀还会开大，硬是拉了头猪绕了半个乡道，从村里拉到镇上，说是儿媳妇不依不饶让赔二十年前的骨头架子，老两口没办法要拉过去赔礼，好说歹说让乡亲们劝下来了。


    那猪一口没进程莉莉嘴里，全阑了臊子轧了肘子了，给李宏科心疼坏了，他妈受了天大委屈了程莉莉还不依不饶，这点烂官司还舞到李该李许面前了。


    李该就说妈这么多年过去了你怎么还记着，不管什么情况我奶奶也老了就算了，程莉莉这话就跟儿子讲不通了，李许看着就烦，怎么挑这么个蠢驴，程莉莉还得说呢：你爸老实，就是愚孝。


    李许正经历一场火山蓝焰，不看她经历了什么的话环境还是很漂亮的，蓝色的天幕对着金红的火。


    火在个把瞬间会闪烁出蓝泽色的光，是硫化反应，里面跃出一些似鸟非鱼的小动物，影子里映出一条近乎透明的生物。


    李许盘在前头大搞烧烤，再想不出办法直接去金字塔让法老起来，她算新款木乃伊。


    其实办法已经有了，给这蠕虫宰了换个褂子穿，要不半道儿说不定就让它吃了，最好能搭上鳐鱼的顺风车，少游一会儿直接飞到墓地里最合适。


    李许上次挑战不可能还是领导计划请省状元做代言人，先不说他们高中是一所职高，甚至状元都不是本省人，他倒是很有松弛感：“小李啊，你去联系他。”


    李许：“谁？我吗？”


    “对，我一会儿把他的联系方式发给你。”


    李许咬牙点开领导微信，上头是人家的抖*号，李许：......


    说实话有点冒犯了，她问领导：“给多少钱？”领导很平易近人：“你先垫付，咱们是国家级重点单位，不会少他的。”


    李许直接拉黑对方抖*并告诉领导：“对面给我拉黑了。”就这领导还批评她：“年轻人说话就是冲动，本来多好的学生能来咱们学校复读啊！”


    有时候真觉得这班上到头了，她之前是处理投诉热线的，也该着她倒楣，一天接俩投诉电话，上午市里警告学校不许补课，李许还纳闷儿呢，你一个职高补什么课，学校火速成立调查组，三十个孩子打举报电话因为调休要补课一天半，中午就突然给孩子们放假了。


    李许以为到这儿就结束了，下午还是她值班，因为年轻人没成家。举报电话是对面乡亲们的，这片没拆迁，一排小民房娱乐产业极度发达，堪称CBD，遍布网吧台球厅剧本杀酒吧KTV澡堂子，全添加零手工快餐和各种全勾兑小甜水儿，当然了吃喝李许是完全能接受的，因为学校食堂是各个领导亲戚承包的，垄断，李许被推去宣讲被迫吃一顿学生食堂，说是给开发票报销，45块一荤一素，李许要是吃个半饱至少得9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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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许现在不怕泡浮囊了，反正会沉底，只要淹不死都能凑合过，她还挺兴奋：本来计划下辈子投胎当美人鱼，没想到这辈子就实现心愿了，挺好。


    子涵这时候还挺贴心的：潜艇氧气余量30分钟。


    李许着急忙慌就要充值，兜里钱不够，她鼓动张骁：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怎么也能算你半个大姑了。


    张骁：“李许你有话直说。”


    李许：“交点保护费，船没钱了。”她还以为得再劝半天才能从张骁口袋里拿上钱来，没想到孩子这么大方，一点没带犹豫的就给钱出了，简直不像个男人。


    她接触的这几个男人从血缘上讲应该比张骁更大方，实际情况相处下来只有这个小孩直接充值了15个小时，给口袋里的积分花了个整数，剩了点零头充不进去了。


    李许皱着眉头看张骁，他很潇洒地去拽张伯贵，后者一点反抗没有的被张骁拴着，李许感觉小孩跟遛狗差不多，她皱起眉头，张骁以为李许嫌积分少，还挺不好意思，“要不我再佘点积分？”


    这位彪形大汉已经认定了植入了记忆就是同一个人，很是殷勤的对着这位机器人嘘寒问暖。


    李许他们几个跟着看完了这两口子的一生，他比她小几岁，她很亲昵的叫他年轻人，直到她50岁出头的时候，因为那时候她被冻起来了，他的年纪开始追上它。


    她是个很要强的人，他性格恰恰相反，两个人都是很稳定的工作，他先办了内退。他妈是大夫，研究的方向跟儿媳妇有重叠，她做机器材料植入的，自己指挥了自己的脊椎手术，没站起来，瘫了。


    他刚进研究所，调到了外地，研究飞行器的。老婆研究机器人，已经在项目上是二把手了，怀孕了身体很不好，现在他上有老下有小，回去探亲，想劝老婆辞职或者请假，又没脸，挣得还没老婆一半多。


    他觉得男人应该养家，她说：“我撑得住，你要辞你辞。”


    李许他们几个大骂老古董，科技进步没给大脑进步，真是可惜。


    直到有一天晚上，实验室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导致电力全崩，整个城都是黑的。那时候飞行器还在实验阶段，她出行是有人接送的，她硬着头皮开了他自己在家攒着玩儿的一架小飞行器，跌跌撞撞硬着头皮开过去了。


    这粗制滥造的小玩具半路就开始散架，碰见了一场急流，她被卷进去，又开出来了。


    那时候哪怕下一场雨打一道闪都是恩赐了，偏偏什么都没有，离实验室的大概还有三五米，她甩开了飞行器，直直坠落，吊在外头的门禁岗上。


    她就这么吊了半宿，终于缓过劲儿了，爬起来去实验室，给电接通了，是后台的智能数据紊乱，她就这样在实验室待了两天，没日没夜地工作。


    她没撑到回家就倒进医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