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闹剧

作品:《民国旧妻驯夫记

    杜其骏可真敢下死手。


    一朝天子一朝臣,大哥下位,他们杜家上位,自然要不留余地抹黑大哥。


    杜其骏逼他指认大哥的罪行,什么卖官鬻爵、中饱私囊、任人唯亲、奢靡享乐。这些在位时约定俗成、下位时一并清算的错误,套在任何一位官员身上都适用。大哥落败,自然也少不了人反水指控,可送上门的证人杜其骏不要,偏偏跑到牢里来逼迫他。


    “你认不认?”


    “我……不认。”


    “不认就好。”


    杜其骏愉悦地咧嘴大笑,猛然将刘珉之的头按进水缸里,对方瘦弱的胳膊垂死扑棱几下,水面冒出大大小小不均匀的气泡,杜其骏胳膊发力,紧绷着维系这份愉悦。


    等他求生的力道微弱下来,杜其骏大发慈悲,钳住他的后脑勺提起,他像只风箱一样拼命喘气,呼吸在肺里漏了风,撕裂、闭合、撕裂、闭合……


    “还是不认吗?”


    杜其骏几乎听不出自己的声音,他的声音怎么会这么热烈、这么欢快,上次发出这种声音时,他还是个无忧无虑的孩童。


    “……不认。”


    杜其骏咧开嘴角。


    半个时辰后,刘珉之被拖进禁闭室。


    最后一线微光消失,刘珉之掉进漆黑的暗夜。


    他身上的伤口很疼,疼到后面突然麻木,变成蚂蚁啃噬的酸胀,他贴趴在地面,广袤的凉意安抚着他的悲痛,像葬身之地,像归家之所。


    他回忆着自己平凡寡淡的一生。传统崩塌的童年,意气用事的青年,还没启航的事业,还有……乱七八糟的爱情。


    家里怎么样了?


    他们一定吓坏了。


    冬日的阳光是冷静而疏离的,但刘珉之依旧被这一扇阳光烫伤,飞快地躲到角落,用僵硬的手掌护住眼睛。


    “……二少爷。”


    一个苍老的、悲戚的声音。


    刘珉之半眯着眼睛,去找发出声音的老人。


    “钱管家?你没事吧。”


    他大喜过望,飞扑过去抱住老人,又强压下自己的开心,紧张道。


    “你怎么来了?我大哥有消息了吗?我父亲怎么样?”


    钱管家颤颤巍巍地扶住他。


    “大少爷正在赶回来的路上。”


    “真的?”刘珉之大喜过望,“太好了!”


    钱管家带来的下人帮刘珉之披上暖和的棉衣,守卫们恭恭敬敬送他们离开。


    刘珉之又急道:“我父亲呢?”


    钱管家眼神闪躲。


    “二少爷,咱们先回去,我慢慢和你讲。”


    原来刘琼越并未遭遇不测,西北情势几番扭转,刘琼越身为坚定的保蒋派,在赤白两部左右逢源,竟得了长官青眼,被留在了权力中心。


    因前阵局势尚不明朗,刘琼越不敢轻举妄动,更不敢多嘴一个字。谁知军务部的人见别人都回到漳县就他没回来,还以为他已折戟沉沙,迫不及待对他清算,才导致刘家一场无妄之灾。


    “过去就好。”


    得知大哥没事,刘珉之长舒一口气。


    “父亲肯定很高兴。”


    钱管家面露难色,刘珉之终于琢磨出不对劲来。


    “怎么了?我父亲出什么事了?”


    钱管家闭上眼睛,唉声道:“二少爷,您回去自个儿看吧。”


    刘珉之心里升起不好的预感,可他不敢细想,两人的车夫停在刘府门前,和另外几个歇脚的同行并排。刘府很久没这么热闹,客人零星下车,几个世交叔伯认出狼狈的刘珉之,满脸悲痛地问好。


    刘珉之眼前一黑,不管不顾地冲进大门。


    “二少爷?”


    “是二少爷!”


    “让开!”


    刘珉之怒吼。


    “是!是……”


    刘伯参先前叫下人种的两株梅花已开了,梅花雪白,安静地伫立在窗边。


    正厅里一群裹的严严实实的老头儿,老的几乎要生霉菌。热茶的白烟袅袅,交互着陈年的病菌,老头儿们聚在一起,唏嘘地驱寒叹气。


    “二、二少爷。”


    正在待客的王桂英最先注意到他,先是惊异于他枯槁的容色,后又露出为难的神情。


    “你……你回来了。”


    几个熟人站起来拱手打招呼,刘珉之置若罔闻,呆呆向前移动脚步。


    正厅中央,横着一口偌大的棺材。


    人死后停灵七天,棺椁并未钉合,刘珉之将尸体头上的白布掀开,露出一张青黑可怖的脸。这张脸实在太丑陋太陌生,几乎让他无法联想到父亲。


    刘珉之吓得往后跌一大跤。


    “二少爷。”


    王桂英搀扶住她,却被狠狠甩开。


    刘珉之痴傻道:“怎么会……”


    王桂英咬着干燥破皮的嘴唇,不知从何说起。


    “你先前不是说,父亲近日的身子不错吗?”


    王桂英难堪地白了脸。


    “怎么会这样……”


    “二少爷,节哀顺变,”钱管家紧跟着来到正厅,先朝众宾客拱一圈儿手,紧接着劝解刘珉之,“老爷大限已至,大家心里都不好受。”


    “胡说!”


    刘珉之怒吼,他神色太癫狂,叫人心惊。


    “二少爷,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你先回屋……”


    “放开我!”


    刘珉之再次甩开试图近身的王桂英,这次力道更大,叫她直接跌在地上。


    “二少爷!”


    刘珉之才出手,马上就后悔了。可众人责备的目光叫他撂不下面子认错。正在墙角吃茶的王俭见妹妹受了欺负,一口茶水吐出来,跑来将妹妹扶起。


    “我呸!你这人真不是东西!”


    王俭那口硬憋下的气再也憋不住了,叉腰踮脚吐起沫子。


    “你老爹自个儿没阳寿,你还能怪到别人身上?”


    “你!”


    刘珉之哪经得起激怒,抄起拳头砸向王俭。


    王俭早受够这份鸟气,要不是妹妹硬要留在这,他早偷东西跑路了!


    这姓刘的正虚弱,他正好出口恶气,变抄起袖子迎上去。


    眼看两边要大动干戈,周围人连忙上前拉架。


    王桂英使劲拉住王俭衣服打他:“你别说了!”


    “我就要说!他这少爷做的真金贵,一句实话都听不得?”王俭越说越气,“他有做过一件好事吗?妹子,咱不当他家这个受气媳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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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了!姓刘的,我实话告诉你,你爹就是被你害死的!”


    刘珉之如遭雷击。


    “什么!”


    王桂英急的直跳脚:“你别听他乱讲!”


    刘珉之哪里听得进去,疯癫地扑向王俭:“你说清楚!”


    “说清楚就说清楚!”


    王俭面露不屑。


    “你爹是担心你在牢里被人打死,硬要爬起来去给你求情,这才发现刘家完了,他是被你气死的!”


    惊雷落下,刘珉之浑身被抽干力气,跌坐在地。


    王桂英终于把王俭赶出正厅,对方骂骂咧咧的声音逐渐远去,可刘珉之的心却再也无法平静。


    “因为我……是因为我……”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王桂英焦急地摸着他的脸,试图唤回他的神志,“你别听我哥胡说。”


    “胡说?”


    “对,胡说的,都是胡说的。”


    刘珉之的眼睛慢慢聚焦,焦点处出现一个圆脸弯眉的女人,她如泣如诉地看着自己,和那天在监狱里探望自己的模样重合。


    “我不是告诉你,千万要瞒着爹吗?”


    “……什么?”


    “我不是说过很多次,外面的事不许叫爹知道吗?”


    圆脸女人的表情乍然凝固下来,眼睛里熄了灯,变成两颗浑浊的死鱼珠子,她苍白起皮的嘴张开几次,又无奈地合上,到底没吐出一个字来。


    钱管家将众宾客带到偏殿休息,正厅一片狼藉,只剩两人跌坐在棺材边上,两人的距离明明很近,却像隔着一道天堑。


    钱管家认命地将两位年轻人扶起,劝说男人道:“事发突然,谁也没有想到会出现这种事。好在大少爷马上就回来了,老夫人身体不好,府里上下都是二奶奶在操持。二少爷,你别再生事了。”


    刘珉之停下里,定定看着家:“我生事?”


    钱管家暗道不好,打了自己一下嘴巴:“怪我,我说错话了。”


    王桂英怔怔立在原地,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钱管家左看右看,一拍脑门。


    “二少爷身上还有伤呐,先回房歇着,我叫人去请医生。”


    王桂英听到他身上有伤,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却仿佛又被眼前的男人刺痛。她的目光迅速缩回,落到地上。


    钱管家半哄半骗将刘珉之带回房间,房门一合,钱管家又叹一口气,这一天下来,他不知该老几岁。


    “你真的,不应该怪二奶奶。”


    钱管家坐在床边,将近日的事和他细细道来。


    刘珉之听到一队人马围困刘府,竟被王桂英单枪匹马化解,惊得瞪大眼睛。


    钱管家赞叹:“二奶奶真是位能人。”


    “至于你的事,也不是二奶奶说的,是老爷自己发现的。”


    刘伯参不傻,漳县出了这么大动静,瞒不过他。


    他本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安静过完人生的最后时刻。可没到想两个儿子接连出事,他再也忍受不了,要拼死保住小儿子的命。


    他在漳县混了一辈子,他出马,总能得到三分薄面。


    不过这三分薄面最后也没用上,大儿子的好消息在最后一刻赶到,刘伯参欣慰地闭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