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志航听到周懿成的回答有点意外，本来要打电话给孟景遇的动作被中断，好奇地问：“难不成……您说了什么让孟先生误会？”


    周懿成挑了挑眉，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反问：“宋语宸有跟孟景遇说过我们俩真实的关系吗？”


    “不清楚，但我想这应该不至于造成他们有冲突。”


    “为何？孟景遇是这么大方的男人吗？他对宋语宸就这么……无条件的信任？”


    “关于老板的私事我无可奉告，但根据我观察他们两位的工作状态，孟先生很能理解宋总的做事方法，也很会举一反三，所以我想他们之间不会有太大的摩擦，至于这次是什么事情导致宋总失态，我想等她醒来之后再确认。”赵志航不疾不徐地说，“也好在您这个山庄的安保隐私做得好，可以省去我们公关的麻烦。”


    周懿成笑了笑：“赵秘书真是可靠，宋语宸有你这样的得力助手，她应该省去不少事了。”


    “过奖了，那么我就去医院了，后续请您再计算屋内毁损跟酒的报价，我会让财务优先处理。”


    “不用了，严格来说她还是股东之一，这点钱没什么，你就放心去忙吧，她醒了再告诉我一声。”


    赵志航礼貌颔首，随即快速离开前往医院，上车的同时他也打了孟景遇的电话，但对方没有接，赵志航想他可能在会议或是在飞机上，于是先传了讯息，然后再打电话给他助理询问。


    “孟总今天没进来耶，他一早来电话让我把行程都往后推，说是要回老家一趟，他妈妈的身体不太舒服，您有什么急事吗？或许我也打电话过去问看看。”


    “没关系，家人的事情要紧，只是我手头上刚好有点事情……不太好问宋总，想先问问他的意见，我再联系他就好，谢谢。”


    赵志航看着跟孟景遇的对话页面，脑中浮现前几天的场景——宋语宸看到关于孟景遇初恋的报导，反应不如往常那样云淡风轻，但她没有开口说什么，就是整个人看起来有点浮躁，签核文件的时候还会突然发呆几秒，他提醒后才回神继续处理。


    说实在的，上司的感情状态不是自己分内要操心的事，但跟了宋语宸这么久，他也经历过她三段感情，萧立昂的时候她情绪起伏明显，喜怒哀乐大起大落，但算是好理解；沈季东时期明显成熟很多，但那时为了捧那个人，她做了很多现在看起来都是很愚蠢的举动，自己当时才刚升职成第一秘书，跟宋语宸有磨合期，也不敢提意见，只能小心翼翼，又要当董事长跟她之间的中间人，是段很艰难的时期。


    而孟景遇，开始在一个很混乱的时期，他一度觉得宋语宸又发疯了，想用下一段感情来忘记上一段的痛苦，可是观察下来他发现孟景遇是所有交往对象里情绪最稳定，也最听话的一个，他年纪很小，宋语宸会出于长辈的心态去照顾他，相对来说她的举止变得比较像可靠的大人，而孟景遇本身能包容跟理解这个复杂的女人，他察言观色的能力很好，学习能力也高，更重要的是在必要的时候，他能影响宋语宸的心情，让这个总是处于情绪沸点的女人降温。


    赵志航从未见过谁能让宋语宸这样依赖，也从未见过她为了谁而如此失态。


    这么合适的对象，他想不通到底周懿成是说了什么话，能导致宋语宸崩溃烂醉，然后孟景遇人又不在身边。


    赵志航深深吸了口气，最近真的是多事之秋啊，他只能祈祷这些事情赶快过去了。


    ---


    ——这次过得去吗？


    孟景遇的头靠在车窗边，目光没有焦点地望着火车月台上来来往往的人。


    月台上有看起来准备返乡的学子，正与父母告别，也有难分难舍的情侣相互拥抱说话，这个世界上每分每秒都有各种关系在开始跟结束，而他呢？


    严格说来，这次回来，他们开始过吗？


    好像都是自己单方面的觉得情有了，爱也做了，人也给了，这样的自欺欺人被现实捅破后，他觉得自己很可笑。


    手机转为震动将近十二小时了，他找了个合理的借口回趟家，刘志铭也快速地给假了，毕竟舆论的热度还没降，他的工作也有指定的代理人照着进度进行，他既然可以远端作业，这段时间也就不需要一直待在上海，回家散散心陪家人也好。


    他回去前打了电话给妈妈，他觉得妈妈应该是很意外自己临时要回家，但没有在电话里追问，只是很温柔地说那就好好休息几天，她去买点东西给自己补补。


    他又打给了谢连博，谢连博说回家了可以约啊，他现在工作调到离自己老家不远的地方，随时都可以出来喝酒。


    然后接下来的时间，任凭手机各种震动，邮箱内早已设置的休假自动回覆，微信堆叠的讯息也层层浮出，可他就是没打算点开，也不想面对她，又或者跟她相关的人所发来的询问。


    也是这时他才意识到，自己的工作跟生活，与她相关的比例有多高，高到他想忽略都很难，高到他只能用这种眼不见为净的方式去避开。


    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他打车回家，就见到妈妈在家门外跟邻居聊天，邻居大叔见到自己也寒暄了几句，然后母子俩才一起进屋。


    他先把行李拉去房间放好，出来后去洗手，妈妈端了汤去客厅，一边舀汤一边看着电视。


    孟景遇安静地喝着汤，没有开口说话，妈妈也只是一边把汤里的料捞出来给他，两人就这样看着电视，彼此都没有开口。


    他喝完之后主动想要去洗碗，却被妈妈制止：“你放着，我厨房等等要打扫，你不要弄乱我的地盘。”


    “洗个碗而已，哪能弄乱啊。”他无奈一笑。


    “想洗啊，找个对象帮她洗啊，多得是机会。”


    孟景遇哑口无言，笑叹了一口气：“都洗都洗。”


    “都洗？所以跟对象吵架了？不给你洗碗啦？”


    面对妈妈这么直截了当的询问，他微微低下头，把额头上的头发往上拨，露出了有点窘迫又哀伤的神情，停顿了几秒才说：“我还没资格去她家洗碗。”


    妈妈放下了勺子，望着儿子这般失魂落魄的神态，她轻吸了口气，伸手摸了摸他的头，然后把锅碗拿起来，走去厨房先洗了，洗完后切了点水果再走回去客厅，就见到儿子的头埋在抬起来的双腿膝盖间，就像小时候受到委屈时那样，缩成一团。


    妈妈坐到他身边，轻轻地靠着他，给他支撑。


    因为近在咫尺，所以她才听到了啜泣声。


    看来，这次伤得很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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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伤不重，就是急性酒精中毒而已，她这段时间要好好休息，暂时不要再喝酒了，身体要调理好。”医生对着赵志航说，“那些擦伤撞伤都处理好了，今天就可以直接出院了。”


    “好，谢谢医生。”


    赵志航送走医生后，再回到病房内，病床上的人已经醒了，看着窗外。


    他拉了一把椅子过去，坐在宋语宸面前，看着这个脸色憔悴，目光呆滞的女人，不知道该从何问起，只能先说：“医生说没事了，今天可以回去，您要回老家吗？还是回其他地方？”


    宋语宸没有说话，只是一直看着窗外，眼神涣散，整个人感觉就像是抽掉灵魂的躯壳，一动也不动。


    “董事长刚刚来过电话了，我遮掩了一部分，她会当作您昨晚喝太嗨没节制，应该不会太为难您，然后周懿成也有打来，我也说了您没事。”赵志航慢慢地报告，“至于孟景遇……”


    这个名字才刚念出来，本来双眼失焦的人就聚焦了，视线往他的方向看来，手指下意识地攥紧被单边缘，指尖微微颤抖。


    赵志航停顿了一下，继续说：“听说他妈妈身体不舒服，他赶回老家处理了，我有发信息跟打电话，但他应该是很忙，还没回覆。”


    宋语宸嘴巴动了动，但发出来的声音太小，赵志航听不清楚，于是凑近她：“您说什么？我没听清楚。”


    “不用打了。”她气若游丝，“……都结束了。”


    赵志航有点震惊，但还是维持住表情，轻声问：“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什么，是一些……本来就有的问题，我的问题。”她吸了口气，别过头，“你跟他对接之后的事情吧，有需要决定的事，你再问我就好。”


    赵志航微微皱了眉头，他迟疑了几秒，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回老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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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活依然井然有序，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


    对于宋语宸而言，她有太多事情要烦恼，董事会的那批人还在咬着自己跟孟景遇的关系不放，内部质疑她公私不分，影响投资决策的风向还在吹着，而内鬼的问题已经有了眉目，她本该要直接跟孟景遇说这件事，结果现在这么尴尬的状态下，她决定自己处理。


    那天，技术部的高级主管王磊加班处理例行的系统巡检，意外发现了异常，他习惯性的打开系统日志的检查介面，一行奇怪的纪录引起了他的注意。


    这是一份操作纪录，被标记为“已删除”，但系统的底层仍残留“阴影”，这种异常的交叉使用，按照标准流程不应该发生，这笔记录在常规日志中根本查不到，必须要进入到更深的系统内才看得到残留。


    【访问时间】凌晨03:13


    【使用帐户】侯明军


    【存取位置】NEXUS第四次讨论-辰曜修正


    【登录装置】技术部局域网终端


    王磊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迅速复制出备份，并在资料夹标记了简短的代码：“老鼠行动”。


    宋语宸的捕鼠行动也差不多要收网了，她现在没时间，也没心情思考个人的情感问题。


    如果她的未来真的没有孟景遇的话，那么说不定在这里收尾也没什么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