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脏东西？”邢远跨进后院便听到自家仪儿惊呼声，迈着急促步子赶到楚双仪身边，“仪儿你哪儿脏了？我瞧瞧。对不起，是为夫不好，让你跟着我出来受委屈了。”


    见他满心满眼都是自己，楚双仪想到自己并不爱他，心里只有宋齐渊……而且自己嫁到定远侯府也报着将他拉到齐王的阵营的目的，一时心里竟升起一股愧疚感。


    她柔柔摇摇头，“世子，我……”


    “楚大姐不是自己跑出来陪世子的么？”楚沉舟从宋煜身后探出头，把世子二字咬得特别重。


    “世子啊，也不必把什么错都往自己身上揽。可别到时候只剩老婆是你的，其他的都不是你的。”


    呕……yue……


    楚双仪忽然感到胃里翻江倒海，转身打起干呕。


    “……”


    寂静


    死一样的沉静。


    “仪儿你怎么了？”邢远率先反应过来，慌慌张张找大夫。


    楚沉舟打断他，“上哪儿给你找大夫？”


    她有个大胆的猜测，便问道：“大姐你月事多久没来了？”


    默了一会儿，楚双仪咬咬唇，脸色唰的一下就白了，她不想回答，楚沉舟的问话让她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她悄然看向宋齐渊，她有孩子了，他们之间还有可能么？


    察觉到她灼热的视线，宋齐渊背过脸，眼神只留在宁婉婉身上。


    楚双仪：“……”


    邢远抢答道：“我知道，两月有余了。我一直有关注仪儿的身体。”


    他说得颇为深情和自得，又问楚沉舟：“这和仪儿的月事有什么关系？”


    “十有八九大姐姐怀孕了呗，只不过……”


    “是你的，世子，孩子是你的。”楚双仪抢在楚沉舟拐话前拉住邢远，她看着邢远，双目溢着盈盈水光，她扶着平坦的小腹，“世子，我们有孩子了。”


    邢远震惊在楚双仪有孩子当中，他和仪儿有孩子了。


    “仪儿……我我我……仪儿你，对对对，是我们的孩子，孩子，我们的孩子。我们有孩子了……”邢远原地抓头转圈，整个手足无措语无伦次，完全不知道该干什么，干脆楚双仪打横抱起来，“太子殿下恕罪，下官先带仪儿去休息了。”


    楚沉舟目送二人离开，扭头看向宋齐渊，“王叔，大姐姐的孩子是她的，但真的是他的吗？”


    “太子妃越发幽默了，世子妃的孩子当然是她的，难不成还是别人的不成。”宁婉婉掩唇轻笑。


    宋齐渊听出她的意思，哼了一声，“自然是他的。”


    他和楚双仪可没有到那步，他只是利用她，肌肤之亲也只是意外。


    *


    第二天一早，孙琦带着两大车面罩前来复命了，他实在找不到人手帮忙，把小罗大夫平安送去越县以后，便快马加鞭回了趟陵山摇人。


    把山上有气力的男人和绣工好的女娘都带走了，男人们跟着他分两批送面罩，女娘则被他安置到离越县近些的镇子上继续赶制面罩。


    姜玉楼见到孙琦，得知对方的身份时腿都吓软了。


    不是


    陵山的山匪已经猖狂到入城抢劫了吗？


    “大胆贼子，还不速速离去，你可知现在谁在这城中？”姜玉楼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试图劝退孙琦，“太子殿下和齐王爷皆在城中，尔等再敢上前，杀无赦。”


    孙琦累得够呛，连夜奔波未曾歇息过，这会儿听着姜玉楼叨叨，暴脾气蹭蹭往上涨，“老子是来送东西的，快开城门。”


    “你个劫匪能送什么东西，你们再敢寻兹挑事，别怪本官动粗了。”


    “嘿……你个狗官，你不要百姓活了吗？老子说了是来送东西的。”


    阿伍在孙琦身后扶额，无声叹气，拱手道：“姜大人，我们奉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娘娘之命前来送面罩入城，不信的话，您大可去禀明。”


    “你跟他说个球。”孙琦一巴掌拍到阿伍头上，“太子妃娘娘那般神奇人物的想法，他个狗官懂个屁，别什么都往外说。”


    “……”一脸无辜阿伍欲哭无泪，“可是老大，不说出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娘娘，他不放行啊。”


    姜玉楼：“……”


    原本还持怀疑态度的姜玉楼当即下令开城门。


    毕竟若没被太子妃荼毒过的人是不会说出这样的话。


    难怪太子殿下说怀陵山的山匪不足为惧，原来是已经让对方归顺了。


    楚沉舟和宋煜打算出知州府去街上看，两人都戴上面罩，刚踏出府，便见到孙琦他们赶了两辆马车过来。


    “太子殿下，我把面罩带过来了。”孙琦一个滑跪跪倒在宋煜跟前。


    楚沉舟惊讶，“这么快就有这么多，可以啊孙琦。”


    孙琦不好意思的挠头，阿伍接话道：“太子妃娘娘，咱们老大连夜回了陵山，叫上兄弟们和寨子里的绣娘加紧赶出来的，还有两车已经送去越县，剩下的也会陆续赶制出来。”


    楚沉舟大大方方冲他们竖起两只手的大拇指，“兄弟姐妹们都是好样儿的，安国有你们这样的百姓，何愁不强大。西宁州有你们这样的兄弟姐妹，何愁渡不过去难关。鼓掌，棒棒哒！”


    听她说话，孙琦他们立马挺直了腰板，疲惫一扫而空，个个脸上露出羞涩的笑容。


    太子妃娘娘真是个妙人。


    被她这么一夸，他们只觉得自己做得还不够，安国的建设少了他们更不行。


    于是，他们便主动开始给百姓们发放面罩，每个人都能拿到两个。


    曾经过着腥风血雨的山匪们，此刻轻声细语，耐心为百姓讲解面罩的戴法和用处。


    姜玉楼的脚宛如被钉在原地，不停揉搓眼睛，甚至抽了自己一巴掌，这他娘的不是做梦。


    这群五大三粗的老爷们温柔起来，可太吓人了。


    看发得差不多了，楚沉舟站在知州府门口，大声道：“大家听我说，这个面罩暂时一个人只能有两个，这几日大伙除非必要，便不要出来了，各自在家的在家，在安置营的便在安置营。出门的话也要戴上面罩，和别人也要保持好十步外的安全距离。待到疫病完全消除，我们就可以正常上街出门了。”


    “还有大家要注意身边若有人病了倒了，一定不要慌张，立刻马上上报，姜大人会派人来处理。”


    楚沉舟在上面镇定交待一些注意事项，让大伙儿减少聚集，保持房屋干燥通风，个人也要整洁卫生，不能饮用生水……


    百姓们看到太子夫妇一前一后，一个在说，一个在跟着频频点头。


    他们不知道太子妃说得对不对，但是姜大人和活的太子殿下都赞同，他们便也跟着赞同。


    至少他们知道，自打听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娘娘的话开始，他们就没再饿过肚子。


    宋煜在楚沉舟身后静静看着她，他发现自己越发看不透她。


    明明贪生怕死，却义无反顾进城来了，她不怕自己也染上疫病吗？


    明明贪财如命，却在让孙琦去找人做面罩的时候毫不犹豫掏钱给对方，让对方记得付钱。


    百姓领了面罩都各自离开，楚沉舟望着早已破晓的天空，阳光从大片浅灰色的云层里四散开，那片云被挤开了，金乌从那里破云而出。


    “太子灰娘娘，给你和那两位漂亮姐姐小fafa。”


    楚沉舟闻声低头，三四岁的小女孩儿，头上扎了两个小揪揪，系上红色避邪的丝带，正朝她伸手，站在台阶上双眼亮晶晶的望着她。


    她顺着小女孩儿的视线回头看了一眼，发现宁婉婉和楚双仪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出来了，站在大门两侧，一左一右，跟门神似的。


    “……”


    她接了孩子的紫色小花，朝两位‘门神’道：“二位，有粉丝送花来了哦，你们也不接一下。”


    宁婉婉嫣然一笑，走过来也接了花，“谢谢你，这花真可爱，和你一样。”


    楚双仪不自在垂眸，倒也没有去呛宁婉婉或者楚沉舟，也是接了花，“谢谢你。”


    她的孩子以后会不会也这么可爱？


    女孩儿的母亲吓坏了，连忙上前把孩子抱进怀里，“太子殿下恕罪，娘娘恕罪，小女不懂事，冲撞了二位和贵人们……”


    “无妨，别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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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着她。”楚沉舟学着她的童言童语，说：“谢谢你的小fa，太子灰和漂亮姐姐们都很喜欢。”


    小姑娘见漂亮的太子妃娘娘接受了自己的花，开心的拍手，跟父亲炫耀道：“阿娘，太子灰娘娘很喜欢小fa送的小fafa哦。”


    “原来你叫小fa，真可爱。”楚沉舟按住自己想捏对方脸的手，问道：“你阿爹呢？”


    闻言，小fa歪在她阿娘怀里嘤嘤哭了起来。


    小fa阿娘拍着她的后背，抱歉道：“太子妃娘娘莫怪，孩儿她阿爹染上了病，已经送去越县医治了。”


    “小fa莫怕，你阿爹很快就会打败疫病重回你的身边啦。”楚沉舟把紫色小花戴到她头上，也给自己戴了一朵，“好看吗？”


    “好好看，太子灰娘娘是仙女娘娘。”小fa拍着小手欢呼，然后从怀里掏了一把紫色小花递到她面前，“阿爹最喜欢小fa采的fafa，太子灰娘娘和漂亮姐姐能帮小fa给他吗？”


    “……”


    在西宁州城呆了两天，一切似乎都很平静，


    染上病的灾民陆陆续续被送往越县。姜玉楼不让宋煜和楚沉舟去越县犯险，便每日傍晚前来给宋煜汇报越县的情况。


    罗大夫和他的师兄弟们率先到县城内治疗疫病，之后两日便陆续有来自四面八方各地的大夫，连一些江湖游医也前来帮忙了。


    城外，东宫和齐王的人搭建了粥棚，每日定时定点定量给城内的人送饭菜。


    染病症状较轻的灾民已经有开始好转的迹象，身强体健的病人甚至已痊愈了，可以帮忙照顾其他的病友。


    百姓们看到了希望，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但宋煜始终忧心忡忡，宋齐渊说过三日便让疫病消失，这马上就要到时间了，并没有见对方有动作。


    昨夜，他让卫乙悄悄接罗大夫出城问过话，对方说过，此次疫病没有三个月过去不了。


    罗大夫当时便道：“太子殿下，请您传说给陛下，这里缺药材，缺大夫，让陛下抓紧再派些过来罢。三个月，小老儿有信心让这次疫病过去。”


    能培养出太医院院正那样出色的太医，罗大夫的医术自是了得，宋煜嗯了一声，“罗大夫尽管为百姓医治，孤已将西宁州的情况报回上都，想必不日便会有回信。”


    越县里面的大夫全是他和楚沉舟派人在怀陵去请的，他们都说三日断不能让疫病消除，宋齐渊却敢放出那样的话，定然是有什么他不知道的后手。


    宋齐渊这两日只是配合他派人在城外搭棚施粥，一切都刚刚好的样子。


    若不是重生过前面那么多世，宋煜肯定会相信宋齐渊会老老实实为灾民救治。


    入夜后，宋煜和楚沉舟双双在院子里大眼瞪小眼。


    “殿下，你也睡不着？”楚沉舟上下打量对方，发现对方着了身简便的墨绿衣服，手里的折扇出奇的没有被他揉搓把玩，看样子是要出去。


    宋煜见她长发在脑后绑成一束，墨色的衣服仿佛与黑夜融为一体，“要出去？”


    “我说去赏月，殿下信吗？”楚沉舟想打哈哈糊弄过去，但见对方神情如同他们新婚初次见面时那般严肃。


    便又道：“好吧我说，殿下，我想去越县。”


    “巧了，我也是。”


    两人相视一眼，默契击掌。


    刚出门，两人又碰上同样鬼鬼祟祟的宁婉婉和楚双仪。


    “三姑娘，世子妃，真巧啊！”楚沉舟笑着打招呼，“想必也是出去赏月吧。”


    宁婉婉：“……”


    楚双仪：“……”


    二人别扭转身，宁婉婉将耳边的碎发别到耳后，“太子妃，我沾了你的福气，自然要跟随你的。”


    楚双仪说不出这么恶心的话，只道：“四妹妹，去越县的话也带上我吧。”


    楚沉舟指着她的肚子，“你行吗？”


    楚双仪拿出那朵紫色的小花，坚定点头。


    她们不知道为什么要去，但看到那朵已经蔫了的紫色小花，她们总觉得自己应该要去看看。


    或许只是想看看那位喜好紫色小花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