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大树紧张地上前一步，按照吩咐，将沉甸甸的药篓放在地上，声音发颤地哀求道：


    “好、好汉，药都在这儿了，麻沸散、金疮药，一样不少。求求你们，把我爹娘和娃儿放了吧！”


    三人当中，站在中间那个疑似小头目的人走了上前，粗鲁地翻检着药包。


    确认无误后，他咧开嘴露出一口黄牙，眼神却冰冷如刀：“放？可以啊。”


    他话音未落，猛地一挥手，另外两个蛮子立刻冲了出来。


    他们不是去庙里放人，而是直接扭住了方青鸾和棠云婋的手臂。


    “啊！”棠云婋配合地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身子微微发抖，像受惊的小鹿。


    她睁着大眼睛，挣扎哭喊道：“你们干什么！爹，救救我！”


    白大树脸色煞白，扑通跪下：“好汉，药已经给了，你们不能说话不算数啊！放了我婆娘和闺女吧！”


    那北境头目嗤笑一声，用生硬的大虞官话说道：“放？谁知道这药是真是假！老子得带回去验过才行！”


    他的目光在棠云婋和方青鸾身上扫视了一番。


    “这两个女人，跟我们走一趟！药要是好用，自然放她们回来。要是没用……”


    他冷笑一声，没再说下去，转而对手下喝道。


    “庙里那些没用的，处理干净，准备撤！”


    不好，这是要杀人灭口。


    棠云婋心下一紧，她不能让这些无辜村民死。


    但也不能直接动手解决这些北境蛮子，如果杀了他们，就没法让他们回去交差了。


    她猛地抬头，虽然脸上还带着惧色，声音却带着一种强装的镇定，急急对那头目开口：“好、好汉，不能杀！”


    那头目凶狠地瞪向她：“有你说话的份么？”


    棠云婋瑟缩了一下，仿佛被吓到，但还是鼓足勇气颤声道：


    “你、你们杀了人，官府肯定会来查的。村子里还有那么多人呢，动静闹大了，你们还怎么带着药和我们走？”


    “要是杀了人，官差一来，封了路，你们就，就跑不掉了。”


    那头目眼神闪烁了一下，显然在权衡利弊。


    片刻后，他骂了句脏话，对手下道：“算了，便宜他们了。把这两个女人带上，把庙门锁死。我们走！”


    “杏仁，小花，不要啊！”白大树急忙追了过来。


    “你们还我婆娘和女儿，呜呜呜呜呜。”


    “滚！我早就不想跟你这个穷鬼过了！”方青鸾一脚踢了过去，拦住了白大树，让他顺利避开了蛮子劈过去的那一刀。


    棠云婋看到这一幕，心里不禁为白大树捏了一把冷汗。


    这老乡演得也太入迷了，这么追过来，也不怕被蛮子给砍死。


    方青鸾生怕那些蛮子大开杀戒，赶忙冲那北境头目抛了个媚眼。


    “我听说你们北境的勇士最是慷慨，这穷鬼家里连顿饱饭都吃不上，我早就不想跟他过了！”


    方青鸾语速又快又急，带着一股子破罐破摔的泼辣劲。


    “你看我这身子骨，健壮得很，什么活儿都能干，洗衣做饭、缝补皮毛都不在话下。带上我，保管比带她那个什么都不懂的黄毛丫头有用！”


    棠云婋明白了阿娘的意思，立刻配合她演戏。


    她像是被点燃的炮仗，尖声哭骂起来：“娘！你胡说八道什么！”


    她眼泪说来就来。


    “爹哪顿饿着你了？家里什么好吃的都紧着你，我们全家喝稀汤。你怎么能这么没良心？为了口吃的连脸都不要了？”


    “我不去！我要跟我爹回家！”


    她一边骂，一边挣扎着往白大树那边缩。


    那些北境蛮子盯着方青鸾比寻常妇人高大的身影，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怪不得这女的长那么结实呢，合着全家好吃的都让她吃了啊。


    真是个贪吃的老娘们。


    那北境头目原本还有些狐疑，如今见这母女俩当场反目，一个贪图富贵迫不及待要跟自己走，一个哭爹喊娘宁死不从，反而打消了疑虑。


    内部不和的俘虏，比铁板一块的好控制多了。


    他咧开嘴，露出一个残忍而满意的笑容：“呵，有点意思。行，老子就喜欢识时务的！”


    他对手下挥了挥手。


    “不用打晕了，把嘴堵上，眼睛蒙严实点！让她们自己走！要是敢耍花样……”他唰地抽出弯刀，在方青鸾面前晃了晃。


    “就先剁了你这老娘们的手指头！”


    方青鸾立刻做出讨好又害怕的样子：“不敢不敢，好汉放心，我们一定老老实实的！”


    她甚至还主动催促：“快给我们把眼睛蒙上吧，早点离开这鬼地方。”


    棠云婋恨恨地盯着阿娘，“呸”了一声，露出了厌恶的神色。


    这一出戏果然奏效，北境人放松了警惕，推搡着蒙住眼堵住嘴的母女二人，迅速消失在浓重的夜色里。


    白大树瘫坐在地，望着他们离去的方向，心中五味杂陈，却也不敢追上去。


    “老天保佑啊，老天保佑。”


    他嘴里呢喃着，赶紧撬开了锁，将被关在庙里的老人和孩子给放了出来。


    那些暗中跟着方青鸾和棠云婋的护卫对视一眼，也跟了上去。


    一行人趁着夜色迅速撤离。


    棠云婋和方青鸾被蒙住双眼，堵住嘴，深一脚浅一脚地被推搡着前行。


    不知道走了多久，两人只觉得猛地被推进了一个又潮又闷的地方，像是被扣进了一缸发了霉的酱里。


    脚下的路平整却有些潮湿，跟踩在青苔石头上似的，若是不小心，就会摔倒。


    顶上隐约有“嗒、嗒”的水珠子砸下来，冰凉冰凉的，溅在脖颈子上一个激灵。


    两人心下了然：这恐怕就是通往石盘城的密道了。


    眼睛被蒙住，其他的感官就变得异常敏锐。


    两人默不作声，在心中一步步数着距离。


    虽然看不见，但用耳朵，用鼻子，她们也已经大概摸索出了怎么通过这段地道。


    约莫走了半个时辰。


    她们又被连推带搡地弄出地道，走了一小段乱糟糟的路，最后被一脚踢进个院子，蒙在眼睛上的布条“刺啦”一下给扯了下来。


    突如其来的强光让两人下意识地抬手遮住了眼睛。


    还没看清眼前的场景，就听到把她们带回来的小头目用北境话说了什么，紧接着两人就被推入一间狭小阴暗的杂物房里，门被哐当一声锁上。


    母女二人对视一眼。


    方青鸾压低声音询问女儿：“咱们这是来到他们老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