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迷魂不招4

作品:《拿下宿傩,她做对了这几点

    房间里的冰块总是不间断添加的,浮舟的寒症到了夏天自然就被热气治好,只用多罩一件衣服就行。不过今天放的冰块似乎还不够多。


    今晚,她昏昏沉沉,漆黑的视域里出现了五彩斑斓的颜色,耳中声音倒置,院里风声大作,然而近在身边的宿傩说话,她听得费劲。


    浮舟忘了捂嘴,对着空气打了一个嗝。宿傩笑的时候,她才意识到:之所以听得费劲,是因为不想听他说话。


    宿傩向来喜欢笑她。


    浮舟捂住了嘴,却为时已晚。酒气已经消散了,房间里有一团看不见的火,烧得她浑身热腾腾,唯有脸贴在桌上的时候,才感到舒服些。


    如果她此时还神志清明,就该知道伏在桌上的动作不太雅观。不过浮舟只觉得凉了半边脸,所以转了半边,又贴上左脸。


    “其实第三杯的时候,你就已经醉了吧?”看见浮舟不假思索的动作,还有被她脑袋碰倒的两三酒杯,盛着烛影的鲜红色跌出酒器,滴落于美人发梢。


    晃动的黄光中,宿傩透过乌黑的头发,视线聚焦在浮舟光洁如琥珀的耳垂和后颈处。


    他并没有特意灌醉她。


    回到房中后,浮舟先要求洗手洗脸,再换身衣服,理由是刚才弄脏了衣袖。


    宿傩一眼就看出这是自以为聪明的消极怠工。


    然而不知出于何种目的,他由着她拖,夜晚还长着。


    见到浮舟脸上遮掩不住的喜悦时,虽然与他本意背道相驰,他也觉得有趣。


    宿傩还想解开他的面纱,被浮舟伸手挡住,火光照红了她的袖口,还有浅红色的裙衫。


    宿傩捉住了她横在身前的纤手,并不强迫她,而面对她拧到一边的头,他低声说:“都准备好了,你喝吧。”


    就这样,浮舟就着宿傩的手饮下了一杯、两杯。


    他的劝酒也就到这样了。


    第三杯是浮舟抬臂摸到几边,自己拿着喝的。


    她独自饮酒的时候,总是低头啜饮,后颈的弧度美好,而不像他喂她那样昂着头,露出脆弱的咽喉。


    不过说到底,浮舟有哪里是不脆弱的?


    想到之前浮舟的嘴边流下清清酒液,顺着光润的脸颊淌过,途经细瘦脖颈,沾深了她的衣裳,宿傩几乎不能移开视线。


    若能一探内里风光……


    也奇怪,寻常的话,浮舟与他一臂之遥,随手揽到怀里就好。


    如今看着浮舟暗处雪白的后颈,还有光下红若云霞的面颊,闷着头的态势,不知由何而生的的忧愁,宿傩既觉得莫名,却也不想让她更添烦恼。


    一杯又一杯,旁人看了还以为她是怎么受委屈了。


    宿傩问:“你还记得自己是在陪我喝吧。”他手背贴上她滚烫的面颊。


    新衣随主人袖口牵动,锦缎水波一样泛起金光,把浮舟笼罩在雾里,她不理他,侧耳听外面的风,打了嗝,又打翻了酒杯,趴在桌上。


    果然是没喝过的,宿傩觉得浮舟若还清醒,她又好面子,不会让自己失态成这样。虽然没说一句话,维持了一贯的风度,实则脸已经丢光了。


    ……她醉倒了。


    宿傩对伏在桌上的女人伸出了手,摸摸她耳垂,撩开铺盖的发帘,贴身细嗅玉雪冰肌上渗出的香。


    双唇触碰到肩上薄薄的肌肤时,他先感觉到凉,摩擦着一路抵至颈后,脆弱的颈椎张口可咬。


    宿傩斜眼瞟了身下的人,一点反应也没有,可见不是伪装,看来…自己是高估了她的狡黠。


    在清凉的皮肤上又吮了几下,宿傩抬头离开浮舟,居高临下看着,最终没选择推醒她。但出于某种不便言说的坏心,他也不把浮舟抱到床上。


    浮舟的热一直未能缓解,她想醒来喝杯凉水什么的,但陷于无人问津的身体里,四肢便不说了,眼皮都不太听使唤。


    可她又不甘心就这样睡过去。十种八种活跃的想法在身体里乱撞,总是少了些什么。又一声咳嗽之后,她惊醒了。


    左脸几乎要黏在捂热的桌上,乍然离开时,还觉得脸皮撕了下来一样,又疼又冷。然后是脖子,以一个别扭姿势弯了很久。


    柔软的肉皮囊之下,骨头也会难受,这实在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浮舟还没摸到除了酒杯以外的茶杯,就听见更靠内传来似乎是刚醒的声音:“醒了?你还记得自己刚才在做什么吗?”


    是宿傩的声音,他已经到了床上。


    浮舟顺着他的问题,方才回忆起事情的始末。一时间,烦闷上头,觉得片刻之前想醒过来的自己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一直睡到天亮该多好。


    不过怎么后悔都晚啦!她清咳后慢声说:“大人,日安。”


    “日安--”脚步声正以无法质疑的速度迫近,“谁告诉你早上了。”


    能打破她的期待,宿傩应该也会高兴吧,至少他听起来有些讥讽的雀跃:“浮舟,天还没亮。”


    “……”这下追悔莫及的女人真是恨不得给自己脑袋上来一下,自己敲晕自己了。她结巴着,几次终于开口:“那大人…还要做什么?”


    “你说呢?”宿傩已经握住了她的腰,他手炽热,浮舟没能避开。


    “我想睡觉。”


    “想得挺好。”


    “刚才给过你机会了。”宿傩倒酒的声音响起:“你猜我喝了多少杯?”


    喝多少杯才能让宿傩醉倒?这是一个问题,但又不能让他酒后发疯。君不见有多少命案都缘起一点点坏心和酒--宿傩是很有坏心眼的。


    浮舟晃脑袋,把杂念都清除,谦恭回答:“大概三五杯吧?”


    答案是:“一杯也没有,笨女人,都被你喝了。这下你觉得谁比较以自我为中心?”


    宿傩竟然还拿之前的话来堵她--浮舟气结于胸,她忍了他那么久!终于有一次受不了了,说了他一句……宿傩到底有什么好讲的?


    他接着问:“看来是我在陪你喝酒,你还满意么,浮舟大人?”


    原本寻常的讥讽在如今变得格外不可忍受。浮舟差点都要忘记自己应该更顺从。她只想痛骂对方一顿,再去睡觉。


    就在她想要说什么的时候,手肘不慎碰到了桌边,撞得她清醒了,苦楚唤醒理智。


    浮舟憋着一口气,郁结于心,鼻尖翕动,最后只说:“对不起,大人。”


    她还问道:“我帮您斟酒吧?”一边颤着手在桌上摸索,那里除了一滩快干涸的酒泉,一无所获。


    “唉,要你还真是没什么用。”宿傩随口一提,似乎未怎么上心。却勾起了浮舟伤心的往事。


    她低下头。又被他拎到身边,坐在他腿上,垂发如帷帐,隔断目光。


    宿傩抱着她,浮舟在他怀里又觉得热得难受,不安地扭动身体,直到被拍了腰才停下,抗议:“挺热的。”


    他很有意味地建议:“冰块还没化。你可以把外褂和裙子脱一件。”


    浮舟立刻不动了,宿傩还放开手:“不脱吗?”


    她摇头飞快,头发跟着一起飞舞:“不要了,我还好。”


    “这样么,那我就不客气了……”宿傩说完就扭过她下巴,浮舟几乎已经知道要发生什么了。双唇贴合,这次每一寸弧度都刚好,没有一滴被浪费掉。


    完了之后,他还坏心的捏她鼻子,听起来很愉悦:“反正你也不会呼吸。”


    然后宿傩顿了一下,说:“你身上有桂花香。”


    浑浑噩噩间听到这么句话,浮舟又怨气横生,她嘟囔:“你上次也这么说。”结果呢,结果她死啦。


    宿傩的声音却陡然清明:“你说什么?”


    浮舟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但覆水难收,她只能低落地说:“之前也是的……”然后佯装不胜酒力,无力靠在他身上。


    宿傩不想吃这一套,至少现在不想:“不--我什么时候跟你说过的?”


    “我也记不清了,就是…上次。”她声音慢慢的,故意像神志不清一样说:“--你,你有点要把我……逼疯了。”


    浮舟说完就不敢抬头,深深把自己埋在他身上。宿傩身上极热,浮舟也觉得浑身发烫,靠在一起让她痛苦,但她不敢从那里起来。


    她呼吸绵长,久久不动弹。直到宿傩打破了无尽的僵局,他也不问了,将酒递到她脸边:“要我劝酒吗?”


    浮舟深觉饮酒误事,但也不敢违逆他,最后也只有窝窝囊囊的喝下,然后咬着嘴巴里面的肉,受起苦来也是不敢让他看见的。


    “好喝吗?”他又问。


    浮舟点头。


    “那再来一杯。”


    他不会是想把她灌醉吧?浮舟却不敢不做,含着杯子饮下。


    又过了一会,她说:“我热。”


    宿傩松开她,她安静地挪到了一边,低头不讲话。


    “还要吗?”宿傩一连问了三遍,浮舟才慢悠悠摇头。他又逗着她讲话,没问任何关于上次的事情,似乎只是京都日常。


    浮舟强撑着精神,一一回答,不知不觉竟然谈到了平安朝的未来。


    浮舟这异常的笑点,她听见人酒后谈及社会就想笑,现在轮到自己这边了,她又醉的头晕,更忍不住。


    或许因为酒气作祟,她说话也忍不住尖利起来:“年年都有说要完了的,结果……明年应当还苟活着吧。”


    宿傩听她一点不留情。平日里无从得见,知道这是上钩了:“那你说,这末法时代要如何度过?”


    浮舟哪里知道,她自己都活不好。


    不过苦酒壮胆,还有一肚子牢骚,她学着宿傩经常做,而她不敢的用指甲敲桌子,杂乱无章:“过不了就不过了吧!酒与烦忧,俱不到坟上土……不活就没事了。”


    她讲完这句话,两个人都没话说了。


    浮舟呼出沉闷的空气。


    总之,她也和她上一句还在编排的小贵族们站在同一维度了:酸话不少,并尚且未见有寻死的勇气。


    但这些能说出来,浮舟感到无比畅快。


    但另一种迫切也在撕扯,随着沉重的眩晕感一同加重。浮舟心里有只窝里横的野兽,只折磨她自己,从不向强者伸爪。


    宿傩不理她,她就自顾自地呜呜呜轻喊起来,痴傻又忧愁。


    过一会,又像恢复了正常的神志,背直起来,面朝着宿傩旁边的空气,问:“大人,天亮了吗?”


    他的声音从旁边传来:“没有,你还真是……”


    浮舟转了个向,不过不是面朝宿傩,而是更转了过去,耳朵对着他。


    “……”宿傩不记得是自己先叫浮舟喝酒的了,他只觉得她酒品不佳:“无聊的想法,一边懦弱又一边自鸣得意的样子。亏好你平常还会藏拙,不然就给人看笑话。”


    浮舟听见他的话,却不如他料想的难过,呆呆地面朝墙壁。“哦。”她的意思是听见了。


    她不在没指望的事情上浪费时间,宿傩为人放肆直接,对谁也没几句好话。就是里梅也不常被夸的。


    “有话直说,不然就--”


    “大人。”浮舟忽然打断了他,她脸上扬起不易察觉的笑容,带着嘲讽:“你还算喜欢我吗?”


    室内的凉意与浮舟身上蒸腾的热气自相矛盾,给她带来了一些痛苦。


    不过,在灵光一现间,浮舟捕捉到了额外的信息,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了。


    宿傩对她很有兴趣,他……也许在逗弄她,但也许,这些有意的容忍--就算是痴心妄想,人在半醉半醒里,想想总是不过分吧!


    她也只不过是开口问一下。


    浮舟如占卜抽卡那样拨出那张脱颖而出的牌卡。翻开,上面写着欲望。


    不知道宿傩怎么想的,但她明白,可有可无的东西算不上欲望。他或许……


    浮舟露出浅浅笑意,此问即为明牌。


    “浮舟,我承认你胆子很大。”她听见宿傩衣衫摩擦的声响,听见他的脚步声。


    她想,他或许恼怒了,但这恰好说明她的正确。


    高喊着【天生一对】如万,毕竟没令他失神。浮舟在其中听见与他脚步重叠的自己的心跳,他走来,它跳跃。


    而浮舟自己不过略施小计……好吧,也快没招了,但宿傩竟然隐隐透露出上钩的迹象。那也果然是峰回路转,有好事发生。


    浮舟转身迎了上去,熟稔地往宿傩怀里钻。


    宿傩接住了她,目前尚未作出伤害性举动。


    此时,天将晓,他两手托着轻盈的女人,两手叉腰:“嗯?”


    浮舟袖间,发梢,呼吸中,酒气不浅,花香混入其中,温和清浅。她不发一言,沉默着托着他的下颌,手指一路延伸到佩戴耳饰的耳垂处,指甲与其碰撞。


    另一只手则找到他的嘴唇,在干燥的两片肌肤上摩挲。缓慢的,微笑的,安静的,浮舟如献身般自甘情愿地仰头亲吻。


    宿傩……送到嘴边的好处比事实真相重要。


    他扣住了她的后脑。


    他坐下后,她跪坐在他身上,相拥,肉、体彼此缠绕,嘴唇贴紧,一声呼喊也不曾流溢,酒香勾住欲望的线头,最后反在欲海沉沦。


    亲吻结束后,浮舟一反常态餍足地暗中回首,手背盖住嘴角偷笑。


    再扭头时,柔嫩的手来回抚摸他的脸颊,她问宿傩:“大人……可否赠我一物?”


    宿傩轻哼,示意浮舟继续说。


    浮舟本不遇和宿傩做亲密的事,以为那是错误的交付,况且她这次降生他就在旁边,如今不过半年,未免太叫人奇怪。


    可是……浮舟心中升起贪婪。她有些心急了。


    “眼睛,我能要一只眼睛吗?”


    宿傩对这个离奇的请求蹙眉。他觑着浮舟,见她姣好的面容背着光,抿成线的嘴唇透露紧张。现在正是黎明,她似破晓时就要现原形的女妖。


    他忍不住继续问:“说说看。”


    明明也不是凶狠的语气,可这个时候,浮舟却像是忽然从摄魂的状态中逃出来。她满脸诡计败露的惊慌,紧张地吁出一口气,说出的第一句话是:“抱歉。我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突然正常了,这幅窝囊的模样。但是,到底是怎样。究竟,这个女人在想什么?


    不过宿傩并不能知道一切,尤其是浮舟颇为疏离地拨开他的手臂,挣扎着要回到自己的坐褥上时,他更不明白她的企图。


    在他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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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浮舟几乎是笨拙的致歉:


    “方才喝多了,身上难受,不过退一步说,我认为万也有责任。昨晚吓得我快生魂离体啦!不过好在天应该亮了,所以我清醒过来。轻薄大人,非我所愿,只不过当时犹如神迷幻海,不能解脱……”


    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全是谎话。


    对此,宿傩只说了一句话:“天还没亮。”


    浮舟语塞,勉力挣扎:“怎么可能,我听见外面牛车的声音了。”


    见她急,他有心周旋,语声刚直:“不,你没听见。”


    又来了,宿傩肆意无声地咧开嘴笑--浮舟那种明明有无数话在嘴里,但拼命要咽下的愠怒,也许她落泪,不如她跳脚来的愉快。


    刚才浮舟听他指责无用的时候,也是这样。


    见她使劲咬着牙,细嫩的脸颊都被腮帮顶起来一块,他继续逗她,想听她无意之间透露出更多的话--


    总会揭露的,浮舟的秘密。


    宿傩笑道:“月亮还在天上呢。”


    “……您不会在骗我吧。”浮舟沉不住气,竟是疑问的语调也没有,任谁都能听出来一口气在她喉头梗着。


    宿傩回答很快:“没有,我何曾骗过你。浮舟,你真是忘了尊卑礼数。我很失望。”


    这句话点燃了浮舟一晚上堆积的稻草。理智断片,酒足气旺,她的勇气被推到顶端。


    “那我错了,大人。您说的不错,我就是一个无知,还自鸣得意的女人,偶尔说出愚笨的话,还把它当做沾沾自喜的筹码。”


    她一边说一边挽起身前的头发,对着宿傩露出整个脖子,头微扬。


    “那你有本事杀了我吧,教我最后再做一次笑话。”


    浮舟忽然领略到了另一处从未涉及的风光,有一种可能性在她脑中发芽:


    宿傩看起来有点喜欢她,说不定她能因此获得一段自由的人生。


    但如果活着是那样的,如果宿傩的喜欢是那样的……那他们都太糟糕了。


    人皆擅长用生命的本能挽留思想,然而总有这么一个时候的,一旦脱缰,它就会有数不清的问题。


    有什么快乐?


    有什么好处?


    有什么意义?


    乌鸦刚才骤然在她脑内提醒【醒醒,你想露馅吗?】


    浮舟短暂地警醒,又一扎头埋到更深的地方,在那里,她发现。


    答案却是……逃向死亡。


    “说你两句,你就开始寻死。之前怎么未见你如此脆弱。”宿傩伸手捏她脖子,却也只是捏了捏,没怎样。


    “好了,天色不早,你去睡吧。”


    浮舟摇着头,躲过了他的大手:“我不睡了。你陷害我,我睡不着。”


    她跪坐久了,起来的时候摇摇晃晃,但站得稳当:“先前在凉亭里,你是故意那么做的。你早就知道万来了,你又知道她喜欢你,什么事情都逃不过你的眼睛。可你把我推了出去,为了什么?原来让我不安,你这么开心啊。”


    浮舟说完这些勉强能出口气的话,就算它们不能影响宿傩,她也暂时平复了。她突然意识到这里的一切都难以忍受,而这种事现在才发现。她必须立刻离开这里,到一个安静的地方隐居。


    这个想法刚一诞生就根植心中,浮舟转身就走。没走两步,却撞到了宿傩,他坚实的胸膛像一堵墙,无声顶主她脑袋。


    她呜一声,垂着脑袋就要改道,又被拉住手。


    宿傩欠身握住她的肩,不让她动。“你以前没这么容易生气的。”


    浮舟也不知道自己是哪里来的胆气,受过的委屈蜂拥而上,用力打下了他的手:“以前想活,现在我变了。”


    宿傩有什么事她不知道,但她自己的掌心被打疼了。痛感慢半拍传来,浮舟还没来得及搓手心,就又被他攥在手里。宿傩粗糙的指腹抚摸她的手。


    浮舟的疼痛平缓了,转脸就要抽手回来。


    “你说也说了,打也打了,可以了吧?”他问她,语气比起狂怒的前兆更像要摆平敷衍。


    如果在一个更好的时间里,浮舟会高兴的,她应该受宠若惊:做了这么些荒唐的事情,以宿傩的小心眼却表现出不计较,这是转好的示意。


    但浮舟只想离开。


    “不可以,不会可以的。”她费力想扭开他的手,脏腑,骨头,甚至连牙齿都在用力,但只是徒劳。


    “好了好了--”宿傩的语气都只是轻飘飘的,浮舟心如铁锈沉水,她又重新想起来,之前自己从不反抗的原因了。他是一座无法撼动的磐石之山,其中的岩浆只在他想要的时候奔流。人只能在幻想中对其发怒,醒了,都是徒劳。


    浮舟太沉溺于无力与自怜,忽视了身边传来的黏腻搅弄声,还有某物脱离主体的啪嗒一响。


    湿润、新鲜、温热的小球被送到她手上,他说:“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要,给你。拿去做什么都好,想吃掉也好。”


    它在她的手上滚动着,粘连和行动间几次要落地,宿傩合拢了她的手,几乎是在哄她:“别弄掉了。”


    浓稠,弹性的触感,提醒着浮舟这为何物。还有乌鸦。


    【他的右眼。干得不错,本以为他不会放过你。】


    事实上,是的,乌鸦先生在她第一次提出请求的时候就乍然在她脑袋里说话,让她正常一点。浮舟因此而清醒,也知道了自己一直是被检视的。


    他们啊……一个比一个烦心,但总得生活。


    宿傩觉得他可以摆平她,因为他给出了之前她要的东西。


    浮舟不得不承认,这极有道理。


    乌鸦觉得她冒进冲动,因为再差点她就要泄底了。


    这也是对的。


    可她脑袋里的想法多如毛发,个个膨胀如血管,争夺她贫瘠的思想,平安时代,宿傩身边,这具躯壳里,锈湖,都没有她的容身所。


    她感到孤独,也感到惊慌。


    浮舟抬起头,放弃了思考,她对宿傩说:“再见,谢谢你的眼睛。”


    她用自己的方式离开,这是她留下的最后的话。


    *


    红丝绸,天鹅绒,皮沙发,浮舟丢了外褂在房里倒下。


    【你太冒进了】她充耳不闻。


    第一天,她觉得自己做的对极了。窝囊好一阵子,总算有所释放。


    第二天,钟爱深紫色丝绸的被子。在床上躺一天,无人责备说她。


    第三天,她用望远镜对空看月亮。黑夜白月空窗。月亮上有人,被关起来了。浮舟盖上望远镜,用黑色不透明的镜头盖,厚的几乎搬不动的蒙布,封印了它。


    她叮叮咚咚在这里换了房间,旅馆里没有生人,有鹦鹉□□与乌鸦。


    第四天,她觉得丧失了睡眠的能力,能在门户紧闭的黑暗里睁眼很久不昏迷。她开始不安了。


    找到乌鸦,“我觉得很不好。”浮舟说。


    乌鸦不负责心理疏导,他赠送一桶葡萄酒。


    酒精已让浮舟深恶痛绝,更不用说它的成分她隐隐有猜测。浮舟把它们倒掉了,红色的液体在浴缸里打着旋儿下坠,她以为自己的灵魂也要被吸走。


    浮舟得了一种时尚的病症。抑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