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第十二章 听见她们爆火

作品:《猫,猪和死亡

    陈瑶在播客上更新的内容叫做:“听见她们”,她没有暴露自己的身份,只是对内容进行录制和发布,


    宋巧燕不是不知道,但似乎也默认了她的行为,找一个说话的地方,可能也是好的疏解情绪方式。


    但事情都会如人想得一般发展吗?


    ……


    在第23期发布那天,播放量破了三十万。


    平台推荐位、短视频搬运、公众号图文复刻,各种版本像水草一样铺满网络。


    音频里那句:“我不敢举手,因为我怕老师会问‘你怎么又有事’。”


    被剪进了某个校园vlog,用作“共情金句”,背景音乐温柔,字幕用卡通字体配色,底下评论一片“真的好戳”、“小作文女孩太懂我了”、“每一句都像我上学时的日记”。


    点赞很多,保存也很多,没人提起这些内容是谁写的,也没人提起,那些文字原本出现在什么样的文档里,带着什么样的重量,它们现在是素材了 ——能被剪辑、能被传播、能被洗成情绪流量、放进语录合集、用在品牌联合文案上的“素材”。


    陈瑶是谁?没人记着了。


    还有一个化妆博主,把其中一段证词念了一半,然后转场介绍自己的新品眼影盘:“每个人都有不能说的事,但今天我想教你们怎么用颜色来表达安静的愤怒。” 转场自然,文案顺滑。那条视频下方最高赞的评论写着:“她们太会了,简直是悲伤文学的宇宙中心。”


    而那段证词的原文,陈瑶记得很清楚:“我不敢讲,不是因为我软弱。是因为我讲过一次,他们说我矫情。”


    现在那句话成了语录图,被配上了奶白色背景和一句轻飘飘的结尾:“所以我们要学会温柔待自己,XX品牌的眼影盘帮你表达安静的愤怒。”


    陈瑶盯着那张图,忽然冷得打了个寒颤,她不明白,什么时候开始,那些句子不再是挣扎的证据,而是可供他人剪裁的装饰品,而她曾经保存下来的“她们说的话”——现在看上去,好像全世界都在听。


    可她知道,那不是听,那是消费,陈瑶本来只是想查一下“她们说的话”的更新频率,在平台上搜了一下关键词,搜索栏刚打出前三个字,联想词就跳出来:


    “她们说的话 表情包”


    “她们说的话 笑死我了”


    “她们说的话 语录图(幽默版)”


    陈瑶手指一顿,点进去,第一个视频点播量过百万,标题是:“那些把自己当小作文女主的人,真的太会编了哈哈哈!”


    画面是一个男生配音,装作小女孩声音念词:“我说了,可是老师没听,我不说了,老师说我太安静。”


    接着他自己接了一句:“你老师到底是个猫还是个AI?”


    评论区满是“哈哈哈哈”、“小作文文学真的疯了”、“这不是讲述,这叫剧本杀”。


    另一个账号更直接,把那句“我害怕爸爸回家,因为他一进门就会看我穿什么”剪下来,配上弹幕写:“她爸是时尚评论员?”


    视频下面是几千条点赞,“文学感爆棚”“我也来试试编段子”,陈瑶手指一点点滑着,屏幕亮度在夜里刺得眼睛发疼,她从来没想过,原来真正的“删帖”不是删除页面。


    是删掉那段话曾经被人相信的时刻,是把一行文字从求救变成句柄,从信号变成段子,她忽然有点恶心,她想退出那个页面,却又像被某种沉默的残忍按住手,她必须看下去。她得知道,这些话最后变成了什么。


    陈瑶越往下翻,就越清晰地感受到一个冰冷的现实——不是没人听见她们说的话,是听见了的人,把那话当成了可以玩一会的东西,像一把钝刀,反复切开那封信的信口,不是要毁灭你,只是想看看你会不会流血。这就是完全控制不住的发展趋向,也是没有社会责任的一种明显的反馈。


    那天深夜,陈瑶点进了一个语音聊天室,标签写着:“写作边界与叙述正义”。陈瑶没用真名,也没发言,只是戴着耳机静静听,聊天室里有四十几个人,麦克风开放,轮流说话。


    主持人声音温柔,开场引导道:“我们今天不是批评谁,而是想探讨一下:当个人创伤变成公共文本,它是不是也要接受公共审视?”


    第一个发言人说:“我看了那个叫‘听见她们’的项目,其实挺感动的。但也觉得……现在这些匿名讲述越来越像某种道德展览。谁说得苦,谁的情绪抓人,谁就能被当成代表。可那到底还是不是‘真话’?”


    第二个人接过话头:“我有点怕。感觉现在你但凡说一句质疑,就会被贴上冷漠的标签。可是,这些‘她们说的话’真的都是真的吗?”


    第三个人开始笑着补充:“前几天我看见一条写‘我爸掀开被子骂我穿校服不端庄’,我就想笑。这不是文学了,这都成段子了。”


    他们不是愤怒。不是否定,也不是咒骂。他们在用一种“理解而不认同”的姿态,将这些声音温柔而礼貌地剖开。每一句分析都语气克制,每一个疑问都用“我不是说她们撒谎,但……”开头。


    陈瑶坐在窗边,听着这些话,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突然发现比起被指责“你撒谎”。


    “你说得不够真,不够完整,不够可验证。”似乎更可怕。


    这不是批评,这是一种高明的冷漠,比删除还残忍的,是保留你每一个字,却把你的伤口当成材料评估它的“有效性”。


    “你不是骗人,但你不是有用的。”


    他们这样说,陈瑶听完最后一段话,摘下耳机,关掉手机,屋子里一下变得很安静。


    就像当年那个空空的教室里,她站起来回答问题,老师没听清,却说了句:“你坐下吧,我们先听听别人的。”


    陈瑶坐下了,现在她又一次坐下了,只是这次,不是因为没人听她,而是因为太多人听到了,却没人想相信,她坐在小屋的书桌前,窗帘没拉,城市的灯光透过玻璃,落在她的键盘上。


    屋子里很安静,电脑没开,桌上只摆着一本本子,一支蓝色中性笔,那是陈瑶还没写完的草稿本。


    里面有些句子,是她看到那些证词后整理的注解;有一些,是她自己的梦境和回忆;还有几页,是她想写给别人的信,开头写着“你说那天的灯光像水,我一直记得”。


    陈瑶曾经以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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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文字有一天会被用上,在法庭上、在讲座中、在一场媒体访谈里,或者在一个哪怕只有五个人听的深夜电台里,她想象过它们出现在纸张上,有人低声念,或小心保存,可现在,她突然不知道该不该再继续写了,不是因为她不痛了,而是因为她不知道——她再说下去,会不会只是在为别人提供更多好剪的段子、可分析的句子、能消遣的文学片段。


    她想起那个语音空间里的人说:“这些声音当然重要,但它们不能绑架我们所有人的情绪吧?”


    情绪,绑架?


    什么时候,说实话也能成为一种“勒索”?


    陈瑶低头翻开笔记本,手指滑过一行行笔迹,忽然停在一页。


    那一页上写着:


    “我不是想要你哭。


    我只是想知道,当我写下那句话的时候,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是你,你也许也说不出来。”


    陈瑶盯着那句话看了很久,脑子里没有句式,也没有语言组织,陈瑶想要知道:她真的讲过的话,最后留下了什么?是风,是背景音,是播客片段,是表情包里的模糊剪影?还是哪怕有一个人,会把那句话读完,然后沉默一会,不点赞,不评论,只是——记住了?她把笔记本合上,没写,也没撕掉。她只是坐在那里,仿佛重新站在讲台前的那个女孩,手里拿着答题卡,不知道要不要举手回答问题。陈瑶不想再成为故事。但她也不想看着故事被写成别的样子。


    夜深了,陈瑶终于还是打开了电脑,屏幕亮起的一刻,光落在她脸上,像一个冷静的询问。


    她没有点开任何社交软件,没有查平台流量,也没有回邮箱。


    她只是打开了一个文档——那个被命名为“未公开/不确定”的草稿夹。


    文档名叫:《她们会被相信吗_final未定稿》。


    上次修改时间是三个星期前,正好是她“被消失”的那一天,她翻到最后一页,停在一行半写完的句子前:“我一直想问——如果我不再写了,”


    光标在那一行后头闪烁,一下,一下,她盯着它看了很久,才慢慢把后半句敲了出来:


    “他们就真的安心了吗?”她按下回车键,换行,又敲下下一句:“我不是想扰乱什么。我只是觉得,太多时候,是你们把‘不舒服’当成‘不应该出现’。但是似乎我的痛苦,别人的痛苦也会被别人当作负担,可是这样对吗?“


    她没有发布,没有备份,她只是关掉了Wi-Fi,让文档只存在她的本地桌面。


    一份没有转发按钮、没有链接、没有打开记录的文档,像一块她自己埋下的小石头,不是碑,也不是警告。


    只是让她记住,她曾经真的写过这些,她把笔记本合上,站起身,走到窗边。


    窗外有风,带着城市未眠的声音,有路灯,有亮着电视的窗口,有猫跳过屋檐的身影,世界没有因为她写下这句话而改变分毫,可她知道,这世界上至少还有一份话,是没被删的。


    是她说的,是她自己留着的,她轻声念了一句,不是对谁说的:“如果讲出来不能改变一切,那我至少不能装作从没讲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