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旱逢甘霖。


    一夜温存，简直比干活还累，但睡到日上三竿对于习惯早起的冉思沐来说，还是太难了。


    她先醒来的。


    裴岘禹在身后贴靠着，一条胳膊垫在她颈下，另一条搭在腰间，平稳的呼吸落在肩头，她蜷起身子窝在他的怀里。


    天刚蒙蒙亮，室内还很暗。


    她静静侧躺着，转眼看到了裴岘禹的婚戒，温热手掌在她全身游移时，总能感觉到一点冰凉和坚硬，她提了很多次，但裴岘禹始终不肯摘。


    冉思沐看了会儿，手悄悄钻进他的掌心，很快，裴岘禹的手就像碰到了小虫的捕蝇草，本能地收拢握紧。


    以为他醒了，她闭眼装睡，可身后的人只是蹭了蹭她的肩窝，揽着她贴得更近些很快又没了动静。


    冉思沐拿出枕下的手机，两年多来第一次开了静音。


    调低亮度，打开微博，裴岘禹的账号很久没有更新了，满屏只有会员升级的通知，置顶的两条还在，内容她都能倒背如流了。


    识于微时，年少相伴，直到如今……


    她笑看着图片，裴岘禹眼里的她很美，那个时候他们很快乐。


    “在看什么？”


    略沙哑的男声响起，冉思沐迅速切后台，刚刚沉浸在回忆里的温柔荡然无存，她敛起笑，“没什么。”


    裴岘禹“嗯”了声，没再问，搭在腰间的胳膊箍紧将她往怀里拖，气息扑在耳后，缠绵的吻从肩一点点延向发顶。


    冉思沐听见了一声喟叹，声音里的遗憾和满足让她失神。


    指背发痒，她这才恍然意识到手还被他攥着，试着抽了两下没抽出来，冉思沐开始挣扎，用脚跟踢，却被轻而易举地压住，画面似曾相识。


    “松开，我要回去了。”


    两具身体互相紧贴，她察觉到了危险的变化，裴岘禹低沉的声音一同传来：“我就想抱一会儿，你不要动。”


    时间缓缓流淌，天色大亮，他们交缠的身影映在浴室的磨砂玻璃上。


    裴岘禹终于松手，裹着被子靠在床头，视线紧紧跟随着她。


    冉思沐起身穿衣洗漱，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没再看他一眼，梳头时床上的人突然问：“要走了吗？回农场？我送你——”


    她冷声打断，“不用，你加一下我好友。”


    他依言掏出手机，弱弱提醒：“你先把我从黑名单里放出来吧。”


    冉思沐愣了愣，想不起来自己是什么时候把他拉黑的，狐疑地点进黑名单，一眼就看到了裴岘禹那抽象的卡通头像。


    她把人放了出来，并且发起一笔转账。


    裴岘禹看着上面的数字——250，有些哭笑不得，但他还是收了，望着她的背影又问：“那我还能再来找你吗？”


    冉思沐咬着发圈背对他，不清不楚地回：“你不是扬言洁身自好？怎么？卖身给你卖爽了？”


    “我不是说做这事儿。”


    她转过身看他，挑眉轻笑，什么都没说，但那眼神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裴岘禹读懂了，他假装不经意地踢开被子，露出依旧养眼的上半身，语气真诚：“但如果你想，做也行。”


    隐隐有些耳热，冉思沐收回视线，淡淡道：“你这二两腱子肉，中看不中用，夏天到了，地里光膀子的男人多的是，就别来碍眼了，再见。”


    说罢，她潇洒离开。


    “失足”男人躺在床上，垂眼看看腹部那几块“中看不中用”的肌肉。


    最起码，她承认了是好看的。


    裴岘禹勾唇笑了，像一只温柔的狐狸。


    /


    接下来的一个多月，天气渐渐热了起来。


    地里农活繁重，园区内又正在升级数字化设备，农场餐厅和度假采摘的预订增多，大院内给客人居住的房间也开始供不应求了。


    于是冉思沐盘下紧邻农场的几间废弃谷仓农舍，打算改建成配套的主题民宿，近来忙得不可开交。


    自然也就没什么时间理会裴岘禹，那个短暂地出现了一晚，又开始在列表里装死的男人。


    她态度冷漠不主动，他倒也挺自觉，可能是怕招人烦，很少发信息来。


    只是偶尔在处理工作时，冉思沐会把手机设置成不熄屏，点进和他的聊天框，就放在手边，她看到过几次「对方正在输入中」，但是没有收到任何消息。


    进入旅游旺季，农场里也有些人手紧缺，为了服务越来越年轻化的客人群体，她也需要招一批更年轻、能力也更全面的帮手。


    六一儿童节这天，农场接待了一批参加“农夫亲子体验营”的客人，傍晚活动结束，有几位客人留宿，想要尝尝他们农场餐厅的美食，冉思沐收到秋秋的消息后便从隔壁施工地赶回来帮忙。


    确定好餐单，和淑慧婶她们一起来到菜园现摘食材，边忙边聊，冉思沐问秋秋，“招聘的事情怎么样了？”


    “招聘信息已经发布了，最近有收到几份简历，我筛选过后就通知他们来面试。”


    “好，辛苦你啦。”


    秋秋笑嘻嘻地回道：“不辛苦，老板给发福利就好～上次那个假日酒店，真的很不错！我没想到温泉还能那样玩呢。”


    冉思沐摘着豆角，笑笑没说话。


    淑慧婶兜着怀里的黄瓜，朝篱笆外望了望，突然压低声音，“思沐啊，外面这片玉米地有点邪性啊……”


    “怎么了？”


    “最近我总能看见辆黑车停在那道边，一停就是大半天，光这个月就来了不下十回了，不能是拐小孩的吧？还是说……狗贩子？”


    秋秋“哈哈”大笑，“婶子，你见谁家偷狗拐小孩的开迈巴赫呀？”


    遥秋也不止一次地看见过，而且司机就在车里，但是人不下来，就干坐着，像在等人。


    瑞芝姐也挎着篮子凑过来，指指槐树方向，“还在，是那辆车不？好几天没来了，今儿到得晚，我还看见司机了，乖乖，那模样，看起来有头有脸的……”


    几人七嘴八舌地聊，冉老板却见怪不怪，十分淡定。


    她不接话，耐心地摘菜，头都没抬。


    天色渐暗，冉思沐抱着菜盆起身，扫了眼那玉米地旁的黑车，幽幽道：“下次再看见，就给他端盘大棒骨，给点吃的，兴许就不会再来了。”


    “要饭的？？？”


    “差不多。”


    要饭的迈巴赫车主安坐在驾驶位，又当了一下午的望妻石。


    农场大院里的灯亮了，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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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沐也离开了菜园，确认再看不到她了，裴岘禹这才发动车子驶离檀衍村。


    后视镜上悬着的蓝色渔绳结晃晃悠悠。


    之前酒店门牌上的是流水线制造的工艺品，而这个，是冉思沐当初亲手编织的，有些旧了。


    他开车来到温泉酒店，住进高层的行政套房——他在宁江的家。


    洗过澡，周宥宁打来视频，目前漾森在枰良的项目全都交由周负责，古城开发已近尾声，明年就可以正式投入运营了。


    “……现在是智慧管理，数据都要互通的，系统运行挺稳定，你找的人很靠谱呀裴总。”


    周宥宁晃晃杯里的红酒，笑着调侃几句，裴岘禹耐心地给自己煮茶，脸上没什么表情，“途优最近有什么动静？”


    “易鸿都要不行了，它能有什么动——哦，还真有，从前老给你使绊子的那胡老头让人给撸了，换上个不抗事儿的软蛋，惦记上古城外围的商业街了，近来越过咱们直接跟上头打招呼呢，手伸得挺长。”


    倒掉洗茶汤，裴岘禹淡淡回道：“那就把他们的‘手’给剁了。”


    周宥宁呷口酒，缩缩脖子，老婆不在身边的裴总是有些狠厉不知轻重的，“我听庄星培说，你在宁江啊？”


    “嗯。”


    “见到思沐了吗？”


    他脸上这才有了喜色，扬眉点头，“见到了。”


    周宥宁也跟着笑了，由衷地替好友开心，“古业海上月底刚判了无期，提起上诉了，谢容呢？她的案子在南氿审吗？”


    “她是南氿人，害死她前夫也是在南氿市，当然是在那里审。”


    “教唆他人犯罪致死、故意杀人……够她喝一壶的了。”


    裴岘禹神色漠然，倒出一小杯茶，细细品尝，“恶人自有天收，我早就警告过她了。”


    话音刚落，有人发来信息——


    凌奕辰：「忙了一天，谢容判了，死缓。」


    裴岘禹看着简短的话，如释重负地舒气，立刻回复：「上诉了吗？」


    凌奕辰：「没有，但她拜托律师给你带话。」


    「什么？」


    「别为难她的儿女。」


    裴岘禹默默看了许久，没再回复。


    挂断和周宥宁的视频，他把庭审结果发在了好友群里。


    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现在的心情，那口憋在心里多年的恶气终于出了，本以为会是大仇得报的快意，却没想到会是这样空落落的悲凉。


    热茶慢慢变冷。


    他独坐在落地窗前，静静看着万家灯火发呆。


    消息提示音又不断响起，裴岘禹看了眼，是保姆吴姐的语音，他随手点开一条，自动播放。


    “裴先生，澜世湾附近有平房拆迁，灰尘大，就先不开窗通风了。”


    “然后，那个，我想跟您请一个月假。”


    “下个月儿子结婚，我要回老家忙一忙。”


    “哦对了，棉芜区那套房子还是每周一次清洁保养吗？如果需要的话，我找同事替一下。”


    他耐心听完，逐一回复——


    「好，恭喜。」


    「澜世湾可以停了，棉芜那边麻烦吴姐你回来后继续做。」


    「主人快要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