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离泣不成声。


    但煽情的气氛被打破得突然。


    就在陆离化作人形的瞬间，小龙突然变得有些焦躁不安，频频朝着陆离的衣领内钻去，仿佛在寻找着些什么。怔了半晌，陆离眼眸一颤，终于反应过来了些什么，红着脸抿着唇将小龙从胸口拽下，将准备好的糊糊喂到了他口边。然而小龙压根对糊糊不感兴趣，天生的亲和力迫使他锲而不舍地朝着陆离胸口爬去，寻找着自己想要的东西。


    父子二人斗智斗勇许久，陆离一狠心将元宵拎下领口，捧着小孩儿的脸低头耐心劝道：“吃糊糊。”


    元宵用尾巴缠着他的手臂，委屈巴巴地叫了一声。


    陆离语气便变缓了一些，“我们是龙，没有……”


    陆离话音一顿。


    后一个字显得如此难言。


    沉默许久，陆离才勉强鼓起勇气将一整句话说完。最后好说歹说哄着元宵吃完了一整碗糊糊，小龙一有机会碰到陆离，就钻到他的胸口就开始委屈地蹭了起来，却也顾忌着他说的话，没再进一步动作，只是不断蹭着陆离心脏跳动的位置。


    ……他另一个父亲的心脏。


    陆离有些恍惚。思绪不受控制地飘远，他又想起了那个荷包……


    双眸不受控制地失了焦，直到元宵又开始不老实地动了起来，陆离方才被痛觉唤回神智。低头一望，眼眸一颤，只觉气血一股脑儿地朝着脑中涌去，带来一阵轰鸣。小龙崽儿被猛地拽了起来，陆离恼羞成怒道：“元宵！”


    犯错的元宵可怜巴巴地卷起了尾巴，望着父亲正在淌血的胸膛委屈地叫了两声。


    ……


    小龙刚生下来就被收拾了一顿。


    原因……嗯。


    难以启齿。


    但其实说是收拾也没收拾得多重，毕竟小龙一看到血就开始自责了，一直趴在原地闷闷不乐地淌着眼泪，模样瞧起来可怜巴巴的。陆离上完药之后，气也消了大半，看着元宵哭自己心里头也心疼，最后只能无奈地把小龙崽儿抱到怀里温声细语地哄着。


    哄好之后，这一遭便算是过去了。可这个坏毛病没了，下一个坏毛病又随之而来。


    ……大抵是之前孵蛋带来的坏习惯，小龙喜欢用小小的身子紧贴着他的腹部睡觉。


    看着几乎快蜷缩成一团的龙崽崽，陆离心下直叹气。


    不过这个坏习惯比起上一个来说倒是更能让人接受了一些，想到这儿，陆离又将毛茸茸的毯子往上盖了盖，确保能裹好小龙崽儿之后，才将他又往怀中揽了揽，闭上了双眼。


    罢了。


    来日方长，以后慢慢教吧。


    *


    此时此刻，另一边。


    天色渐明，妫夬摩挲着手中的面具，忽地没由来地想起了陆离。


    这么久了，他会找到书架里的荷包吗？


    还是说……


    早就忘了？


    想到这儿，妫夬有些不悦地攥紧了面具。


    他出来这么久了，除了上一次莫名其妙的蹭脸，陆离对他就再也没做过任何出格的事情。


    难不成他早就忘掉他另有新欢了？


    这个想法一涌出，便瞬间如毒蛇一般死死将妫夬缠绕其中。周身不受控制地蔓延出戾气，妫夬眯了眯眼，越想越气。只要想到陆离可能已经彻底忘掉了他，还说不定和其他人做尽了他们之前曾经做过的所有亲密的事，他就特膈应特难受。


    难受得他仿佛全身上下有虫在爬。他讨厌那种失控扭曲的感觉，可他却不可避免地被这种曾经最为厌恶的感觉牵着鼻子走。


    于是他想，或许得找个机会回去看看陆离了。


    如果真有奸夫……啧，干脆杀了算了。


    妫夬面上尽是阴鸷，在想法一出的瞬间，便再是沉不住气，猛地提着手中的剑起身，离开了原地。


    ＊


    龙宫，晨光熹微。


    维持了一晚上的怪异姿势，一觉醒来，元宵不出意料地把自己睡打结了。


    陆离把孩子拎起来研究半晌，才任劳任怨地一一将结解开。解开之后小龙瞬间就憋不住了，直直往陆离怀里飞去便开始委屈地掉眼泪。陆离摸摸他的脸颊，轻叹道：“哭什么呢？”


    元宵抽泣着，蜷缩着爪子，“元宵、笨。”


    “爹爹，不要嫌、元宵笨。”


    陆离伸出手给小龙崽儿擦着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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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耐心地同他贴贴脸颊，哄道：“元宵是最聪明的宝宝。”


    “呜……”


    小龙崽抱着自家父亲的脖颈，就这么挂在了他身上，委屈地小声叫着。陆离顺顺龙宝宝的脊背，又去摸摸他的肚子，柔声问道：“饿不饿？”


    小龙闻声，摸了摸自己空空如也的肚子，许久后才反应过来什么叫饿，便点点头，小小的爪子指着桌子，话音模糊不清：“次、糊糊。”


    太可爱。


    陆离莞尔一笑，抱着小龙崽儿走到桌前坐下后，便拿起汤匙一口一口喂起了糊糊。糊糊的味道似乎也没想象中那么差，元宵躺在陆离怀里，吃饱之后便摸摸肚子甩了甩尾巴，模样好不惬意。


    龙宫里还搁了些事务尚未处理，喂完元宵后陆离便让人将东西全部搬进了殿内，坐在桌前细细看着文书。元宵吃饱了就开始犯困，在小毯子里趴了许久，看着陆离，眼睛一睁一闭的，忍不住打了个呵欠，但就是迷瞪着眼不肯睡觉。陆离察觉到他的动作，有些无奈，但还是伸出手将龙宝宝连着薄毯抱到了自己怀中，温声哄道：“睡吧。”


    轻轻拍了许久的背，元宵才沉沉睡去。陆离松了一口气，正欲继续察看文书时，却忽地被露出薄毯外的龙爪吸引了视线。


    夜里殿里没点灯，他昨日看得便没有那么清楚。这会儿到了光线明亮的地方，他才发觉元宵的手生了六指。


    是……


    畸形的。


    陆离动作一颤，许久后才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颤颤巍巍伸出手覆上元宵的脊背，指尖溢出的灵力源源不断朝着小孩体内探去。


    等待许久，灵力纷纷归来，却不复最初的澄澈。从小孩体内钻出的瞬间，原本纯白的小光点竟是被一层黑黑的雾气牢牢包裹起来，不过顷刻间便于半空蓦地散开。


    陆离呼吸一滞，双肩不断颤抖着。


    急促的呼吸声不断在殿中回响，直到那层黑雾源源不断自元宵体内出，惊醒了本该沉睡的小孩。陆离方才回过神来，闭了闭眼，瞬间脱了力般跌坐在原地。


    听着小孩凄厉可怜的哭声，他不得不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


    元宵还是被婴珠残余的力量影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