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贞儿在身后轻捅了愣神的朱见深一下，原本张着大嘴呆立的孩童猛然回过神，跌跌撞撞地扑上前激动地哭喊：“皇祖母！我好想您啊！”


    孙太后也不禁为之动容，眉宇间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慈爱。她领着朱见深来到主屋坐下，拉着他细细端详看好半天，“快让祖母瞧瞧，是不是又长高了。”


    朱见深骄傲地点了点头，任由孙太后打量。


    这边是祖孙温情脉脉的温馨时刻，而那边陆明明看着桌上渐渐冷掉的饺子，内心忍不住惋惜，她可是一觉睡了三个月，醒来还没吃上一口饭呢。


    突然，她感觉腰间被人悄悄拧了一下，转头一看，是万贞儿正用眼神拼命示意她离开，陆明明立刻意会，自己如今的身份是朱祁钰安排的侍女，而眼前这尊老太太的儿子还和他的儿媳妇们还被幽禁在南宫，对方能看自己顺眼才奇怪。


    收拾不了皇帝，收拾个宫女不还是手拿把掐，陆明明找准时机准备开溜。只可惜她和这位孙阿姨似乎不太“默契”，少女刚准备脚底抹油，就和孙太后视线撞了个正着。


    陆明明尴尬地陪笑解释：“奴婢准备去取点炭来把炉子烧的更旺一些。”


    孙太后的视线很快又回到朱见深身上，语气漫不经心：“天气寒冷，炉子却烧得不旺，侍奉沂王如此不用心，李嬷嬷，掌嘴。”


    明明就是你看我不顺眼，这屋子热得都能把朱见深烤熟了！陆明明拔腿欲跑，却被太后身边的宫女一把抓住了胳膊，只见一个膀大腰圆的老宫女撸起袖子走来，那架势，一掌下去耳膜非被打穿了不可。


    求生本能让陆明明爆发出惊人的力气，她挣脱了宫女束缚，猛地推了一把李嬷嬷，逃到院中。


    孙太后端坐不言，甚至头上的步摇都纹丝未动，宫人则迅速心领神会，左右包抄意图将陆明明擒拿下，逼得少女连连后退，直到后背抵到树干上。栾珝见状暗道不妙，准备不顾后果地变回原型，将少女救走。


    千钧一发之际，一个肉团从屋内跌跌撞撞滚出，挡在陆明明身前——竟然是朱见深。他张开双臂拦在陆明明身前，对着围上来的宫女威胁道：“你们敢动陆宫人试试！”


    随后，又冲着屋内喊道：“皇祖母，陆宫人对我极好，求您别罚她！孙儿只能和这二人相依，您罚了她，孙儿如何自处！”


    “皇祖母，求求您了！”


    万贞儿在门口紧抓着胸口，神色纠结，见朱见深开口求情，也跟着扑通一声跪下。


    宫人忙从炕上抢过外衣，急急要给朱见深穿上，却被他喝止了。


    “不许动，你们都不许过来！皇奶奶，求您了！”


    孙太后终于动了，她接过宫人奉上地大氅，俯下身子给朱见深披上，腰杆却依旧笔挺。她干瘦的手轻轻为朱见深整理领口，生怕寒风钻进去一丝一毫。


    “别冻着了。”


    做完这一切，她才直起身子，目光略过陆明明，冷冷道：“今日看在沂王的面上饶你一回，下次本宫绝不会如此宽宏。”


    “滚吧。”


    恶毒的老阿姨，陆明明在心里暗暗给孙太后扎小人，行动上却立刻麻溜地跑回自己的屋子。


    屋内还维持着二人刚睡醒时的凌乱，也没有生炉子，冰凉得很。


    山雀落地重新化为人形，迅速在炉中点燃一团神火，紧接着焦急地撩开陆明明的袖子查看是否被抓伤，神色中带上几分自责。


    陆明明怕他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举动，忙拉住栾珝的袖子好言安慰，“那老阿姨看我不顺眼也在情理之中，咱们不和她一般计较。”


    栾珝下唇咬得发白，举起陆明明的手腕，质问她：“上次您不让我进乾清宫，是不是也是这般情形？今天是在院中，被我撞见了，以后呢？”


    陆明明见他眼眶泛红，鼻翼翕动的委屈模样，哭笑不得，“明明受伤害的是我，你不如趁现在好好想想办法让我回家……”


    话音未落，她震惊地瞪大了双目，栾珝竟然直接攥着她的手腕吻了上来。


    突如其来的吻让她大脑瞬间空白，还未反应过来，栾珝灼热的吐息裹挟着淡淡的羽香向她袭来，几乎将她溺毙。少女下意识伸手去推，却因手腕被对方握住而挣脱不得，一气之下反扣住对方的后脑，狠狠掠夺对方唇齿间的空气。


    最终还是栾珝先支撑不住，踉跄着跌坐在炕沿上。他喉结滚动，视线躲闪着想要道歉，却在抬头瞬间愣住。


    原因无他，少女原本浅棕色的眸子不知何时变为金黄兽瞳，午后的阳光恰在此时拨开云层，照得少女漆黑的瞳仁瞬间拉长成梭形，死死锁定半坐在床上的栾珝。


    栾珝望着那双熟悉的、充满野性的兽瞳，不由得呼吸一滞，原本的愧疚瞬间被上涌的兴奋取代。他试探着用足尖一点点描摹少女藏在裙中的小腿的轮廓，却反被压制。明艳美人绿云似的长发在身下铺展开来，少女用力拥住他的臂膀，将脸深深埋入其颈窝。


    “我感受到了，兽骨如今已在这宫中，我很快就能回去陪你了……”


    栾珝下颌蹭过少女头顶的碎发，双臂紧紧环抱住她的腰肢，“我等您……”


    听到这话，少女直起身子夹住他的双腿，笑得张狂，“你果然离不开我！”


    “从来都是……”


    栾珝被吸引着不自觉抬起手，眼神沉溺在那人的肆意狂笑中，却见随少女话音落下，那双金黄竖瞳渐渐恢复成黑色。


    陆明明醒来时，发现栾珝正勾着自己的腰，红唇扬起最摄人心魄的弧度，“您还要继续教我，如何接吻吗？”


    .


    这边孙太后领着朱见深回屋，她屏退众人，只留下万贞儿、朱见深以及李嬷嬷三人在屋内。


    朱见深脱鞋依偎在奶奶身旁，小声撒娇，“皇奶奶，我都好久没见过您了！您比上次见面时还要瘦了，是想我想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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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嘛？您一定要多吃肉，吃肉才会身体壮。”


    孙太后对这个大孙子素来最是疼爱，不过到底是历经过风雨的人，只是慈爱地用手抚摸着孙子的脑袋，两人默默享受着这难得的温情时刻。


    “吾孙，这几年真是苦了你了。”


    朱见深摇了摇头，反倒像个小大人似的安慰奶奶，“奶奶，我在这儿也挺好的，两位姐姐陪我吃喝玩乐，还经常教我为人处事的道理；万姑姑夜以继日地悉心照顾我，她的辛苦孙儿都看在眼里，还有陆宫人也经常在叔叔面前夸赞我，叔叔之前还赐给我一个镇纸，鼓励我好好学习呢！”


    再怎么成熟，此时的朱见深也不过是个八岁孩童，说着说着毫无顾忌地搂住孙太后的胳膊，“有时候，我好想您，好想父皇母妃啊！孙儿都记不清他们长什么模样了！幸好有皇奶奶您时不时来看我，奶奶，我到底犯了什么错，什么时候才能出去啊？”


    孙太后闻言，也红了眼眶，将朱见深揽入怀中，一下下拍打着他的后背，目放空，喃喃道：“快了，朱祁钰已经亏空了身体，这天下迟早还是你的。你等着，奶奶帮你把这天下夺回来。”


    她捧着朱见深的脸，泪水顺着鼻梁两侧滑落，“吾孙，奶奶今天便要教你一课，让你明白如何才能为你太爷爷、爷爷那样的帝王。”


    朱见深一脸疑感，抬头望着孙太后。


    万贞儿似乎猜到了孙太后的打算，当即直直跪倒在孙太后面前，恳求道：“太后娘娘，奴正好想同您求个恩典。我家二弟万通年方十六，与那陆姓宫人两情相悦，还望您开恩，赦她出宫与我弟弟完婚，让他们有情人终成眷属。”


    这一举动顿时吸引了屋内三人的注意，孙太后沉声道：“你可知宫人私通外男可是大罪？”


    “奴知道，所以才斗胆恳请娘娘开恩！”


    “你起来吧，本宫不可能答应。”孙太后顿了顿，又道，“不过念在你照顾见深劳苦功高，本宫可做主为你弟弟择一门良亲。他刚十六岁，正是建功立业的好时机，岂能让这些女儿家的情情爱爱绊住了脚步，此时谈婚论嫁尚早了些，职位也低了些，日后再提再动也不迟。”


    孙太后把话说到这份上，万贞儿纵使还有千言万语，也被严严实实堵了回去。


    朱见深听得一头雾水，不明白皇奶奶的话题怎么一下子从上课变成了结婚，忍不住问道：“什么是结婚？结婚就是能和喜欢的人一直在一起吗？”


    孙太后被孙子的童言童语逗笑，轻轻刮了下他的鼻子，解释道；“也可以这么说。”


    “那我将来要和万姑姑结婚！和陆宫人……也结半个婚吧！”


    孙太后并未把朱见深的话放在心上，心里默默盘算着等再过几年，也该找两个侍寝女宫，来教教小皇子道理了。


    “我的好孙儿，你想将她们留住，只要不放她们出宫，她们一辈子也离不开这里一步，这就是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