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第5棵树

作品:《早春不过一棵树

    第5棵树


    手术结束,已是凌晨,夜色浓沉如泼墨。这座南方城市完全沉浸在梦乡,安详静谧。


    一大群医护人员一同前往更衣室,井然有序,个个面容倦怠,哈欠连天。深夜的手术往往最消耗医护人员的体力。


    方茹和霍初雪并排走,步调一致。


    方主任沉声吩咐:“小雪,张淑兰就由你负责,密切关注她产后的各项指标。毕竟是高龄产妇,不比年轻人,马虎不得。”


    霍初雪揉了揉眉心,不紧不慢接话:“姑姑您放心好了,我会严格把关的。”


    方茹抚了抚胸口,一时间觉得自己有些体力不支,缓缓呼出一口浊气,“我已经好多年没有这种压力山大的感觉了。”


    产妇情况太过特殊,这台手术让方茹承载了太多,不堪重负。不仅主刀医生,同台的任何一个医护人员都倍感压力。


    方茹说完,同行的麻醉医生姜殊也柔柔一笑,“我刚也一直紧张来着,真怕自己会一不小心给她用错剂量。”


    十年前大女儿在望川地震中丧生,中年失独,打击巨大。这对夫妇花了很多年才从阴影里走出来。后面便开始四处求医,花甲之年,不惜花光所有积蓄,只为再生一个孩子,听他们喊一声“爸妈”。这种勇气不是所有人都有的。


    相应的,这个孩子是这对夫妇全部的希望,是他们活下去的动力,出不得一点差错。明明是一台普通的剖宫产手术,可所有的医护人员却高度重视,丝毫不敢懈怠。因为大家伙很清楚这个孩子对于这对夫妇意味着什么。


    就连接生无数,在手术台上叱咤风云的方茹都不禁忐忑,深夜找来霍初雪给她当一助。就是怕自己万一哪里出了错,霍初雪能够及时补救。


    霍初雪的心态倒是好,语气轻松,“不管怎么说孩子平安降生,这场战我们打赢了!”


    身为医生,尤其是产科医生,每一台手术都是一场战役。产妇在鬼门关晃悠,而他们负责将她们带回人间。


    ***


    因着方主任的安排,张淑兰术后由霍初雪全权负责。


    太神奇了,从岑岭回来大半个月过去了。她一直认为自己不会再有机会见到贺清时了。没想到这人触不及防的以这种方式出现在她面前。这样的转折,小说都不敢这么写。


    当晚,张淑兰在病房熟睡着,贵叔陪在身侧,寸步不离。孩子被送去了新生儿科,新生儿各项指标均正常。


    张淑兰平安生产,术后一切正常。所有人悬在胸口的巨石这才稍稍放下来。


    凌晨时分,一整座住院大楼都归于静谧,消毒水的味道缠绕在空气里,挥之不去。


    寂静的走廊里,光束清幽。柔和的光线轻轻打在男人身上,将他深色的西装渲染出暖调的黄,低柔优雅。


    清冷矜贵,光风霁月,遗世而独立。


    他背靠着墙壁站着,身姿挺拔,似青松翠柏。


    霍初雪已经换下来了手术服,白大褂宽大,衬得她身形娇小纤瘦。


    她脚上穿着薄底的豆豆鞋,鞋底又轻又软,踩在地板上几乎不会发出声响。


    事实上她的脚步也放得很轻,尽量不影响他人休息。


    经过护士站时,几个值班的小护士眼皮打架,昏昏欲睡,愣是没注意到她从旁经过了。


    直到她走近了,贺清时的余光忽然捕捉到一抹白影,紧接着耳旁便传来一道轻柔女声,“贺先生还不回去?”


    贺清时轻轻扭头,两人目光交汇。


    视线里,霍初雪长发被束起,绑了个简单的马尾,露出一张素净的小脸,脖颈修长。


    身穿白大褂的霍初雪比他之前看到的要干练许多,严谨、清冷,有那么一丝生人勿近的冷硬气质。


    他特意收紧声线,“有点不放心。”


    霍初雪站在他左手边,目光落在病房门上,语调温和,“你放心好了,一切正常,孩子五斤三两,很健康。”


    贺清时的视线转到霍初雪的白大褂上面,继续问:“霍医生今晚值班?”


    霍初雪摊摊手,微微一笑,“苦逼的加班狗一只。”


    其实霍初雪也不太放心,毕竟张淑兰的情况特殊,她需要留在医院密切关注产妇术后的情况。


    男人眼神平静,嗓音一贯低沉,“今晚真是辛苦你了。”


    霍初雪撩了下额前掉落下来的碎发,别到耳后,音色清淡,“主刀的是方主任,我只是一助,谈不上辛苦。”


    贺清时抬了抬眼皮,“我听护士说方主任是霍医生的姑姑?”


    霍初雪“嗯”了一声,“亲的。”


    “不同姓?”


    “我爸跟我爷爷姓,我姑姑随我奶奶姓。”


    原来是这样!


    男人面露意外,“霍医生,我都想不到你竟然是医生。”


    “怎么,我不像个医生吗?”霍初雪微微抬眸,挑眉笑了下,顺便抬手揉了揉酸涩的眼睛,厚重的眼皮下难掩疲倦,“那贺先生觉得我应该从事什么工作?”


    “没觉得你不像医生,只是觉得有些意外。”他注视着她的白大褂,扶住右边脸颊,咬字含糊,“现在很多女孩子都不愿学医,觉得太辛苦。”


    他一抬手,露出半截白色衬衫的袖口,干净又清爽。


    “是很辛苦啊,加班都是家常便饭。像今晚这样大半夜被叫来医院,我都已经数不清这是第几次了。”她敏锐地注意到贺清时抚脸颊的动作,神色平静,“三甲医院,尤其是产科,疑难杂症多,工作强度又大,压力与日俱增。与此同时还要应付形形色.色的病人家属。要真没点吃苦精神那断然是不行的。不过我都已经习惯了。”


    他静静的听着,点点头,深表赞许,“医生这么辛苦,霍医生当初选择学医真是勇气可嘉!”


    霍初雪:“……”


    她怎么有种老师夸奖学生的错觉?


    深夜的住院部无比寂静,走廊更是空荡,贺清时低沉舒缓的声线一直萦绕在霍初雪耳畔,“我岳母在生我太太的时候大出血,人没抢救回来。兰姨是家里的保姆,从小把我太太带大,相当于养母。我和我太太结婚以后,她和贵叔一起到我们贺家,贵叔是管家。他们夫妻俩一直负责我们一家的饮食起居,就跟自己亲人一样。兰姨和贵叔有个女儿比我太太小两岁,十年前在望川地震中不幸丧生。独生女,兰姨和贵叔很受打击,一直走不出来。这几年四处求医,打算做试管婴儿,再生一个孩子。夫妻俩年纪大了,家里条件也不怎么宽裕,一直没什么效果。后面好不容易才怀孕。所以这个孩子对于两个老人来说特别重要,希望霍医生能够多关照一下。”


    他这些话说得交心,也特别诚恳,像是在拜托一位老朋友,几乎不容霍初雪拒绝。


    事实上,她也不会拒绝。


    “贺先生你放心,我定当尽心。”


    ***


    霍初雪很快就去了休息室休息。


    马尾一晃一晃,紧随着她沉稳有力的脚步,白大褂衣角簌簌摆动。


    目送她拐过墙角,贺清时这才走进病房。


    病房里寂静无声,兰姨熟睡着,呼吸平稳。


    看到他进来,贵叔忙站起来比划,“清时,你来啦!”


    贺清时挥挥手臂,“您快坐。”


    贵叔抹把脸,打手势,“这么晚了还让你跟着我们折腾,我真过意不去。”


    贺清时走到兰姨身侧,伸手比划,“都是一家人,别说见外的话。我刚问了霍医生,孩子很好,您不用担心,好好照顾兰姨。很晚了,我明天早上还有课就先回去了,等上完课再过来看兰姨。”


    贵叔送贺清时出门,手语不停,“清时,你赶紧回去休息,开车注意安全。”


    贺清时朝老人点点头。


    贺清时离开后,贵叔给妻子掖被角。被子轻轻一扯,谁知一只白色信封竟顺势掉落在地,徒然撞进眼里。


    老人眉头一皱,迅速拆开,信封里是厚厚一沓纸币。


    ***


    贺清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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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迎着街灯从第一医院回家。


    凌晨三点,黑夜像头懒洋洋的巨兽匍匐在城市上方,俯视一切。


    他握住方向盘,白色小车徐徐前行。宽阔的大马路上空无一人。路灯暖黄的光束筛过行道树的枝叶,在地上照出斑驳的影子。


    白天车水马龙的主干道,此刻已经没了人影,空荡而冷清。


    他抬手扶住右边脸颊,口齿间犹如针扎一般,牵扯出密密麻麻的疼。


    目光落向窗外,整座城市安睡,除了他这个未眠之人。


    胸腔堵得厉害,沉郁满消。


    到这个点还没有睡的人,想必是这世上最孤独的人了。


    ***


    第二天一早,霍初雪跟着方茹查房,一大群医生鱼贯而入。


    张淑兰靠在床头,面色已经稍稍恢复。


    贵叔陪了妻子一夜,一晚上没合眼,脸色多少有些憔悴。


    看到霍初雪,贵叔冲她憨厚一笑。


    方茹迎面问:“感觉怎么样啊?”


    张淑兰虚弱地回答:“刀口疼得厉害。”


    “麻药过了刀口自然会疼,这是正常现象,忍忍啊!”方茹指了指身侧的霍初雪,“霍医生是你的主治医生,你都由她来负责,有什么不舒服就跟她说。”


    霍初雪扬起笑容,音色轻柔,“你好张阿姨,我是你的主管医生。”


    张淑兰轻轻一笑,“我听我们家老头子说了,霍医生是清时的朋友,辛苦你了。”


    霍初雪:“……”


    霍初雪笑着说:“分内之事,应该的。”


    从病房出去,方茹压低嗓音问霍初雪:“怎么回事?”


    霍初雪解释:“一个朋友的亲戚。”


    “朋友?”方茹咬重这个词,似有些不太相信,“普通朋友?”


    “嗯,普通朋友。”


    霍初雪心想,迄今为止她和贺清时应该是连普通朋友都算不上。


    ——


    因着情况特殊,霍初雪明显对张淑兰很上心,一天之内要是去病房查看好几趟。


    乔圣晞见她这么频繁出入张淑兰的病房,忍不住问:“小雪,你老实交代,你和29床那对夫妇到底什么关系?”


    “没关系啊!”霍初雪靠在椅子上,手里翻看着厚厚一沓资料,脑袋都没抬一下。


    乔圣晞纳闷,“真没关系,你去的那么勤?可比一般病人勤快多了!”


    “这不是产妇情况特殊嘛!”


    “少忽悠我!”乔圣晞明显不信她这套说辞,凑到她跟前,故意用鼻子嗅了嗅,“女人的第六感告诉我,这里头一定有猫.腻,你赶紧老实交代!”


    霍初雪:“……”


    “你还记得我之前跟你提过我在岑岭遇到的那个男人吗?”


    “记得啊!”乔圣晞往霍初雪对面坐下,“怎么了?”


    “这对夫妇就是那人的亲戚。”


    乔圣晞:“……”


    “卧草!”乔圣晞当即震惊了,脱口而出:“小雪,你这是中了狗屎运啊!这都能遇到!”


    霍初雪:“……”


    “西西,咱能不能文明点?”


    乔圣晞眨了眨水汪汪的大眼睛,笑容暧昧,“敢情霍大医生您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胡说什么呢!”霍初雪矢口否认:“我那天蹭了人家一顿晚饭,我这是礼尚往来。”


    乔圣晞不听霍初雪忽悠,一针见血,“咱俩认识多少年了?你什么心思我还不清楚。那个男人我昨晚看到了,长得确实不错,比时下那些奶油小生有味道多了。可惜就是年纪大了点,又是二婚,我担心霍大厨会拿菜刀砍你。”


    霍初雪:“……”


    霍初雪扶额,一头黑线,“西西,你是不是脑补太多了啊?”


    乔护士起身往外头走,轻柔的嗓音迅速传过来,“我这不是替你未雨绸缪嘛,提前给你提个醒。”


    霍初雪:“……”


    闺蜜想得可真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