嫌犯供认不讳，他的目的就是杀了特拉。


    对面的小杰克脸色不好看。一旁小助理手中的笔没停下，一丝不苟地记录着嫌犯每一句呈堂证供。


    “我记得你。”小杰克看着嫌犯，“弗雷德先生，你才刚出狱不久吧，也许，两个月？”


    “是的。”


    “说说吧，动机，手法，还有没有同伙。”小杰克眯起眼看着嫌犯，向后靠在椅背上，翘起二郎腿，带着令人生畏的压迫感。


    “没什么手法，就知道他喜欢抽烟，总是会在那里买烟，所以过去蹲着他。运气好他就被我杀了。


    “没有同伙，就只是我一个。


    “至于动机么，你应该知道。警官先生。”


    弗雷德丝毫没有露怯，反而直直看向小杰克的眼睛。消瘦的脸颊颧骨突出，眼神木讷呆滞，衣衫破旧，皮肤黝黑。才长出来的参差不齐的短发昭示着他刚刚刑满释放的不可告人的过往。


    小杰克没有马上回答，他优雅地交叉起十指放在腿上，逆光中的金发和冰山般的神情，有如画中走出阿多尼斯，漠不关心面前之人的遭遇和言辞。


    “我并不知道，弗雷德先生。”小杰克清晰而礼貌的声音带着不动声色的威胁，“如果您不介意我们多费些麻烦，现在就能对此闭口不言。”


    “你把我关进了地下室，让我受到了杖责！”弗雷德突然激动了，“你让我增加了两个月刑期！特拉是你最疼爱的弟弟对吧，我会把他杀了，你会遭到报应的！”


    小杰克对他的暴怒没有反应，抬头看了看墙上的时钟：“弗雷德先生，审讯时间结束了。您的供词我们悉数记下，现在请在这份口供笔录上签字确认。”


    “接下来是会客时间，弗雷德先生。您的挚爱想见您一面……当然，也许还有一位，您并不愿意会见的人。”


    特拉半躺在皮质沙发里，无聊地刷着新闻。相比于他的轻松自然，一旁十六岁的少年却局促不安。他们没有交流，少年只是呆呆地看着会客厅的装饰花瓶发呆。直至门被小杰克推开，礼貌地让进那位身形憔悴的嫌犯，少年一下子站了起来，而特拉只是抬起头向他看了一眼。


    “弗雷德先生，令郎是一位温文尔雅的绅士，和他相处，我十分愉快。”特拉率先打破了沉默，冷静的语气中带着一些漫不经心客套。


    弗雷德没有理会，只是喊着他儿子的名字，声音有些发抖。年轻人答应了一声，身体有些僵硬，没有过多的回应。


    身为文艺工作者，特拉的内心还是敏感细腻了些。这一幕有些触动他了：“真为您感到可惜，弗雷德先生。您似乎又失去了……和您儿子朝夕相处的时光了。”


    “你……你怎么找到他的！”弗雷德被特拉的声音猛拽了一把，凶狠地问。


    “他想念他的父亲了。凑巧，我正要来此拜访我的兄长，于是便结伴而行。”特拉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但是这位年轻人和我很投缘，我们已经是好朋友了。”


    “你想用他威胁我……”弗雷德瞪圆了眼睛气急败坏地看着特拉。


    特拉那双深邃的眸子冷得怕人，森森的看不出一丝笑意。他慢慢坐起身，高傲地审视着一心想杀了自己的犯人：“弗雷德先生，您是否有些以小人之腹夺君子之心了？我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无名记者罢了，能对您儿子做些什么呢？”


    弗雷德恶狠狠地看着特拉：“……记者……你想要我做什么？”


    “我只是单纯的好奇，弗雷德先生，您和一场非法拍卖会……有关系吗？”


    面对特拉的问题，弗雷德愣了一下。声音像是被噎在喉头，说不出话。特拉并不着急，点了根烟细细地抽起来，饶有兴致地期待着他的回答。


    “是……但是关系不大。”弗雷德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突然颓废下来，“有一个女人……那辆‘小狮子’的车主，想借一场伪造的意外车祸获取一笔合同理赔，而我正好在酒吧听说有人贩子会高价收买漂亮的青年男性，也是出于报复心，我和她合谋制造了对你的绑架……”


    “合情合理。”特拉微微一笑，“那么你的上线是谁？”


    “我不认识。我不认识他们。他们都是有钱人。我把你装运到约定地点，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后来听说你自己逃跑了，我咽不下这口气，就想杀你。”弗雷德顿了顿，“一切都是我自己的谋划，我的孩子……他对此毫不知情，我希望你们能够用光彩的手段解决这件事，至少……”


    “弗雷德先生，”小杰克打断了他的恳求，“我和特拉好像从没表示过会找令郎麻烦。您刚才提到了那位女士，‘小狮子’的车主，不知是否能够引荐？”


    弗雷德低下头，不敢对视在场的任何人：“她和绑架案没多大关系。她只是被安排实行这一计划。她是一个企业家的女儿……那个家装和家具公司，黑胡桃，的大小姐。我们都只是各取所需，之后就再也没联系过……”


    “原来如此……”特拉若有所思。


    弗雷德被带走了，他的儿子也面色惨白地离开了。特拉斜靠着沙发抽烟，眯着眼盘算着杀手说的话。


    “你怎么看，小杰克？”特拉看向一旁面色有些凝重的兄长。


    “问了也是白问，一问三不知，一点有用的线索都没有。”小杰克如实回答。


    “哪有哪有，不是水落石出了嘛。绑架是他和那个女人干的，目的是为了寻你的仇。”特拉倒还很轻松，惬意地闭着眼吐出一口烟，浓密的睫毛垂下，带着几分玩世不恭的痞态。


    小杰克看着他，不悦地皱了皱眉。


    “丝丝入扣，完全没有问题。如果我没猜错，我们甚至能查到黑胡桃公司大小姐的保险理赔单。”特拉推了推眼镜，神态颇为自信，“再怀疑已经没有意义了，可以就此收尾，事情已经走向了最好的结果。”


    “最好的结果？什么最好的结果……”小杰克的表情微微有些震惊，翠绿色的眼睛透出不可置信，“是你得到了‘漂亮的男性青年’的他方认证的最好结果吗？”


    黑胡桃，黑胡桃……如果没记错的话，这家公司的总部应该在南部。特拉没有回答小杰克的调侃，心底盘算着这件事情。或许可以让苏安排一次对黑胡桃的专题采访，顺便查查他们的底账。


    夜里还算晴朗。


    晴朗也不是什么好事，至少昏昏欲睡的路灯照得人有些心慌。中年男子在空旷街道旁的暗巷中张望，鬼鬼祟祟的，仿佛在等什么人。不一会儿，一个瘦弱的年轻身影出现在了街道尽头，中年人迎了上去，悄悄对了暗号，就将一包油纸包裹得整整齐齐的东西递给了年轻人。


    两人分头散开了。四下空荡荡的，无人注意到这场深夜中的交易。中年男子稍稍松了口气，心情轻松了些。


    防备心放松的一霎那，他突然被捂住了嘴，拖进了无灯的暗巷。对方力量大得他来不及挣扎，想起呼救时，已被粗暴地摁在地上。下巴忽然有冰凉的触感，他下意识认为那是一把枪。恐惧将他刚想发出的声音噎在喉头，只剩下一片空白的大脑和一副冷汗不止、抖个不停的身躯。


    冷静了几秒后，借着柔和的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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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他看清了袭击者的模样。那人把脸包严实了，看不见容貌，只露出一双眼睛，还拿着枪抵着他的脖子。黑夜中幽绿的双眸如同饥饿却耐心的街猫在等待老鼠出没，冷静而凶残，令人害怕。他不知是从哪里出现的，虽然之前已是十分警惕，但仍然被盯上了。面对冷森森的枪口，中年人开始后悔接下这个活。


    “琼斯先生，糕点的订单不需要在深夜悄悄配送吧。”那人的声音冷得瘆人，握枪的手稳得如同雕塑。


    “别、别杀我，我、我只是个办、办事的，你想、想要什么……”琼斯的声音抖得厉害，却不敢反抗，不敢有多余的动作。


    “您给他的包裹里是什么？”声音很轻，却无比清晰。


    “不、不知道，有人托我送、送给他。”


    枪口往前抵了抵。


    “钱！是钱，我猜是。我没打、打开看过，但我觉得应、应该是。”琼斯的冷汗涔涔滑落。


    “钱？”那人饶有兴致地眯了眯眼，不置可否地重复这个字。


    “钱。有一个奇怪的客户给我了一笔钱，”琼斯强打精神，让自己镇定一点，“让我把这个包裹给他……事成之后，会给我余、余款。”


    “那么，”那人的语气还是慢条斯理的，却仿佛让气压都升高了一倍，恐怖得让人喘不过气，“你一定了解这位——‘奇怪的客人’了？”


    “不！我不认识他……”琼斯紧张地提高声音，矢口否认，“他给了我一大笔钱……他许诺说事成之后会给我同样多的钱，我才……”


    那人把枪收进了腰间的枪套里，站了起来，拉了一把已经腿软得站不起来的琼斯，然后扯掉了包住头发和五官的黑布。模样很熟悉，金色卷发，肤色在月光下显得苍白，一双绿色的眸子带着标志性的漠不关心。


    “……小杰克警官……”琼斯惊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了。


    “琼斯伯伯，真是对不住。”小杰克向他笑了笑，却没有丝毫歉意，态度冷得就像阳春三月都化不开的冰，“不过我还是觉得您会理解我的。就像您说的，那个奇怪的客人还会给您带来一笔尾款。我希望您……不要把今天的事情，向他通风报信。”


    “我……我明白，小杰克警官……我是一时、一时见钱眼开才答应帮、帮他做这事……我不知道这里面牵扯了什么大事……”琼斯显得局促不安，低着头不敢看小杰克。


    “倒也没什么大事，只是最近有些小的盗窃案，需要留意可疑人员。”小杰克轻描淡写地说道，“我不会因为这种事情把您关到看守所去的，毕竟特拉的早餐还要您天天费心呢，琼斯伯伯。他最喜欢您的面包房。”


    这是审讯完弗雷德的第三天。小杰克已经跟踪了弗雷德的儿子整整三天。如果一个人豁出性命去干一件吃力不讨好的事情，那受益者究竟会是谁呢？弗雷德才从监狱出来，犯不着为了一而再再而三的复仇。况且小杰克并没有对他做什么，根本谈不上有什么仇怨，这种借口，真是强词夺理得虚伪。撂下他尚未成年的儿子独自面对社会，除非……这其中还有十分可观的利益。


    小杰克没有在交易当场抓个现行，而是选择悄悄审问面包房师傅琼斯，被人利用来进行交易的傀儡。他不想打草惊蛇。顺藤摸瓜的话，总能找到是谁给了弗雷德父子这笔钱，是谁，希望弗雷德坐实这起谋杀案。


    小杰克让琼斯在那个可疑客人出现之后立刻报警，可是他目不转睛地盯了一天面包房的监控，一个可疑的顾客都没出现。


    那个神秘人失约了。或许，是知道了行动败露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