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十三

作品:《金丝雀到期不续

    阮丹青最终以优等成绩毕业。


    五月,父母飞过太平洋,来参加他毕业典礼。


    到机场接人,阮丹青惊了一跳。


    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全员到场,身边堆满行李,声势浩大。


    阮丹青呼喊出声,扑身上去拥抱,热泪盈眶,只知道傻笑。


    妈妈满脸笑容:“哈哈,没想到吧?”


    高兴归高兴,阮丹青问:“爷爷奶奶怎么也来了?不是说没钱?你们中彩票啦?”


    爸爸搓手说:“诶,还真是中奖了!中的机票和酒店住宿。就在离你学校不远的地方。运气真好。我们想,就正好带你爷爷奶奶一起来了。……你干嘛?你这什么脸色?”


    阮丹青轻牵嘴角,抬头看白云:“没事。”


    两位老人身子骨依然健朗,走路都不用拐杖。


    爷爷上下看他,眉开眼笑:“小丹青又长高了。”


    阮丹青笑说:“爷爷,你换了副新假牙!哇,真英俊!”


    人老了还爱美是要被笑话老来俏的。


    老头儿一时有点腼腆。


    奶奶从旁说:“这不是听说来参加你的毕业典礼,忽然起劲,说什么要撑场面。老东西一辈子这样,就知道临时抱佛脚。”


    她则不同。


    她自年轻到老,时刻端住小姐架子。最困难时,宁愿吃一肚子糠,也要把皮鞋擦得雪白锃亮。


    阮丹青看奶奶穿金戴银,真怕她半路就被抢。


    抬起头,离不远处,史密斯先生带了三个人在边上,若即若离地保护着。


    去酒店的路上,奶奶拉住他问:“你偷偷告诉我,有没有找对象?”她伸出手,亮出晶莹剔透的翡翠镯子,叮噹响,“喏,都是我打算送给孙媳妇的宝贝。”


    阮丹青不假思索:“没有。”


    “你骗人。”


    “为什么这么说?”


    “你妈妈说你这一年神神秘秘,怀疑你在外面谈恋爱,是不是谈了个洋人?不敢告诉家里。”


    不是洋人,是个男人。


    阮丹青汗流浃背,迭声否认:“没有没有。”


    或许看出他心虚,奶奶笑起来:“你妈妈不大想要洋媳妇,我和你爷爷无所谓。只要我们小丹青喜欢就好。”


    忽然之间,阮丹青很感动。


    他还是个小宝宝的时候,父母奔波于生意,他被放在老人处抚养。


    阳光暖煦的午后,奶奶总会搬出古董留音机,放黑胶华尔兹,牵起他小胖手教他跳舞,笑眯眯念,一嗒嗒,二嗒嗒。


    一群孙辈里,祖父母最偏爱他。


    爷爷更是曾口出狂言:“我快蹬脚的人,还有几天好日子?我干嘛要惹孙子的恼?我要尽享受天伦之乐。教儿子是父母的责任。我就宠,宠坏了反正不关我的事。”


    约十年前说的了,天天说老了,结果现在还能一口气爬到山顶。


    他们是书香门第,祖父母都是不肯为五斗米折腰的老派文化人。


    这般宠爱他。


    结果,就宠出他这么个没出息的玩意儿,居然为钱被男人豢养。


    .


    到酒店安顿好。


    他鞍前马后地陪长辈玩了一周。


    转眼到毕业礼头天晚上。


    妈妈问他:“真不打算继续深造?”


    阮丹青犹犹豫豫地摇头,说:“我想回国。”开玩笑的口吻,“这里的东西太难吃,要疯掉了。”


    妈妈疼惜不已:“宝宝,这几年你真是吃苦了。你学的这专业,我跟你爸爸一窍不通,叫你只能靠自己摸着石头过河。未来如何谁也不知道。先前家里周转不开,差点害你失学。”


    “别这么说。妈妈,”阮丹青打断,“以前我太任性,光图好玩。也不知道钱难赚。”


    而且,他也不算吃了多少苦。


    褚世择香车美宅地养着他。


    妈妈:“你现在不是成绩很好?能申到全额奖学金。你要是想闯荡,不用顾忌我们。我们不是那种要把孩子捆在身边养老的迂腐家长。”


    阮丹青想了想,还是说:“不了,妈妈,我想回家。”


    当夜。


    阮丹青住在酒店,半夜,收到褚世择发来的消息:「你的毕业典礼明日几点开始?」


    他躲在被子里。


    「您要来吗?」


    「不一定能赶上。」


    褚世择并不是每次回来都准确预告。有时说回来,结果他做好一切预备,却没等到人;有时一个字没说,突然半夜到家,一身凉浸浸地摸进他被窝里。


    ——那别来了


    几个字打出来,手指停住,输入线符一闪一灭。


    删掉。


    不敢发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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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些沉不住气。


    又规整客气地写:您的工作要紧,不用特地过来。


    ……还是没敢发。


    阮丹青忧愁地想,真烦人,我今天是不是要失眠了?


    然后,没过三分钟,他睡如小猪。好觉到天亮。


    他一早起来洗澡,吹头发。


    酒店卫生间的光照得人皮肤格外好。


    妈妈捏他的脸,纳闷:“昨天我就想说,你不是说风里雨里地打工,怎么皮肤还变细嫩了?我本来心里感伤,想象见到你时说‘我宝受罪’。结果竟看见你身光颈靓。我愣是一句话哽在喉咙,哭不出来了。”


    阮丹青:“我年轻。”


    爸爸路过,冷呵一声:“三代人的基因彩票兑在他一个人身上。”


    阮丹青穿好一袭橙边学士袍,身姿挺拔,俊美漂亮。


    全家人笑语盈盈,簇拥他到学校。


    礼堂里,灯光明亮如瀑布。


    学子们伴随音乐入场,坐得满坑满谷。


    校长等人致辞过后,大家依序上台领毕业证书。


    等半天,总算轮到自己。


    阮丹青脚步轻快,每一拾阶,仿佛离自由更进一步。


    校长将毕业证书夹递至他手中,温和说:“祝你好运,年轻人。”


    掌声中,阮丹青以双手尊敬地接过。


    他转过身,视线自高处掠过人群,先是看见自己的亲人,都眼含热泪,在拼命为他鼓掌。


    这时,福至心灵,他看见褚世择。


    真是奇怪。


    人群那么熙攘,那么容易被淹没,他偏偏一眼看到褚世择。


    褚世择仍是英俊的。


    他的仪表永远要无比整齐,固若金汤般。


    但是,但是。


    极偶尔地,也会看出一丝风尘仆仆。


    旁人或许看不出来,但他能发现。


    譬如现在。


    估计是一下飞机就过来了。


    隔了那么远,遥遥望一眼过来。


    尘嚣仿佛如潮水地褪去,万籁俱寂。


    褚世择眼不眨地看住他,似不自禁地微微一笑。


    阮丹青回过神,鼻尖有点泛酸,却发现自己也在笑。


    在这模糊的一瞬。


    他想不通,他应当是不期待的,他为什么会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