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刚进入洛伦兹学院时，伏夏听说过一种说法。


    要是能傍上个少爷小姐，好日子就来了。


    他们指缝里漏下的钱对于普通人来说就是天降横财，所以就算是做情人之类的也没关系。


    要是能保持长久关系，那后半辈子都不用愁了……之类的。


    在伏夏口袋里只剩下一百块的时候，她切实地思考过找一个长得还不错、不用特别有钱的同龄人依附一下。


    不过她很快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从入学起，伏夏就见证过了不少长得好看的特招生被少爷小姐们耍得团团转，在最后动了真情，然后被狠心抛弃的情节。


    这些有钱人把这些特招生的反应当做一场表演，并乐此不疲。


    但事实证明，有钱人不是傻子。


    相比起做那些虚幻的、一步登天的梦，伏夏现在觉得，还是自己靠谱一些。


    实际上，她对自己的人生有着很简单的规划。


    首先是平静地度过高中阶段，赚取洛伦兹学院的奖学金，假期找地方打工。


    攒起来钱作为脱离原生家庭的启动资金。


    然后是上个远离家里的好大学，大学期间多实习积攒经验，毕业后找个好工作没，可以在外租到一个便宜点的房子。


    之后工作几年，再争取攒钱买个房子，彻底安定下来。


    原生条件太差，要是能顺利完成这些计划，已经算是很好的结果了。


    虽然看到特别有钱、家庭还很幸福的学生，内心还是会小小地扭曲嫉妒一下，但伏夏能很快调理好。


    为了换取想要的东西，她可以忍耐痛苦。


    ……也可以忍耐几个神经病。


    这么想着，伏夏拿笔在卷子上画了个圈。


    由于昨天发生的事，她今天的注意力有些分散，早上刷的两套卷子错误率比起平时高了不少。


    伏夏现在不太确定自己能否相信谢凛。


    要是把全部希望寄托在她身上，到时候谢凛一翻脸，她就彻底完蛋了。


    总之，还是要做两手准备。


    ——不知道向着裴妄滑跪有没有用啊？


    伏夏努力让自己不要分心去想昨天的事，继续刷了一套卷子。


    裴妄还没有来教室。


    正常人被棒球棍砸到脑袋，不死的状况下也得休息几天，保不齐还会落下点后遗症。


    伏夏完全可以理解，也松了口气。


    她的关注点全都在裴妄和谢凛身上，忘记了另一个需要注意的人。


    ——昨天那个要求和伏夏换位置的女生。


    “喂，特招生。”


    “昨天的笑话好看吗？”


    这一声不算小，教室里安静了几秒。


    伏夏想抬手抱住头。


    “你逃跑的速度倒是挺快的。”


    女生敲了敲桌面，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命令道：“跟我出来。”


    伏夏坐的位置靠窗，对方站在过道，严严实实地堵住了伏夏的路。


    现在这个状况，伏夏避无可避。


    ……除非她现在从四楼跳出去。


    想到这里，伏夏老老实实地站了起来。


    不过在起身前，她偷偷往制服的口袋里塞了把笔刀。


    如果这人等下打算做些什么威胁到她的生命，那伏夏还是要挣扎反抗的。


    ——大不了就是同归于尽。


    伏夏被推进了走廊最末端的洗手间。


    这件洗手间的灯昨天下午坏了，门口挂了个检修的牌子，打开后一闪一闪的，像是恐怖片里才有的氛围。


    找她的女生叫陈望，家里做的跨国贸易，在伏夏所在的班级里，属于第一梯队的有钱人。


    作为几乎在洛伦兹学院日间部金字塔顶端的人，陈望很少主动去社交。


    只是夜间部的学生大多实力雄厚，陈望想要扩充自己的人脉圈，昨天才动了心思。


    值得一提的是，她脾气很火爆。


    就是因为这点，昨天放学伏夏才会立刻逃跑，她不敢赌自己留下会发生什么。


    伏夏被她推到墙边，眼睛一闭，手死死按住口袋中的笔刀。


    如果只是揍她，那保护好自己的头部和右手，这样应该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如果是打算让她失去行动能力，那伏夏就会用力把笔刀往对方的脖子或者眼睛里送。


    而陈望没有再近一步，她站在闪烁的灯光下，从口袋里摸出一根女士香烟点燃。


    这人不动手也不说话，晦暗不明的视线从伏夏脸上掠过。


    须臾，像是不怎么满意那样，她“啧”了一声。


    “要是长得好看点就更好了……现在这样，估计很难成功。”


    “但听着，”这位能屈能伸的大小姐抬不逼近，她捏住伏夏的脸，迫使她抬头看向自己，“我今天不揍你。”


    烟味让伏夏觉得呛，她讨厌吸二手烟。


    陈望不在意伏夏的想法，她继续说。


    “夜间部每年都会举行两次圆月舞会，届时不光是夜间部的学生，还有一部分业内大佬会参加。”


    “……裴妄是夜间部的，就算转班了，也一定有入场的邀请函。”


    陈望确实是千金大小姐，但她家还有好几个私生子，都对继承权虎视眈眈。


    她的父亲偏爱私生子，近年来多有动摇。


    夜间部的校友会名单随便扫一眼，全是榜上有名的大佬，要是能结交这些人，公司能够得到质的飞跃。


    陈望主动过来接触裴妄，不是对男人感兴趣，单纯因为他有用。


    “我要你讨好勾引裴妄，从他那里拿到邀请函。”


    当然，她说。要是能玩弄他的感情，让他爱而不得，把他的傲慢踩在脚底下，那就更好不过。


    伏夏觉得自己幻听了。


    去除掉可能存在的杀人犯属性，裴妄长得帅又有钱，就算性格傲慢，但人大多慕强，他身边肯定不缺追求者。


    要不是情况不对，她真想指着自己说一声“我吗？真的假的”。


    陈望翻了个白眼：“你对自己那么没信心？”


    现在觉得不光是裴妄和谢凛有病，这学校剩下的人说不定全部都已经疯了。


    陈望把烟圈往伏夏脸上吐，伏夏呛了一口，一直咳嗽。


    伏夏：“咳咳…后面这个是不是没必要？”


    “怎么没必要？那个贱人，”陈望狠狠吸了口烟，像是想起了很屈辱的事情，“从小到大，只有老娘让别人滚的份。”


    伏夏：……


    显而易见，陈望的自尊心已经强到了可怕的程度。


    而伏夏只是其中被牺牲的一个特招生，低成本，但有可能高回报。


    陈望说完直起身：“事成之后，我会给你转五万，期间需要什么帮助，你可以联系我。”


    “但如果没有完成……你懂的。”


    她拍了拍伏夏的脸。


    “回去的时候记得装一装，别让别人觉得我们只是谈心。”


    伏夏看着陈望转身离开了洗手间。


    她松了口气。


    握着笔刀的手稍稍松懈，伏夏动了动因为紧绷而有些抖的腿，撑住洗手台。


    镜子里，自己的脸色有点白。


    伏夏有些阴暗地想，要是她真的能勾引到裴妄，那第一时间就要威胁自己的人统统完蛋。


    她打开水龙头，往自己脸上扑了一把水，冰凉的水让伏夏冷静了一些，她撑起身。


    避开裴妄是不可能的了，不知道能否从谢凛那里获得一些经验……


    下一秒，她僵在原地。


    ——不知什么时候，身后站了人。


    洗手间不是向阳面，窗户外只有些许的光线照射进来，顶部的灯光一闪一灭，像是某种危险的前兆。


    裴妄正平静地站在距离她两步的位置，祖母绿色的眼眸透过玻璃，紧紧盯着她。


    或许是水流掩盖了他的脚步，伏夏没有听到任何声音。


    水龙头没关，水声一直在持续。


    伏夏整个人都僵住了，她的心跳在短短的几秒内迅速加快，满脑子的思绪都被看过的鬼片占据，下意识地摸出笔刀向后刺去。


    人吗？还是鬼？


    该不会是昨天被棒球棍砸死了，今天回来找她索命吧？


    她动作不是很利落，裴妄只是抬手。


    伏夏还没看清楚他的行动轨迹，他就已经将她手中的笔刀夺下。


    他垂眸把弄着手中没什么威慑力的凶器，唇角噙着嘲讽的笑：“刚才对着那个人怎么逆来顺受？”


    伏夏往后退，后腰靠上洗手台的边缘：“……你都听到了？”


    这还勾引个集贸。


    创业未半中道崩殂，伏夏想逃跑。


    但裴妄在缓步接近。


    他长得高，仿佛是习惯性地俯视他人，与那双眼眸对视时，伏夏忽然产生了一种极强的压迫感。


    “所以，你打算怎么勾引我？”


    伏夏内心的小人抱头尖叫：“我还……没想好。”


    裴妄又向前一步。


    他的膝盖抵着伏夏，几乎将她压在洗手台上，伏夏吸着肚子，试图把自己变成一张薄薄的纸片。


    “现在想。”


    伏夏觉得他是故意在威胁自己。


    早知道这样，她宁愿昨天被陈望逮住打一顿。


    她的腿抖得更厉害了。


    “我…嘘寒问暖、端茶倒水……？”


    她根本没干过勾引人的事情，脑子里浮现的，全是那些最有钱的少爷小姐们身后跟班能干的事。


    裴妄垂着眼帘，没有说话。


    伏夏低着脑袋：“…我回去就好好学行吗？”


    裴妄仿佛完全没有觉察到伏夏的恐惧。


    冷淡的视线顺着脸上水的痕迹向下移，最后落在了伏夏说话时一张一合的唇上。


    那种古怪惑人的语调再次出现：“抬头，看我。”


    伏夏下意识地抬起头，视线与裴妄的对上。那双祖母绿色的眼眸是冷静的，像是在审视一块肉。


    他凝视着伏夏，瞳孔的位置似乎泛起一圈血红的光。


    伏夏清晰地看见，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似乎忍受着饥渴感。


    “现在，把我当做你的主人。”


    高傲的亲王微微垂下头，话语间唇一张一合，呼吸和伏夏的纠缠在一起。


    “……讨好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