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宁让靠不住，在这陌生之地，重芸想到的，第一个便是她熟悉的颜回音。


    颜回音这个名字在这本小说中有没有出现过，重芸不记得了，但是福音公主在书里却是有名有姓的。在皇帝快要夺权的前几年，曾经提宗室女为公主到边境和亲，为良国排除了外部忧患。这位公主后来还在皇帝夺权的时候有一番作为。


    总之，福音公主本尊在书中出现的时候，是边境有钱有权的女政治家形象。


    而颜回音幼时懦弱不敢反抗，重芸看不过去，总是替她出风头，久而久之，她变得既崇拜又依赖身边的侍女阿芸。


    她本性善良，不似宁让这般奸诈狡猾、心思深沉、善于算计，却是个真正体恤下人之人。


    不过懦弱的她如何成长成了女政治家，书里却没有详陈。


    重芸想了许多天，总算想到了拯救那些山寨弟兄的突破口。


    那便是，换个好靠山。


    宁让虽然也是最终胜利的一方，但他工于心计、阴晴不定，重芸不敢保证在他手里能好好活着。她也不想在他两年任期结束后，还要作为他的丫鬟，跟他回主线剧情参与残酷的皇权斗争。


    在边境多好，世界之大，为何要去那良国都城提心吊胆、朝不保夕。


    这些小心思，断不可能让宁让这种人知道，知道了，便没有她的好果子吃。


    她打算含糊过去，“怎么？我还不能好好打扮一番了？难道侯爷觉得，阿芸就该灰头土脸、不施脂粉？”


    宁让料到她会找许多理由，“但你今天，用力过猛了些。”


    过猛又怎样？重芸不打算搭理他这胡搅蛮缠，径自往自己房间走去。


    他用手臂挡住她的去路。


    重芸身子一蹲，便从他宽大的袖子下方钻过去，怎么办，她就是一个见缝就钻的泥鳅，有机会便要试试，他又能奈她何？


    她成功躲过他的阻拦，钻进自己的房中，准备将这烦人的男人关在门外。


    门外，灯笼暖黄色的光将他的发丝照出柔滑的光晕，那根新换的白玉簪衬得这人丰神俊朗、轮廓坚毅，重芸站在黑暗中，觉得这人吧，长得确实蛮好看，就是过于惹人嫌。


    她打算将这光线一并关在门外。


    门却被他抵住了，重芸使劲推了推，毫无动静。


    他摊开手掌，里面静静躺着那根被她生生折断，又用粘合物粘起来的簪子。


    重芸明白了，他一定是发现了那粘合的痕迹，来算账的。


    但她丝毫没有打算就这么简单招认。


    “怎么，侯爷拿着一根断了的簪子找我，什么意思？觉得是我弄断了要我赔？您就这么小心眼？对，我是给您不小心弄断了，但也偷偷给您粘好了，我不知道它会在您宴会中折断，如果知道，我万万不会给您戴那根的。您丢脸我也替您难受，我也不想坏了我这梳头丫鬟的名声。”


    梳头丫鬟的名声……宁让几乎要笑了，这女人总是有这么多千奇百怪的借口。


    “好，就算你是不小心。”她不想承认，那他就暂且装作不知她的那些攀附公主的小心思好了。


    他记得自己前几天问过她：你去了乌提有何打算？


    那时她回答：自然是先伺候好侯爷您，再作其他打算。


    原来，那时她便早已有了这番打算。


    伺候……呵呵。宁让想起自己差点又信了她的话，着实有些可笑。


    他放开手。


    重芸眯着眼睛从门缝里探出头来，“侯爷，如果您实在想不通，我可以赔您的损失。”


    “你打算如何赔偿？”


    “您的簪子着实名贵，我的月钱又不够赔，这样吧，您可以尽情差使我多做点苦力，我用劳动赔。您觉得怎么样？”


    尽情差使。宁让嘴角一提，突然觉得这个主意，还不错。


    “可以。”


    见他松了口，重芸再次准备关门，但她突然又想到一个问题，拉开门，见他还在原地。


    她继续说：“可是侯爷，‘尽情’总得有个限度啊，上刀山下油锅我可不干。”


    “你也知道，簪子名贵，那偿还的限度，还得我说了算。”他说完转身背着手，朝着自己的屋子踱步而去。


    哼，唯男人与小人，难缠也。重芸“嘭”一声关了门。


    第二日，重芸便被福音公主邀请到她房中，为她梳头。


    重芸面前摆着各色宝石做成的头饰，心想，当公主真的是实现生活水平质的提升的好方式。


    她从前跟着颜回音，在那云阳伯府，被那些内宅的妻妾兄妹欺压，吃的用的都要低人一头，那时她们最大的想法，就是有一天吃好穿好，过上恣意快活的日子。


    哪曾想，这些玩笑话，现在竟然就这么实现了。


    不过，你当真恣意快活吗？


    作为一个宁侯身边的丫鬟，这种话，万不该她来问。


    重芸替她梳了一个她小时候一直想要发型，那会儿她们作为小孩子，那些夸张的云鬓自然不能梳在头上。


    颜回音憧憬着有一天长大，能把那些好看的发型都梳一遍。


    只是没曾想，还没有长大，阿芸就离她而去了。


    她看着经重芸巧手梳理出来的如云发髻，心中欢喜，一下子想起小时候那些戏言，竟有些心酸。


    重芸看着她有些湿润的眼眶，心中万千感慨。


    晚上，她坐在窗前拿工具打磨发簪，她决定，要亲手为她造一个她小时候一直想要的簪子。


    宁让经过她窗前时，见她屋子里灯光亮着，光影斑驳，她的影子印在窗户上，形成一个忙忙碌碌的剪影。


    似乎是在制作什么？又是暗器？


    他不禁停下脚步，盯着那影子看了半天，只见那影子时而在抓在一个细丝线串联着什么，时而举起一个如蝴蝶翼的东西？


    这种暗器，他倒是第一回见。


    待他再仔细观摩一番。难道是，飞镖？


    不对，形状不对。


    再或者，是袖中飞箭？


    不对，貌似也不像。


    直到里面那人忙碌半天，手中逐渐形成一个花朵形状的东西，她似乎有些体力不支，支撑着下巴，然后好半天没有动静。


    这女人……做暗器睡着了？


    他轻扯唇角，在窗户外叩击了一下，里面的影子受到惊吓一般摇了摇脑袋，又伸出两只手拍拍脸。


    他摇摇头，往自己房中走去。


    追月刚踏进院子，便见到这几乎惊悚的一幕，侯爷站在阿芸姐姐的窗前，抬头看着那晃悠悠的影子，一动不动，像根木头。


    这是……在干啥？


    他赶紧躲起来偷偷探查那边动静，看到最后，他自己都觉得有些无聊，想要打哈欠了：这侯爷是好久没看皮影戏了吧，不过从前，也没见他多喜欢皮影啊……


    第二日，重芸在伺候他梳头时，他突然问起她暗器的制作方式，诸如此类的话题，让重芸一头雾水。


    “侯爷是说，花朵形状的暗器？”她在武侠小说看到过这种花里胡哨的装备，但在这个世界，她见到的大多是以功能性为主的暗器，好看有什么用啊，得能杀人啊！


    不会是想制作来，送给哪个相好吧？装饰为主，实用为辅？重芸秒懂，原来如此。


    她笑了笑，恭维道：“侯爷说的这种暗器呢，应该是有的。我觉得，这么美的暗器，应该使用起来也挺潇洒的。”


    说罢替他簪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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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簪子。


    “对了，侯爷的簪子我还没赔呢，您有什么赔偿思路了吗？”


    宁让狭长的眼睛一挑：“暂未。”


    重芸点点头，这男人，不仅难缠，还啰嗦。


    等这庞大的队伍浩浩汤汤进入乌提境内，映入眼帘的是遒劲枯黄的草，在阳光下闪着金光的河流。


    远方快要坠下的落日像一幅画一样装裱在天边，连绵不绝的远山山巅，累着皑皑白雪。


    重芸批了一件厚披风，伸了个懒腰，撑着下巴望着马车外的风景。


    原来，这就是这个世界的边疆。


    来之前她就做过功课，这乌提国边缘地区遍布一望无际的草原，但是越往中心城市走，却是以耕种为主的地带。


    也就是说，这个国家算得上是半牧半耕，他们国家的人大都能歌善舞，既会骑马射箭又会种地耕田。


    不过，她想起阿廖齐那个死胖子，觉得这人怕也没有这么全能。


    “侯爷，您去乌提履职，是住在哪里呢？使臣馆？”


    “嗯，按照良国的规制修建的。”


    意思是，还是他们故乡的生活方式吧。


    “那厨娘什么的，仆役什么的，是乌提人还是良国人呢？”


    “以良国人为主。”


    “哦，那吃食呢？有什么特别的吗？”


    他睨她一眼，放肆，她问东问西，这是把自己当成什么了？


    重芸：哼，不愿意说就算了，干嘛那副死样子。


    等队伍休整的时候，宁让罕见地下了马车。


    重芸：这是有她在车里面，他不方便上厕所，所以去其他车上找夜壶去了？


    待他回来时，他手里握着一本蓝色的、封皮上没有名字的书。


    他漫不经心地将书扔在她座位旁边，“这里面，有介绍乌提的美食。”


    自己懒得动嘴说话，找本书来？


    重芸随手拿起那书，翻开几页查看，没想到，这书这么有趣，不仅将乌提的美食进行了分类，还做了美食推荐。


    她打算，到了那边，要去集市上逛一逛，好好感受下异域美食。


    “侯爷，这个东西你吃过吗？”她指着一幅画得像简笔画的画问他，这个作者的画工实在不敢恭维。


    “吃过。”他简略回答。


    “侯爷去过乌提？”


    “去过。”


    “这介绍得蛮有食欲的，但是，这画着实画的有点质朴。跟哄小孩似的，哈哈。”重芸指着那画哈哈大笑。


    她没注意到的是，宁让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还有这张画，这哪里是芝麻饼？这分明是煎蛋吧？还怪抽象派的。”


    他冷着脸：“抽……象……派，是什么？”


    重芸一愣，啊，她又失言了，讲一些这个世界没有的东西，呸呸，打嘴。


    “就是，画得写意，颇有神韵，大概是这意思……”


    他脸色稍缓。


    “侯爷，这书名都没有，作者也没有，谁写的啊？”


    他看了她一眼，却不再言语。


    着实怪人，重芸内心碎碎念。


    经过这片草原，便来到乌提第一个边境城市——着宁。重芸掀开帘子看着穿着与良国完全不同服装的人，他们惬意地走在街头，有的人甚至载歌载舞。


    他们的衣袖相较于良国的宽衣博袖，显得更加凸显身材，上身紧身下身广阔，舞动起来，身下的裙子像撑起来的大灯笼。


    他们大都穿着皮靴，看起来很好走路很舒服的样子。


    重芸打算，到了驿站就找机会出去逛逛街。


    自己如今这副异域风情的面孔，配上高挑丰满的身材，应该很适合这种着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