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动静把苏念等人发散的思维拉了回来。


    天已经完全黑了，黑暗中的客厅只有一个防风蜡烛作为光源，微弱的烛光映着三张惨白的脸。


    原本有些昏沉大脑在这一刻立即清明起来。


    屋外的声音并不固定，方位也在变动，仔细听甚至能听到某些轻微的呼唤。


    苏念另一只手摩挲着手机，希望看到一些通知。


    可惜并没有。


    她打开互联网，网络又开始波动，信号半天刷不出来。


    “叮铃铃——！”


    手机铃声突兀地出现在夜空之中。


    王小桃吓得差点惊叫出声，还好苏念反应快，和廖安一左一右捂住了她的嘴。


    她们三个的手机早就在苏念的叮嘱下，调成了静音，连震动都没有。


    那个手机铃声不是她们的，从其他房间里传来。楼上或者楼下？就像装修或者其他声音一样，经过楼房的传导，无法准确地辨别其具体方位，听着都像是楼上。


    突然——


    “哗啦！”


    玻璃爆裂的声响传来，紧接着是重物砸进房间的闷响。苏念的瞳孔骤然紧缩，进、进来了吗？


    “啊啊啊啊！”


    有人在尖叫。


    "救——"


    呼救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某种黏腻的，如同捏捏玩具amsr的声音。苏念的胃部痉挛起来，她听过这个声音，即便是在混乱之中她也记得很清楚——水泥灰色的怪物口器正在剥离人脸。


    “咚、咚……”


    怪物在拖着猎物撞到了家具。


    为什么，被撕破脸皮的时候受害者没有继续发出声音？


    苏念咬住嘴唇。


    已经死了吗？几个人？如果还活着，还有救治的希望吗？


    她们只能根据屋外的声音去想象画面，不清楚具体的情况。


    人在这种时候只能先想着自己。


    苏念开始想，怪物是否进到了这栋楼里。假如那户人家关着防盗门，好像也不是很担心。但万一，他们慌乱之中向外逃跑……把防盗门打开了。


    苏念惊恐。


    那现在，怪物会在自己所在的楼层里吗？


    刚刚物业不是说，有专人来楼里拿捐给滞留志愿者的物资？那些进入这栋楼的人他们怎么样了？还好吗？


    窗外，支架正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似乎有怪物降落在空调外机上。


    与此同时，三个人的手机屏幕同时亮了。


    苏念看了眼王小桃的状态，见她没有要叫出声的意思，小心翼翼地松开手。刚刚紧张，她和廖安力气都很大，王小桃的嘴巴一圈都被按出了印子。


    她小心翼翼地划开手机屏幕。


    是社区、物业，还有其他功能群，都在艾特全体成员。


    “@全体成员。手机调成静音，关闭空调、排风扇等易产生噪音的电子产品，不要大声喧哗。”


    每个群里都是差不多的内容。


    有的更加口语化。


    “@全体成员。哎呀！不是广播里说了不要出声，别被发现吗！哎这真是，都不要动，待在房间里别去凑热闹。家里有老人的赶紧教老人把手机调成静音状态，媒体声也关了，别不小心点开视频。”


    3栋121：“哎你这话说得真有意思，还凑热闹。”


    2栋082：“楼上是狗还是小孩啊！没人管一下吗？爹妈没了？”


    2栋141：“积点口德吧，你说的是7楼家里的小孩，她家里人路上出事被救护车拉走了，家里就她一个。”


    2栋082：“对不起，哎，真的……”


    3栋181：“造孽。”


    2栋082：“我错了，这我真不知道，我就是担心有声音把怪物引导我们这栋楼了。哎……这事，我真该死啊。”


    2栋063：“家里一个小孩，那怎么行？我家里也有个妹妹，有没有谁送她过来啊？我们先养着。”


    1栋163：“傻*！”


    5栋121：“怎么骂人？人家也是好心。”


    1栋163：“真好心让别人送？不自己去接？死装。”


    3栋174：“人家能说这句话就比你这种网络喷子好不知道哪里去！”


    2栋082：“我，我去，报门牌号，我现在去接人。”


    4栋021：“楼下有声音，我好害怕！”


    4栋021：“（14''语音）”


    苏念点了转文字。


    无法识别。


    估计是录得其他声音，但现在也不敢点开听，耳机也不敢戴。


    1栋022：“有没有物业来看一眼，我们这边厕所水管里一直响！”


    在苏念等人紧张地上网查阅资料时，群里已经有很多人在说话了。但是她们平日里会开启群消息免打扰，反正官方通知会艾特全体成员，所以并未看见那些消息。


    消息杂乱，有人抱怨，有人寻求帮助。


    还有的人在转发一些网上的信息，拿出来说事。内容非常快，很快把官方的消息顶了上去。


    他们这个小区5栋楼，最高18层。


    一楼基本不住人，主要是功能房，棋牌室，物业室，还有收快递的驿站。


    苏念很快发现，自己还有一众小区居民被拉进了新的群里。


    群里开了禁言，只有群主一人可以说话。


    四栋管理员小明：


    “@全体成员。大家好，我是负责四栋的管理员小明，现在每个楼之间相隔很远，地下车库风险大，目前已将入口封闭。且每栋楼被怪物侵入的情况不同，现在实施独栋管理，我和我的团队将尽可能团结大家，保障各位的安全。”


    “此群仅用于发布官方通知，以及计划安排。”


    很快，又一个独属于四栋的群建立，这次没有禁言。


    平时的物业是她们小区这边统一管理，1—5栋都在同一个群里，现在分开了，群内人数少了不少。


    小明……是王明叔吗？


    苏念对这个个人有印象。


    快40的大叔，上次说楼道里灯坏了就是他过来看的，还有之前煤气例行检查的时候，他也在旁边跟着，跟邻居们关系都不错。


    4栋的邻里氛围一直很好，有什么事明叔第一时间就上门调节了。


    4栋的群里很快热络起来。


    4栋021：“能不能让我上楼，我窗外全是青色的蛾子。”


    4栋123：“哎哟大姐，小心呐，别招惹它们，群居的。缠上我们这一栋不得了。”


    4栋021：“那不会，我心细。”


    4栋031：“我也看见了，在地下煤气管道口这边，不太好，看着要筑巢了。”


    愚公移山：“不要开窗！害人害己！”


    4栋031：“没啊，没开窗，从窗帘缝扒着看的！光都没透出去！”


    愚公移山：“谨慎！[赞][玫瑰]”


    四栋管理员小赵：“老李，改一下群内昵称，改为自己的门牌号，如果不会让小李同志帮忙。”


    4栋052：“好的。”


    物业赵姐也在，赵姐一般负责监控、安保之类的调度。苏念跟她唯一一次面对面接触，是她卡包丢了的那次，调监控。


    赵姐还给了她值班室电话号码，那里24小时有人值。赵姐说几个女孩子不安全，半夜遇到情况别开门，打电话让值班室的保安先上楼查看。


    苏念对她印象很好，虽然看起来面色不和善，总是板着脸。


    4栋083：“24小时快过了，然后呢？官方有没有说法？接下来要干啥？”


    王小桃也想发消息。


    苏念看见了，制止了她。


    “先看看。”苏念用微弱的气声小声道，“这种时候别露头。”


    现在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不清楚邻里之间会如何发展，苏念希望她们的门牌号不要被人眼熟，先观察观察再说。


    禁言的群里又弹出最近消息。


    四栋管理员小明：“@全体成员。各位邻居们！紧急情况！根据市应急管理局最新通报，


    ‘灰翼猎面者’目前在西街、元桥路附近活动！跟随迷雾有定居倾向，请所有人立即执行以下避难措施！”


    “1，立即行动！所有住户，躲在室内安全的房间，锁好门窗！用胶带、床单、厚窗帘封住所有缝隙（尤其是门缝、窗缝），防止怪物感知到声音或气味！关闭所有光源，保持绝对安静！手机调至静音，不要发出任何声音！”


    2，如果怪物已经进入你的房间：不要尖叫！不要乱跑！ 立刻寻找掩体（如衣柜、床底），屏住呼吸，等待它离开！如果被攻击，用金属物品（如锅盖、菜刀）抵挡口器，并尝试泼洒食用油，能让它短暂失衡！


    如果被困在走廊电梯：不要按电梯！不要跑动！ 立刻用外套盖住头部，屏住呼吸装死还有一线生机！


    如在开阔地带，请以z字形奔跑！快速躲避至安全区域。”


    四栋管理员小明分享了一条最新的官方介绍链接。


    苏念等人，还有一众守在屏幕前的居民，一起点开链接。


    ……


    「"八目屠夫"——灰翼猎面者（Faciecida gravis）」


    高机动性猎食者


    体长：1.2m（蜷缩状态）


    翼展：2.5m（完全伸展）


    体重：约45kg


    目前已知活动区域：城市建筑，地下空间


    【八目屠夫特性】


    形态结构


    八足折叠系统：可收缩至躯干两侧，进入“流线型飞行模式”


    环状复眼：8只晶体眼呈360°分布，疑似具备热成像与动态捕捉能力（目前暂无定论）


    口器：


    伸缩式吸盘（直径15cm）


    内置三圈锯齿状颚片（用于剥离软组织）


    八目屠夫的听力和视觉都极为强大，且机动灵活，是目前城市区域内致死率最高的小型怪物。


    已知狩猎策略


    空中锁定：从高处冲刺撞击（时速可达160km）


    精准剥离：首选面部软组织（会刺入麻痹毒液，快速使人失去意识）次选颈部大动脉（失血致死率92%）


    民众个人应对方案


    视觉干扰：使用强光手电直射复眼会导致其暂时失明3-5秒！（但小心，手电筒的光线可能会吸引附近其他怪物）


    穿戴全覆式摩托车、电车头盔，能一定程度防护


    如遇紧急情况，可以z字形逃跑，前往附近有水流的区域，跳入水中。或躲入附近车辆内隐蔽，不要出声。


    ……


    随后还有青罗刹蛾的信息。


    这个苏念几人已经在网上看到过，物业多出了几条应对措施。


    四栋管理员小赵：“@全体成员。


    全体住户请注意！


    已确认青罗刹蛾侵入本区域，该怪物能精准模仿人类声音（包括亲友呼救、婴儿啼哭等）。为保障安全，启用敲击暗号辨别人类规则，具体规则如下：


    人类身份验证流程


    主动方敲击：


    敲击3下（用手指轻叩门板或者墙壁）


    回应方需：


    等待3秒 →回敲5下


    最终确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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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隔3秒 →主动方敲2下


    示例：


    咚、咚、咚（3下）


    ...（3秒）


    咚、咚、咚、咚、咚（5下）


    ...（3秒）


    咚、咚（2下）


    重要提醒


    楼栋里任何声音求助均不可信！包括但不限于：开门！我是XX！救救我！孩子在哭！


    未完成全套暗号=非人类！立即：


    保持静默


    加固门窗


    私聊物业报备位置


    生死攸关，请严格执行！”


    ……


    一连串的信息砸得人脑子发昏。


    苏念反复阅读群里发布的每一句话，尽可能牢牢记在脑子中，这样万一有什么意外，还能争取一线生机。


    “什么意思？”


    廖安不敢相信。


    “是青罗刹已经到我们楼房里来吗？”


    “为什么？”


    “不是说走廊门窗都关闭了吗？”


    苏念说出了自己之前的猜想：“有可能是有住户不注意被发现，怪物破窗而入，住户仓皇打开房门试图逃跑，结果把怪物放进来了。”


    廖安生气：“这不是害人害己吗？怎么自己不多注意点！”


    苏念让廖安降低音量。


    屋外的怪物声、风声还有一些其他的动静，共同造成环境音，让她们有一定余地能以极小的声音交谈。


    “毕竟都害怕，有时候没办法想那么全。”苏念小声道。


    她现在仍然害怕，但是重心全都放在了物业发的手册上。


    油、花露水，好像都有点作用。


    再然后，万不得已手电筒强光也能让名为“八目屠夫”的水泥色怪物短暂的失明，手电筒光也有可能引来其他的动物。


    穿戴摩托车电瓶车头盔，能防上一防。


    嘶……家里只有一个电瓶车头盔，是王小桃的，她买了电瓶车上下班。


    她并没有把这个事提出来。


    危机关头，万一大家因为恐惧失去理智，抢夺头盔就不妙了。


    现在去找找另外的物品。


    苏念脱下了袜子，光着脚走在地板上。


    穿拖鞋走路容易发出啪嗒啪嗒的响声，而穿着袜子在看不清的客厅中行走，又容易脚滑摔倒。


    现在气温已经开始下降了。


    苏念脚底板有汗，踩在地上冰凉直钻心底，让她打了个哆嗦。


    “你去哪里？”王小桃紧张地问。


    “找花露水和食用油。”


    苏念并未隐瞒。


    “我也跟你一起，我帮你打着灯。”王小桃站起身，苏念赶紧提醒她把拖鞋和袜子脱掉。


    廖安在一旁有样学样，三个人现在全都光着脚。


    “好，动作轻点。”苏念交代。


    大家听着外面的动静出了一身冷汗，现在夜间气温下降，每一个人背上都凉飕飕的。


    两个人走了，廖安肯定不敢一个人待在客厅里，大家再次一起行动。


    厨房有一大桶食用花生油，还有一小瓶橄榄油。食用油用了二分之一，剩余的总量不算多。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花露水，平时上班、出门用。


    她们从每个人的卧室、到门口柜子、再到每个人的包，竟然零零散散翻出了8瓶花露水，每瓶都用了一小部分。


    “原来我们有这么多驱蚊的吗？”


    王小桃有些震惊。


    大家平时压根没有注意这些，有时候路上被蚊子咬了就顺手在便利店买一瓶放包里，回头拿出来又给忘了，在公司还能用公司的，根本没有那么在意数量。


    “话说今晚，我们要不要一起睡？”


    廖安迟疑地提议。


    “是害怕吗？”苏念表示理解，“三个人挤在一起也安全。”


    “我同意！”王小桃飞快接口，“这个环境我一个人绝对不敢睡觉！来我卧室！我卧室最大！”


    “不止，而且我们最好有一个人守夜。”


    廖安说。


    苏念赞同：“确实如此，不然半夜要是发生了什么事情都来不及反应。手机不能开声音，还要有人盯着群里，怕有什么急事或者新消息。”


    现在苏念看上去镇定，其实是紧绷的神经和身体都要到头了。


    她昨晚就没睡好，持续地紧张，还有体力劳动。


    让苏念感到自己几乎昏厥，长达几个小时拉力战一样的紧张感，让她精疲力竭，就算怪物在外，在屋内她仿佛能在下一秒睡去。


    焦虑的大脑仍在不断地运作。


    这个房子是租的，房租后期怎么算？房东会不会来找她们做点什么？


    那么多怪物……怎么可能。


    苏念的脑子已经开始迷茫了。


    廖安也看出了苏念撑到了极限，主动提议她来守第一个夜班，让苏念先休息几个小时。


    群里暂时没有新的消息。


    苏念脑子混乱，强打精神把被子抱过来，用毛巾沾了一点点水，擦了擦黏腻的脖子、后背、腋下，这些冒汗的地方。


    随后她换了衣服，和王小桃爬上那张一米五宽的双人床。


    苏念几乎在接触到枕头的那一刻，彻底昏死过去。


    ……


    半夜，迷雾几乎彻底笼罩了这个城市。


    床脚的被子被踢开了一角，冷空气悄悄钻进来。王小桃在睡梦中皱了皱眉，无意识地往苏念那边又挤了挤。苏念微微睁开眼，替王小桃把被子往上拉了拉，盖住她裸露的肩膀，自己也拢了下被子。


    降温了，很冷。


    每个人都在房间里蜷缩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