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逸怎么都想不到，苏梓涵会自说自话鸽了生日会，偷偷跑回家——这还是他堵在她家门口才发现的。


    苏梓涵见到他时也微微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哦，我知道了，沈怀欣跟你恶人先告状了是不是。我猜猜，她告我什么了？不告而别还是故意搞砸生日会？”


    齐逸不明所以，对苏梓涵的阴阳怪气有些不满：“她只是关心你，但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她没你想的那么坏。”


    说完，他发了条短信给沈怀欣，让她放心。苏梓涵嗤笑一声，


    “我倒是觉得，她没你想的那么好。”


    “苏梓涵，”他不想争执，只略带警告的叫了她名字，神色淡了些，“既然你到家了，我就……”


    “你不想知道她是怎么看你的吗？”苏梓涵打断他。


    “……”


    不等齐逸说话，就塞给他一个u盘，便头也不回地回屋，“砰”地一记，重重甩上铁门。


    齐逸摩挲手中深蓝色的u盘，抿了抿唇。


    沈怀欣与沈初墨道别后，又匆匆赶回后台，卸下面具、换了身衣服，左右反复打量自己，确保天衣无缝地从“苏梓涵”变为“沈怀欣”。系统提示音适时响起。


    【剧情偏差值-20，现值6（结论：冷酷无情的反派也会有软肋？他不再无坚不摧。）】


    沈怀欣忽然有些恍惚。距离污染爆发前1个月，她已经接近成功，进度远超出预期，只是，她高兴不起来。她看着书中的角色一步步迈向死亡，看着沈初墨走向他的终局，终究是于心不忍。


    看书时，她尚能事不关己冷眼旁观，不管是主角还是反派，终究不过是茶余饭后的几行冰冷字迹，但当身处局中，靠得越近，她越发迟疑起来。


    “反派就必须死吗？”沈怀欣喃喃。


    回答她的，依然是系统无机质的电子音：“沈初墨必须死，不然这个世界终将走向末路。”


    回到沈初墨身边时，沈怀欣又恢复了往常盛气凌人的表情，她看着他哼了声，一脸嫌弃地甩出几本厚厚的书，


    “当你的生日礼物了，不用谢，别说在我家连个生日礼物都不给你买。”


    “谢谢欣姐，”沈初墨眼眸一亮，看看手中的书本，只见上面写着《五年高考三年模拟》、《黄冈密卷》等。他将厚重试题抱在怀中，甘之如饴，“我会好好学习，不辜负你的期望。”


    她一定盼望他成材，才会特意送这些。沈初墨能够感受到她身为长姐的用心良苦。


    【剧情偏差值-6，现值0（结论：大局已定。）】


    “……”


    正常来说，会有小孩过生日还收到习题册，真心感到开心么？不想剁了送礼人都算有礼貌了吧？沈怀欣百思不得其解。


    明明是杀人不眨眼的反派，小时候却这么容易满足。


    她摇头，刚伸出手，想揉揉沈初墨的脑袋，就想起自己已经不再是“涵”了。虽然仅当了“涵”一个晚上，但是戴上面具，却卸下伪装，与沈初墨毫无滞涩交流的舒畅感仍印在脑中。扮演了很久她人，沈怀欣有时都有些恍惚，以为自己正处在这种悠闲富裕的生活中。


    沈怀欣收回手，就被他握住手腕，按到头顶，他顶着狗狗讨饭时的纯辜表情，眼神像鼻头一样湿漉漉的：“可以摸的。”


    真的萌……


    沈怀欣喉结滚动一下，手在意识投射过来前已经情不自禁撸了两把。在弹出ooc警告前，她及时收手，冷声，


    “不要会错意了，我可不想摸你头。”


    沈初墨忆起方才沈怀欣伸手的方向，假如不是摸头，那就是……摸脸？脑内嗡嗡作响，脸颊也发起烧，他懊悔自己的擅作主张。


    沈怀欣没注意沈初墨的胡思乱想，示意他跟自己离开：“时间不早了，我们回家。”


    “欣姐，谢谢你。”


    沈怀欣点点头，没吭声，而后又听到背后的嗓音，混着脚踩在草皮上沙沙的声响，既真实又浪漫，


    “今晚的星星……我很喜欢。”


    她脚步一顿，心脏也随之收紧，有猝不及防的一瞬间，以为他在说自己。


    “啊，星星是你的小名？”沈初墨弯起眉眼，“那我以后可以一直这么叫吗？”


    沈怀欣才意识到自己刚刚脱口而出，告诉了他这是自己的小名。那是她真实的身份，杜茗星的昵称——星星。


    直觉告诉沈怀欣，与书中角色产生太多链接不好，她冷下脸，径直拒绝道：“不，以后别叫了，忘了吧。”


    沈初墨微微愣了下，不再多问。


    齐逸给笔记本插上u盘，很快，移动文件夹弹了出来，里面仅有一个视频，文件名标注着《真相》。齐逸不用点开，都能猜到与沈怀欣有关。


    看着看着，他的眉渐渐皱起，表情陷入沉思。


    第二天，苏梓涵成功等到齐逸来教室，他见到她时面色不算好，从口袋中掏出u盘，递还给她。


    苏梓涵心下一喜，又看齐逸将书包挂在座位后，语气淡淡：“下课后，我有话想跟你说。”


    看了沈怀欣的逆天发言，他有话说才好，苏梓涵就怕他也跟沈初墨那傻子一样坦然接受。还好，齐逸还不至于因为沈怀欣蒙蔽双眼。


    苏梓涵自然欣然同意。


    好不容易等到下课，苏梓涵见齐逸站起来，忙跟着他前后脚走出教室，他脚步匆匆，找了块人少的空地，才停下脚步，转身看她。


    苏梓涵说不清此刻齐逸的表情，他眉头微锁，金丝眼镜下的眼神中透着她看不懂的担忧，没等苏梓涵细细咂摸，就听到他问，


    “你偷拍她？”


    “……”从未设想过的问话让苏梓涵一愣，无名的火气涌上喉咙，她竭力克制，仍从只言片语中窜出了些许火星，“这就是你想说的？责备我偷拍？”


    齐逸摇了摇头，欲言又止：“我不是责备，只是……”


    视频里面，他最先注意到的是位置。按照位置估算，苏梓涵像是在衣领或是第一枚纽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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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处安置了个摄像头，画面也不算特别清晰，偶有晃动，大致能猜出是来自针孔摄像头的隐秘拍摄。


    “我可是出于关心你！”苏梓涵用力反驳。


    “关心我，也不能用这种方式，对同学偷拍，再加上套话，”齐逸顿了顿，冷静道，“这种行为不合适，我已经把u盘的视频删了。当然，我很感谢你的关心。”最后一句说得有点亡羊补牢。


    苏梓涵看着他，忽地冷笑一下，想了想，又摇着头笑得愈发连贯，此刻她的确感受到人在愤怒的情况下是会笑的：“齐逸……你觉得我没有备份？她都这么背叛你了，你还要维护？是不是非要我发到网上，让其他同学来帮你看清她的真面目？”


    齐逸脸色冷了下来。


    “怎么，这就心疼了？”苏梓涵收起笑容，手握成拳，指尖泛白。


    齐逸闭目，叹了口气，再睁开时已平复了情绪：“梓涵，我只是不想你变成这样。设计偷拍同学，还放到网上，让她名誉尽毁，这是曾经的‘苏梓涵’会做的事吗？你是我的朋友，相比于沈怀欣开玩笑似的话语，我更担心你。”


    在齐逸看来，沈怀欣那几句发言的语气着实跟开玩笑似的，似真非假，嘴上说着全都要，再配合着她收拢手指的动作，莫名魔性。总带了些故意在她面前这么表演的性质。


    但苏梓涵的理解显然不同，很明显将其视为对方的某种“把柄”，或是“罪证”。


    “……”苏梓涵的眼神有几秒的愣怔，她摇头，沉下语气，“说到底，你就是维护沈怀欣。”


    “换成别人……我是说，假如你偷拍的是别人，我同样认为这不妥。这不是你会做的事。”齐逸郑重道。


    苏梓涵抿了抿唇，胸口满腔的火焰仿佛被猛地浇上一盆水，她抿了抿唇，


    “难道我在你心里，只是一张白纸？为了帮助你而偷拍，就成罪大恶极？”


    “当然不是。”齐逸推推眼镜，笑笑，“我心中的苏梓涵从来不是一张白纸，只是，她有自己的原则。”


    “……”


    微风拂过池塘，池水泛起涟漪，一只鸟落到池坛边缘，在地上啄了啄。苏梓涵在这个时候，透过对方的眼睛镜片看到那双并不似作伪的眼眸，它一如既往的展现其主人淡淡的矜持与关心，一切仿佛都没有变。


    她忽然不确定，是否只是自己变了。


    那原本的苏梓涵是什么样？她有些想不起来，或许是被不慎丢在哪个尘封的角落，渐渐积起了灰。


    回忆起这段时间的嫉妒、不甘，逐渐将她转换为另一个陌生到自己都不认识的人。当她想褪下这层令她自己都不喜欢的模样，再次套上原皮，却发现尺码有了些许偏差。


    苏梓涵忽地有些意兴阑珊，说不清楚，就像她在处心积虑攻打敌方时，自身的城堡出现裂纹，再继续下去，反而让那座城堡坍塌沦陷，成为一片废墟。


    “什么原则？”她求证似的望向齐逸，喃喃发问。


    “我想，你应该问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