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雪鸢从慕璟手里拿过手串，眉心微蹙：“邓将军怎么会送此物？”


    慕璟垂眸看她：“嫂嫂可知这红豆……”


    “红豆寄相思，”方雪鸢认真道，“一般是送给心仪之人。”


    慕璟瞳孔一缩，却听她又道：“许是邓将军拿错了。”


    “既如此，不如我替嫂嫂保管吧，”慕璟朝她伸出手，“虽然红豆有相思之意，可这红豆手串我看不像是一般的红豆。”


    “嗯？”


    “这种红豆又名‘鸡母珠’，虽然鲜红光亮，可内含毒性，”慕璟道，“若是误食，一颗即可致命。”


    方雪鸢一惊，忙将手里的东西放到慕璟手中，触到他温热的掌心时指尖微微一颤。


    就在她要缩回手时，慕璟收拢手指握住她的指尖，她抬眸看向眼前的人，却见他神色专注地盯着她的手。


    她刚想抽回手，没想到慕璟竟然还摩挲了下她的指尖，肌肤的触感让她背脊一麻，听得他声音微沉：“嫂嫂手指好凉。”


    方雪鸢心跳加速，他抬眸对上她的视线，眸光微动：“想是在外面站久了，嫂嫂快回屋罢。”


    说完他又伸手拢了拢方雪鸢的毛领，动作自然得仿佛做了千百遍：“我先进宫面圣，晚些再来看嫂嫂。”


    直到那墨绿色的颀长身影坐上马车离去，怔然在原地的方雪鸢才回过神，方才慕璟一连串动作行云流水，亲昵得如同……如同夫妻一般。


    “呸！”方雪鸢猛地拍拍脸，胡思乱想些什么！


    芝桃在旁边疑惑道：“这昭王殿下要进宫的话，怎会绕到咱们瑄王府来？”


    “也许是顺路吧，”方雪鸢呵出口白气，“进屋吧。”


    芝桃回头望了眼长街，暗自嘀咕：昭王府明明离宫门更近，若要绕到瑄王府，得多行半个时辰的路程，哪里顺路了？


    时至深冬，御书房外冰凌垂檐，晶莹剔透，屋内炭火融融，地龙烧得暖如三春。


    掌事太监福全端着一杯顾渚紫笋放到桌上，对伏案批奏折的圣上道：“陛下，您看了好几个时辰的折子了，该歇歇了，龙体要紧啊。”


    明黄衣袖微动，年轻的帝王这才搁下朱笔，揉了揉发酸的脖颈。


    “陛下，昭王到了。”


    “传。”


    慕璟一进御书房解了墨狐大氅交给内侍，躬身行礼道：“臣弟参见陛下。”


    “起来吧，赐座，”圣上抿了口茶，隔着氤氲水汽打量这个素来风流的五弟，今日他难得穿了深色衣裳，连惯常把玩的折扇都不见踪影，倒显出几分稳重，“老四后事你料理得妥当，有心了。”


    “都是臣弟分内之事。”慕璟视线快速扫过圣上的脸，他的眼下有着淡淡的乌青，因为慕璜的事，这位年轻的帝王已许久未安眠了。


    他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接过太监端来的茶，状似无意地问道：“不知圣上今日宣臣弟进宫所为何事？”


    “今日方将军向朕提起一件事，”圣上摩挲着手上的玉扳指道，“他提起瑄王妃年纪尚轻，希望在她守孝满三年后，能准她回归娘家。”


    慕璟眸光微动，吹开茶叶：“方将军一向爱女情深，提出如此要求也是情理之中，圣上……准了？”


    “若是寻常人家，朕自然成全，”圣上眼眸忽明忽暗，“可若放瑄王妃归养娘家，之后她再嫁，那就由不得朕了。”


    慕璟明白，方家兵权的事，方雪鸢的婚事从来不只是儿女私情，他想起方雪鸢在鱼池旁的笑脸，认真道：“方明虎将军一向对陛下忠心耿耿，陛下大可放心。”


    圣上摆了摆手：“朕不是担心方明虎，朕是担心那些……那些一直想接着攀亲之名想和方家攀亲的人。”


    旁边的福全咳了一声，适时开口：“陛下，奴才今日在宫门口听到朝中几位大臣提到瑄王妃……”


    “嗯？”圣上语气瞬间沉了下去。


    “他们说自家儿子和瑄王妃年纪相仿，之前就动过结亲的心思，可当时陛下赐了婚，他们原以为没机会了……可是……”老太监的声音低了下去。


    “哼，这帮老东西，”陛下冷哼一声，“老四才走一个月，他们就惦记上未亡人了？”


    慕璟手指摩挲着茶杯边缘，凤眸映着幽幽的茶水波光，忽然他抬起眼皮看向圣上：“臣弟有一想法。”


    “说”圣上眼眸半阖，皱着眉头饮着茶水。


    慕璟忽然起身，撩开衣摆跪倒在地：“臣弟请旨，求娶方雪鸢。”


    御书房内静默了一瞬。


    “哗啦！”


    茶水杯子摔了一地，青花瓷片擦着慕璟的脸飞出，撞到后方的盘龙柱上。


    御案前的慕璟神色平静，案后的圣上却脸色铁青，屋内屋外人跪了一地。


    “圣上息怒，息怒啊……”福全慌慌张张地上前捧起圣上手，检查着有没有被割伤。


    “你！慕璟！你看着朕的眼睛再说一遍！”圣上指着慕璟的鼻子怒道。


    慕璟缓缓抬眸，眼底一片沉静，嗓音沉稳，复述了一遍：“臣弟，想求娶方雪鸢。”


    圣上怒极反笑，“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方雪鸢是你嫂嫂！你四哥才走了多久？一个月！而且她还在守孝期！你堂堂昭王，连这点礼数都不顾吗？！”


    “臣弟明白。”慕璟依旧语气平静。


    “你明白？我看你就是故意的！”圣上气得几个大步跨到慕璟面前，“左相家的千金知书达理，温柔贤淑，与你不相配么？”


    “臣弟并非周小姐的良配。”


    “你怎的就想娶个寡妇？天下女子那般多……”


    慕璟抬眸望着圣上，眼神沉静而坚定：“臣弟只要方雪鸢。”


    “这……”圣上被他罕见的执拗给唬住，一时语塞，缓了半晌又道，“瑄王妃可是还在守孝期。”


    慕璟提醒道：“先帝时期，容孝公主也是守孝期满三月就再嫁。”


    “哼，那是人家公主和对方两情相悦，”圣上斜睨他一眼，负手在身后，“你觉得人家瑄王妃愿意改嫁你？”


    “只要陛下圣旨到……”慕璟话未说完，可语气里的暗示再明显不过。


    圣上犹豫了，只要天子一道圣旨，哪怕是死了的人也得从坟里爬出来，可若由他亲自指婚，一次守寡，二次再嫁，传出去岂不是会被天下人议论？


    见圣上犹豫，慕璟又道：“臣弟发现近日出现在瑄王府门口的不明人士增多，其中不乏借着给四哥赙礼的名义打探瑄王妃的情况。”


    “什么？”圣上瞳孔一缩，果然，不安分的人比他想得还要多。


    慕璟从怀里掏出一个锦囊：“这是今日臣弟在瑄王府得到的红豆手串，乃是邓衡将军赠与瑄王妃之物。”


    圣上的目光在锦囊上来回打转,邓衡乃禁军统领邓山之子，而邓山手里则有十万禁军……若是邓方两家联姻……


    他转过身道：“容朕想想。”


    慕璟眼底掠过一丝暗芒，俯身叩首时，唇角几不可察地弯了弯：“臣弟，谢陛下恩典。”


    瑄王府祠堂，檀香袅袅，一片素缟，墙皮白得反光。


    方雪鸢跪在蒲团上念完今日最后一句“往生咒”，缓缓合上了经书。


    “唉……”她望着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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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的灵位叹了口气，每日早晚需来祠堂给慕璜诵经，这样的日子还得过上满满三年。


    三年如此漫长，她都不知道自己以后会变成什么样子。


    “王妃，以后的日子不会太难过的。”芝桃在一旁小声安慰着她。


    “再难过也不会有之前难过了，”方雪鸢道，比起和慕璜过一辈子，她守孝三年算什么。


    “王妃，许小姐来了。”芝杏碎步到门口禀报，话音刚落就听到许乐瑶的声音。


    “鸢儿，”许乐瑶已经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她看到方雪鸢跪坐在地上于是也拉过旁边的蒲


    一下跪坐在方雪鸢旁边，牵起她的手道，“我今日听父亲说，方伯伯向皇上提起，求皇上准你守孝期满能回娘家归养。”


    方雪鸢耳朵一下立了起来：“什么？”


    “是方伯伯偷偷跟我爹说的，”许乐瑶笑道，“方伯伯真的很疼你。”


    “我可以……回娘家？”方雪鸢的脸上慢慢露出一个不敢相信的笑容，“我可以回娘家？”


    许乐瑶点点头：“听说圣上虽未答应，可也没拒绝，多半是能同意的。”


    “太好了！”方雪鸢将手中的经书一扔，抱住许乐瑶，“我还想着我以后几十年守着这么大个王府该怎么过呢……原来我可以回娘家！”


    许乐瑶拍拍好友的背：“小声些。你高兴成这样，这段时日不是还为了瑄王一病不起吗？”


    “不是一回事儿。”方雪鸢按捺住激动的心情，努力控制住上扬的嘴角。


    “嘘，你心里知道就行了，”许乐瑶四周扫了一眼，“可别表现出来，瑄王殿下才走了一个多月……若是被旁人听去……”


    方雪鸢拍拍她的手：“行了行了我明白的。”


    许乐瑶看了眼慕璜的灵位，忽然话锋一转：“对了，鸢儿，你知道左相的女儿么，就是那个周玥，她和昭王议亲呢。”


    方雪鸢点了下头：“之前听说过。”


    “你知道？”许乐瑶有些意外，她仔细瞧了瞧方雪鸢的表情，“你没有别想说的吗？”


    “说什么？”方雪鸢不明所以，却看许乐瑶挑了挑眉，她猛地反应过来，不仅失笑出声，无奈地瞅了许乐瑶一眼，“你瞎想什么呢？他是我小叔！”


    许乐瑶不置可否：“不过，要说嫁给昭王殿下的话，最头疼的就是他的那些‘红颜知己’了。”


    方雪鸢歪了下头：“他外面的女人很多吗？”


    “都这么说，”许乐瑶笑了下，“我前些天在西市布庄那看到张侍郎和吕少监的千金为了他吵了起来。”


    “吵什么？”方雪鸢忽然好奇。


    “二人都看中了同一件名为‘云霓锦’的桃色布匹，就因为昭王喜欢美人穿桃色，可那布全京城就只有那么一匹，”许乐瑶耸耸肩，“所以两人因为抢布争得面红耳赤。”


    方雪鸢啊了一声，许乐瑶又道：“更有趣的是，我转过第二条街就遇到昭王了，你猜怎么着，他正和钱都尉的女儿站在宝光阁前说话呢！”


    两人相视一笑，昭王这般招蜂引蝶，只怕周小姐嫁过去，家里不会安宁了。


    闺蜜正说话间，管家快步走来，身后跟着一个老太监，方雪鸢认得出，这人是圣上的御前总管福全。


    “圣旨到——！”老太监奸细的声音响起，“方雪鸢接旨——”


    方雪鸢忙和旁人一并跪下，她心跳得厉害，方才才说起归养娘家的事，没想到圣旨这么快就到了，莫非……


    她屏息凝神，紧张地等着太监读出圣旨余下的内容。


    “奉天承运，皇帝昭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