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密室极大，路线错综复杂，教人迷了眼，根本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


    姚凌珍走了一圈，竟又绕回原处，隔着栏杆避开霄莱的呼唤，皱眉进了守卫房。


    随便随意翻找了一会儿，没看见什么有用的，倒发现了霄莱的腰牌。


    “晦气。”姚凌珍顺手将腰牌丢进火盆，腰牌在炭锅里发出噼啪响声。


    “隔壁娘子！你做甚么！”霄莱急的跳脚，却只能眼睁睁滴看着姚凌珍剥去守卫的外衣，麻利地套在自己身上，再一次消失在拐角。


    背光处，姚凌珍撕下一片衣角，蒙住了眼睛。


    晃动的火光从眼前消失，密室里的气味变的浓郁起来。她便这么静静地站着，呼吸间将感官逐一封闭，渐渐捕捉到空气中淡得几乎嗅不出的硝石气味。


    而后，画面便在脑海中一点点展开。被蒙眼押送入密室牢房的路程在心中倒放，每一丝气味的差异，每一滴水珠的节奏，都赋予每个转角以独特的标记。


    姚凌珍迈开脚步，循着独属于她的标记大步前行，不消半刻钟便畅通无阻地回到了密室的起点。


    她一把揭开蒙眼布，盯着密室门咬住了唇。


    那赵老三没有胡说，密室的大门无法从内打开——想来这也是她在密室内没有遇到其他守卫的原因。


    不过——


    假如蒙眼识路是她姚家人的天赋，解锁开门则是娇龙儿的家传绝学。


    “无法打开”的规矩，仅限于墨家以外的人。


    “怀瑾哥哥，”姚凌珍摸出六齿铜轮，“你总笑我学这些无用，却还是手把手教了我。在你心里，我早便是你墨家的人了，对么？”


    她的手指因方才的扭打早已僵硬得不听使唤，但她还是捧着六齿铜轮压进心口。片刻后，姚凌珍附耳到密室门上倾听，那远超常人的耳力便顽强地穿过厚重的大门，触及门外人绵长均匀、昏昏欲睡的呼吸。


    而后是更远处的脚步声，和略有慌乱的奔走。李府的人今夜似乎忙于什么——想来，这便是娇龙儿给她创造的机会。


    姚凌珍不再犹豫，用颤抖的小尾指艰难地对准了六齿铜轮上细小的机簧，启动了被娇龙儿亲手改制过的破锁神器。


    开锁的过程并不顺利，出门的那一刻也差点儿被昏睡的门卫发觉。门卫打着呵欠问她“干什么”的时候，她拉紧了外袍，学着守卫的语调粗声粗气地道：“赵老三躲懒，只能教我受累了！”


    门卫半梦半醒地笑了两声，她埋下头赶紧离去。


    密室的门在一处不起眼的院落里。院落之外，李府的奴仆端着捧着各种箱子奔忙，在几个不同的院子穿梭，其中不乏穿着望君山服饰的女婢，脸上挂着高人一等的表情，吩咐奴仆仔细些，碰坏了要你们的命云云。姚凌珍做漕帮二帮主时，许多奇珍便是通过她手运进洛阳再转望君山，她甚至瞥见了几只眼熟的箱子——这紫苑夫人暂住李家，怎地也要携带这许多家当？


    可时间紧迫，机会稍纵即逝，她心知不该多看，扭身往更僻静的地方寻找出路，只不过...在错综复杂的密室地道，她能一步不错地走回头路；可在嘈杂开阔的李宅后院，她是个不折不扣的路痴。


    所有的标识看起来都长一个样。这座月亮门她方才似走过，那株苍松她曾用来隐藏身形，却始终找不到一爿临街的院墙...


    她迷路了。


    姚凌珍脚下不停，心中愈急。一个稍微壮实的人都能拖住她，对她而言，被人发现即是完蛋，还要白白辜负娇龙儿一番安排。为今之计...


    她倚靠着一颗看上去很有些名贵的怪石坐下，平复奔走带来的喘息，再一次掏出布条蒙住了眼睛。


    哪处更僻静，哪处便是她的生路。


    视觉消失，周遭似清晰起来。假山之后是冻塘、石路，还有连廊、花窗...


    “夫人所言，朱某明白。”


    中气十足的男人声音吓了姚凌珍好大一跳，她受惊愈走，可随后的话又吸引了她：“但朱某不明的是，墨家神兵，又如何能为望君山所用？”


    另一把声音响起，姚凌珍几乎从说话者的腔调音色想象其主人的美貌。只是那说出来的内容，教人直皱眉头：“身为秦家妇，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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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不就是望君山的？”


    紫苑夫人轻笑，接着说道：“都虞候不必挂心这些细节，只需稍作想象，若你我合作，望君山便能给幽州提供同‘朱雀门’之神迹...那么，您这一趟，才叫立了大功。”


    屋内陷入短暂的沉默。


    与紫苑夫人密谈者，正是主动**、带着伪装成客商的幽州军前来求卦的朱子业。他年前到达望君山下，礼物流水般送上山，却月余不能得见；好不容易在雪林间碰上秦无瑕，倒差点挨了一鞭子；他追随秦无瑕的踪迹一路赶到许州，不想又扑了个空...


    听说召他回去的军令已在路上，可若无功，如何能返？


    自望君山门人与淮西军发生正面冲突后，他曾接到过望君山的帖子。对方话说得好听，却迟迟不给态度，在又一段长时间的沉寂、在他以为一切无望之时，却突然受到召见。


    一见之下，大失所望。愿意见他的，并非望君山的秦**，而是其母紫苑夫人；连所谈之事，他也有些看不上。


    紫苑夫人不会卜卦，说的都是些修道之人不该沾染的俗事。她拐弯抹角地讲了许多，大抵不过是可提供助力，借墨家机关之术为大幽州提升实力，争夺天下——


    可笑，他幽燕子弟，缺的哪是实力？


    紫苑夫人观朱子业神色，知他看不上自己手中的筹码。她与权贵交往频繁，甚至她自己也出身权贵，深知这些人的胃口与贪婪。但一个小小的都虞候敢如此拿乔，不过是欺她是个无主的妇人罢了。


    都怪秦先死得太早，害她什么破事都得亲自操持。


    紫苑夫人心中不甘，脸上却半点不露，美目闪动间已想好说辞：“都虞候有所不知。‘朱雀门’神迹，对龙亭机关而言只是尔尔，而龙亭机关，更只是九齿金轮所能操控的万一。此事最早可追溯到始皇，当年他曾命墨家制下九九八十一座...”


    朱子业抬手制止了紫苑夫人继续说下去。他侧耳细听，眼神忽地一冷。


    “鼠辈！还不速速现身！”


    金错刀呼啸着飞过窗棱，击中院子里偷听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