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便在堆积如山的奏简中，翻到了无数反对立姬瑶为后的声音。他越看越恼，直至将奏简狠狠摔在地上，一众宫人立即屏气敛声。赵高见状，连忙走下台阶，小心翼翼地将奏简一一捡起，又轻轻放回案几上。


    他压低声音，劝慰道：“陛下息怒，不要伤了身子。”他发现，最近两年，陛下的身子日渐虚弱，时有吐血、晕眩之症。


    嬴政怒道：“这帮家伙，明着是反对立姬瑶为后，可看看他们举荐的人，全是为自家谋划。”


    赵高附和道：“天下之人，谁不想与陛下攀上亲戚，既能得享特权，又能光耀门楣。”


    嬴政不屑地“哼”一声，“他们倒是想得美。”


    正月第一次早朝，仍有大臣不怕死地站出来，义正言辞道：“陛下，秦国于瑶夫人有灭族之仇，她实在不适合做我大秦皇后。”


    另一大臣也紧跟着附和：“陛下，瑶夫人的身份存疑，她是不是真的燕国公主还不清楚，万一是潜伏的刺客也不好说，因此不宜为后。”


    “陛下，依臣看，郑夫人侍奉陛下多年，可为后。”


    ......


    “够了！”嬴政一声怒吼，吓得那帮臣子瑟瑟发抖，“朕择后，还轮不到你们来置喙。诸位是朝中肱骨，做好自己分内之事已是不易。若是太闲，就去修长城！”


    去修建长城？此言一出，众臣皆噤若寒蝉，不敢再多言，但是心里仍存不满。


    又听陛下沉声道：“后位，当由贤淑仁慈、知礼宽厚之人担任，而非朝中世家所举。否则，外戚干政，必将祸国殃民。朕之意，已说得十分明白，此事休要再议！”


    如此一来，丞相李斯可就遭了殃。这帮大臣纷纷找上门来，让他去劝诫陛下另择新后。李斯无奈，只好捧着奏简，硬着头皮来到章台宫面见陛下。岂料，奏简虽呈了上去，陛下却并未见他，还将赵高轰了出来。


    他望着附近正在垒砌的宫殿，轻轻叹了口气，心中满是无奈。


    暝色浸透窗棂时，姬瑶端着菜肴走进章台宫后殿。见嬴政趴在几案上睡着了，她脚步放轻，心想，每天都要批奏成堆的奏简，这样的工作态度，就算在现代社会，那也是老板抢着要的精英啊！


    只要姬瑶不在后殿过夜，嬴政便不需要那么多炭火。她轻轻放下菜肴，转身去旁边拿了件外衣披在他的身上。眼睛顺势一瞟，便看到了奏简上的内容。在嬴政的监督下，她如今读小篆已基本不在话下。


    她看到，几案上堆满了反对立她为后的奏简。难怪宫人们都说最近陛下心情不太好，想必是一直为此事忧心吧？她默默叹了口气，心中五味杂陈。


    这时，嬴政忽然转醒，迷迷糊糊地直起身。见到姬瑶眉宇间带着一丝担忧，他一手握住姬瑶的手，一手将奏简卷起，轻声问道：“几时来的？”


    “刚到，做了几样清淡的小菜。”姬瑶微笑着回答。


    嬴政握住她的手掌，用了下力气，“好，用食！”


    两人吃完饭，携手漫步至花园。姬瑶无意中瞥见后花园多了一架秋千，惊喜地走过去，“这里什么时候多了架秋千？”


    “许是宫人看这里太空旷，就架了一个。”嬴政漫不经心地回答。


    姬瑶不信，笑着坐上去，调侃道：“那这个宫人可太有心思了，陛下可赏了他？”


    嬴政睥睨着她，走过去，道：“架个秋千就有赏，夫人出手可真阔绰啊！”


    姬瑶扬起脖子，“嗯，因为我喜欢。”她弯唇闭眼，迎着晚风，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嬴政见她如此开心，走到她身后，轻轻推着她。


    姬瑶被这突然一推，吓得双手连忙握紧秋千绳，随后笑得无比灿烂。


    玩累了后，两人一起坐在秋千上，姬瑶感叹着，“真好！”


    嬴政转头问：“哪里好？”


    “能和陛下在用食后，一起坐在秋千架上看月亮圆缺，星云密布，就很好呀！”


    嬴政弯唇，“以后每晚咱们都出来看。”


    “好！”姬瑶一口答应下来，她又换个姿势，依偎在嬴政怀里，说，“其实我们能这样相处，我就已经很知足了。陛下志在天下，不要因为后宫之事和朝臣有龃龉，换个角度看看，其实朝臣说的也不无道理。”


    嬴政看着怀中的美人儿，低头问：“你不想做朕的妻子？”


    姬瑶沉思良久，说：“我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做一国之后，我更不想让你为难，为了我在群臣中苦苦周旋。本来一位雄霸天下的霸主，却为了我搞得焦头烂额，这实在不是我想看到的。只要我自己知道你对我很好，那就足够了。”


    嬴政却霸道地说：“谁说朕为难？朕立后关他们何事？你不用管那么多，就安心等着。等宫殿盖好了，朕亲自以皇后大礼领着你走进去。”


    姬瑶无奈道：“陛下——”


    嬴政打断她，“不要再提了，朕意已决，不可更改。”


    真是一头倔驴！姬瑶心中半是高兴半是忐忑，历史上嬴政并无皇后，这一点时刻提醒着她，让她心中隐隐不安。


    就在姬瑶愣神时，嬴政又说：“下个月朕要巡行东方郡县，你准备一下，和朕同去。”


    姬瑶再次愣住，还出门啊？！这么爱旅游，在现代一定是很好的旅游搭子。咦，她突然想起来，历史记载，这次出行好像会遇到铁锤击车，但好在嬴政并未受伤。


    一提到出巡，嬴政就兴奋不已。姬瑶每每看到他站在地图前，兴奋地谈起出游路线时，就能想象到，这大哥要是在现代，一定是个立志走遍全球的旅行者。


    此刻，姬瑶已经陪着嬴政坐在当时最先进的交通工具——青铜马车里。


    她悄悄抬眸，嬴政坐在主位，正全神贯注地看着奏简。姬瑶努了努嘴，轻轻放下手中的毛笔，揉着酸痛不已的手腕。看着桌案上自己写下的字迹，她都不禁佩服起自己来，嘿，这小篆写得是愈发漂亮了！


    这可得归功于嬴政。之前，姬瑶借着寻找《韩非子》的由头，频繁地往返于禁书阁。其实啊，她是想抄一些即将被烧毁、且在后世已失传的书籍，再找机会让这些书简流落到民间藏起来。


    可没过几天，嬴政就跟嗅到了什么似的，突然找到她，一本正经地说这是为了她好，让她每日在章台宫抄写一卷他指定的书简，还得弄懂每一个字，不然就不许她回燕归宫。


    姬瑶总觉得这两件事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却怎么也抓不到他的把柄。每当看到嬴政瞧着自己抄东西时那带着玩味和教训意味的眼神，她心里虽有气，却也只能暗自咬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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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敢傻乎乎地去质问他，只能默默咽下这苦果，每天不停地抄抄抄。


    不过嘛，这一来二去的，小篆她倒是认识得差不多了，看书完全没问题了。如今再看看桌案上自己的字迹，那叫一个漂亮，姬瑶心里不禁有点小得意。


    她悄悄打了个哈欠，旅游真累啊！这大哥一天就跟打了鸡血似的，晚睡早起，早上还能抽出空来练剑，白日里还很少睡觉。姬瑶真是打心眼里佩服他。


    她慢慢挪动身子，掀开车窗的帘子，呼吸外面的新鲜空气，她内心感叹着：没有尾气的时代，空气就是自然清新。


    姬瑶趴在车窗上左右瞧着，他们这架马车前后还有多辆规制相同的青铜马车，它们并行行驶，巧妙地制造出视觉混淆，让刺客难以准确锁定目标。而且，她和嬴政乘坐的这架马车，每天都是随机排在队伍中的。看来，这大秦的安保措施已经相当到位了。


    “该到哪儿了？”突然，嬴政的声音响起。


    赵高的声音随即传来，“陛下，再走不到一个时辰就到三川郡了，行宫那边已经准备妥当。”


    得到回答的嬴政未再出声，姬瑶又听到赵高轻轻敲了几下车门，接着双手托着托盘走进来，上面放着一盘糕点和一盘水果。他恭敬地说道：“陛下是否饿了？先垫一口，到了行宫就方便多了。”说罢，他将东西放到桌案上，才退着离开。


    姬瑶见嬴政拿起糕点，左右看了看又放下了，她问：“陛下饿了？”


    嬴政将手里的竹简卷好放到一旁，没好气地瞥她一眼，“你说呢？”


    姬瑶偷笑，出门在外，一切自是不如宫里，尤其是在饮食居住上。嬴政的胃早就被她给喂刁了，这几天姬瑶看得出来，他就是在勉强抵饿而已。其实，她又何尝不是呢。


    姬瑶拿起一颗酸甜适中的梅子咬了一口，感叹道：“还不错，酸甜的！唉，这时候要是有一盘酸甜可口、外酥里嫩的锅包肉该多好啊！”说着，还不忘偷偷观察嬴政的表情。


    嬴政听着他气人的话，睥睨着她，“这还不好办？朕给你匹快马，你连夜回咸阳不就能吃到了。”


    姬瑶扬眉，有些失望道：“哦，原来陛下这么贴心呢！我还想着要不要今晚在行宫做呢。”


    “行宫什么都没有，你怎么做？”


    姬瑶嘴角含笑，神秘兮兮地说：“我这次出来，带了铁锅和一些豆油的，可以做很多美食呢。哪知，人家不需要，我一会儿就要带着它们回咸阳。”说罢，将头扭到一边，装作生气的样子。


    随即，一只胳膊伸过来，拽起她的胳膊，整个人就被拽到了嬴政的腿上。只听嬴政吃惊地问：“你说真的？”


    姬瑶轻哼一声，故意气他道：“我要回咸阳了，我什么都不知道。”


    “不许回去！”


    姬瑶搂着他的脖子，质问：“是不许我回去，还是不许它们回去？”


    嬴政看着她，双眸渐渐眯起。这个小女子，总是给他下套。但是，一想到那些美食，嬴政连忙说道：“都不许！”


    姬瑶一根食指指在他的心口处，调皮地问道：“真心话？”


    嬴政苦笑着在她耳边不知说了什么，只见姬瑶的耳朵和脸颊瞬间红得都能滴出血来。她小粉拳打在他的身上，娇嗔道：“瞎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