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月色妩媚。


    随着浪漫之乐《安娜与普鲁托》悠扬的鸣奏，身着盛装的贵族们纷纷进入明亮耀眼的宴会厅。


    华美繁复的水晶灯将宴会厅中心的舞池映照得流光溢彩，宴会厅外侧的贵宾休息区也被精心布置过。


    这是独属于贵族的享受区，除了来往的仆人和侍应生在忙不停的服务，像晞尔、杰克、露露三人这种外围人员，只能在贵族们入场时瞥一眼其中的盛况。


    为首的是劳瑞·安诺福斯殿下，法米娜·加纳与皮罗星·布提思紧随其后。


    劳瑞殿下致辞后，舞会正式开始。


    晞尔在宴会厅外的对着海风和月亮发呆，无意间看见船侧放下了什么东西，似乎是艘备用的小船。


    “有人要乘船离开？”


    她本想跟去看看，但特普宁的叮嘱还在耳边回荡，最终还是忍住了自己想一探究竟的心。


    “晞尔小姐，对吗？”


    一位与杰克、露露同样穿着，戴有更高职位肩章的护卫走到晞尔面前，问。


    “他是布提思家的护卫，至少是一支小队的护卫长。似乎有点眼熟……我是加纳家的护卫，他找我能有什么事？”


    “我是？”晞尔用疑问的语调回答着。


    “我是怀特·罗耀特，布提思家族的一名护卫长，还记得吗？我们之前见过。”


    晞尔摇摇头，没有说话，看着面前这位脸型方正、头发油亮、五官俊美如雕刻的布提思护卫。


    “平民公职选拔大会首日，我奉殿下命令请您去过休息室。”


    “哦……”晞尔想起来了，当时一脸冷淡的人还真是面前的怀特·罗耀特。


    “怀特先生，请问您找我有什么事呢？是法米娜殿下有吩咐吗？”


    “呵呵，出于私人的意愿，我想邀请你与我结婚，成为我的妻子？”


    “啊？！”


    晞尔一下子被面前疯子般的言论吓沉默了，同时，她的感知告诉自己，面前这位怀特先生对自己没有恶意，甚至……确实在紧张……


    “你饮酒了吗？要知道，今天我才知道你的名字，这勉强算是我们第二次见面……”


    “你现在在跟我求婚，这样开玩笑非常不礼貌！”


    怀特眼细唇薄，尽管称得上俊美，但连他微笑在晞尔看来都有些刻薄。


    他解释道：


    “我祖父辈起便效忠布提思家族，我本人从未交往过女友，更没有组建过家庭。我愿意让请皮罗星殿下见证我们的婚姻，如我对你不忠，布提思家族必会将我遗弃！”


    晞尔这下更懵了：


    “他该不是脑子坏掉了吧……突然没头没脑地说这些。大哥，谁认识你啊？谁在意你的忠诚啊？啊？”


    她干脆地拒绝：


    “不可能，我不知道你是出于什么目的来找我，反正绝对不可能！”


    遭拒绝的怀特上前两步，不可置信地问：“为什么？”


    “我根本不认识你，该问为什么的是我吧？你该不会是和护卫打赌打输了找我寻开心的吧？”


    “我是诚心向你求婚的，你是孤儿，没有家庭，这些我都清楚，难道你不渴望被一个繁盛的家族接纳吗？”


    “如果你愿意成为我的妻子，那你便可以不再做护卫工作，我的薪水供你取用，这有什么不好的？”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晞尔一把将面前的怀特推开，用不吵到贵族舞会的声音大骂道：


    “你头脑生病了吧！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你这是在骚扰女性，你那个‘繁盛’的罗耀特家就是这样教导你的？”


    “我再说一遍，我不可能答应你，甚至今天之前，我都不认识你！”


    “感谢你愚不可及的自信与自恋，让我知道原来求婚是一件这么可笑的事！”


    一股脑说完，晞尔长吸了一大口冷气，感觉胸口中的烦闷一扫而空。


    出乎她意料的是，怀特听完并没有恼怒，不仅是表面没有，晞尔也没有感知到氛围的变化。


    他后退两步，深深向晞尔鞠躬行礼：


    “好吧……是我冒犯了。如果你不肯答应我的求婚，是否能考虑我第二个请求？”


    晞尔觉得面前这个精神不正常的护卫长肯定说不出什么好话，于是听也不听就拒绝道：


    “不答应，请你离开！”


    “加入布提思家族，仍旧是护卫团的岗位，但是薪水翻倍。我留意到你和杰克、露露相熟，我可以将你和他们分到一队。”


    “但前提是，现在就进去向加纳家族请辞。”


    “——啊？”


    晞尔的头嗡嗡作响，她怀疑自己是不是开始晕船了：


    “这人到底想干什么？一会求婚、一会挖角……我脑袋是不是坏了，这是一场没有逻辑的噩梦，根本不是现实？”


    “别逃避了，这就是现实……冷静下来！”


    “先是求婚、后是让我加入布提思家族……首先我可以排除怀特对我有好感，他虽然不一定有恶意，但绝不可能真心想追求我。”


    “其次，不管是结婚还是改换门庭，都蕴含着同一个条件：让我离开加纳家族！”


    “难道他们要对加纳家族的人动手？”


    晞尔迅速否定了自己的猜想：


    “我只是一个战斗能力微弱的感知者，也并不受法米娜重用，所以从我这里做突破口不仅没用，还会打草惊蛇。”


    想来想去，晞尔都没想通怀特的目的。


    “虽然薪水翻倍的条件充满诱惑，但怀特催的太急，并且我完全不信任他！总感觉这里面有陷阱……最重要的是，我的本领也不值这个价钱……”


    于是晞尔又一次干脆道：


    “我拒绝。”


    怀特终于皱起了眉头，问：


    “理由呢？”


    “理由很多。总之，我拒绝。”


    怀特还想多说些什么，但晞尔只是想他伸手行礼，请他离开。


    ……


    夜深了，随着酒醉浓熏的贵族们渐渐离开，宴会厅的舞会在悠扬的提琴声中结束。


    晞尔左等右等都不见自家雇主法米娜出来，她从傍晚站到夜色浓稠，不免有些枯燥和疲惫。


    以前在富兰多市场虽然也整夜值班，但好歹有个椅子坐着……


    “晞尔，你过来下。”


    法米娜最常用的贴身女仆莉亚跑出来叫她。


    晞尔小跑两步，但因为站得太久，小腿隐约有些僵硬：


    “怎么了？”


    “法米娜殿下喝醉了，要你扶她去楼上的甲板。”


    “要我去？”晞尔确认道，毕竟她从来都只是远远地跟着，从没近身服侍过法米娜。


    倒不是她想偷懒，她是真怕自己犯错！


    “让你去你就去，快点，我们还要去舱房收拾布置！”


    “好吧，不就是扶个贵族小姐上甲板吗？别摔死了她就得了……”


    这么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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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晞尔拔腿往宴会厅的中心跑去。


    耀眼的灯光下，法米娜身边仍围着不少殷勤的男士，她看见晞尔后冲她招招手，接着倚靠在她的手臂和肩膀上：


    “明天见。”


    晞尔小心地搀扶着法米娜离开宴会厅，从宴会厅一侧的通道一路直行，走到舱房和甲板分道的路口，问。


    “殿下，您是要回房休息吗？”


    “不，去船尾的甲板。”


    晞尔只能遵从命令。


    一路上，她感到法米娜看似面色红晕、身形踉跄，可抓着自己小臂的手却很有力量。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紧张，晞尔竟然觉得被倚靠的胳膊和肩膀都隐隐有些僵硬和发凉。


    “不就是扶个贵族吗晞尔……你至于吓成这样吗？”


    走着走着，她竟然感到两只腿也有些不听使唤……


    “坚持一下……把法米娜摔伤的话，我肯定会被免职……再回富兰多市场，琳娜女士也未必会雇佣我……”


    她的步伐一步比一步沉重，身体一步比一步麻木，短短几十米的路仿佛跨过了生与死的边界。


    她半面身体彻底失去了感觉，晞尔想调整搀扶的姿势，却发现胳膊半点动弹不得，身体却还机械、平稳地向前走去。


    终于走到了宽阔的甲板尽头：


    “长椅……殿下休息……”


    晞尔断断续续地说完话，只见法米娜一改刚刚的绵软，反而轻盈地提着裙摆坐在了冰凉的长椅上。


    晞尔再也坚持不住，毫无预兆地跪倒在法米娜的脚边，手臂却还被这位假醉的贵族紧紧抓在手里！


    “她为什么一直抓着我的手？我被诅咒了吗……没感觉到危险啊……”


    “难道一直以来，不是我在扶她，而是她在抓着我？”


    “没错！是法米娜搞得鬼！”


    她懊恼自己怎么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身体完全被长椅上坐着的法米娜控制，她想呼救，就连嘴都张不开！


    “晞尔，你痛吗？嗯……这是我第一次使用能力，心里没有太多把握……”


    痛？她在说什么，她又在使用什么能力？自己之前倒是打听过，可贵族的异能大多都是隐私，所以她至今没打听明白！


    “别费劲了，你清醒的太晚，过不了多久，你的灵魂就会彻底进入我的身体。”


    烂泥一般趴跪在法米娜脚下的晞尔浑身只有脑袋还能用。


    此时此刻，她似乎变成了一直被剪断了提线的木偶，只有左手还被红发魔女提着……


    身体在呼吸间逐渐僵硬到完全失去控制，平日里像喝水一样简单使用的感应能力因为精神体的萎缩彻底失效，恐怖而绝望的猜测终于浮现在她的脑海里：


    “难道……难道……这就是灵魂被抽取的感受？！”


    “法米娜是换魂师！”


    “呵呵，你居然知道换魂师……看来伊戈的培训做的不错嘛！”


    “别吃惊，你我的灵魂现在在同一具身体里，我们当然能进行意识的交流。”


    随着脑海中法米娜的话音落下，晞尔才发现，自己的灵魂和意识已经完全进入法米娜的身体，而自己正以法米娜的视角看着原本属于自己身体逐渐恢复活力！


    “为什么要抢夺我的身体，你不是贵族吗？”


    “你知不知道！一旦换魂完成，你的身体中装有我的错位灵魂，天罚会降下神火将你的身体烧成灰烬！”


    “当然，我可是换魂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