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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我媳妇拿了反派剧本

    第32章


    “季然,是你说的,哪儿也不去了,这辈子就是我的了!”江未寒忍了一路,眼眶都发红,他死死的盯着他身下的人,仿佛盯着他的猎物。


    季然本能的挣扎了下,江未寒把他抱的太紧了,但他这一挣扎,触动了江未寒不知道哪一根神经,那种从他怀中失去的感觉在这一刻骤然间占据了他的心,让他牢牢的紧箍季然,粗声道:“你哪儿也不许去!”


    季然动了下他被抓住的手腕,跟他说:“你先松开我,要不我怎么弄?”


    江未寒确定他不跑,把他手放开,季然手都累酸了,江未寒还跟一块儿火炭一样,且越来越暴躁,像是那些发泄不出来的火气都积聚在了他体内,等积聚到一定程度就要炸了。


    他不耐烦自己给他揉了,把他压在身下本能的要自己来。


    他粗哑着声音问他:“宝贝,我爱你,我能睡你吗?”


    江未寒那双眼睛里带着旷野的热风,带着深夜怒卷的波涛,仿佛下个瞬间就要将季然吞掉然后蒸发。


    他捧着季然的脸,带着薄茧的手一下下的摸索,跟求欢前雄性对雌性的讨好。


    季然还有理智,跟他说:“不行的,上次我在洗手间说的话是真的。”


    江未寒摸着他的脸顿了下,上次洗手间季然跟乔梁说他们两个的对比结果,江未寒这么想着,眼神一下子幽深起来,他低头吻他。


    季然脑海里一片炫目的光,像是他们计算机上用程序编写的烟花,盛开到极致都是白的。


    后面季然又看了半个晚上的烟花,眼皮最后实在睁不开了,就合上了,他不知道江未寒什么时候睡觉的,他也顾不上他了,反正最后看他的时候,江未寒正笑着呢,很温柔,没有暴躁了,那应该就是解了药性了。


    季然半夜的时候被233系统叫醒了。


    他在床上躺了一会儿才觉得神魂归位,他把台灯摁开,发现江未寒还握着他的手,江未寒是睡着的,手松松的握着他,但是十指相扣。


    季然怕吵醒他,小心的把手抽出来,靠在了墙上,他身上跟被火车碾过一样,好在手跟脚不疼,江未寒后来给他按摩腿了,没有让他抽筋。


    季然坐了一会儿后想起了什么,他掀开被子看了下自己身上的白色痕迹,跟233说:“系统,我昨天行了。”


    这个他记得很清楚,而且有证据,他肚子上的不是江未寒的,江未寒的都留在他肚子里了。


    233系统:【……少爷,你的关注点是不是错了?】


    季然跟他说:“我之前都没有BO起过的。我都不知道原来是这种滋味。”


    233系统觉得自己脸红了,它虽然不能看到脖子以下的内容,但只从他的喊叫声也能揣摩出战况激烈,滋味……应该还行。


    233咳了声:【少爷会不会是药性的原因?】


    季然摇了下头,以前夜总会里有掺料的酒,有漂亮的小男生坐在他怀里,他都没有任何的反应。


    看样子他真的是底下的那个,要进去才能有反应。


    季然看了下江未寒,他应该很高兴,终于测试成功了。


    江未寒睡的很熟,长睫毛平铺在脸上,特别安静。季然没有叫他。


    他看了一会儿后问系统:“系统,你拍照了吗?”


    233系统跟他轻声说:“少爷我都拍了。”


    季然缓缓点了下头,爬下床把衣服一件件穿上,衣服都在地上,昨天江未寒脱的太着急了。


    季然给他把衣服都迭好,放在旁边的沙发上,才走出酒店。


    酒店离学校有一段距离,季然走的很慢,屁股还是疼的,尽管江未寒说很轻很轻的,可他被药性控制着没有多少理智,而且还做了好多次。季然走的有点儿别扭。


    233系统也不催他,让他一边走一边过脑海里的照片,这些都是233系统帮他拍的证据。


    季然一张一张的看,从他认出主角开始的那一天起,系统就在帮他拍照了,他跟江未寒看孔雀的、吃冰棍的、一起看烟花的、写作业的、还有江未寒做饭的,那张尝青椒的,季然让系统给他特意拍的,这会儿季然就看着这张照片顿了一会儿。


    他想起自己当时看江未寒尝青椒时想的话了,他说江未寒有一天知道自己是条毒蛇的时候会不会很难过。


    季然半个多小时终于到了学校,又花了尽十分钟才爬上墙,翻进去。


    他去的地方就是他之前提前踩好点儿的宣传栏。


    但当他到那里的时候才发现有人捷足先登了。


    宣传栏上贴了满满的照片,不知道是谁拍的,比233系统拍的还要齐全,且不止是今天晚上的。


    也就是说早有人盯着他们两个了,是谁呢?


    季然一张张的看,面无表情的想着。


    嫉妒江未寒的人太多了。


    季然盯着这些照片里的自己,那个人也许是忌惮他还是季校长的儿子,拍的每一张照片里,他都是背面,即便是有侧面的时候,他的脸也被处理了,打上了马赛克。


    特意针对江未寒一个人。


    而那个人是谁,好像不言而喻了。


    季然盯着其中一组照片看,这是昨天晚上的,他跟江未寒进酒吧,又出来,再在巷子里深吻。


    拍照的人能在昨天晚上拍出来,并洗出来,像是早就筹谋规划好的。


    季然没有把这些照片撕下来,他只是看着,因为他的目的也是这个。


    现在只不过是有人比他先动手了而已。


    不管是谁,目的都一样的。


    他只是想,原来他真的是这么毁了主角名声的。


    他是其中最重要的一环。


    季然长久的站在宣传栏前,天上下雪了,三月低、快到四月份了竟然还会下雪。


    古人有窦娥冤,6月飞雪。现在是不是连老天爷都觉得江未寒含冤呢?


    季然站的脚疼,他的脚被雪埋住了,这里的雪下的很大。


    他往上抬脚,却因为保持一个动作太久,脚冻僵了,这一动跟踩在无数针尖上一样,季然直接扑在了雪地上,太疼了,他在雪地里打滚。


    233系统都急的快出乱码了:【少爷,少爷,你没事吧?】


    季然听不见他说什么,也顾不上说什么,他只是在雪地里趴了好一会儿才爬起来。


    他在宣传栏上贴上了一张照片,江未寒握着他手的照片。系统每当提供证据的时候都是完美迅速的。


    弄完后季然拖着步子往回走,走到酒店时他才意识到错了,他不能再进酒店了,他得回家,只是家里还有周姨,周姨会问他为什么就自己回来了。


    于是季然就坐进了小区的花园的亭子里,等着天亮。今天是周一,周姨会去进新书,会很早出门,他就可以回去。


    季然有种做贼一样的感觉。


    冬天天亮的晚,季然看了下手表,现在是5点,还得两个小时。


    233系统陪他下棋,凉亭里有棋盘,只不过现在被飘进来的薄雪覆盖了,季然也没有抚去,他跟233系统下棋不需要棋盘,有雪正好,季然记着棋盘纵横的线路,想下在哪儿就在雪层上戳一个窝。


    233系统调集了全网最顶尖的棋盘残局陪着他下了大概两个小时,总算没有让季然在凉亭里睡着。


    季然最后一盘都快睁不开眼了,好在他终于看到周姨的车出小区了。


    季然回到家就爬床上睡觉了。


    周一的早上,学校炸锅了,江未寒是他们学校的风云人物,不仅仅是因为他成了季校长的继子,还因为他拿到了全校唯一一个Q大的保送名额。


    他的名字在宣传栏里是荣誉的代表,然而今天,他的丑闻照片贴满了整个宣传栏。


    宣传栏就在教学楼下,每一个学生路过的地方,所以一个早上,江未寒的绯闻就传遍了。


    江未寒是同性恋。


    这个消息足够在这个年代的高中校园里炸起了锅。


    以前的天之骄子骤然落入泥潭,一个早上所有同学都在讨论。


    “真的吗?江未寒真的是同性恋吗?!”


    “哎呀,太恶心了,他怎么会是同性恋呢?!”


    “真是看不出来啊,平时一副三好学生的模样,还每年代表新生讲话呢?”


    “他还是Q大的保送生呢!”


    “还保送?出了这样的事,他还有脸要保送名额吗?”


    “你们说他真的是吗?这也太可怕了啊,我跟他同学三年呢!我现在一想到他看我的眼神,恶心!”


    全校的人热议,一班的同学更是如捅了马蜂窝一样,连教室都不去了。


    “之前他其实就有这种苗头的,他对女生都不怎么理会,但对他的哥们都很好,尤其对咱们季校长的儿子好。”


    “你这么说的话我想起来了,他俩之前还亲过。”


    “……季校长的儿子?”


    “他真的是同性恋啊!”


    周明明眼圈发红的说:“别说了,他不是!”


    她的同桌跟她说:“明明你就别难过了,他不值得的!”


    “那么多照片,骗不了人的。”


    乔梁抬手就要去撕那些照片,被别人拦住了:“你撕什么,你撕了现场都被破坏了!”


    什么他们的现场?!


    乔梁使劲怒吼:“江哥他不是!你们别污蔑他!”


    同学的矛头又指向了他:“你怎么知道他不是呢,你平时就跟他玩的很好,你不会就是他那个吧?”


    他们嫌恶到都用‘那个’来表示了。


    “放屁!你们他妈的闭嘴!”


    乔梁涨红着一张脸,一脚踢在了宣传栏的柱子上,他自己疼的蹲了下来。


    昨晚的雪下了那么厚,但宣传栏前的平地上踩的一片泥泞。


    “那是江未寒吗?他还敢来吗?!”


    正当众人议论纷纷的时候,突然有人喊了一嗓子,乔梁猛的站起来。


    真的是江未寒。


    “江……江哥!”


    第33章


    “江……江哥!”


    乔梁跑上去,语无伦次的跟他说,说不清楚,他颤抖的指了下宣传栏。


    江未寒走上来,看他上前,原本围在这里的学生跟虫子一样受惊退散,仿佛江未寒是什么恶心的物种。


    江未寒看了他们一眼,站到了宣传栏前。


    他跟季然一样,一张张的看,照片现场保护的很好,照片一张都没有少,江未寒一张张的看完了。


    目光最后钉在那张十指相扣的照片上。


    其他所有照片都是偷拍的角度,但这张不是。


    “别在这里聚集!都散了!还上不上课了!”老魏从远处跑了过来,他得知消息的时候已经晚了,从办公室跑到这里,不知道有多少学生都看到了。这让他心急如焚的挥散着其他学生。


    “闪开!都回自己班级去!任何人不得非议!”


    他吼的很大声,脸色非常不好,跟早上阴沉沉的天空一样,抗议的同学们想说点儿什么,但又不敢说了。


    学生都散去了,老魏沉着脸看着宣传栏上的照片,江未寒正在一张张的把照片往下揭,神情冷漠,如果不是手指发抖,老魏都以为他不在意。


    “先跟我去办公室。”


    老魏带着江未寒去了他的办公室,想了一路,想责备他,想质问他!可等问出口的时候变成了:“你没事吧?你别担心,我们等……季校长来。”


    老魏心里火急火燎,偏偏是在季校长出差的时候出了事!


    江未寒看了他一眼,声音很沉:“老师,我没事,谢谢你。”


    老魏深吸了口气,这都是些什么事啊!


    他皱着眉头问:“你……实话告诉老师,那些事都是真的吗?”老魏看着他手里那一迭照片问,他不知道江未寒对这些照片有什么想法,他是生气还是想留着?为了保护另一个人吗?


    那……那个人是谁?


    老魏都不敢深想,江未寒一直是他最喜欢的学生,品貌端正,学习又好,从来没有任何错,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他会在这里出了问题!怎……怎么就喜欢了个男人呢!


    老魏想不明白更想不通,他几乎是恨铁不成钢的说他:“未寒啊!你!你真是要气死我,你看看现在马上就要高考了啊!你知不知道你都做了些什么啊!你把那些乱七八糟的都给我断了!老师给你想办法!立刻断了,要不就让他离开!你跟全校师生说,你没有做过,都是诬陷你的!老师不能看着你毁了!”


    他可是拿了Q大的保送名额啊!老魏一心想要保下自己最得意的学生。


    江未寒看了他一会儿,摇了下头,老魏想说点儿什么事,就见江未寒跟他鞠了一躬:“对不起老师。”


    他这跟要告别一样,老魏一下子哽住了。


    看他转身往外走,老魏喊他:“你去哪儿?!”


    江未寒现在最好哪儿也不要去,不要去班里,可老魏更不想他去找那个男孩,他隐约觉得那个男孩是某个人,可他不敢说出来。


    江未寒只是跟他摇了下头:“老师,我先回家,学校有什么处理结果你告诉我。”老魏眼睁睁的看着他把所有照片都拿走。


    原来一切的相遇都是有迹可循的。如果那是蓄谋已久的谋划的话。


    江未寒出了学校,就往家里走,脚步匆匆,他醒来的时候就没有看见季然,本来以为他来上课了,结果就看到了那些照片。


    他大步流星,因为心急如焚,有太多的事想要问季然,想跟他说先别来学校了,想把他拉出去,又担心别人认出他,他把所有的照片都拿了下来,还是担心,哪怕那些照片上季然都被打上了马赛克,可自己一眼就能认出来,万一别人也能看出来呢?


    233系统把季然叫起来了:【少爷,你快起床,主角回来了。】


    季然猛的从床上爬起来,起的太快,有些头晕。


    他穿上拖鞋刚走到客厅,就听见了开门的声音。


    门外站在江未寒。


    两个人互相看着,都没有再前进一步,明明昨夜还无比亲热的纠缠在一起,但现在见面有了近乡情怯的感觉,仿佛昨夜跟做了一场梦一样。


    还是江未寒先开口:“你还好吧?”


    季然像是从被窝里爬出来的,头发翘着,从不整的领口处能看见斑驳的痕迹,江未寒眼神深了些,那……都是他做出来的。


    季然已经看到他手里的照片了,江未寒这个时候还问他好不好吗?


    季然觉得嗓子有点儿痒,他咳了声,速战速决的跟他说:“照片是我拍的。”


    江未寒攥紧了手里的照片,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声音是颤抖的。


    “是你做的?为什么?”


    江未寒眼眶发疼的看着季然,季然还是那张面无表情的脸,跟他身上那些斑驳的痕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这让他看起来异常的冷漠,江未寒觉得自己心口疼的一抽一抽的。


    他其实在看到那张十指相扣的照片时心就疼了,只是他不愿意去相信。


    “全都是你拍的?”江未寒还带着一些希望,他不能相信季然跟他相处的这两年,他全都是为了拍照。那些照片里哪怕季然被打了马赛克,他都能想得出当时的场景,季然难道一点儿都没有感觉吗?


    季然看着他点头,他已经知道是易帆拍的照了,而易帆他们现在招惹不起。


    “为什么?!”


    江未寒突然的暴怒了,他把那些照片拍在了沙发上,照片散落了一地。然后重重的踢了沙发一脚。


    季然眨了下眼,却没有太害怕,他知道江未寒不会打他,照片是扔在沙发上的,脚也是踢在沙发上的。


    不知道他疼不疼,季然盯着他脚看。


    “说话啊?!”江未寒上前抓着他,把他拉到沙发上,季然看着他狰狞的脸色眨了下眼,跟他轻声说:“我想要你的保送名额。”


    “什么?!”


    季然看他,江未寒还在暴怒中,大概没有意识到自己说什么,他想的这个理由确实很扯,但只有是自己说出来的,就可信。


    于是季然又重复了一遍:“我想要你的保送名额。”


    江未寒的脸色在这一刻很可怕,季然看着他手在沙发上握了又握,大概是想掐自己,但他最终只狠狠的扣紧了沙发。


    季然已经摸透了他的脾气,以前还会担心主角会掐死他,这会儿一点儿都不怕了。


    他就直直的看着江未寒,江未寒脾气很少外露,当然不是说他好脾气,他脾气不好,伤害他的人他从来都不会给好脸色。昨天晚上他在易帆那么多朋友面前都没有怕过,冷冰冰着脸走的。


    但江未寒从来没有在自己面前这样过。


    今天江未寒是被他伤到了。


    江未寒沉重的吐气,像是只有这样才能喘过气来,要不他无法思考,他无法接受昨天晚上还在他身下抱着他叫哥的人,今天就会捅他一刀子。他为了捅他一刀子,甘愿让自己躺在身下!他是不是还得夸他一句忍辱负重啊!


    江未寒盯着季然嘴角扯了下:“就为了这个?你拿自己来换?”


    这个名额他妈的如果他想要他只需要说一声!


    为什么自己之前都看不出来的!


    季然不可能是这样的,他从来没有表现出来过!


    季然只看着他,有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江未寒以为昨天晚上他献身是为了这个。


    季然垂下眼,没有解释,他让233系统给他拍照的时候就是拿自己当诱饵的.


    看季然不反驳,江未寒眼睛通红的看着他:“我再问最后一遍,你是真的因为想要这个名额才做的这些事吗?”


    季然点头,跟他说:“我语文不好,我想不出别的办法。”


    江未寒闭了下眼睛,这一刻不敢看季然面无表情的脸,他知道季然生病了,没有感情、无法共情,这两年里都是他在单方面的暗恋,耍流氓也是,每次看季然没有反应的时候,他郁闷过,只是这一刻才知道会这么疼。


    季然的冷漠像是一把冰做的刀,齐根没入了他的胸口,让他血液都冻僵了。


    江未寒走了,门轻轻的关上的,仿佛他刚才暴怒的样子都是假的。


    季然看着门好一会儿,他都没有再回来。


    季然蹲下来收拾他扔的照片,有几张掉在沙发空里里,季然跪趴着,好一会儿才勾出来。


    趴的有些久,他起来的时候有些晕,便在沙发上躺了下来。还没有忘记把那些好不容易勾出来的照片揣进兜里。


    这一天江未寒没有回来,周姨进书回来后时间比较晚了,就先回家做饭,结果先看到了在沙发上睡觉的季然,看他脸通红,脖子都是红的,一片片的像是起了红疹,周姨伸手一抹他脸,神色立刻变了。


    “季然,小然,醒醒,怎么会这么烫?我们去医院。”


    周姨给季然套上羽绒服,拉着他起来,季然睁开眼看了她一眼:“周姨。”


    声音沙哑,周姨握着他手说:“没事,我们这就去医院。你江哥呢?昨天不是跟你一起去的吗?”


    季然跟她摇头:“我没事,不用麻烦他来,他这几天好像有竞赛。”


    周姨还是着急:“他有竞赛也不能不管你啊,你发烧了他都不知道?!”


    季然只摇头,周姨也顾不上什么了,只收拾了东西扶着他起来:“阿姨带你去。”


    季然在医院住了一周,他不是起疹子,而是感冒发烧,晚上就开始咳嗽,转成了肺炎。


    周姨在医院里走不开,也顾不上江未寒了,给家里打电话没人接,给店里打,店员说江未寒在店里复习功课,不让任何人打扰,江姨只得让店员转告,让他好好照顾自己。


    季然发烧也很安静,只一个劲的睡觉,白天睡很久,周姨都怕他睡太多,可把他叫起来他就一直咳,吃进去的东西都吐了,周姨心疼的直摸他的头:“好,不想吃咱就不吃了,你接着睡。”


    季然跟她说:“周姨你去吃饭,我不饿。”他指了下打的营养针跟她说,周姨摇头跟他笑:“阿姨也不饿。等咱们出院了,阿姨给你做好吃的。”


    季然咳嗽了一会儿跟她说:“别让江哥担心。”


    周姨眼眶红了,有一会儿才点头:“好,阿姨知道了。”


    肺炎需要住院。


    第34章


    周姨给班主任老魏打了电话,给季然请病假,让老魏先不要跟季校长说,怕他在外担心。


    老魏握着电话欲言又止,他想把江未寒的事也跟她说一声,江未寒让他暂时的安置在店里,没有来学校。但听着周姨电话里着急的声音,把江未寒的事又压下来了。他们现在都在等季校长回来处理。


    老魏放学的时候去看江未寒,江未寒在书店里,店门管着,挂着休息的牌子。老魏站在门口给他打电话,江未寒留给他的电话就是这个。


    江未寒接起电话,但没有出来,只隔着玻璃跟他说:“老师,我没事,这里有很多复习数据,我在这边正好静下心来学习,我会参加高考的。”


    老魏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江未寒这话是知道清华保送名额保不住了,老魏着急的跟他说:“这还不一定呢,季校长还没有回来呢,你……你也没有……”


    他想说江未寒也没有犯什么错的,但同性恋比早恋更严重,出入酒吧也不对……


    江未寒隔着玻璃跟他笑了下:“老师你不用担心,我自学能力很强的。”


    老魏跺了下脚,他当然知道江未寒自学没问题,现在他们高三都在复习中,早已经不上新课了,他就是被江未寒这种大人似的话弄的很不舒服。


    可他也知道无法说服江未寒了,江未寒是他见过的最独立、最有主见的学生。


    江未寒在老魏走后,又回到了后面的书架区,坐了下来,背靠着书架,腿懒散的伸着,闭上了眼睛。


    他没有如老魏说的那样自律的学习,他什么都不想干,就想这么坐着,可就这么坐着,脑海里都是对面坐着季然的样子。


    他拳头在地板上狠狠的捶了下,痛苦能让他转移下注意力。但也只能转移一会儿,当还是疼的受不了的时候,他开始抽烟,一支接一支,从呛烟,到最后熟练的吐着烟圈,在烟雾中麻醉自己,他也知道自己颓废,但他这一会儿控制不住。


    季然一周后才出院的。周姨也是一周后才去的店里,才得知江未寒这一周都在店里,周姨闻着店里的烟味,看着他胡子拉碴的样子不解的问:“你……不会是在店里住了一周吧?什么竞赛要你这么废寝忘食的?”


    而且还敢在书店抽烟!他是不想活了吗?!


    江未寒也像是才反应过来,撩起眼皮看她:“妈你来了。”


    周姨撅他:“你这混小子,上学是上傻了吗?你店面不开的在这里干什么呢,弟弟也不去看,他都住了一周院,你都不问问!”


    周姨也就是看他这个样子发个牢骚,她知道江未寒平时有多疼季然,这也是季然住院的这一周没有告诉他的原因,这会儿季然好了,就可以跟他说了。


    江未寒一下子站了起来:“他病了?!”


    “哎!去哪儿跑?!他出院了,在家里,别着急!”周姨摇摇头,觉得一周不见,她这个儿子好像是傻了。


    江未寒进家门的时候,季然坐在沙发上吃梨,周姨买的很大个的,季然一次吃不完,切开了,正啃着一半回头看他。江未寒的模样让季然啃不动了,感觉他跟个流浪汉一样。


    季然本能的把手里的梨让他:“吃吗?”


    江未寒看着他咬出俩字:“不吃!”


    这么快就盼着跟他分离了是吗?!


    搭腔后,屋里僵着的空气就缓和了。江未寒坐他对面看他,季然确实瘦了,下巴都尖了,江未寒心中某个地方又酸又涩,粗声问:“怎么病的,好了吗?”


    季然咳嗽了声:“肺炎,现在好了。”


    他好像闻到了烟味。


    江未寒深深的吸气,压着心里的话,没必要问这个没有心的小家伙。


    他不说话,季然也瞟了他一眼,瞟一眼啃一口梨,竟然会小心的看他了,这是知道自己错了呢还是……想他呢?


    江未寒告诫自己别再做梦了,他站起身来丢给季然一句话:“你没事的话我就走了。”


    季然抬头看他:“你现在住桥底下吗?”


    江未寒眉头一皱:“什么?”


    季然看着他的胡渣说:“你刮刮胡子吧,要不扎人。”


    江未寒以前早上老用新冒出的胡渣扎他,新冒出来的多硬啊。


    江未寒听他这上下两句话终于明白季然的意思,这家伙嫌他现在是个流浪汉了,还睡桥底。


    江未寒第二次深吸气,扭头进了卧室,没一会儿抱着换洗衣服去了洗手间。


    这天下午江未寒没再出门,但他也没有出来看季然,晚上的时候周姨跟季校长一起回来的。


    看两人脸色就知道他们都知道了。


    季校长拍了下周姨的肩膀,跟她轻声说:“我先跟未寒谈谈。”


    江未寒跟季校长说的话跟老魏一样,该承认的承认,不多说的一句也不说,季校长问他那个男孩是谁,江未寒只摇了下头,跟他说接受学校的一切处分,以后不会再去学校,只参加高考的那天出现。


    季校长没有看过那些照片,而老魏也不敢说他猜测另一个男孩是季然,江未寒已经毁了,他不能再让另一个学生牵扯进去,于是只说是校外的男孩,所以季校长还没有想到季然身上,是他先入为主的把江未寒当成了亲儿子,那两人就是亲兄弟。


    季校长拍了下江未寒的肩膀:“我从来没有把你当外人,你在我这里跟季然一样,你实话告诉我,季叔帮你去处理,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浪子回头金不换,更何况你是被人陷害的……”


    江未寒轻声打断了他:“季叔,那是真的。”


    季校长最后叹口气让他出去了。


    季校长没有想到季然身上,但周姨想到了。


    因为除了季然还能有谁呢?她的儿子什么性格她清楚,他很少对人掏心掏肺,他的朋友又少,除了乔梁没有几个,而这两年里,他对季然有多好她都看在眼里,如果她的儿子喜欢上了男的,那只有一个人。


    只是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两个她最疼的人成了这样的关系。


    她甚至在怀疑是不是因为他们两个是单亲家庭,缺失爱。


    江未寒跟她道歉:“妈,你别瞎想了,跟你没有任何关系。我也不缺爱。”


    周姨急了:“那……那是谁要陷害你呢?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江未寒看了她一眼,哑声道:“我也不知道是谁,嫉妒我的人挺多的,妈,对不起,我的保送名额没了,但我跟你保证,会好好高考。”


    他停顿了下又道:“这件事就让它过去吧,你也跟季叔说一声,让他公平处决,不要因为我而失了公允,也不要再查,不要牵扯别人进去了。”


    周姨哽咽了声:“是不能把小然……不能把别人牵扯进去了。”


    母子二人僵持的看了一眼,又互相移开了视线。


    后面的日子也是一天天过,家里的气氛进入了一种尴尬又焦灼的状态,话都少了下来,唯一很自然的就是季然。


    季然不在意别人的眼神,只不过季然会偷看他了,江未寒冷着脸不理他,谁知道他又想干什么呢?他真顶不住季然再给他捅一刀子了。


    季然也觉出江未寒不想搭理他了,他不小心碰到江未寒,他还没有做点儿反应的,江未寒立刻离他一步之远。38线无形却又很明显。


    季然眨下眼,也老实的坐他对面。


    天气渐渐热起来,洗手间洗澡的时间,江未寒都待在他卧室里,快睡觉的时候才出来冲凉洗漱一起,跟季然错开了很长的时间。


    季然不吃冰棍了,学校里没有江未寒了,他的保送名额没了,而是落在了他的身上,因为他们参加的那些竞赛,他是第二名。


    江未寒的事情同学们讨论了一个月也渐渐的不再议论。


    乔梁在江未寒不在的这几个月里像是变了一个人,每天早上起很早的锻炼,学习没有多好,但体能很好,在城市运动会里拿下了金牌,被高校提前录取了。


    不再参加高考,季然坐在了最边上,自己一个人,没有同桌。


    老魏安排他跟易帆一个桌过,但季然抱着书本到了最后的角落,那里曾经默认是江未寒的位置,全班同学看着却不敢议论,因为那一刻易帆的脸色很难看。


    季然不是厌恶一帆,他没有这种感情,他只是要跟着江微寒的书桌走,趴在他桌上睡觉会让他有莫名的安全感,这很奇怪。


    时间一天天的过,季然放学的时候会从周姨的书店路过,江未寒都不出来,江未寒并没有整天待在他们家里,而是在这个书店里,哪怕是在最里面的小隔间。


    季然看不到他,也就骑上自行车走了。


    快要高考了,学校放学的时间越来越晚了,老师一个接一个的讲课,每次出教室都快9点了。


    季然算着时间,2002年的高考杭城只需要考两天,7月7号,7月8号。


    他不知道这两天为什么江未寒会考不成,周姨的身体现在很好,前些日子她有些中暑,季然让季校长带着她在医院里做了一整套检查。周姨没有事,回来还埋怨季校长浪费钱。


    江未寒不会因为周姨而考不了试,周姨出事也是在江未寒没有参加成高考之后,所以季然只能一天天的等着剧情的到来。


    这个世界,他是其中一枚棋子,不可妄动,错一步就会改变主角的未来,而那未来是主角失去那么多东西换来的。


    临近的日期,系统都不会透漏任何消息,他问过233系统,233系统说它没有权限查看,主角面板那一项是灰色的。


    季然不知道江未寒会出什么事,可也知道有他这个大反派在,江未寒没有好日子过的。


    季然只远远的跟着江未寒,他从巷子里绕了一圈,他发现江未寒会在书店里等他,虽然不搭理他,但看他自行车走过后就锁门出来了。


    季然直到那天到来的时候才明白剧情,原来是绑架。


    第35章


    季然直到那天到来的时候才明白剧情,原来是绑架。


    江未寒的自行车被绊倒了,看他整个人甩出去,季然都觉得手疼,他慌忙蹬着车子上前:“江未寒!”


    季然蹬的太快,把从暗巷里出来的人弄懵了。


    一人在僵持了片刻后喊出一句很奇怪的话来:“靠,怎么来了两个!咱们绑架哪个?”


    一人迟疑的说:“要不这两个都绑了?!”


    季然把江未寒从地上扶起来:“你没事吧?”


    江未寒把他拉到了身后,低声说:“一会儿跑知道吗?”


    他顾不上问季然为什么又出现在他身后,这些人一看就不是好东西,蓄谋已久。


    那次在酒吧的时候,他想带季然安全离开,所以喝了那杯酒。


    可这次跟上次不一样,绑架,想要全身而退不可能了。


    季然拉着他,跟那些人喊:“我是季少爷!”


    但那些人并没有因为他的话停手,依旧冲了上来。


    看着冲过来的人,江未寒把季然往回推了下:“快跑!”


    喊完后,江未寒朝冲过来的人抬脚踹了上去。


    他这一脚用的太大的力,那个人直接被踹出去了,再把书包抡向侧面冲过来的人,太用力,那么重的书包打上去那个人直接倒下了。


    也许是他打人太狠辣,那些围堵的人也都下了死手,有好几个已经抄起了家伙。


    棒棍无眼,对方人又多,江未寒即便身手利索,也双拳难敌四手。


    江未寒冲身后的季然喊道:“跑啊!”


    季然没有往家跑,而是跑了上来。他终于明白剧情再次进展了。


    他们的目的不是抓自己,而是江未寒,所以他们的棍子都打向了江未寒,季然踢了一个人,但被其中一个抱着往后拖,季然狠狠的咬了他胳膊一口,然后被使劲摔在了地上。


    还没有等他爬起来时,就看见一人的棍子直直打向了摁着一个人打的江未寒。


    季然看着劈下来的棍子眼睛有些生疼,等他再反应过来的时候,就是剧痛袭来,木棍从他手劈到了肩膀,然后被弹飞到了一边。


    那人大概没有想到季然会突然冲过来,那么刁钻的角度,不是常人能做到的动作,所以他手上没有控制住力道。


    他们没想要打伤季然的,雇主说了,他们是打着绑架他们俩要钱的幌子,绑架这个江未寒的,但谁能想到江未寒这小子这么狠。


    还有这个见事不好不仅不跑还冲上来的季少爷,不知道是不是傻缺。


    季然倒在了地上,剧痛让他撑不住了,手像是上一个世界被挑断手筋那么疼,他疼的在地上打滚。滚到一半的时候被人抱起来了。


    江未寒手指发抖的把他抱住了:“小然,伤到哪儿了?”


    季然什么都听不清了,太疼了。他所有的注意力都被剧痛拉扯去了,像是要把他身体撕扯开,拉到另一个世界去。


    他连系统的名字都喊不出来了,他想难道是要死了,要脱离这个世界了吗?


    可他的任务没有做完,他还要看着江未寒成功呢……


    【少爷,少爷!】


    233系统在喊他,它也没有想过季然会用手去接棍子,他明明那么怕疼的。


    “季然,小然?你别吓我。”江未寒声音都发颤了,脸上血痕顺着脸颊留下来,滴在季然脸上。


    季然睁开眼看他,说了句什么,他没有听见,眼前一黑,附在了季然身上。


    已经打成这样了,没有办法了,只能将错就错,把绑架坐实了,易帆少爷他们招惹不起,他家在美国很有势力。


    只是这个家伙被打晕了,手还死死抱着季然,简直见鬼了,绑架的几个人废了一番力气将两人塞进车里。


    季然先醒过来的,他的伤不重,如果不是伤在手上,他不会疼晕过去,所以等心理伤痛过去后,他就辗转醒来了。


    入眼的是一个废弃的毛胚楼房,窗户都没有玻璃,露着红色的砖头,有阳光从窗口照过来。


    天亮了,他还在这个世界。


    季然看了下被绑着的脚,他手在背后,被绑在了一根柱子上,柱子上还有一个人。


    他侧头想看看,肩膀处的疼让他只转了一半,肩膀是受力最大的,经过一夜成了钝痛,季然缓了一会儿,才向右扭脖子,这次看清楚了,江未寒跟他绑在一块儿。


    而今天是高考第一天。


    “江未寒?江未寒!醒醒!”


    季然挣扎了下,奈何绑的太紧了。


    “系统,这是剧情是吗?”季然不敢动了,他的手还是很疼,磨在四方水泥柱子上更疼。


    他要确认一下江未寒的情况,如果这是剧情,那就代表江未寒不会有事的。


    233系统很快的回复了,先关心他:【少爷,你没事吧?】


    季然只问江未寒:“他怎么了?还活着吗?”


    233嗯了声:【他只是昏过去了。】


    季然问他:“你能救救他吗?他伤的很重。我看见他头上流血了!”


    233迟疑了下:【少爷,我没有权限。】


    它说的是真的,它没有权限干涉主角,它迟疑是因为季然第一时间问的是别人,他会问别人了。


    就跟他会扑上去挡那一棍子一样,人总是在危急时刻爆发能力,他那一刻就超出人本能的力量。所以那一瞬间他身体出现了问题,想要脱离这个空间,幸好后来他昏过去了。


    季然听他这么说沉默下来,有一会儿才哦了声:“我知道了。”


    233系统看着他面无表情的脸问他:【少爷,你没事吧?】


    季然没有回答他,只答非所问的说:“今天是高考第一天。”


    233系统无言以对,这就是剧情。


    季然又问他:“他这两天都不能考了是吗?那他会在这里被关两天吗?他真的受伤了。”


    233系统张了下口,他的少爷真的会关心人了。


    233系统想说点儿什么时,主角醒了。


    季然也第一时间知道了,因为江未寒喊他的名字了。


    “季然!”


    声音还带着惶急,跟他昏迷前听到的那样。


    季然跟他说:“我在这里,我没事。”


    江未寒回头看他,两人半扭着身子对视,江未寒眼神让季然觉得心口闷痛,他跟昨天晚上失控时的样子一样,就只直勾勾的盯着季然,一言不发。


    季然吸了口气轻声问他:“你头疼吗?我们被绑架了。”


    他记得江未寒有头疼的毛病,现在这一打不会更严重了吧?


    “对不起,手还疼吗?”江未寒跟他说。


    季然扭着头看了他一会儿,知道江未寒是说没有保护好他。


    季然片刻后跟他点头:“现在只有一点点儿疼了。”


    不骗他,才能让他放心。


    “好,别乱动,我来想办法。”


    他们两个人直到下午的时候才解开绳子,这个废弃的建筑屋里没有任何可用的东西,江未寒是用水泥柱生生把绳子磨断的,磨断后再给季然解开。


    他们两个的书包都丢在了那条巷子里,没有绷带了,季然用牙把最里面的衣服撕成了一溜溜,给江未寒包扎磨破了的手腕。


    一边包一边给他吹,跟他说:“吹吹就不疼了。”


    江未寒垂目看他,不知怎么想起了那年他挤伤了手,季然给他包扎的情形。


    “没事,我不怕疼。”


    江未寒扶他起来,透过破旧的窗户观察了周围,这里是废弃的荒野,五楼,怪不得没有一个人看守他们,不需要看。把铁门一锁,他们叫天天不应,叫地不理。


    门口一桶水,除了这个什么都没有。


    两人转了一圈后,什么办法都没有。铁门跟焊死的一样,看不到锁,更无法下手。


    “来喝点儿水。”江未寒尝了水,水没有问题,那些人看样子把他们遗弃在这里了。


    这不是绑架,只是想揍他警告他一番,因为他们酒吧卖不正当的药物被他知道了。


    这几个月里,江未寒选择在书店学习,偶尔会在书店住,暗暗的查,他被设计,总要知道些原因。


    今天被绑架就是要警告他不要多事,那个人最后说的那句话就是这个意思。


    做贼心虚。


    江未寒默默的看着季然的头旋,目光深邃。


    上次设计他的人不是季然。当然季然也有问题,别的问题。


    季然很大程度上是被人利用了。那个人大概率是易帆了。


    但季然很聪明,不会笨到被他利用,


    所以这其中肯定有问题。


    什么问题是江未寒最想知道的,他的目的不是查易帆,易帆的势力有多大他知道,他并没有自大到要一窝端了他之类的想法,他想知道的只有季然的问题。


    刚从季然嘴里听到的时候他暴怒,伤心,失了理智,但后来就越想越觉得季然身上疑点重重。


    这种解不开的疑点压在他心里。


    他没有直接问季然,知道他不会说的,季然不想说的事嘴巴闭的严严的,这几个月了他偷摸的看他,却不解释,就看出来了。


    江未寒缓缓的吐了口气,心里那些无形的暴躁已经都消去了,剩下的是心里的柔软,他扶着水桶,让季然慢慢喝水。


    两人重新在水泥柱子前坐下来了,不是背对着,江未寒把季然往身前揽了下,拿着他的手仔细的看,一边跟他说:“别担心,我们不会有事的,季叔会找到我们的。”


    昨天晚上他们两个没有回家,肯定报警了。


    “高考……”季然声音有点儿低,他知道季校长跟周姨会来救他们,但他也知道等他们找到这里来,高考就结束了。


    江未寒的保送名额没了,如果这次高考赶不上,那他再也考不了了。


    江未寒语气里还带着笑,不知道是不是怕他担心,跟他说:“没事,今年考不了,明年再考。”


    季然闭了下眼睛,江未寒明年也考不了了。


    外面的夕阳透过破洞的窗户照过来,给这个破旧的建筑抹上了一层色彩,风吹着砖头缝里冒出来的小草,季然就盯着这一株草看,想它是怎么长在五楼的砖缝里的。


    生命力顽强?


    季然正想着野草的文章时听见江未寒问他:“昨晚为什么偷偷跟着我?”


    以前不都是回家了吗?江未寒捧着季然的手,心里某个角落有疼又软,他之前说季然是个没心的家伙,可当他冲上来的时候,他心都快碎了。


    季然收回视线,不好跟他说在等着他出事,他知道时间节点。


    季然轻声说:“你这些日子都不理我。”


    江未寒呵了声:“我为什么要理你?让你再偷拍一次,怎么不把亲热镜头也放上?”


    他说着看向了季然,扫他脖子空,眼神跟带着火苗一样,季然避开了他的眼神,觉得江未寒越来越流氓了。


    江未寒眼睛扫描他,但没有动手动脚,只托着他的手,把他往身上揽了下,靠在了柱子上。声音很温柔:“闭上眼睛睡觉,没有吃的,节省点儿体力。”


    季然听话的闭上了眼睛,江未寒被绑架却没有丝毫的愤怒、失落,依然愿意搂着他,季然就靠着他睡了。这两天里季然大多数时间都靠着他,这栋破旧的楼房里除了水泥就是砖墙,只有江未寒身上是柔软干净的。


    他们是两天后才得救的,如季然想的那样,高考结束了。


    高考过后的日子支离破碎,像是罩在主角外面的结界破碎了,一件又一件的磨难压到了江未寒身上,像是把主角身上的一切温情都剥离,迫使他尽快的成长、在惨烈中崛起一样。


    周姨出了车祸,她在骑车去店里的路上,神情恍惚之下被车撞了。


    又是车祸,233系统说的,最简洁的一种死法,不用着太多的笔墨。


    但对这个世界里周姨的亲人来说却是天崩地裂,季校长跟江未寒一下子崩溃了。


    周姨用最后的力气说话:“老季,我对不起你,没有照顾好季然,让……如果有来生,我想陪你把余生走完……未寒,妈没能看着你长大,以后你要自己照顾好自己……要照顾好弟弟……冬天的围脖、毛裤……妈还没有给你勾好……”


    她的意识已经涣散,说的话却让人悲痛欲绝。


    “妈!”


    季然站在病房门口,脚步像是有千斤重,怎么都迈不过去。他想去看看病床上的周姨。


    可守在病床前的江未寒像是一头受伤了的小兽,悲痛欲绝,又因为无处可诉,无人可依,显的撕心裂肺,那种无声的悲恸让季然胸口像是被什么攥住了,他嘴角张了好几下,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又是这种相似的疼。他不知道为什么主角就要经历这样的痛苦,痛失双亲才能成长吗?如果是这样的成长,那他想江未寒宁愿不要的。


    他年幼丧父,刚成年又丧母,任何一个人都受不了的,哪怕他是这个世界的主角,哪怕他以后会很强很厉害,可他此刻痛苦的像个无家可归的孩子。没有父母的孩子就没有家。


    以前江未寒跟随母亲四处飘荡,可那时他有母亲,母亲在的地方就是家,哪怕只是店里那小小的地方,也是他的家。


    而现在家没了,永远都没了。


    他心里生出一种强烈的感觉,那就是江未寒要走了,他要失去江未寒了。


    失去这两个字化成了一把冰箭,骤然捅进季然的胸口,拔不出来,冻在了他心里。


    他就跟冰雕的一样,面无表情的看着江未寒,看着他送走他母亲,看着他把他母亲葬在了他的县城老家,他爸爸牌位旁边,没有墓地,就是一个骨灰盒,他没有让季校长帮他买墓地。


    祭拜后,江未寒说他要在老家待几天,季校长想要留下来照顾他,也被江未寒拒绝了。


    江未寒拒绝了一切人。季然必然在其中,江未寒自周姨去世后再也没有看过他。


    季然问系统:“系统,我不懂,为什么要这么疼,”


    233系统心中一惊,以为季然又哪儿疼的时候,听见季然又说:“为什么主角要这么疼?他为什么非要经历这些通俗的世俗的痛苦?”


    233系统这一次好久才轻声说:【因为世俗的才是人间的,因为世俗的才是普通人的,向来是普通人的痛苦更苦,世人的辛酸更辛辣;只有尝尽千百种痛苦,才能……成长。】


    原话是这个:只有尝尽千百种痛苦,只有疼到极致才能觉醒。只有心中有挂念才能苏醒。


    但这句话233不能说,苏醒是需要他们两个自己醒的。


    季然看着这句话再没有说话。


    江未寒从季家搬走了,去了哪里没有人知道,季校长给他的卡他都没有拿,只带走了周姨最喜欢的一盆海棠花。他跟季校长说他会照顾好他自己,让他不用担心。


    他没有给季然留任何话。


    Q大开学的时候,季然去上学了,他有Q大的保送名额。


    大学里的时间过的很快,转眼间又到冬天了。


    江未寒已经见到季然多次了,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选择这所学校旁听,首都有太多的名校,但也只有这一所里有季然。


    那年他说的那句‘会一直陪着他’的话,还算话,虽然他心里划开的那一道口子还没有痊愈,大概也不会痊愈了。因为日日夜夜的疼,一次比一次疼。并没有随着时间消退。


    他就看着端正的坐在前排的季然,季然上课的时候很认真,以前高中的时候哪怕是他不喜欢的语文课,他都认真听讲,更何况现在学的还是他喜欢的编程课了。


    不过最近季然像是有所察觉,会借着老师写字的时候回头看。江未寒嘴角微微抿了下,季然找不到他的。


    季然总觉得有人跟着他,不是危险的,季然没有害怕的感觉,他回头找过几次,都没有看到人。


    打量他的人很多,因为他是怪胎,在他的同学眼里。


    他是计算器系的,初入学后的考试,他的编程成绩就很突出,教授很喜欢他,想带着他去参加竞赛,季然拒绝了。


    他不是只拒绝了教授,他也没有参加任何的社团,不参与任何学生会的活动,他只有上课的时候会进班级,其他的时候都在图书馆里。


    他也没有朋友,因为他记不住他同学的名字,哪怕一个班级就30个学生。


    他宿舍的舍友吐槽他说,别说同班同学不记得名,他们一个寝室的,路上碰到,这个家伙都当没看见。


    他的同学就说他是怪胎。


    大概就是这个怪胎的名号让他在计算器系里很出名。很多人都会在上课的时候打量他。


    但季然知道看他的人都不是他们。那个人的目光是特殊的。


    季然上课坐第一排,他的身高这一年长到了180,但在北方的学校他的身高并不特殊,阶梯教室也不再限身高,他坐在第一排也不会挡着别人了。


    且阶梯教室第一排离讲台有段距离,老师也不再用粉笔书写,不用吃粉笔沫子了。


    江未寒在最后一排坐着,他的身高又长了一些,于是在这个北方依然很高。


    他看着季然回头找他,他把帽子压低了,带着口罩,季然看不到他的。冬天都穿着厚实。再加上他是上课后进教室,提前出去,季然找不到他。


    江未寒对此很有自信。季然虽然聪明,但自己的实际经验更多一些,他的老板,荣升电子的小荣总现在就在拿他跟旁边店里的人夸海口呢。


    江未寒进店里就听到了。


    “未寒眼睛比监控好使。他在小偷都不敢下手。”


    一个女声:“江哥是人厉害,他往这里一站,哪还有敢下手的。”


    是小荣总的姐姐。


    小荣总看着她笑:“江哥?姐,我说你怎么最近天天来这个小店,原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我可跟你说哈,你大江哥好几岁呢。”


    小荣总姐姐抓狂的声音:“你信不信我撕了你的嘴巴!”


    小荣总哈哈啥,看到江未寒了,忙往他身后躲:“江哥!快来救我,这个母老虎又来了!”


    江未寒避开了他,小荣总闪到了,小荣总姐姐哈哈笑:“江哥干的好,就不应该惯着他!”


    小荣总也不在意,跟江未寒道:“正说着你呢,你来了我就放心了,”


    江未寒淡笑道:“你把我当镇店的了?”


    小荣总笑道:“可不,你在这里店里都不需要按监控!就上次偷我那小贼,反手就被你抓住了,厉害,哥那时候还以为你是卧底呢。”


    江未寒只看了他一眼,电子城鱼目混杂,小偷都爱光顾,因为小偷哪怕只来一次,拿走一块手机、一块硬盘、一条内存条,他们一天的活也都白干了。


    小荣总第一次来巡店就遭了贼,江未寒跟在他后面,把贼给他抓了。


    但那次不是他眼尖。


    江未寒嘴角牵了抹笑,跟他说:“小荣总,那天是你那天穿的太招摇了。”


    一身名牌不说,手表、大金链,宝石戒指、鳄鱼包,最新款的手机一路打个没停,一路从那头招摇到这头,就怕小贼不知道他有钱。


    小荣总被他奚落了也不生气,哈哈大笑:“江哥,兄弟就喜欢你的爽快!不拍马匹!”


    他姐说他:“你有马匹拍才行啊。”


    小荣总切了声,跟他姐道:“姐,你就别捻酸吃醋、想着挖人了,我跟你说江哥我是不会让你挖到主店的,江哥在这里的这半年的业绩就赶上其他所有店铺了。”


    江未寒也由着他显摆,他现在在这里的硅谷电子城是首都第一家也是最大的电子城上班,荣升电子公司就在这里开了一家分店,他就在这家。


    小荣总姐跟江未寒笑着道:“你真的不跟我去总部公司吗?”


    江未寒把外套挂好后跟她笑道:“姐,你等我学历跟上再说,还四年呢。”


    他选在这里就是因为离季然的大学近。


    小荣总姐看着他身上那件已经磨起毛的红毛衣微怔了下,片刻后她无奈的笑了:“好吧,我弟的这家店就指望你了。”


    江未寒计算机技术过关,人又长的格外帅,身上带着一种敢闯敢拼的独特气质,在这里工作半年把荣升电子的销售额都带起来了,再加上他弟弟整天在家里夸他,因此小荣总姐就来看他,见识过江未寒的为人后也愈发的欣赏他,江未寒现在委婉的拒绝去总部也是因为他自己的学历问题,他吃亏在没有上大学。


    所以荣姐想了下又道:“你上班跟上学如果时间不够的话,就跟他说,让他招人!”


    江未寒跟她摇了下头:“时间整好。”


    电子城班上六休一,周一休息,时间还是从下午1点到晚上9点,而大学的课程基本上是上午,周末不上课,对他来说正好,要不他也不会这么选,他不会亏欠荣升电子的班的。


    荣姐也知道他的为人,也就不再说什么了。


    周一的那天,江未寒被季然抓到了。


    不是在学校里,在校外。


    可能是下雪,脚印出卖了他。


    Q大西校门侧边是一条很有名的小吃街,巷子里有很多的小吃,很多学生会出来打点儿牙祭,但今天下着大雪,出来的学生就少了,偏偏季然出来了,还越走越往里。里面就不是小吃了,也不知道他出来干什么。


    渐渐的巷子里雪地上的脚印就只剩他们两个人了,江未寒看着前面停顿的人意识到了什么,转身到了另一条巷子里。


    然后听见季然喊了他的名字。


    “江未寒,我知道是你。”


    江未寒靠着墙点了一根烟,雪花有点儿大,烟差点儿没点上,他吸着好不容易点上的烟不出去,心想,小样,敢诈他了。


    季然就喊了那一声,然后往回走,雪地里两组脚印,季然把脚放在那个脚印里量了下,轻声的喊道:“江未寒。”


    江未寒拿着烟的手顿了下,一个脚印有什么好量的,又能看出什么来?


    但季然就蹲在那行脚印里不走了,蹲了还挺长时间,江未寒烟都完了,想再点一根的,但那是最后一根了,他郁闷的看着季然蹲着的背影。


    季然在雪地上写了一行字。


    第36章


    江未寒等他走了后,没忍住上前看了下,雪下这么大,再不看就被盖住了。


    上面是一排代码。


    I . know (you).\re watching me () behind me.look-back()


    我知道是你在我身后看着我,回头。


    江未寒听着后面走过来的脚步,心想,自己应该再在墙角等一会儿的,他应当知道季然有多聪明的。


    季然是故意进这个巷子的。


    明明挺害怕被绑架的,还敢进来,这是故意的,知道他心软,知道他最怕什么。


    季然走的有点儿急,他怕江未寒不出来 ,特意绕到了后面,这会儿跑的还有点儿喘。幸好巷子都是相通的,他赶上来了。


    江未寒回头呵斥他:“跑那么快干什么?不怕摔倒吗?”


    季然脚步慢下来,都有点儿忐忑的样子了,在离他三米远的地方站住了。


    江未寒不知道是说他听话,还是气他听话了。


    半年了,大概是时间有些长了,季然想他了。他近乎直直的看着江未寒,雪花落了他一身,羽绒服帽子上都是雪,帽子下的眉眼熟悉又陌生。


    他以为自己在上学期间再也见不到江未寒了,他以为再见面就是他的死期了。


    233系统跟他说:【少爷,你心跳的好快。】


    季然跟它说:“我控制不住。”


    233系统笑道:【可能是跑的】


    季然嗯了声,还看着江未寒,由着心跳失速。


    江未寒看他一动不动的站着喊他:“过来。”


    季然朝他走进,江未寒给他把帽子上的雪抖掉,看他:“长高了?”


    季然嗯了声:“你也长高了。”他还是需要抬眼看他,抬眼看到的江未寒眉目深邃,一如那年在茶园里看到的样子。


    江未寒只奚落他:“吃饭跑这么远,还是特意跑到没人的地方显摆自己写代码厉害?”


    季然不在意他的奚落,他甚至盼着江未寒再多说点儿。他的声音比下雪的声音好听。


    江未寒带着他去了这里很出名的小火锅店,问他:“这家吃过吗?”


    季然摇头,江未寒又笑话他:“天天吃食堂是吗?青椒抄月饼好吃吗?”


    季然初来的第一周就赶上了中秋节,食堂月饼吃不完,成了中秋过后的菜单。季然尝过,很难吃还为了不浪费硬是吃了。


    季然就看着他:“你住在哪儿?”


    江未寒看锅底咕嘟了,把羊肉片倒进清汤的里面,拿筷子搅拌,跟他说:“先吃饭,吃完我带你去看看。”


    季然又从他锅里把羊肉片夹在他的辣锅里,江未寒阻止了他:“这还有呢,我点了很多,长个子了就多吃点儿。”


    隔着晕染的热气,季然点头,埋头吃,羊肉片很好吃,江未寒给他调的酱也很好吃。


    江未寒看他头都不抬,笑话他:“比食堂好吃是吧?”


    季然跟他点头,江未寒笑了:“行了,吃吧,尝尝山药,山药搭配羊肉片合适。”


    季然吃出了一身汗,饭店里挺暖和,出门的时候身上都有浓郁的火锅香味,他跟着江未寒去他住的地方。


    他住在学校西边,Q大有不少在外租房子的学生,为实习方便的、或者是跟朋友同居的。所以学校周边有很多这种房子。


    江未寒住的比学校附近的偏远一些,大概有两里路的一栋二层建筑,是房东自建的那种,这里近西郊,西边是皇陵,还没有开发,所以周边还有些荒凉。


    江未寒跟他说:“后面就是皇陵,害怕吗?”


    季然喜欢,也跟他说了,江未寒摸了下他头:“怪。”


    江未寒并不避讳他的毛病,以前就常说他喜好怪,跟学校里同学议论他的名号好听。少了一个‘胎’字,就感觉不一样了。


    这一栋小二层因为是房东自建房,只为了租给学生的,没有精装修,就是很粗糙的,大院里用水泥刷的,结果房间里也都是水泥地。


    房间里的家具也很少,一张不算宽的双人床,床的两边是两张书桌,没有凳子,床就是凳子。


    左侧书桌上有一台电脑,大头的显示器,主机箱在桌下的木架上,线都是从桌子后面走的,很整齐。


    床的对面有一个简易衣柜,靠墙的地方有一面镜子,镜子旁边有一个木架,上面放着洗漱用品,都在一个蓝盆里放着,木架上搭着两块毛巾及一件外套。


    鞋架在门口。


    隔壁家的也在门口。


    江未寒住的这个侧厅里住了两户。


    这就是江未寒所有的家当了。胜在这是新建的房子,很干净,空荡而干净。


    没有凳子,江未寒让季然坐床上:“有点儿冷,先别脱外套了,一会儿还要回去上课。”


    房子是房东自己建的,暖气也自己烧水供暖,为了节省,周一到周五只晚上供暖,还只供前半夜。


    季然看他:“下午就两节毛概。”


    江未寒哦了声:“毛概就不想上了?歧视毛概是吗?”


    季然冲他笑了下,很快的一下,江未寒磨了下牙:“行,不上了。在这儿坐着,我去烧水。”


    厨房跟洗手间都是公用的,江未寒在厨房的电水壶里烧了一壶水,他盯着电水壶看,想抽根烟,但又忘了买,只得放弃。


    等水开了他倒进暖水瓶里才提着进来,季然还坐在床上,还是原位置,甚至连姿势都没有变,还维持着看他的姿势。


    江未寒又有些后悔为什么刚才要在厨房里站着,5分钟也是站!


    江未寒把杯子端给他:“杯子就一个,我刚才洗了。”


    季然点头,双手捧着杯子,吹着喝了一口,水是甜的,里面加了白糖,还没有化尽,底下还能看到一点儿。


    季然吹着,慢慢把一杯水都喝完了。


    喝完这一杯水,他就暖和了,问他:“我能脱外套吗?”


    这也需要问他?江未寒牙缝里挤出一个字:“脱。”


    觉得这个单字有让人误会的意识,他接过季然的外套道:“我挂在外面厅里,吹吹火锅味。”


    季然脱下外套就感觉轻松了很多,他在江未寒不大的房间里走来走去,看哪儿都挺新鲜,江未寒都觉得他住宿舍住傻了。


    江未寒问他:“比宿舍好?”


    季然点头:“好,干净,没有臭袜子。”


    江未寒笑了声,男生宿舍想想也能想出来,季少爷还有轻微的洁癖,是委屈他了。


    就由着他转,但他东西就这么多,新鲜够了也就没了,季然盯上了他桌上的计算机,问:“我可以用吗?”


    终于开口了,江未寒还以为他能忍一会儿呢。


    江未寒给他打开,在输入密码的时候顿了下,然后敲的飞快,但季然还是看清了。


    【11jiran!】


    季然的阳历生日是1月1号。


    江未寒的计算机密码设的很周全,特殊符号、数字、字母都齐全,甚至还有一个感叹号,看上去都想是在生‘jiran’的气。


    “坐吧。”江未寒沉声说。


    季然也就坐下了,有了计算机他在这里坐了一个下午,晚上又在这里蹭了饭,江未寒煮的面条,白菜面,很多,用一个盆端进来的,两个人就着另一张书桌吃的。


    季然在他的碗里吃到了很多肉,炒的很香的肉。


    他不等江未寒问先跟他说:“好吃,比火锅还要好吃!”


    江未寒啧了声:“嘴巴越来越甜了,快吃吧,一会儿送你回去。外面雪厚,天黑不好走。”


    季然见他送客了,也跟着他往外走了。


    只是住的地方离学校西门口有一点儿远,江未寒说带他走后门,路近。


    果然两人在雪地里走的再慢,没有十分钟也到后门口了,季然站在铁栅栏门前停住了。栅栏门在侧面开了一个小门,可以由学校教师家属出入的。


    江未寒也没有催他,季然看了他一会儿,见他不说话就从小门洞里过去了。


    但他走了一会儿又回头,发现江未寒还站在原地,于是季然往回走。隔着栅栏门问他:“我能不回去了吗?”


    他扒着栅栏门那感觉很可怜。


    江未寒缓慢的抬手,朝他张开了怀抱。


    季然灵巧的从铁门里钻出来,扑到他怀里。


    他用力有些大,江未寒抱着他都往后退了步,站稳后使劲抱住了他,很久都没有松开。


    天上又飘雪花的时候,江未寒才拉着他往回走。


    回去后,屋里已经热乎了,房东开始供暖了。江未寒给季然找了一双棉拖鞋,季然换上,一会儿在地上,一会儿到床上,显然已经把这里当成家了。


    江未寒看着他这模样胸口发紧,他的这个屋子有了季然可以叫家了。


    给他找出了新的牙刷,让他去洗漱:“趁着现在还有暖气去洗漱,”


    顿了下下又道:“洗澡的话会冷,多开一会儿热水洒,热热洗手间。”


    这栋房子房东虽然建的粗糙,但房间都比较大,洗漱跟厕所一起,里面平数足有10平,冬天洗澡挺考验的。


    季然摇头跟他说:“我昨天晚上在学校澡堂洗澡了。”


    学校澡堂冬天会在周末开放。他的洁癖已经改了很多了,住宿舍夏天还能在洗手间冲凉,但冬天一点儿条件都没有,他就晚上泡脚的时候快速的擦擦。


    就这他们宿舍的几个舍友还说他穷讲究,每天浪费一瓶水,因为他们几个都不洗脚。


    江未寒等他洗漱后,给他用蓝盆端来了洗脚水,季然坐在床上跟他说:“你也一起泡。”


    蓝盆大而深,江未寒也没有跟他客气,把门外的马扎拉过来,坐季然对面。四只脚进盆里后,有一点儿挤,季然把脚放在江未寒脚上面,这样就整整好了。


    江未寒给自己洗脚的时候,也给他搓,把季然搓笑了,他以前就这么逗他笑的。


    水都溅出来一些,幸好地是水泥地,江未寒还把其他地方也撒上了水,让季然上床后,他把地扫了下,有水迹,所有地上没有起尘土。


    江未寒收拾好后也上了床。


    被子只有一床,关上灯后,季然跟江未寒平躺在里面。


    季然躺了一会儿翻了个身,手往江未寒腰上搭,搭了一会儿又往下,江未寒眉头跳了下:“摸哪儿呢?!”


    季然握住了他,准确、熟练的跟个老手一样。


    江未寒深吸了口气:“今晚上不想单纯的睡觉了是吗?”


    季然还嗯了声,江未寒磨了下牙,也伸手去摸他,季然的一如既往,有点儿凉,血脉喷张的热度到不了这里,像是多余的,摸上去也可怜巴巴的。


    江未寒问他:“还是不行吗?”


    季然毫不在意的嗯了声:“不行。”


    江未寒手微顿,片刻后他装作自然的给他安抚,声音在他耳边:“没有我不行?”


    气息扫过季然的耳边,季然脸痒,手上的力气没控制好,江未寒倒抽了口气:“轻点儿!”


    再轻也会起火的,江未寒是血气方刚的年纪,更何况他有近一年没有抱过季然了,他想他都快想疯了。


    江未寒翻身把季然紧紧的抱住了。


    他把大半瓶大宝给季然用上了,但季然还是哭了,他跟江未寒说有一个地方不能碰,但他就偏偏只往那儿用力,还问他为什么不能,一遍又一遍。


    季然跟他说:“你太坏了。”


    江未寒深深的亲他、吻他,用他所有的力气。


    他也知道自己很坏,他很怕季然哭的,可是在床上的时候,他又想把他弄哭,哭的越厉害越好。


    季然后半响脸上挂着眼泪睡着的,第二天眼睛都快睁不开了,伸手摸旁边,江未寒拉着他手说:“我在。”


    季然嗯了声:“几点了啊?”


    得知9点多了,季然哦了声转个面朝向江未寒,把脸往他怀里窝,江未寒亲他脸颊:“今天也不上课了?”


    季然嗯了声:“不上了。”


    江未寒把手指插进他指空里,跟他十指相扣后笑话他:“学霸这么霸气?教授不扣你分?”


    季然闭着眼睛说:“我可以在家里学,我用你的计算机就可以做作业。”


    江未寒胸口微微发涨,才一天季然就把这里当家了。


    季然想了一会儿终于想到他了:“你是不是要上班,老板扣你钱吗?”


    昨天江未寒简单的跟他说了下他的工作,没有跟他说时间。


    但季然把这里当成家,那江未寒又重新把他的工作时间、回家时间详细的告诉了他。


    嘱咐他:“早饭、中午跟你在学校里吃,晚饭可以等我回来做,之前饿的话吃点儿猫耳朵、小饼干。热水会烧吧?”


    季然都一一听着,答应着:“都会,我等着你做晚饭。”他睁开眼:“那我今天上午就把我的东西搬过来吧。”


    江未寒笑了:“这么着急吗?”


    季然嗯了声,江未寒笑:“可以,我去帮你,顺便跟你舍友打声招呼,大一偶尔会查寝,他们会帮你的。”


    季然坐起来了:“那我直接跟学校说不住校不行吗?还可以剩下一部分住宿费。”


    江未寒给他披上衣服道:“这学期已经交了,先这样。”


    季然嗯了声,环顾他的房间问:“你这里房租贵吗?多少钱?我付一半。”


    以为这是冰棍,还能分一半?住哥哥这还得付钱?


    江哥哼了声:“不用,房租还是付得起的,我怎么也是销冠。”


    季然看着他点头:“嗯,我知道。”


    江未寒嘴角翘了下:“你知道什么?”


    季然看着他说:“知道你是第一。”


    江未寒以为这家伙又偷拍他了,咬牙道:“你怎么知道的?”


    季然只跟他说:“因为你走到哪儿都会很厉害的。”


    他说的非常认真,江未寒不想让自己太高兴,但没忍住嘴角弯起来了。


    他转头给季然从被窝底下摸出绒裤来,咳了声:“算你小子嘴甜!先穿衣服,别冻着。容易感冒、肚子疼的。”


    他刚说完,季然就有上厕所的冲动了,他连忙穿好衣服往外面客厅的公用洗手间跑。


    去了一趟又一趟,最后江未寒在门外问他:“到底是怎么了,还疼吗?怎么个疼法啊?我给你煮点儿红糖水?我去问问房东有没有红糖。”


    隔壁的租户从厨房里探出头来看他:“里面怎么了,来大姨妈了吗?咦,江哥你有女朋友了? ”


    江未寒跟他说:“我弟弟。”


    租户啧了声:“弟弟啊,我还以为你媳妇呢,你跟守在产房前似的。”


    江未寒嘴角抽了下:“做你的饭去吧。”


    他给季然冲了一个暖水袋,季然弯着腰从洗手间出来了,江未寒连忙去扶他,进屋后就把他抱起来了,放床上:“今天上午哪儿也不去了。”


    季然抱着暖水袋靠着床头跟他说:“没事。”


    江未寒也上了床,把他抱怀里,一边给他揉着肚子一边不解的问:“怎么会肚子疼呢,你吃的跟我吃的一样啊。”


    季然看了他一眼:“有不一样的。”


    他在蹲厕所看到自己排出了的东西就明白了。江未寒的东西都在他肚子里。


    江未寒下巴抵着季然说:“我的怎么可能会拉肚子呢?”


    季然就看他:“你弄太多了。”


    江未寒停顿片刻后,认了自己的问题,把他抱紧了:“我去买。”


    好在后面季然都排空了没有再疼了,中午江未寒给他做了清汤面,他吃了也没有再疼。


    第二天去帮季然把东西搬来了,顺便又买了很多东西,吃的喝的,洗手间的防滑垫,还有12块气垫,蓝白相见,铺在12平的房间里,不再是水泥地了,季然光着脚丫在上面走了一圈,跟他说:“很舒服。”


    “那可不,来了一个小祖宗。”


    他之前一个人过的糙,现在来了一个祖宗,好好养着。


    江未寒一边说着掐着他腰把他往上抱,季然跟他说:“抱不动了,我长高了。”


    江未寒轻哼了声:“长高了,了不起啊。”


    布置好房间后,江未寒带着他跟房东一家人说了下,房东一家是老头老太太,替儿子在这里经营这栋房子的。虽然抠,但很和善,笑着说:“跟弟弟一起住可以啊,弟弟也在Q大上学,太厉害了!”


    寒暄了几句江未寒就带着季然回屋了,他能想得到,周末的话,季然一天都不会出门。江未寒周末两天是全天班,电子城周末很忙。他也跟季然说好了吃饭的地方,交代他自己不来不要做饭,江哥笑着说:“万一再把房东的厨房给烧了。”


    季然只哼了声,江未寒太小心,他自己可以照顾好自己的,又不是小孩了。


    “放心吧,我就在家写代码,我可以帮你编写你的APP吗?”


    季然这几天不仅熟悉了江未寒的家,还熟悉了江未寒的计算机。江未寒正在编写一个APP,大框架出来了,内容还没有开发。


    江未寒无奈的道:“行,你喜欢就写,不过一定要按时吃饭,不准整天坐在计算机前,我会给你打电话的。”


    季然上大学后,季校长把他那部老式的摩托罗拉给了他,季然没有让他给买新的,这个年代,新手机还是很贵的,很少有学生用得起的。


    季校长想到这个情况也就给了他用剩下的,不想让季然入学就太招眼。


    季然把电话号码都告诉了江未寒,江未寒终于放心的上班去了。


    季然每天上学放学,放学的路上还会买好菜,他们租住的房子在学校后面,从后门走进。后面离教师宿舍近,教师宿舍前面有一个小型的菜市场,专供教职工买菜用的。但也有不少在外面租房子、自己做饭住的学生来买菜的。


    季然买了几次后就熟悉了,冬天的菜也好买,白菜、土豆可以买一周的存着。


    他也会买冬天比较贵的青椒,买菜的阿婆会给他搭上一把小米椒,季然跟她道谢,付钱的时候多给她一块钱。


    回家后只把菜洗出来,他也知道自己确实不是做饭的料,不给江未寒添麻烦了。


    看着时间把米饭蒸上,等着江未寒来抄就可以了。


    晚一点儿吃也没有关系,少年人消化的快,而且睡的又晚。


    玩游戏的人晚上有灵感,写代码也是一样的。夜深人静的时候,BUG都少了很多。


    这栋房子虽然简陋,可有一个好处,就是远离市区,非常安静,临近陵园,来的人都很少,风从西陵吹过来,都有几分在山野老林的感觉。季然很喜欢这里。


    他不是一个喜欢热闹的人,性格大概是天生的。


    江未寒进门前就看见他坐计算机前,不用看就知道是写代码。


    一行行黑底白字的代码跟机械似的从他修长的手指里打出来。


    听见他来屁股都吝啬的动弹,只扭头跟他打招呼:“回来了啊。”


    手还按在键盘上,江未寒靠近,看屏幕上的代码,没有一个错误,盲打都这么熟悉。


    江未寒已经说不了这个祖宗了,只把手按在他肩膀,把他捏疼。


    季然就缩着肩膀往他怀里钻,江未寒不为所动,一边捏一边说他:“打多久了,不会是从早上坐到现在吧?!你再这么写,我就删了啊!”


    今天是周六,电子信息城忙,8点多他才往回走,幸好是开着面包车。不用挤公交车了。


    他不担心季然别的,就担心他坐一整天不挪窝。别人打游戏一天不挪窝有情可原,他怎么会写代码一天不动的呢?


    这个APP是他的想法,但什么时候开发出来都没关系,又不是去拿诺贝尔奖,需要争分夺秒。


    当时只是看季然对这个APP感兴趣,就跟他一起做,那知他废寝忘食到这种地步了。


    江未寒每次都想说他。


    “都成书呆子了。程序猿知道吗?!背会跟猿猴一样弯着!”


    季然还嗯了声:“知道。”


    江未寒都想掐他,拉他起来:“去院子里跟小狗玩会儿,我做饭,没做好前不准回来。”


    房东家看门的小黄狗生了一窝,正可爱的时候呢。


    时间一天天过,院子里的小奶狗满月又长大,冬去春来。


    过年的时候,江未寒跟季然一起回的家,季校长都快喜极而泣了。年过的温暖又热闹,大年过后开学,两人又返回了学校。


    年后学校里流行起了勾围巾,女孩给男朋友勾,给自己勾。勾围巾的活动好像永不过时,季然想着他曾经看的视频,有男孩在寝室给女朋友勾围巾的,彻夜不停的勾,手法特别熟练。


    这么想着,季然也买来了线,浅灰色的,店里的大姐给他推荐的。说今年就流行这个颜色,高级灰,男孩女孩戴都好看。


    江未寒回来,就看季然难得没有坐计算机面前,而是团坐在床上勾围巾,浅灰色的线,他勾的异常认真,有一瞬间像极了过去,他妈妈还活着的时候,季然坐在她旁边跟她一块儿织毛衣;


    江未寒眼眶有些泛酸,他仓促的扭开了头。


    季然跟他打招呼:“回来了啊?看这个线好看吗?给你织围巾。”


    他两手拿着勾针,举了下给他看,才织了十多厘米,江未寒点头,又别开了视线。


    季然也没有察觉他的失态,他现在很忙碌,跟江未寒打声招呼就又低头勾线,他勾的不是简单的平针,而是粗花的,未来有一段时间特别流行,男生围着特别帅,有野性粗狂的气质,季然觉得很适合江未寒。


    江未寒粗声嗯了声,觉得嗓子有些哑,他咳了声:“我去做饭,你别老坐着,容易麻脚。”


    季然嗯了声:“好,我要吃白菜面。”


    江未寒在厨房里切肉,季然一点儿都不挑食,大冬天菜类少,他就天天点白菜面吃。


    仿佛跟着他过惯了苦日子一样。


    江未寒紧紧的握住了菜刀,他不知道怎么在着一瞬间那么感性。


    他看着窗台,轻声的道:“妈,我跟季然在一起了。”


    他妈去世前说的断断续续的话里,有一句是跟季校长道歉的,替自己道歉,因为他把季然教坏了,他断了季家的香火。


    他妈也跟他说对不起了,她也怪过她自己,因为如果没有嫁给季校长,他就不会跟季然在一起。


    他妈妈最后看他的眼神是希望他离开季然的。


    江未寒握着刀的手微微发颤。


    他爱他妈妈,也爱季然,没有人知道有多爱,季然大概也不知道。


    因为他哪怕在恨季然的时候,都在想季然,想的每日每夜睡不着;


    所以他在心里轻声的念着,妈妈对不起,我爱他。我不知道什么时间开始爱的,仿佛无始无终。他像是刻进了我的生命里,我离不开他了。


    季然手太巧了,之前一件毛衣他能在一周内完成,围巾就更快了,他一周就织了两条,织好的时候两人就带上了,还去逛了烟袋斜街。


    路上碰到很多小姑娘问是哪儿买的,季然就冲着江未寒笑,很得意。


    江未寒在没有人的拐角处亲他,表扬他织的好,表扬他有感情外露了。


    季然在心里说:“系统拍照啊!”


    233道:【放心吧,少爷,脖子以上的都拍了。】


    织完围巾后,季然又开始写代码,江未寒现在已经不再说他是‘程序猿’了,而是跟他一起写了。一块儿就写的很快,江未寒写的并不比季然差。


    江未寒虽没有那一纸录取通知书,但他学的比在校的任何一个学生都要好。


    更何况这是江未寒编写的大框架,他的想法是最正确的,是这个APP的灵魂。


    季然在心里说:“系统,主角为什么都这么厉害呢?江哥很厉害。”


    233系统最近天天听他夸,已经习惯了,但它也很高兴,季然上半年很少说话,跟一个不会说话的机器人一样,现在话多了好。


    233系统就跟他说:【因为有主角光环啊。】


    季然摇头:“不是的,他就是很厉害。”


    233系统想,这都不用他说了啊。


    季然停顿了一会儿问他:“系统,我帮主角编写代码,不会违反什么吧?”


    这个APP是江未寒以后的商业帝国,他帮忙会改变什么吗?


    233系统跟他肯定的道:【少爷放心,你的任务线已经完成了,接下来的日子你只需要耐心等待,跟主角正常交往没关系的。主角成功是既定的,少爷不用担心。】


    季然明白了就放心了,继续开心的写代码。江未寒编写的框架很大,有很成熟的商业架构,这大概是得以于他的工作经验。季然在编写的过程中遇到的BUG,江未寒也会及时的做出调整并改进,主方向不受任何影响,这就证明江未寒的想法没有任何问题。


    季然虽然见识过未来电商平台的发达,但那时候他没有参与过编写,在真正编写的时候才知道代码那么伟大,严谨、理性。


    不仅网络平台开始发展起来,电子产品也越来越发达,液晶屏计算机都出现了,手机更是更新迭代,不过季然还没有换手机,尽管已经出了好几次毛病了。


    江未寒给他打的电话他又没有接到,季然怕他着急,就出门,准备去小卖部给他打。


    但打过去后店员说江未寒已经离开了,于是季然领着菜往回家走,刚走到门口就看见江未寒在大门口等着他。


    脸色非常臭:“打电话为什么不接!”


    季然看他眼睛发红,明白了他在担心什么,他们俩个人都有被绑架的阴影,季然把菜给他,跟他轻声说:“我手机不太好用了,不是故意不接的,我没事。”


    江未寒把菜扔进厨房,拉着他进了房间。


    在床上负距离的拥抱了很久,江未寒脸才好看了些,给季然一件件穿衣服,一边穿一边警告:“以后不许再不接我的电话,算了,以后你就跟在我身边,下午你跟我去店里,那里计算机随便你用,反正你也是去了写代码。”


    季然站在床上,低头看床下的江未寒,江未寒看他不答应给他提上裤子,拍了下他屁股:“说话!”


    季然就看着他,他在想,他只是今天没接到江未寒的电话,就让他急成这样,那如果以后他走了呢?


    他死的那天,江未寒该怎么办呢?


    江未寒看他还不说话,眉头皱起来:“想反悔了?后悔跟我在一起了?嫌我霸道了?我跟你说,我就是这么无理取闹,你吃我的饭,睡我的床,你这辈子哪儿都别想去了。”


    上个世界霍云骁好像也跟他说过相似的话,季然从他遗忘的识海里捞出来这句话。


    他看着无理取闹的江未寒跟他轻声说:“好,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


    江未寒深深的皱眉,他一点儿都不想听‘死’这个字,他臭着脸说:“不许提‘死’字,再想一个。”


    季然默默的看着他,江未寒眉头要夹死苍蝇了,季然伸手给他抚平,


    在心里跟系统说:“系统,你给我找一下安慰没有安全感男朋友的话。”


    233系统很快就给他找了很多。


    季然从中选了一句:“你一句明天见,就偷走了我整夜的睡眠。”


    江未寒冷着脸:“……上哪儿抄的?”


    季然就继续说:“你爱或者不爱我,爱就在那里,不增不减。”


    江未寒脸色更冷了,季然快速的在面板上找打动江未寒心的话,突然间就看到了一句。


    “找到你,我便找到了整个世界。拥抱你,我便拥抱到了整个世界。”


    这句话的原文是‘拥有你,我便拥有了整个世界’,但季然脱口的时候却成了上面那句,不知道为什么用了‘找到’这个词。而且还会自动的延伸成了排比句,他的造句能力提高了吧?


    江未寒应该也被他的才华震慑住了,因为他神色怔住了,眼眶骤然红了,反应比季然想的还要强烈。


    季然想说点儿什么时,被他合身抱在了怀里。季然搂住他脖子,把脸贴近他,他还看到了一句顶好的话。


    直到死之前,每天爱你多一点儿。


    季然第二天就有了新的手机。


    阿尔卡特的牌子,怎么也要1000多块钱。还是两块手机,江未寒半个月的工资该没了。


    季然担心的问:“我们这个月还有饭吃吧?”


    临开学的时候季校长给他们俩生活费,让江未寒拿着,但出门的时候,江未寒又把钱放回去了,季校长在电话里还把他说了一顿,说不把他当爸爸。


    江未寒跟他笑着说,他能照顾好弟弟。


    他把季然当成他的了,季然也没有反驳,他不在意季校长。


    江未寒掐了下他脸,跟他说:“饿不着你。”


    看季然一副管家婆的样子,江未寒跟他笑:“内部员工有折扣。我充值了一个套餐,每月200分钟通话时间,出门都要给我打电话,记着了吗?”


    江未寒又嘱咐他,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总有些莫名的担心,担心某一天季然会丢了,那种毫无预兆的丢失,有好几次做梦,都梦见季然掉下某个悬崖,要不就是从楼上掉下去,在要不就是出车祸,总之都是些不吉利的破梦。


    他明明是坚决的唯物主义者的,但他总会被这种噩梦影响。


    这种感觉特别莫名其妙,江未寒也嘲笑过自己有病。


    季然待在校园里好好的,怎么可能会出事呢?


    是他太大惊小怪了,或者是因为有以前有被绑架的经历,吓得。


    但不管怎么着,先把季然牢牢的拴在身边再说,手机必须要拿着。


    “手机链也放上。”江未寒又从兜里掏出了手机链。


    是一对儿小鱼。


    季然莫名的觉得有些熟悉,仿佛在哪儿见过,大概是在哪个商店见过吧。


    233系统轻轻叹息,少爷只记得主角的事,多余的事情他都不在意,上一个世界发生的事,与主角无关的他都过滤掉了。


    这是他小师妹给两人编织的剑穗。


    虽然季然不记得,但不妨碍他喜欢,两条大红色的编织小鱼,很喜庆感,跟他们俩常穿的那件红色毛衣一样,季然喜欢。


    他跟江未寒道谢:“谢谢。”


    江未寒嘴角微翘:“谢什么,反正是赠品,不要钱。”


    季然就更高兴了:“好,不用花钱。”


    江未寒:“……”


    他是不是短着季然吃穿用度了,怎么这么节约呢?


    身在首都,要是自己不拉着他出去玩,他都不会出门,上次房东问他要不要去南锣鼓巷玩,哪儿有很多好吃的,结果他问人家南锣鼓巷在哪儿。


    房东笑的哈哈的,江未寒回来房东还把这个当成笑话特意跟他说了一遍。


    江未寒第二天就带着季然去了南锣鼓巷,从这头吃到那头,从爆肚到炸酱面,吃面的时候问他:“好不好吃?好吃的话,我们每周来一次。”


    季然跟他说:“没有你做的面好吃。”


    京城著名的面没有自己做的好吃,江未寒不知道是这个小家伙嘴甜还是他心疼钱。


    江未寒缓缓吸口气,给季然手机上串链子,跟他说:“红色能辟邪招财,系着吧。”


    季然点头,抬头朝他笑了下:“那祝江总有一日,鱼跃龙门,宏图大展。”


    季然最近笑的挺多的,江未寒以为季然笑话他,正要掐他脸的,但见他眼神认真,跟去年见他说‘他无论在那里都会很厉害’一样的认真。


    季然不是笑话,也不是恭维,仿佛那些话是真实的,如他说的,总有一日,宏图大展。


    江未寒跟他硬梆梆的说:“会让你过上好日子的。”


    季然很快的道:“我知道。”


    “行吧,江夫人。”


    江总的APP开发出来的时候是在季然大二的时候,耗时整一年,


    “江总来验收吧,取个名字。”


    季然很自豪的说。


    这套系统虽然只开发了一年,但倾尽了他们两个人的心血。


    江未寒的先觉意识,大框架的支撑,严谨的逻辑,让季然很有信心,江未寒甚至比他这个见过22世纪电子行业高速发展的人都有电子行业意识。


    江未寒看了他一眼,笑着道:“好,我看看。”


    就算不看,他都对这个APP系统了如指掌,季然日以继夜的开发的APP怎么能不好?


    所以他无数次完善这个APP的框架,努力解决BUG,想让这个APP更加的完美。


    江未寒很认真的看了每一个模块。


    季然也跟他并坐在床上看,看了一会儿计算机,就看江哥。


    因为江哥专注的神色让人移不开眼睛。


    认真的男人有魅力,再加上江哥本来就好看,他的轮廓越来越棱角分明,五官立体,眉目深邃,浅黄的灯光都像是为他渡了一层光。


    季然正看着时,眼前突然有一片阴影,是江未寒朝他亲了过来。


    季然闭了下眼,跟他交换了一个吻。


    吻完后,江未寒跟他说:“名字你来取吧。”


    季然摇头:“这是你的创意,理应你来取。”


    “江夫人是不是太见外了?这个难道也要分一半?有必要分这么清楚吗?”江未寒虽然奚落他,但笑的很温柔,也许是因为有暖黄灯光的原因,让江未寒脸上的笑容跟加了一层滤镜一样,平白的多了一抹温柔。


    季然想,看样子江哥真的很喜欢这个APP。那他就放心了。


    江未寒想到了什么,又跟他说:“对了这个APP给你当毕业作品,不过有点儿早,谁让你日以继夜的码,我都快被你累死了。”


    江未寒拍着他的背说,季然看了他一眼,江未寒这个APP是给他准备的吗?


    看他发呆,江未寒拍完他的背又给他顺手指,写代码手指头也累,江未寒就养成了没事就给他揉指头的习惯,一边揉一边催他:“快点儿取,不就是个名字吗?又不是要你写一篇作文。到了考验你语文学的怎么样的时候了。”


    季然认真的想了下:“那就叫‘盛世’吧。”


    这是江未寒以后的商业帝国,他心里的盛世天下。


    季然念着‘盛世’这个名字,隐约觉得有些熟悉,但再深想又想不出什么来了,江未寒抬头看他,说:“这个名字很好听。小家伙,终于有文采了。”


    “那是。”


    季然跟他自夸了下,又说:“不用留给我当毕业作品,那还有两年呢,这个APP你拿着投入市场吧,看看反应如何?”


    江未寒也点头:“创造出来就是要用的,我会弄的,不过署名权已经给你了,就是你的,如果这两年你写不出别的来,就给你当毕业作品,也许那会儿这个APP成功了,你就顺利毕业了。”


    江未寒笑着跟他说,季然就看着他,他想跟他说,一定会成功的,而且还会跟另一款网上商城APP并驾齐驱。


    江未寒动作快,他的第一个用户就是荣升电子。


    小荣总非常其重他,同江未寒关系很好,江未寒也因着这套系统以技术入股了荣升。很多荣升的员工都不屑,觉得江未寒这样一个高中毕业的人进驻荣升领导班子简直就是走了狗屎运,不就是老总的女儿看上他了吗!


    但只有季然知道,沾光的那个人是荣升,荣升是盛世系统的第一个商家。6年后,盛世系统将会闻名于全国,成为各大品牌商争相入驻的平台。


    互联网行业发展就是这么迅速。


    江未寒虽然只是高中毕业,可他敏锐的观察力、及对行业的洞察力是任何人都不可比拟的。


    入股后,真的成了江总的江哥并没有太兴奋,依然每天赶着回家给江夫人做饭,每周带着他出去逛一下,爬长城,登香山、去颐和园,季然走不动的时候背着他。


    233系统的照相技术练的越来越好,不仅会拍风景,还会抓拍人物表情了,每天都能拍下很多来。季然都担心它的内存不够。


    233系统跟他说:【放心吧,少爷,我是最厉害的AI。】


    季然听它这么说就放心了,让它帮忙拍了很多很多的照片。他不再整天写代码了,而是整天跟着江未寒。


    上午上课,下午有时候去各分店查看,有时候会跟着江未寒去跑市场,虽然他不会谈生意,但他会当江未寒的小跟班,他喝完一杯饮料,江未寒就能谈完一个。


    如果有好奇他这个跟班太悠闲的话,季然就跟他讲一讲【盛世】APP的系统,把他们讲的两眼发直为止。


    时光一天天的过,季然毕业了,江哥的事业打开了局面,季然依旧跟着他,没有任何职位,因为是江夫人,盛世的第二大股东。


    倒数第二年的时候,季校长生病了,季然回家照顾他,虽然季校长瞒着他们,瞒不住的时候还在电话里说,不用回来,他一个人可以照顾自己,你们两个现在事业刚起步,事业重要。


    但季然知道,是他该回来了。


    江未寒收拾东西跟他一起回来的,但他被季校长给赶回去了,他的事业都在首都,虽然以后可以在杭城落脚,可目前还不能转移过来。


    于是江未寒每周两地来回的飞,季然看着他折腾,不说让他不来的话,因为他也想见他,因为他也舍不得,他快要离开这个世界了。


    最后分离的时刻终究是来了,季校长病好了,也从启宏高中退休了,临退休前邀请了江未寒这个已经把【盛世】在杭城铺开的最年轻的老总请到母校演讲。时隔十年,当初那个被学校取消保送名额、给予处分的学生重新归来了。


    时间正好也是冬天,早上下着雪花,有点儿冷的,但季校长、江总都穿着很正式的西服,季校长病了一场更加瘦了,当年那身订婚时的西服穿在他身上空荡荡的,但季然给他系领带,跟他说:“很帅。跟年轻了10岁一样。”


    季校长很高兴,走到周姨的照片前跟她说:“今天我很高兴,未寒长大了,出息了你看到了吗?”


    周姨在照片里笑的很明朗。


    江未寒给季然整理领带,跟他说:“我演讲的时候你正好上课,下课后等我。”季然默默的看着他,说了一个字:“好。”


    季然等他了,只是他又后悔了,看到江未寒抱着他被撞飞的身体,痛苦的表情后悔了,他应该早一点儿的,但233系统跟他说他就是死在学校门口的,那他要等着江未寒,要跟他说一句告别的话。


    “帮我照顾季校长。”好好活着。


    看江未寒崩溃的表情,季然又补了句:


    “别难过,我会再找到你的,我会在下一个世界等你。”


    他知道他大概又违反了系统规定,又要扣分了,但他没有忍住。


    雪花把江未寒头上下满了雪,季然想起来周姨念的那句诗。


    ‘他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


    季然伸手想给他抖掉雪,但手抬到一半就掉下去了,他在江未寒怀里闭上了眼睛。


    “回家,我给你准备了礼物。”


    季然给江未寒准备了相册,他拜托233给他拍的照片,233很喜欢拍照片,比他起初要求的拍的还要多,有周姨的、季校长的、表弟的还有乔梁的。当然更多的是季然跟江未寒的,他们从高二17岁相识,到28岁,11年的时间,足够233给他拍很多照片,这里面的季然都没有打马赛克。


    一张张,很清晰。


    江未寒一张张的看,这是一本365页的全家福。


    他认真看,每一张会停留很久,会想起拍这张照片时他们两个在干什么。


    系着围巾的季然是他吻他的时候;


    这张是仰面拍他的,他带着宽大的草帽。这个角度就像是季然在看他。因为那个时候他们两人都没有相机。


    江未寒说:“季然,从那时候就知道偷拍我了吗?”


    他已经不再去想这是一个多大的BUG,季然的所有一切他都接受了。


    他翻完了厚厚的一本相册,喃喃的说了声:“怪不得语文不及格,整天就知道偷拍我,要是把这些时间用来看书,你早及格了。”


    他的声音发抖,有水滴滴在照片上,他慌忙的擦掉,可后面越擦越多。


    哪怕季然都不笑,但每一张里季然的眼睛都在他身上,季然的眼里只有他。


    江未寒抱着相册把头埋在了膝盖上,肩膀颤抖的厉害,很久很久都没有止住。


    季然,既然你说还有下个世界,那么不管是上天还是入地,我都会找到你的。


    第37章


    季然又坐在了星空棋盘里,看着天边流星一个个滑落,知道自己出来了。他跟233系统轻声说:“系统,《流星雨》这首歌我在上一个世界学会了。”


    233笑道:“是的少爷,你是校园大明星。”


    233想逗季然笑一笑,但他不笑,这次他的分数只拿了5分,他看到了却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他的完成进度在99.9%,只因为最后一句话违反规定,被扣了一半的分。


    233有点儿担心的问他:【少爷你没事吧?】


    季然摇头:“你等我一会儿,我不疼了就去下一个世界。”


    233一惊忙问:【少爷,你哪儿疼。】


    季然试了下他的手跟脚,这次他是头部落地,手脚没事,但不知道为什么心疼。


    他想了一会儿轻声道:“我心疼。”


    233长久的沉默了,心疼它没有办法缓解,没法拿其他宿主生子的视频给他转移注意力。


    好在季然很快的跟他说:“下一个世界吧。”


    他想尽快的找到他。


    季然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先看到的是麦秸的房顶,虽然破烂,但不是茅草屋,不像是古代。


    季然看向侧面墙上贴着的□□,还有一张像是水彩画似的两个人像,下面写中‘广阔天地,大有作为’,于是明白这大概是70年代。


    他之前演过一个年代剧,他演的依旧不好,但里面的道具、场景很逼真,跟这里很相像。


    季然刚想到这里,窗户上就传来了敲击声,喊他的声音:“季然同志你醒了没有,得起床上工了。”


    还有一个人也在说:“组长,你趴窗户上喊他没有,那少爷肯定没起来啊!每天不是这儿头疼,就是哪儿脑热的。”


    叫组长的人呵斥他:“别乱说话,季然昨天晚上确实头疼了。我进去看看他。”


    外面说话的人一撩门口的帘子进来了。


    季然刚爬起来,一个带着一副眼镜,中等个子,穿着白背心、蓝布裤子的人啧了声:“吆,大少爷起床了啊?你就得起来了,再不起来可没有工分吃饭了,你这一个月里可是头疼了半个月呢。这都快赶上坐月子的了。”


    “别这么说他。”另一个人看向了季然,跟他说道:“季然你没事了?今天能上工吗?”


    这个人要比戴眼镜的高出一个头来,所以哪怕在他后面,季然也先看到了他,他长的高,肤色偏黑,应该是干农活晒的,但他眉目很周正,浓眉大眼,国字脸,是这个年代里有代表性的长相。


    季然现在还没有跟系统落实情况,233都会先让他处理好醒来后的突发事情再跟他说的。所以季然也跟国字脸的人点了下头:“我没事了,可以上工。”


    他的那部年代剧,他也饰演了一个知青,虽然没有演好,但剧本看的很熟了,知道这个年代要靠拿工分来吃饭。每天都要干活的。


    国字脸的人听他这么说很爽朗的笑道:“那太好了,咳,”


    他又补充的道:“我的意思是说,你病好了很好。”


    戴眼镜的人说:“张组长你就惯着他吧,你是咱们知青点的组长,不能偏向的知道吧?人家女同志都比季少爷干的好呢!”


    张组长国字脸严肃起来:“陈学,话要好好说,我从来没有偏向任何一个人,我是记录员,我记录每一个人的工分都很公平。”


    眼镜叫陈学,他被张组长怼了,脸色也讪讪的:“组长我没那意思,我就是说这个少爷太会偷奸耍滑了,你看这都快七点了,太阳都照屁股了……”


    他抓着张组长手腕看了一下手表后声音更大了。


    张组长打断了他的话:“行了,你也赶紧上工去吧。你的工分每次也没有拿满。”


    陈学脸色跟猪肝一样,撩起帘子走了。


    季然往床下爬,床是大通铺,下面就是一层床板,他在这头爬,另一头都能听见响声。床铺铺的很薄,上面就一层凉席,是那种老式的竹片凉席,有的地方都起刺了,季然怕扎着手,爬的慢。


    张组长看他起来了,就往外走:“我到外面等你。”


    季然穿上球鞋走了出来,帘子外面是一间泥胚屋,还能看见麦草根,有几个钉子砸墙上,挂着一些杂乱的东西,草帽,衣服等。


    靠墙根的地方有一口水缸,旁边有个竹架子,上面摆着数个红白相间的搪瓷盆,有的都磕掉漆了。


    季然从水缸里用瓢舀水洗了脸,刷了牙。


    外面的张组长已经探头看了,季然终于走到了外面。


    外面直接是泥地的院子,没有比屋里好多少,就是一个栅栏围墙。木头缝隙间能钻进人来。不过栅栏边上一丛丛的草,不知名的爬叶植物比栅栏还要茂盛。


    季然深吸了口气,空气很好,早上的天还不是很热,且他们还在山下,于是季然就多站了一会儿,四处看,满眼的绿色,远处还能望见高耸的山峦,山峦间还有淡蓝色的雾气,那是因为跟天隔的太紧的缘故,远远望去像是仙境一样。


    张建辉又看了一次手表,他是他们这些知青的组长,有职责照顾看管他们,季然比较特殊,他们刚来一个月,是有很多不适应的地方,但季然是最不适应的一个。比女同志请假都多,张建辉本着大哥哥的身份还不好过多的苛责他。


    季然也看出他着急了,跟他说:“走吧。”


    张建辉看着他两条白胳膊及空着的手说:“你不带工具?穿上褂子吧,割麦子容易起疙瘩。”


    上一周季然就因为浑身起疙瘩而躺了好几天呢。张组长一笔笔的账给他记着呢。


    原来是要去收割麦子。


    季然回里屋把墙上挂着的蓝布褂子拿下来,褂子不知道是不是他的,衣领处有一层黑的发亮的泥,可也没有别的了。春夏的衣服就这么一件蓝布褂子,白色背心有几件。


    季然想着他的胳膊起疙瘩还是穿上去了。


    到外屋拿着墙上的草帽及仅剩下的镰刀出来了。


    张建辉给他一个蓝布兜:“水壶带上!给你留了四个窝头,也带着,中午咱们就不回来了,来回折腾也热,就在地头休息会儿。”


    他想的非常周全,季然看了他一眼,不确定他是不是主角。


    张建辉没顾上他的眼神,只大步的往外走。


    这个地方田地是一层层的梯田,不是平原地区,而像是南方山区这块儿,但田地非常多,放眼望去一片金黄、一片翠绿,金黄的是稻田,翠绿的不知道是什么农作物,只是很大的叶子。交错间颜色绚丽,像是油画。


    张建辉长腿大步,脚步快,跟季然解释:“这山区雨说下就下,咱们要赶紧把麦子收了,要不今年冬天都没有饭吃了。”


    季然点头:“好。”


    张建辉又跟他说:“农活就是这么累,他们村民天不亮就来了,说趁着凉快好收割。要不中午的时候会晒脱皮。”


    季然都一一点头。他们住的地方离田地不远,仿佛就是为了干活而临时搭建的窝棚。


    村民已经在地里干活了,每家按照人数分地,计算工分,所有的都是大队的,大队根据工分分下粮食去。


    下乡知青也跟这些个村民一样,等到年底的时候分红。


    他们插队的知青要在这个地方待三到五年,为了生活下去只得干这些农活。不是每一个家庭都很富裕的,这个年代县城里的人过的也苦,哪怕寄来粮票补贴也只能凑个数。


    “前面就是咱们知青点儿分的地了。这一片都是。”


    季然顺着张建辉的手指看了一下他划片的地方,是半山破上,一大片都是。


    一溜溜的梯田,不好丈量,季然预估了下,平方换算成土地后目测在30亩左右。


    不知道他们要割多久。


    季然正想着的时候,张建辉就指着前面的一块地跟他说:“咱们知青有10人,每人每天一块儿,这块儿是你的。你先收割着,”


    张建辉翻开他腰上用草绳拴着的本子记录下来。


    张建辉也有一块儿地的,所以他嘱咐完季然就大步的去上面的那块地了。


    季然看了下周边人收割的样子,在地头上蹲下来,开始割麦子。


    镰刀看着很简单的工具,但不熟悉的时候用起来也费劲,季然还怕镰刀伤到他的腿,所以割的有些慢。


    233系统这时跟他打招呼了:【少爷,我来了,哇我闻到麦草香了。环境很漂亮啊。】


    季然也跟它嗯了声,在心里问:“我的任务是什么?”


    233看他拿镰刀的姿势跟他说:【少爷,你先停一下,我给你放任务面板。】


    季然拿着镰刀蹲在地头上,接受了任务。


    他在这个世界的任务是:阻止主角返回城市,让他无法去他母亲给他安排好的文工团的铁饭碗工作,等他去当兵、负伤、退伍然后下海经商,终于功成名就。


    可以说季然这个反派非常可恶,他让主角吃尽了苦头。


    主角原本是司令员的亲生儿子,却因为他的阻碍,没有过上他应有的高干子弟的生活,而是阴差阳错的吃尽了苦头,生命在一次次的磋磨中坚韧起来,开出了阅历丰富的人生之花。


    如果没有反派,主角也许在他的舒适的工作环境里安稳一辈子,也许能在父母膝下承欢,另一种平淡幸福的人生。


    季然在这里开了一会儿小叉,才继续去看他的结局。


    反派知青季然跟主角不一样,他的家庭成分不好,爷爷是地主,父亲是外交官,母亲是大学教授。


    因为家庭成分问题,季然知道自己回城无望,就千方百计抢了主角回部队的机会,进了文工团后,他的家庭成分也没有得到解决,所以他在团里并没有突出表现的机会,哪怕他的小提琴拉的非常好。


    季然见到了功成名就的主角,他心中有愧,又有说不清什么的滋味,几年后,抑郁而终。


    季然看完了面板任务,有一会儿没有说话,233系统问他:【少爷,你有什么问题要问吗?】


    季然摇了下头:“没有。”


    他想问主角是谁,但知道233的原则,所以除了这个就没有了。


    233正想再跟他聊会儿的,就有人喊季然了。


    “快点儿吧,季少爷,这里是农村,咱们是来下乡的,不是来享福的好吗?”


    陈学在他右边的那块儿梯田上,他就割了一垄麦子就来催促季然了。


    季然看着他割的跟狗啃似的麦田没有可学习的,就没有再看他,拿起镰刀收割他自己的麦田。


    梯田在山脚下时看的好看,一小绺,以为好收割,但实际上站到地头的时候才发现很大的一块。


    天气越来越热了,季然汗从额头上往下滴,跟雨点儿一样,他喝进去的水都化成汗珠滴下来了。


    季然刚开始还擦,后来不擦了,手背上也都是汗,擦到眼睛里还痒。


    汗水沿着草帽滴进他眼睛里时,他就闭着眼睛,抓着麦子休息一会儿。


    割麦子太累了,蹲着累,半弯着腰不多时腰跟要断了一样。


    季然问系统:“我割了多长时间了?”他不想抬头看太阳了,他都快睁不开眼了。


    233跟他说:【少爷你割了一个小时了。】


    季然啊了声:“才一个小时吗?”


    他以为要到中午了呢?


    233也知道他辛苦,这个年代的知青很辛苦。


    他们甚至还不如这里的村民。


    因为村民世世代代在这里工作,已经适应了这种劳动强度,可他们从城里来的这些知青大多都是从学校来这里的,放下书本,拿起锄头,重量都不一样了。


    季然看了下他的手,握镰刀的地方都已经红了,他现在是18岁,他这双手真的没有干过这种粗活。


    季然看着他才割的一垄麦子想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割完呢。


    他下面的女知青比他多割一垄了。看季然站着,女知青擦了下脸上的汗跟他说:“季然你下次早点儿来,这样就能趁早割一会儿,热的时候早去休息。”


    季然跟她点头:“好。”


    她脸上也有层层的汗,已经晒红了。那个女知青看上去话很多,继续跟他说:“我刚来的时候还觉得这个地方漂亮,一层层的跟油画似的,但实际操作起来却知道有多难。要是咱们这里能开进拖拉机就好了,我同学在黑土地那边,写信说,耕地、割麦都可以用上拖拉机了,可这个地方拖拉机都不愿意开进来。”


    季然在心里问系统:“系统,我能要个联合收割机吗?”


    233咳了声:【少爷,恐怕不行。你只能用镰刀。联合收割机要再过9年。】


    季然哦了声:“也就是说,不可以出现超越年代的真实东西是吗?”


    演讲稿、想象力可以,但真实的不行。


    果然233嗯了声:“是的。”


    季然明白了,跟女知青道:“我们这里地势不合适。”


    女知青叹了口气道:“那你快点儿割吧,现在日头还不算晒。一会儿会更晒。”


    季然知道她说的对,现在才过一个小时,也就是顶多9点,9点就这么晒,那中午不敢想象。


    季然重新蹲下来,他后面戴眼镜的人还站着捶他的腰,他并没有比季然好多少。


    还说季然: “他就是个少爷,起的再早有什么用,看他那个拿镰刀的姿势就知道不是干活的料。”


    上面梯田里的张建辉呵斥他:“陈学,你别说了,快割吧。”


    陈学嘟囔了句:“我又没说错,他本来就是地主家的少爷,”


    这次张建军声音更冷了:“来到这里咱们都是志同道合的人,不要拿别人的家庭非议。”


    陈学被他说的切了声:“组长思想觉悟真好,一视同仁,那他割不完的可别找别人帮忙啊!”


    张建辉气道:“别人帮他干的工分也给别人了。”


    陈学切了声:“累死累活的,谁想要工分啊。”


    张建辉被怼的说不出话来,季然的爷爷以前确实是地主,他爸是教授,在这个时代正好都是成分不好的,季然来这里更类似于改造。


    但他来到这里后,很不适应这里的气候,潮热不说,农活又累,他三天两头的生病,前几次他的队友还愿意可怜他,但后面没有人愿意了,因为每个人都很累。


    干一分活拿一公分,然后再拿着公分来吃饭。每一粒饭都来之不易。


    就算有张建辉给说着、帮着弄,久而久之他们也是有怨言的。


    本来张建辉想着把他们知青点儿建成一个团结向上的地方,可才来一个月各种问题都出来了。


    季然的问题尤其严重,他不合群,还什么活都不会干,这些原本也能改造的,但他最大的问题就是不干,也就是现在说的偷奸耍滑,张建辉也没有办法。


    季然竖着耳朵听完了他们的话,对自己的处境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挺艰难的。他对割麦子上愁,要是手不会疼就好了。


    季然垂着头一把把的割着,握镰刀的手从右手换到左手,反正左右对他这个不熟悉的人来说也没有什么区别。


    他又挥着汗割了一上午,只割了三垄。还剩7垄,每人一天要一亩左右的地,季然这个还算是少的了,跟女知青的差不多面积,但他还是拉下了很多。


    太阳烤的人受不了,知青们蹲在地头上开始吃饭。振兴大队的其他村民也都在自己地头上吃饭。


    张建辉指挥着他们学那些村民,把收割好的麦子剁起来,能有一点儿荫凉。


    他们来这里一个月,收割麦子是从三天前开始的,小麦成熟后抢收的时间就是一周内。


    季然把最后一捆麦子放在上面后,便坐在了张建辉旁边,其他的知青也都过来了,他们这一批来的知青有10个人。女知青5人,男知青5人,都住在上饶村的边上临时搭建的院子里。


    233系统帮季然确定了每一个人的名字,张建辉季然已经认识了,是他们知青点儿的组长,负责记录他们的工分。


    上午跟季然搭话的女知青叫张海鸥,另外的四个女知青,扎双尾的叫吕荷,麻花辫的叫赵月,齐耳头发的叫秦燕,头上别着一个发卡的叫赵欣。


    她们四个人小声的讨论着滚热的天,看上去蔫蔫的。


    另外4个男生,戴眼镜的叫陈学,早上跟季然晚起的,偏瘦,小眼睛,眼镜度数看上去并不大,可能就是为了好看。


    靠着稻草堆的瘦高个儿,不爱说话,从坐下就没有说一句话,叫陈宏明。正用头顶的草帽扇着风,不知道看向哪里。


    山间有风,只是耐不住头顶的太阳直晒,大多数人宁肯戴在头上。


    他旁边的寸头圆脸的男孩叫赵长征,他爱说话一些,这会儿就招呼着众人道:“来,来,咱们先吃饭。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他率先抓了一个窝窝头,塞进了嘴里,后面的话就不太清楚了。


    张海鸥说他:“你还真是好胃口,我现在一口饭都不想吃。”


    陈学跟她笑道:“海鸥姐,你得吃啊,你不吃下午更没有力气干活了。”


    张海鸥都没有看他,扭开了头,拿了一个窝窝头跟她旁边的赵佳佳对着吃。不知道是不是嫌弃陈学。


    季然看了一眼陈学,他脸色挺不好看的,季然想他是喜欢张海鸥吗?张海鸥是长的挺好看的。


    季然又看了下其他人,女知青这会儿都不再说话了,默默的啃着窝头,她们的地只比男知青小一点儿,半天下来也很累。


    男知青里就赵长征呵呵笑了声,陈学作势要踢他,但地头上,一踢土坷垃就起来了,张建辉呵斥他:“能不能别闹了,我看你们还是不累。”


    季然一时间也分辨不出哪个是主角,论长相,这里陈宏明、张建辉长的都还行,张建辉算是最有主角相的。


    不过季然也没有确定,不着急,他也很累,汗依旧顺着竹篱编的草帽往下滴,竹篱草帽并不吸汗,他喝了一口水,默默的啃着他包里的窝窝头。


    窝窝头早上吃的时候还软,这会儿已经干了,玉面粗面茬就有点儿难下咽,季然水都要见低了才把3个窝窝头都吃了。


    早已经吃完的陈宏明在旁边稻草堆上躺下了,把草帽扣在了脸上。


    陈学也往稻草堆上靠,结果稻草堆直接倒了,撒了旁边陈宏明一身,陈宏明做起来后阴沉的看了一眼陈学,陈学郁闷的道:“你瞪我干什么,我也不是故意的。”


    陈宏明骂了一句:“烦人!”抓起草帽就走了,看方向是他的地头。


    其他几个人看他走了,也都陆陆续续的走了,没有力气再重新弄起来草垛了,就为了休息十几分钟也不值得了。


    张海鸥也招呼赵欣她们道:“咱也走吧,在这里也是晒,在地里也是晒,还不如去割一会儿。”


    赵月也点头:“嗯,还能多拿个工分。”


    季然也到了他的地头上,开始割麦子,张建辉的地在他上面,路过他地头时停里一会儿,问他:“上午就割了三垄吗?”


    季然嗯了声,割下一小把来,放在旁边,等着攒成一捆后捆起来。张建辉看他一小把一小把的割忍不住乐了下:“季然你这一把把的割的太少了,不够费事的,怪不得这么慢呢,你起来我给你示范下。”


    季然把镰刀递给他,张建辉给他示范,左手抓了一把,右手使劲用力割下来,但割的不整齐,张建辉又割了两次,都不整齐,最后几根甚至没割下来,张建辉看了下他镰刀跟他说:“怪不得呢,你镰刀太钝了,你去下面河边磨一下。”


    张建辉把镰刀递给季然,跟他说:“书上说,磨刀不误砍柴工,快去吧。”


    季然看了他一眼,张建辉年纪看起来也就比他们大个两三岁,但对这些农活挺得心应手的。


    季然跟他点头后,往下面走,路过陈学时,陈学嘴贱的说他:“季少爷你不会是去偷懒吧,别两三个小时不回来啊。”


    季然看了一下他的地,他一个上午也割了三垄,他的地也跟季然差不多大,也就是说他也没有比季然好多少。


    张建辉也过来看他的,试了下他的镰刀后跟他说:“你的很快,是你手速慢,赶紧干吧。”


    陈学郁闷的撇了下嘴,蹲下去了。


    这边河流很多,梯田下面就有很多小溪流,灌溉麦子的时候也用这里的水。


    季然找了一块儿看上去能磨刀的石头,开始磨。镰刀并不好磨,它的弧度别扭,在木把上很不好磨。


    季然还怕割着手,他不确定这个世界他的手脚还会不会疼,但他不想再疼了,所以万事小心,只是再小心最后的时候磨刀的鹅卵石打滑了下,镰刀一倾斜,把他手指肚划破了,血一下子就冒出来了。


    季然在上一个世界的时候已经总结出经验了,手跟脚的疼痛有等级区分,轻碰撞、不破皮他顶多会抽搐一会儿,十多分钟也就好了,但如果是戳伤了,见血就疼的厉害了,跟脚抽筋一种疼痛法。


    所以此刻季然抱着自己胳膊蹲在溪边发抖,两边坡上都有人在收割庄稼,他就低着头,指肚上的血跟着眼泪一起滴河里。


    徐雁凛来河边洗把脸,就看见一个人蹲着,肩膀一抖抖的,他还以为是遇上水蛇了,轻手轻脚的绕到他旁边看,先看溪水里,这条溪水不是很深,一眼就能看到底,没有蛇,或者已经跑了。


    徐雁凛正想让他赶紧离开河边的,就发现他哭的一脸的泪水,手指肚抖的最厉害,上面血水往下滴。


    徐雁凛连忙蹲下身,捏着他指头看:“怎么了?被蛇咬了?”可这伤口也不像是蛇咬的,更不是螃蟹夹的,季然也摇头,徐雁凛拿着他指肚在溪水里冲了下,发现是割的。被镰刀割的,割也就割了吧,一道小口子怎么能哭成这样?


    “别哭了,就很小一道,下午就结疤,明天早上就好了。”徐雁凛跟他说,本来一个大男人,他懒得理的,但看他这个的样子就知道是新来的知青,一脸没有经过风霜的少爷模样。


    但他的话说了跟没说一样,这少爷还在哭,眼泪跟下雨似的,大概也知道自己丢人,就低着头哭,眼泪滴在溪水里砸出一个个小窝。


    没办法,徐雁凛只好郁闷的从地梗里拔了一把刺儿草,就着最嫩的头夹断,把青色汁水挤到季然手上,跟他说:“这种草止血,一会儿就好,就是有点儿……”


    ‘疼’字还没有说完的,季然身体陡然抖了下,眼泪哗的又下来了。


    徐雁凛看着他咬红的嘴唇,抖着的手,感觉自己干了什么坏事一样,眼看季然要哭出声来,徐雁凛本能的用手捂住了他的嘴,因为这会儿有过来洗脸、磨镰刀的,关键是还有他那些队友,这要让他们看到,得说他欺负小同志。


    他捂上季然的嘴,才发现这小孩脸小,他一只手捂了他大半张脸,季然眼泪直接从眼眶滴到他手上,把徐雁凛彻底砸郁闷了。


    徐雁凛捂着季然的嘴,低头看了下季然脖子,没有别的意思,就是被他领子上的灰给吸引了注意力,这小孩这么不爱干净吗?


    虽然干农活一天下来身上都是土,但这家伙衣服领子


    上一层黑黝黝的,一看就不知道多久没洗过了。


    徐雁凛不知道说他这个小孩什么,只赶紧把他松开了。


    “行了,别哭了。你实在不想干活就回去,跟你组长请假。”


    那小孩只摇头,徐雁凛没好气的问:“那你想怎么样?”


    第38章


    徐雁凛问他:“那你想怎么样?”


    那小孩却不回应他了,又低下头哭去了。


    看他队友喊他了,徐雁凛深吸了口气跟季然道:“别哭了,你分的地在哪儿,我去给你割。”


    季然跟他摇了下头,最疼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他也听见有其他人过来了,季然把磨好的镰刀拿起来往另一边走了。


    徐雁凛站起来目送他上坡。


    他朋友赵传民看他盯着人看问道:“怎么了,你认识?”


    徐雁凛摇头:“不认识,新来的知青。”


    他们勘察队在这边驻扎三年了,振兴大队的人他们基本都认识了。有生面孔的八九不离十就是新下乡插队的知青。


    赵传民听他这么说,幸灾乐祸的摇了下头:“就是上工月来的那批?可有苦头吃了,正好赶上忙的时候。”


    另一个人也过来了,说他:“你这人真是的,你忘了你之前来的时候那熊样了?哭着喊着要回家呢。”


    赵传民朝他挥了下拳头:“不可能,我赵传民要是吃不了苦,那就没有能吃苦的,咱又不是没上过刀山,下过火海,是不雁子?”


    雁子就是徐雁凛,徐雁凛只瞅了他一眼,就蹲下去捧水洗脸了。


    “鄙视之情只用一眼就表达的淋漓尽致。”李瑾给补了一刀。


    赵传民气的用水泼他们俩,徐雁凛也使劲泼了他一把,然后起身往他那边的田地走了。走到半坡的时候,他往对面看了下,那个少爷只看见一个头,看样子弯腰干活去了。


    徐雁凛也就没再看,他也有一块儿地,虽然他们是勘察队的,但谁让他们是兵团知青,兵团知青比他们插队知青多一份责任,哪里苦去哪里,在勘察队,不说是上刀山下火海,也差不多了。青山地区地势险要,每次勘探任务都是险之又险,一出门就是半个月,回来也快脱层皮。


    就这,农忙季节要来帮忙,每月领40块钱工资也不能白领。


    要一切服从指挥,为人民服务。


    徐雁凛提着镰刀蹲下来割麦子,头顶的烈日好似不知疲倦,把大山的人正着烤了翻着烤,没完没了。


    徐雁凛挽起袖子,痛快又利落的下镰刀,虽然他们每年就来割这么几天麦子,但因为割了太多,这些动作都成了肌肉记忆了。


    他收割麦子的每一刀都很利落,比村里常年干农活的人都差不到哪儿去,露出来的胳膊肌肉结实,崩成漂亮的弧线,古铜色的皮肤,愈发显的臂膀有力,似铁骨铮铮。


    有不少路过的人跟他打招呼。


    “雁凛回来了。”


    “雁子回来了啊。”


    过来打招呼的多是大婶、大娘,徐雁凛都嗯了声。


    也有男的,从他地头过时会打量一下他的胳膊,彷佛他鼓出来的肌肉里包含着什么东西一样,多看几眼那就要跟他打声招呼。


    “哦,徐知青啊啊。”


    “几时回来的啊?”


    这些话有点儿不尴不尬的,徐雁凛都淡淡的应着,他跟上饶村村民的关系不算太好,因着过往那件事,有不少人忌惮他。


    “雁凛刚回来,这不一来就来帮忙了。”相比起徐雁凛简单的回话,反而是村长替他回答的周全。


    这些人看村长在也就匆匆的过去了。


    村长家的地在徐雁凛地下面,这一片地大,村民是根据家庭划片,一家人多少地,干完就能拿满工分。


    “李叔,来抽支烟。”


    看村长站起来,徐雁凛也跟村长打招呼了,从口袋里拿了一包烟,村长立刻跟他坐到了地头上。


    村长捻着他给的烟叹息的说:“这好烟啊。不舍得抽啊。”


    他摸他自己卷的旱烟,也递给徐雁凛,徐雁凛也接过来,笑着跟他说:“叔,好烟就得立刻抽了,这要不过几天下雨那就潮了。”


    村长一听是这么个理,拍了下大腿道:“你说的对,先抽了再说。”


    村长一边抽一边跟他说:“辛苦你们来帮忙了。”


    徐雁凛道:“都是一家人。”


    村长感概了下:“你们几个人要比新来的知青强啊,一个顶十个。”


    徐雁凛想着河边哭的那个少爷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他轻咳了声:“他们刚来不太适应,过几天就好了。”


    村长点头:“嗯。是我们这里生活太苦了,不是平原,也不是北大荒那块儿,没有拖拉机,他们是受苦了。没办法,穷乡恶水的。”


    这里的地区是最苦的知情下乡点儿。众人都知道,来这里的知情要么是真想报效祖国,改善农村,学习中农文化,要么就是家里成分不好,被分来这里改造了。


    但村长这话里有话,是别的一层意思,不是心疼知青,还是专门说给徐雁凛听的,徐雁凛没有接,只把抽完了的烟埋在了挖好的坑里。


    村长再不舍得抽,烟也没了,也跟着他站了起来。


    徐雁凛道:“那,叔我接着干活去了。”


    村长嗯了声,也去了地里,活干不完,他哪怕是村长现在也归大队里管,工分也得实实在在的干。


    季然因为伤了手,下午的时候干的更慢了,太阳落山、收工的时候他才割了两垄,加上上午的整好割了一半。


    张建辉看着他的地叹了口气,跟他说:“我只能给你5分。”


    打分不是他一个人说了算的,每天到收工的时候振兴大队就会派一个人来一起监督统计分数。


    季然看着他旁边来的那个穿着白的确良褂子、手腕上还带了一块表的人没说什么,他确实也只干了5分。


    那个戴手表的人翻了下手里拿着的册子又看了季然的地:“一整天就干这么点儿吗?白长这么高个儿啊。”


    季然低头看了他一眼,这人确实长的不高,季然哪怕今年才18岁,身高也有176,比这个人高出一头来。


    季然还是没说什么,那人看季然不说话,摇了下头,跟旁边人说:“什么大城市来的,什么素质啊。”


    他走了一块地儿了,季然还听见他说‘三脚踹不出个屁来。’,然后自己差点儿被地头的藤蔓绊倒。


    张建辉也看着他踉跄,想扶他,但手伸到一半又停下了,他朝季然摇了下头,是示意他别生气,季然没有生气,得知可以收工后,他也拿起他的镰刀、蓝布包,跟着其他知青一起往回走。


    前面的赵长征喊他们:“咱们快点儿走,一会就天黑了,还得回去做饭。”


    张海鸥回头问季然:“咱们今天晚上吃什么啊?”


    季然一时间也有些茫然,张海鸥大概也知道他不爱说话,只自己决定:“今天轮到咱们俩做饭,咱们就还是贴饼子,抄个黄瓜吃吧。”


    季然嗯了声:“好。”


    他后头的陈学郁闷的说:“又是吃饼子,能不能换样吃的啊。”


    张海鸥就回头道:“那你会做什么你做?”


    陈学也没想挑她的刺的,他就是嘴贱习惯了,一听到吃饼子就想抱怨下,他咳了声:“我,我回去帮你一块儿做。”


    张海鸥啧了声:“得了吧,你连火都烧不好。”


    陈学臊的脸红:“我今天一定行!”


    “你还是饶了我们吧,我们晚上还想吃饭,我都快饿死了,中午明明吃了6个窝窝头的,怎么还是前胸贴后背呢?”


    赵长征在前面说着。


    “因为活累啊,我真的从来没有干过这么多的活。”


    “我也是啊,现在知道什么叫面朝黄土背朝天了。”


    “那是人家黄土高原那里的地,咱这不是。”


    “哈哈,我在黑土地上的同学说他们是面朝黑土背朝天。”


    下工了几个知青都松快了些,一边说这话一边到了他们住的地方。


    赵长征帮季然把镰刀拿进屋里,季然跟张海鸥在院里后面摘黄瓜。


    知青点后面有一块儿小菜地,种着黄瓜、青椒、茄子,豆角等蔬菜。


    张海鸥在两排黄瓜架子前看,翻了一会儿才摘出几根半大不小的来,她用蓝布褂子兜着,跟季然摇头道:“长的也太慢了,不够吃的。也不对,我早上浇水的时候数着有6根黄瓜的来着啊?”


    季然想着早上陈学丢在地上的黄瓜巴大概知道原因了,季然跟她说:“不用找了,先吃这些吧。”


    张海鸥也没办法,往外走,路过豆角地时看了下说:“希望豆角长的快一些,明天就得吃他们了。”


    季然看着这个袖珍的菜园想了下他们的未来,夏天蔬菜都不够吃的,那冬天怎么办?


    “季然你抱一捆玉米秸,再抓一把麦草,好点火。”


    季然抱着玉米杆跟她回去。


    院子里有四间房,男知青住东面,女知青在西面。


    伙房在院子的南面搭了一个类似于窝棚的地方。靠着土墙的地方挖了一口锅,就这么一个锅。


    张海鸥从缸里挖了一瓢玉米面,倒进瓷盆里,赵月在旁边跟她指挥着说:“再加上一瓢红薯面,咱们搀着吃。也好成型。”


    张海鸥朝她一笑:“月月,没有你我们可怎么办,会饿死的。”


    赵月苦笑了下:“我家穷,平时就是这么吃的。”


    吕荷说:“谁家不穷啊,”


    陈学插上话:“有不穷的少爷呗。”


    季然把柴禾放在炉灶旁,看他:“你点火还是我点?”


    陈学没想到他就在后面,咳了声:“点就点!”


    但他连着划了三根火柴都没有点着,张海鸥看得都心疼了:“行了,不用你了,火柴本来也就不多了。”


    陈学辩解道:“这能怪我吗?这少爷抱来的柴草都是潮的,一点儿都不好点!”


    季然蹲下来点火,他把玉米秸头上的窝摘了一把,划了一根火柴,仔细的点上,一点点儿往上加玉米窝,等火大的时候加小块的玉米杆,玉米应该是去年的,很碎了,虽然有点儿潮,但也好点。


    有浓烟出来,陈学被呛到了,咳了声:“少爷,你行不行啊?快拉风箱啊!”


    季然没有理他,只用木棍慢慢挑着,等火彻底的烧旺起来后,他才轻轻拉着风箱。


    锅慢慢热起来,张海鸥啧了声:“不错,今天顺利点起火来了。”


    他们都是城市孩子,哪怕最差的家庭也不曾用过这种大锅炉。大多都是蜂窝煤,所以他们刚来的日子里点火挺费事的,应该是费火柴。


    “锅热了,可以倒油了,哎少倒,哎……”


    赵月说晚了,张海鸥已经倒上去了,黑漆漆的锅底都能看见发亮,那就是不少。


    赵欣看了下油瓶叹了口气:“这还没有到月底呢,咱们油瓶先到底了。”


    既然已经这样了,那也没办法了,赵月说:“那咱们就阔绰一次吧,多倒点儿水,面饼子剩点儿糊糊,放在里面做疙瘩汤,每人喝完汤。”


    旁边的赵长征咽了下口水:“赵月同志还是你会做饭,光听着我就流口水了。”


    “季然,先把火小一点儿。”


    张海鸥正在往锅沿上贴饼子,技术不到家,贴的慢。


    他们只有这么一口大锅,下面炒青菜,上面贴饼子,需要一锅两用。


    季然就不再拉风箱,让火小点儿,等张海鸥在锅沿上贴了一溜饼子,扣上锅盖后,他才开始大火烧。


    山里晚上没有那么热了,季然在锅炉前也能坐住了。


    其他几个人则在院子里坐着,这个时候屋里还不上灯,灯油也不多,蜡烛更是稀少。


    他们都是睡觉前点一下油灯。


    不多时就闻着香气了,正在揪着墙根处青草的赵长征咽了下口水说:“这个时候要是有个鸡蛋就好了。”


    “这你就别想了,咱们别说蛋了,连根鸡毛都没有。”陈学说道。


    赵长征叹口气:“咱们这个知青点儿确实是太穷了,”


    他把手里的狗尾巴草扔了,身体往前倾,小声的说:“你们说,咱们这批人来的这个地方是不是最穷的啊?”


    知青们不知道是不敢说还是迟疑着想什么,都只是看着他,赵长征咳了声:


    “我在黑土地的同学给我写信说,他们那儿一周能休息半天呢,可以骑着自行车去县城呢,去国营饭店吃饭,你要是有肉票可以点红烧肉吃!”


    张建辉跟着二队长统计工分,这会儿还没有来,所以赵长征就敢于说这种话了。


    “你别说了,我口水都要流出来了。”张海鸥捂着自己肚子说。赵月跟赵欣没说话,只沉默着揪着草。


    吕荷跟张海鸥说:“我也是,饿的咕咕叫了。咱们先把饭桌撑起来吧,一会儿没光了,不好弄,我去擦擦桌子。”


    他们有一张吃饭的桌子,是用竹片钉起来的那种,墨绿色,黑绿相见,不知道用了多久了,看起来很久了,但他们这些知青也都不会做木工,只能大队里分给他们什么就用什么,而振兴大队也不富裕,能给管饱的粗粮,但一些家具就置办不上了。


    赵长征把屋里的桌子抗出来,陈宏明把几个马扎子提出来,女知青们帮着把碗筷拿出来,陈学一动不动的蹲在门台上,只嘴巴动:“咱们这儿就是最穷的,你们来前没打听好吗?都不愿意来这个地儿。”


    “那你为什么来?”一直不说话的陈宏明把凳子放桌子旁边后问道,他声音还是冷的。


    陈学被他激了下:“我……我来是因为……靠,你以为我想来啊!我家里穷,总比某些人是被放下来改造的好!我说完了,你呢!”


    季然往锅炉底下放了根玉米秆,默默听着,他觉得陈学说的是他。


    季然竖着耳朵,想听听陈宏明说什么,


    但陈宏明却不受陈学的激将,只冷哼道:“我凭什么要跟你说。”


    “你!”


    眼看陈学发怒,赵长征打圆场说:“我说说我的,我家里条件也不好,而且我还很怕冷啊!我二哥就是去了大东北,你不知道,冬天有多累,他刚去的时候不知道,洗手没擦干就去握门把手,结果把手上撸下一层皮去。”


    季然听着他话,手忍不住抖了下,他的手其实已经结疤了,那个人给他弄的草好像真的有用,一个下午都没有流血,感觉明天就能好。就是他那时正哭着,没有看清那是种什么草。


    季然想为自己准备点儿药,这里比上一个世界生活要艰难多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手脚就会受伤。


    赵长征已经说完了,正做总结语:“所以我就发誓,我宁肯来山窝子也不去雪窝子。”


    季然也默默点了下头,这个年代全国的知青点儿大多集中在这些广阔,偏远的贫瘠地区,就是为了扶持建设农村,学习再教育,当然是要去苦的地方。


    如果要他选,他也选这里,太冷的地方他现在不喜欢了。


    不过,这个年代的这里山区雪好像也挺大的。


    希望赵长征以后不要后悔。


    “做什么饭这么香啊!”张建辉回来了,院子里讨论的几个人都闭嘴了,张建辉看了他们几个一眼,往伙房里看,发现是季然在烧火,他笑了声:“季然跟海鸥做的饭吗?这么香。”


    陈学哼了声:“那可不香,油倒那么多。”


    张海鸥烦他:“那你别吃!”


    赵月跟季然道:“好了差不多了,把火小点儿,可以往里下疙瘩了,火候一定控制好,别糊了。”


    张海鸥把搅合好的面疙瘩抖进锅里,用勺子搅合着,多放了油闻着确实很香。


    季然一根根的往里放玉米秸,不再拉风箱,就用一根烧火棒子时不时的撑一下。


    张建辉看他烧的挺好啧了声:“不错啊,学会了?”


    季然只嗯了声,他是在年代剧里学会的,虽然他演技不好,但那些基本操作他都学了。


    现在想想他当演员的那些年也学到了些东西的。


    饭菜在众人的期盼下终于出锅了,院子里也黑下来,一盏煤油灯只放在灶台上,外面有风一吹就灭。


    好在每个人一碗疙瘩汤,也不用夹菜了,只要不吃到鼻子里就行。


    比起中午的玉米面窝窝头,晚饭要好吃多了。只是季然饿过头了,闻着很香,吃的时候却没有多少的食欲,不过每人也就这一碗疙瘩汤,剩余的还得吃饼子,饼子等粗粮大队里是能管饱的,季然只喝了那一碗疙瘩汤。


    陈学还说他是少爷,有好吃的就不吃窝窝头了,季然跟他说:“那你可以不喝疙瘩汤。”


    陈学被他噎住了。


    季然说完那句就没有再说什么,他没有理会陈学,也不是刺激他,只是实话实说。


    这里不缺水,离山近,他们知青点儿不远处是小学,为了方便那里放了一口缸,接从山上用竹筒流下了的山泉水,水直接可以喝。知青点儿的水就是从那里挑来的,不缺。


    季然在院子里把自己碗筷刷了。


    喝了一碗疙瘩汤又出了一身汗,季然进屋里去拿换洗的衣服。


    他早上的时候233没有来,所以那些箱子,季然不知道是哪个是他的,也就没有打开过。


    现在循着233的指点把一个皮革箱子从床板下拿出来,箱子上的皮革是真皮的,而且还是密码锁,从外观上看也很漂亮。看样子他之前的家世确实很不错。


    季然用密码打开看了下,他的箱子里有换洗衣服,虽然不多,但换洗衣服还有一套,背心、内裤都有两套,褂子还有一件白衬衣,料子摸着也很舒服,比那个二队长身上的要好很多,白衬衣迭的很整齐,下面是一把小提琴。


    这跟他的身份相符合,他后期会凭着一手琴艺抢了主角进文工团的机会,进文工团是主角妈恢复文工团团长的工作后的举措,主角爸并不会仗着自己的官衔提拔自己儿子,主角母亲让她儿子进文工团也是因为主角有这个才能。


    也就是说,主角是有才艺的。


    季然只拿了换洗衣服,又把箱子锁上了。


    张建辉看他端着盆往外走喊住他:“等等我,咱们一块儿,你们几个快点儿。”


    “累死了,还去洗澡?”陈学靠在泥胚墙上说。


    这次是陈宏明说他的,他声音特别冷:“那你今晚上别上床了。”


    “真以为自己是县长公子啊,真是……”陈学小声的说着什么,但他又不敢得罪陈宏明,于是也就不了了之了。


    季然只听了这一耳朵,看了陈宏明一眼,陈宏明衣服穿的很整齐,虽然也面朝黄土的累了一整天,但他着装整齐。


    陈宏明当先走了,不太合群的样子。


    几个男知青一起去洗澡,拖拖拉拉的,因为整个山里黑漆漆的,羊肠小路并不好走,天上除了半轮月亮外,只要零星几个手电筒,因为手电筒也很稀少,有几个开的也是炫耀的在半空中晃,根本不是照着地上的路。


    陈学就是其中一个,他拿着他们知青点儿唯二的手电筒,张建辉说他:“你要是不照路就关上,别浪费电。给我,我拿着。”


    于是他们的光源也没了。


    季然两眼一抹黑,小心翼翼的走着。可再小心,脚还是磕在了一块石头上,幸好是穿着球鞋,没有让他疼到手脚抽搐、失态到把盆扔了。


    季然端着盆在旁边的草丛里蹲了下来,等没有那么疼的时候,他看了下天上的月亮,开始盼着有路灯的日子。


    可他也知道这个年代还没有,没有电,城市里也只有极少部分的地方有,那农村就更没有了。


    季然端着盆很小心的走着,前面很远处传来赵长征喊着:“走慢点儿啊,别绊倒了。哎季然呢?”


    “可能在后面,”


    “这少爷走个路还能丢了。”


    声音小了,季然也没有喊他们,反正很多村民也都吃完饭出来洗澡了,他跟着就行,水库位置也在山坳处,中午溪流就是从中分流过来的。


    这里最不缺的就是水,隔几天就会下一场雨,大小水库不计其数,也有村里的妇女端着衣服一起走的,季然不知道她们是要去洗澡还是洗衣服。


    季然知道男女洗澡的地方应该会分的很明确。


    他跟着一个抱着盆光屁股小男孩后面,小男孩看到前面拐弯了,就跑起来,应该是要到了,季然也跟他一起拐弯,刚走了没几步,被后面一个人提着衣领拉回来:“怎么想去耍流氓?”


    那人声音带着些戏谑,是徐雁凛。


    第39章


    那人声音带着些戏谑,是徐雁凛。


    徐雁凛跟他的队友也是去洗澡的,几个人跟在季然后面,徐雁凛早就认出是季然了,只不过没跟他打招呼,怕麻烦,结果就看见他往小溪处走了。那可是妇女洗澡的地方。


    这里洗澡家里没有什么好条件,白天干一天活,又累又脏,夏天的农活并不好受,麦子会把身上划出一道道的红痕,她们晚上洗衣服的时候,妇女们顺便就把澡子了。所以洗澡的地方有不成文的规定,男的在上游的水库,妇女儿童们则是下面的溪流,一是近便,二是安全。


    水库水深,很多妇女儿童是不会游泳的。


    晚上洗澡的这段时间里绝对不要走错,走错了就是耍流氓了。


    季然回头看他,晚上太黑,他只能看个大概的轮廓,来人很高,目测比他还要高出十多厘米来,上身只穿了件白背心,手上很有力气,季然就是被他这么提溜过来的。


    那人看他不说话,又问了句:“怎么你还想跟妇女儿童一块儿?”


    季然跟他说:“我忘记了。”


    那人不知道信不信他,只呵了声:“跟着我走。”


    季然跟着他,他还有其他同伴,他们就季然刚才小插曲,开了几个玩笑。


    赵传民跟讲笑话似是说:“在这个地方流氓可是不好耍的,去年村里一个小流氓就想干这种事,偷摸的藏在草丛里,哪知草丛里蚊子多,咬的他乱转,于是就被发现了,被咱们的半边天直接摁在了小溪里,连打带掐,哈哈,惨叫声还被捂在水里,咕噜噜的吐着泡泡,那叫一个好听。”


    李瑾经他这么一说也想起来了,哈哈笑道:“可不,特别惨,第二天还被拉进大队示众,那一张脸可好看了,鼻青脸肿,比猪圈里的猪强不到哪儿去。”


    徐雁凛旁边的另外一个叫江川的忍着笑,跟季然说:“小同志,记着了,你可千万别犯这种错啊。后果太惨烈。”


    “……”


    季然沉默不语的跟在徐雁凛后面,徐雁凛虽然也笑了几声,但他没怎么说话,专注走路,他走的路就比较安全。


    几个人一路开着玩笑,幸好这会儿村民少了,要不被听到得打他们吧?


    季然又走了大概五分钟,终于到山腰前的水库了。


    水库里黑黝黝的,月光只朦胧的照下一点儿波光,照着扑通的水花找洗澡的人,有几个在岸上的,大多站在水库边上,往身上扑水。


    徐雁凛他们没有在这头的岸边停留,而是往里面走,季然没有从这些光溜溜的人里找到张建辉他们,于是也就跟着徐雁凛他们沿着水库边往里走,水库很大,天太黑季然看不到对面,只预估约有一个足球场那么大。


    徐雁凛等人在另一头,没有人的地方停下来,岸上有不少的树,这是一棵歪脖子的,树旁有几块儿大石头,徐雁凛他们把衣服脱下来就搭在了这上面。


    看季然站着不动,脱得只剩内裤的徐雁凛催他:“怎么了,还害羞了?快脱。”


    季然把盆放岸边,他站在石台上,把衣服脱了。


    徐雁凛说完也没有再看他,以为城里来的孩子没有洗过这种集体澡,结果他回头拿香皂的时候,看见季然已经脱光了,就是字面的意思,从头到脚,干干净净,连条内裤都没有剩。


    徐雁凛被这个画面冲击了下。


    季然脖子跟脸晒红了,但身上雪白,从脖子到脚一个颜色,这种奶白色在晚上依旧很明显,徐雁凛仰头看了下天上的月亮,怀疑月光全洒他一人身上了。


    没有想到不爱干净的家伙,身上还……行。


    江川也回头看,啧了声:“我说怎么这么晃眼呢,白的快发光了,这一看就是没有干过活的。”


    季然没有接话,徐雁凛咳了声:“下水啊。”


    还想杵在岸上展览吗?


    季然摇了下头,蹲下来撩水,他会游泳,但他现在不确定水底下会不会有玻璃渣子,怕扎脚。


    “不会游泳?那你来这边,这里水不深。”


    徐雁凛跟他说,季然还是摇头:“我在这里就好,我一会儿要洗衣服。”


    行吧,知道自己不会游泳就不下水也不错。


    徐雁凛转头不去看他,虽然他蹲下来、发光源缩小了,但还是不看为好。


    “咱们去那边游一圈。”徐雁凛招呼江川他们,往中间游去。


    “来了,小同志你自己注意安全啊。”江川嘱咐了下季然后,也跟着徐雁凛往深处游。


    他们几个看样子游泳水平很好,几下就游远了,季然也就没有再看,洗完澡把换洗衣服、鞋子穿上后在刚才站的石台上洗衣服,他今天一天都觉得身上痒,麦芒是一方面,还要就是这件衣服,他觉得洁癖已经改的很好了,但还是受不了汗渍结成块的衣服。


    季然知道肥皂很珍贵,哪怕是这种不成型的皂角,就一只手领着衣服在石台上摔打了几下,然后泡在盆里,等把裤子跟袜子洗出来后才搓洗,衣领处他又打了一遍肥皂,在石头上搓出来,领到眼前确认干净了,才算放心了。


    徐雁凛几个人也都回来了,季然跟他们打了声招呼:“我先回去了。”


    他已经听见张建辉喊他了。


    他先回应了一声张建辉,徐雁凛从水里出来,光着脚走向歪脖子树旁拿他的衣服,季然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因为他某个位置挺显眼的,湿透的内裤紧贴在他身上,把下身都勾勒出来了。而他的硬件条件还太好,所以格外引人注意。


    季然正看着这个位置时听见徐雁凛问他:“叫季然?”


    季然收回视线嗯了声,他不是耍流氓,就是看看别人的,没有任何别的意思,他之前不会BO起的时候,医生给他看了不少的图片,他习惯去看了。


    不过他现在知道自己什么情况下能行了,所以也就没有太好奇了。


    跟徐雁凛等人道:“我走了,拜拜。”


    江川啧了声:“别说还挺有礼貌。”


    徐雁凛不可置否的点了下头,看季然的行为是大城市有钱人家出来的小孩,那来这边可就受苦了。


    徐雁凛换上衣服,没再说什么,只把衣服也在刚才的石台上洗出来。


    季然走到张建辉喊他的地方,张建辉那里有光,近前看才发现他把手电打开了。刚才在路上时他没有舍得用。


    张建辉迎了上来,都有点儿着急了:“你怎么洗这么久呢?我还以为你怎么了呢?”


    这个时候水库里人走的差不多了,干了一天农活都累了,冲洗完就赶紧回家睡觉了。第二天一大早就得起来干活了。


    很多勤快的村民,四五点就起来了,天上有蒙蒙亮光就开始干活了。


    陈学他们已经走了,张建辉担心季然,不放心的喊了他几声,且把不舍得用的手电都打开了,好在季然答应了。


    季然看了他一眼,跟他说:“我没事,谢谢你等我。”


    张建辉看找到他了,正要把手电再关了的,被季然拦住了:“我们开着吧,路上太黑了。”


    张建辉笑了声:“你还怕黑啊,咱们是唯物主义,牛马鬼神那一套咱不害怕啊。”


    季然想他不怕那些,他只是怕看不清路。


    不过张建辉也没有把手电关上,两人一路回去了,有光走的就快了些。


    回去后,季然在院子里的晾衣绳上晾衣服,晾衣绳有两根,正好把男女知青的房间给隔开了。


    张建辉站在季然这边朝女知青那边喊了一声:“都回来了吧?”


    张海鸥从门口伸出头来喊道:“回来了,关门吧。”


    张建辉把栅栏门关上了。


    虽然这道门关跟不关没什么区别,就是用木栓挡了下。


    但总有个心理安慰,让女知青有个安慰。


    女知青的房间里,赵月正在跟张海鸥用木棍顶上门,张海鸥叹气:“这门的插销还不如这跟木棍,都是松的。”


    “咱们早点儿睡吧。好在外面有张哥他们。”


    张海鸥嗯了声:“张建辉为人还是不错的。”


    “嗯,陈哥也不错。”


    这里墙并不隔音,女知青说的话,季然也能听到,所以他看见陈学撇了下嘴,朝进来的张建辉瞪了一眼,陈宏明已经躺下了,他想瞪也没人看了。


    张建辉莫名其妙的问:“怎么了?”


    “没什么,你们两个真够奢侈的,还开着手电。”


    张建辉把手电关上了。屋里有一盏油灯。


    “吹灯吧!”陈学看了一眼正在擦凉席的季然说:“穷干净。”


    季然睡在角落,张建辉让给他睡的,季然也帮他把那一边的凉席也擦了下,张建辉跟他说了声谢谢。季然摇了下头,到外面把毛巾重新晾在了绳上,最后一个上床的,他把灯吹了,也在凉席上躺下来。


    一躺下后,困意就上来了了。还是太累了。本来下山的时候还有点儿力气,但洗完这个澡,浑身就松懈下来了。


    季然使劲眨了下眼,想听陈学说点儿什么的,他不讨厌陈学多话,他想要知道知青的事情,就需要有个多话的人。


    但另一个角落里的陈宏明冷声说:“别说了,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陈学咕哝了两声:“又一个爷,以为自己是天皇老子啊,来这里还这么独。”


    陈宏明没说话,但他拍了下凉席,用的力度还挺大,这么多人压着,季然都能感觉到他身下的床板动了下,季然心想他的手肯定很疼。


    陈学终于安静了,季然听见他旁边的张建辉叹出一口长气去。


    季然后面也迷糊了,跟系统说:“太累了,明天再看看谁是主角吧。”


    233跟他说:【少爷,不用着急的。】


    季然也知道不用着急,主角总会出来的,他就是想看看他。


    第二天张建辉醒的时候把季然也叫醒了,只是季然坐在床上迷症了一会儿,慢腾腾爬下来的时候,屋里就剩他自己了,知青们做早饭、吃早饭去了。


    季然到院子里的时候,看见比他早起一会儿的陈学正在拽他晾在绳上的外套。季然大概明白昨天那件脏衣服是谁的了。


    他走到陈学面前跟他道:“昨天也是你穿了我的衣服吗?”


    陈学被他这么直接的问出来吓了一跳,咳了声:“……什……什么啊,衣服都长的一个样子,我哪知道谁是谁的?”


    季然哦了声:“那我替你想想,你的衣服昨天没洗,昨晚回来后就跟镰刀挂在了一块儿,晚上洗澡的时候穿着背心去的。”


    他的语气毫无起伏,面上也没有生气,真的像给陈学回忆他衣服在哪儿一样,


    陈学反而被他镇住了,他也18岁左右,被他这一番话骚的脸红,最后扔下一句:“不就是穿了你件衣服吗?!还给你!小气鬼!”


    季然也没有跟他说,这不是小气不小气的问题,而是他真的不想穿脏衣服。


    季然把衣服穿上,去吃了早饭,没有急着去工地,而是跟赵月借了针线剪刀,坐在床板上把他的洗脸毛巾裁了一块儿,对折着缝起来。


    不是包手指头,指头已经好了,结疤了,他是要包掌心,昨天磨红了的地方今天也没有消下去,季然怕今天再干一天就要起泡了。


    都弄完后,他才去了昨天的地头上,虽然手上包上了布条,但也不是一会半会儿就能快起来的,他的腰跟要断了似的,比昨天还厉害。


    他下边地里的张海鸥也起身捶了好几次腰了,跟她下面的赵月说:“我怎么感觉腰跟断了似的呢?昨天还没有这么严重的。”


    赵月也点头:“咱们才割了三天,不适应,后面可能就好了。”


    张海鸥叹息一声:“本来我以为锄地就是最累的了,没想到割麦子这么累。我感觉今天这半亩地我都割不出来了。”


    “我也是,我好像歇一歇啊!”


    几个人正小声的抱怨着的时候,突然听见下面大喇叭的声音:“同志们,都加把劲啊!县里天气预报说明天有雨,咱们要赶紧抢收!”


    季然握着镰刀顿了下,抬头看了下天空,依然艳阳高照,没有一点儿下雨的样子,难道这边下雨不凉快一点儿吗?


    但其他人感觉速度都加快了,二队长拿这个喇叭满地里吆喝,唯恐别人听不见。他还特意到季然地头上喊了一声:“知青同志们,加把劲啊!你们看看人家对面,已经割出来了!”


    但他就算在季然耳边喊也没用,季然没有偷懒,他就是割的慢,这次不止他一个人慢,就连上面的张建辉也比昨天慢下来。


    所以季然没有管喇叭,只用搭在脖子上的毛巾擦了下汗,今天他的装备就齐全点儿。


    喝了口水后继续慢悠悠的割,真的快不了。


    二队长看他们几个慢腾腾的样子嫌弃的走了,他刚走,陈学就切了声:“装的跟大尾巴狼似的,就知道吆喝,自己怎么不干呢?”


    陈学平时嘴碎,但今天这句话说到每个人心里去了。张建辉想说点儿什么觉悟高的话都咽下去了。


    二队长叫李二贵,他从这个知青点儿又晃到了另一个,到了这里他语气明显就变了,不跟领导似的了。


    “那个,你们收割的不错啊,这马上就割出来了啊,比新来的那批知青强多了,”


    徐雁凛没有搭理他,只埋头割麦子。


    李二贵看着他肌肉纹理分明的臂膀咬了下牙,他没有忘记这个人当年怎么揍他了,但他又确实打不过他。所以李二贵能屈能伸的笑道:“二哥一个人顶十个人的劳力,比骡子还厉害,了不起。”


    徐雁凛还没说话的,赵传民先打断了他:“不会放屁就别说话!”


    李二贵脸上一阵青一阵红的,咬牙低声道:“我夸他能干还不行吗?!”


    赵传民呵呵道:“我记着二队长是初中毕业啊,怎么连个形容词也不会用?”


    还夸人,他这是来恶心人的吧。


    徐雁凛把一捆麦子用力一扎,一别,手脚利索的别出一个五花大绑的样子,扔在李二贵脚边,看他:“你有什么话赶紧说,别耽误干活。”


    李二贵看着他这个绑法眼皮跳了下,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下,意识到自己大惊小怪后,他使劲咳了声:“我……我是来跟你们说一声,要下雨了,你们要是自己的地干完后去帮帮那批新来的知青,以他们这个娇气的干法,猴年马月都干不完,我们大队还得管他们吃喝,你说到时候我们也不能让他们饿着是吧?你们都是知青是吧?”


    他话格外多,跟找理由似的。机关枪似的突突说完也不管徐雁凛等人答不答应,慌忙走了:“我还要去别的地方通知,先走了!”


    赵传民直接在他背后道:“什么人啊这是!什么叫我们干完了去帮他们?这已经是来帮他们了吧?!”


    下头的村长有点儿不好意思的说:“一会儿我们村里去帮忙,反正也是赚工分。”


    他看着徐雁凛又道:“你们别跟他一般见识,大队也有大队的难处。”


    赵传民哼了声:“什么难处?都是挣工分,他们挣得少,就让他们少吃几口呗?”


    虽然现在来的知青确实都娇气,但政策就是这样,再说他们也享受过以往无数批知青给的好处了吧?帮着建设学校,宣传,找矿,没少干吧?


    村长看了下天道:“这不是说要下雨了吗?”


    “走吧,去帮帮他们。”李瑾说道。


    赵传民啧了声:“放心吧,今天下不来雨,李二贵那家伙就是吓唬人,还县城里的天气预报,县城的收音机难道比我们这里的好?而且,村长你看看天气也知道后天能下下来就不错了。”


    他们几个是勘测员,虽然比不过天气预报专员厉害,但观测天气也有一些经验,特别是对山区的天气。毕竟这三年整天在山里滚打摸爬的。


    而这个在村里过了大半辈子的村长就更应该清楚了。


    村长干笑了下:“是,是。”


    村长走了,李瑾看了下赵传民:“高兴了?干完活你要干什么啊?”


    赵传民道:“躺着。”


    李瑾往坡那边望了下:“咱们要不去帮帮他们?”


    赵传民看他一眼:“又想当老好人了,我跟你说要去你自己去,咱们又不差那几个工分,再说饿不死他们。”


    这不是六几年饿肚子的时候了,现在肚子都能填饱了,就是看吃的好不好了,窝窝头还是管够的。


    “对不对雁子,咱们不去帮忙啊!”


    徐雁凛正从地头上衣服里摸出烟盒,找烟抽,哪知没了,他喊道:“赵传民,我最后一根烟呢?”


    赵传民嘿嘿了声:“我早上没忍住抽了。”


    徐雁凛摸起地上一个土坷垃打他,赵传民躲开了,跟他笑着说:“哥过几天给你买一盒!”


    “滚蛋吧你,你上次就这么说的!”


    “我保证,等收割完麦子就去县城给你买。”


    “那还不走!”徐雁凛把外套搭在胳膊上说。


    赵传民啊了声:“去哪儿?”


    徐雁凛朝对面山坡抬了下下巴:“去割麦子啊。”


    赵传民声音都大了:“为什么啊!咱们自己的干完就行了吧?那帮小子就得吃点儿苦。”


    赵传民怎么也没有想到徐雁凛竟然想着去帮忙,不是他不好,而是徐雁凛绝对不是多管闲事的人,对于这个村里的事他很讨厌,干的活都是分内的,干完就走,绝不多留。


    徐雁凛也没有跟他解释什么,自己往对面走,不是他思想觉悟有多高,而是他昨天的时候说过要帮那个季然割麦子的。


    这是他的事,赵传民不愿意去就算了。


    但赵传民看他真要去,在后面嚷嚷了一会儿还是跟上了,郁闷的说:“我也不是觉悟不高,我就是太讨厌那个李二贵,他整天跟个蝈蝈精似的,就知道叫唤。”


    他这形容词还真准,徐雁凛没忍住笑出了声。


    几个人走到北面地头上,徐雁凛先看了下季然,季然正蹲着割麦子,一小把一小把的,割完后放的整整齐齐,都不用再立起来橦一下了。这就让他的速度显得不紧不慢,仿佛要把他这9分地割到天荒地老。


    他没有偷懒,就是有点儿强迫症似的整齐,徐雁凛看着他身后割的一垄垄仿佛拿着标尺割出来的麦地想笑。


    徐雁凛也真笑话他:“季然同志,今天这块儿地准备留着明天再割一天?”


    季然抬头看他,认出了他的声音,这是昨天晚上提着他领子说他‘耍流氓’的人。


    昨晚路上天黑,他也没有看清楚,现在看,这个人……长的很帅。


    第40章


    季然就维持着他刚才的姿势仰着头看徐雁凛,太阳还是很大,这个人逆光站着,显得异常高大,立体分明的脸在竹笠帽的阴影下明明暗暗的越发像是雕刻师最完美的作品,高鼻薄唇,五官硬朗,有触不可及的英俊气质,一滴汗珠顺着他的面颊滴下来,让他硬朗的如雕刻的脸一下子有了真实感,嘴角的半抹笑意也让他从骨子里透出了一种痞气,跟昨天晚上说他‘耍流氓’的那个人联系起来了。


    “不认识我了?”


    徐雁凛剑眉挑起,戏谑的问。


    季然闭了下眼,他仰头的这一会儿,汗水滴进他眼里了,季然使劲挤了下眼睛,才重新睁开,跟他道:“认出来了,昨天晚上一起洗澡的。”


    嘿,这话说的跟耍流氓似的。


    徐雁凛啧了声:“好好干。这块儿是不是也是你的?”


    季然点了下头,这块儿是早上张建辉分给他的,本来以为他上午能割完的。


    徐雁凛点了下头,也没再说什么,往季然侧面的那块地走去。


    村长一家这次在他下面,有一部分收割完西面地的村民过来帮忙挣工分了,不是抢知青的活,是他们干的太慢了。


    村长跟徐雁凛打了声招呼:“雁凛来帮忙了啊?”


    徐雁凛嗯了声,赵传民跟李瑾等人也过来了,徐雁凛让他们在其他地上割,他这块地不要工分,算季然的。


    季然割完这一垄,到地头上时,徐雁凛从第二垄地头割过来了,对比之下高低立下,之前这一块儿都划给知青,他们普遍割的慢,张建辉算最快的,但现在他们才知道什么叫快。


    他动作太熟练了,一割一卷,一镰刀下去一大块地皮就露出来了,看他割麦子有莫名的解压感,几把就能凑够一捆,他用最外头的麦秸一绑,不知道他怎么系的,干脆利落,整整齐齐的就码放好了。


    季然在盯着他的胳膊看,徐雁凛像是不怕麦芒刺,干脆的把袖子高高的挽起来了,于是随着他的动作,季然就能看见他胳膊上紧实有力的肌肉,汗珠浸透皮肤,古铜色的皮肤在阳光下像是染上了一次蜜,勃勃有力,像是极具攻击性,满满的荷尔蒙气息。


    季然第一次这么直白的想到了这个词,上一个世界他也知道这个词的,江未寒每次摁着他时他就知道了,只是这一次是只看着就看出来了。


    这是在很多乡村剧,硬汉剧中导演最想体现出来的。


    如果导演看到他,一定会选他当主角吧?


    不知道这个人是不是主角。


    季然这么想着就多看了他一会儿,割到地头的徐雁凛说他:“看什么?还得我教你怎么割?”


    徐雁凛看他手上缠着的一层毛巾知道没法教,割麦子也没有什么技巧可言,就是吃苦的活,而这个季然割破指头都要哭,吃不了苦,他多说话还不如多给他干点儿。


    季然轻轻摇头,太热,摇头也费力气,其实不止他一个人看的,他旁边的


    张海鸥也站着看徐雁凛割,听他这么说忍不住问他:“哎,哥,你怎么割这么快呢?是有技巧吗?”


    徐雁凛头也不抬的说:“没有,练多了就快了。”


    张海鸥扑哧一声笑了:“哥,你可真逗。”


    徐雁凛地上面的赵传民插话道:“妹子,雁子那是笑话你们呢。”


    张海鸥笑道:“雁子哥说的也对啊,”


    听她换了称呼,赵传民啧了声:“你们看他长得帅是吧?”


    张海鸥哈哈笑了:“是的,他跟模特似的。”


    季然看了她一眼,看样子张海鸥也有这种感觉,徐雁凛长相很好,赵传民没听懂她的话,重复了下:“什么模特?”


    张海鸥爽快的说:“画画的模特。就雁子哥这种外型,在美院老受欢迎了。”


    赵传民啧了声:“你们这真是大城市来的娃子啊,哎雁子,”他跟徐雁凛说:“大学是不是都这么有艺术范啊。”


    徐雁凛看他:“还干不干活了啊?!干完赶紧去给我买烟!”


    赵传民知道欠他烟比欠钱还严重,赶紧回他的地头了,走前还没有忘记跟张海鸥打招呼:“妹子,等空闲了再聊啊。”


    张海鸥很痛快的说:“好来。”


    众人又都重新撅着屁股干,季然终于在太阳到山顶时把他昨天分的那块地割完了。


    他正想着再换块儿地割的,徐雁凛就喊他了:“来这儿,这是你的地,你还往哪儿跑?”


    好不容易等他割完,还不赶紧过来装装样子,要不等收工时怎么把分算他头上。


    季然看了他一眼:“我可以跟你一块儿割?”


    徐雁凛擦了下脸上的汗,不知道怎么说,只转了话题,看了下他手:“手好了吗?”


    季然先看了下已经结痂的手指头,想到了什么,抬头看他:“……你是昨天上午给我找……药草的人?”


    徐雁凛看了他一眼:“才认出来?”也对,昨天哭成那样也顾不上看人。


    这么想着,徐雁凛问他:“有那么疼吗?”


    季然只眨了下眼:“那种草叫什么名字啊?”


    徐雁凛左右看了下,从地上又给他薅了一把给他:“就这种,‘刺儿草’,学名叫小蓟。”


    刺儿草就如它的名字,一身刺,但徐雁凛直接下手撸的,好似长了一双铁手,


    季然盯着他骨节分明的手看。徐雁凛撸这一把直接在手里捏碎了,给季然看:


    “捏碎了敷在伤口上,见效非常快,就是有点儿刺激作用,你怕疼的话,以后可以用‘车前子’,认识吧?没长刺的这种。”


    徐雁凛又在四周看了下,从地梗处拔了一颗结种子的草给季然:“车前子多长在地梗上,随处都是,你没事时可以认认,这种也能吃,你们等没东西吃了,就可以来挖这种野菜吃。”


    季然就看着他,他们以后会这么惨吗?不可能吧,窝窝头怎么也得管饱吧,大不了小菜园再扩大一些。


    徐雁凛看着他那个眼神笑了:“逗你的,赶紧干活吧,好好干就不会吃野菜。从那头开始。”


    徐雁凛给他指了下地头,也不逗他了,这个新来的知青并不傻,看自己那眼神是在怀疑他呢。


    徐雁凛挥着镰刀头也不抬的收割麦子了。


    季然也没有再说什么,在他指的方向蹲下来。这块地的下面紧挨着村长家,季然能听见他们说话。


    声音不大,但说话的对象是徐雁凛,季然就竖起耳朵听。


    刘大娘小声的问村长:“你这两天有没有问雁凛,他这次在这里待多久啊?”


    村长看她:“问这个干什么?”


    刘大娘掐了他一把:“你只去抽烟的?你说你能问点儿啥,你问问他,要是他留下来的时间短,就今晚请他来咱们家里吃个饭。”


    村长还看她:“你有时间做饭?抢收的季节你要干什么?不要满分工了?”


    刘大娘郁闷的说:“抢手,抢手,你就知道粮食抢手!你也不看看人有多抢手。”


    刘大娘一个劲的用眼神示意村长瞅徐雁凛,季然也跟着看徐雁凛,徐雁凛正好割到中间了,但他也没有停,手上动作非常利索,汗珠沿着他棱角分明、锋利的下颌线滚落下来,男人味十足,妥妥的硬汉气质。


    当然刘大娘不知道这叫硬汉气质,但她也能看出这是个好小子,高大挺拔,身强力壮,这就是干农活的一把手啊,要是他能留下来,那这个女婿得多少人抢破头啊。


    就算这小伙子不留下来,哪一天返回城里了,那自家闺女跟着他还能捞着个城里户口,稳赚不赔。


    所以刘大娘急切的说:“雁小子咱们村里那家闺女不喜欢?现在连新来的知青都看上他了,你说咱们闺女老实巴交的,比不上这城里来的会说话,你不给先活动活动吗。”


    原来是这么个想法。真的是,一天天的净瞎想。


    村长深吸了口气:“我看你还是断了这个念头吧,人家怎么可能会看上咱闺女?咱们农村人。”


    刘大娘用胳膊肘捣了他一下:“咱闺女怎么了?咱闺女要相貌有相貌,要学历有学历,初中毕业,不比县城的差。”


    村长没接话,刘大娘还不甘心的念道:“他,我看一时半会儿的回不去的样子,要不别人家三年也都回去了啊,就剩他们5个人,”


    村长横了她一眼,咬牙低声说:“你别说那些有的没得了,人家早晚一天得回城,你就别害咱家姑娘了,他没招惹咱们大队任何一个姑娘,你还看不出他的意思吗?我可跟你说,你没事别在咱闺女面前瞎说,让她起不该有的心思,过几年有好人家就嫁了。”


    村长说着的时候看了一眼徐雁凛,确定他听不到后,才又瞪了他老婆一眼。


    他婆娘只顾眼前的事,也不想想以前徐雁凛是怎么对待他们的。虽然他们也有理亏,偷盗他们勘探机器不对,但徐雁凛那时候做的也太绝。


    那时候村里太穷,看他们什么勘察队里有自行车又有收音机的,那些他们见都没见过的机器,难免会起别的心思,就发生了偷抢的事件。


    徐雁凛那时候也不是善茬,竟然做了陷阱,让他们去的人掉进去毁了一条腿,而徐雁凛还轮着一把长镐放到了好几个人,放话,来一个就砍一个,要看看他们要不要命。


    他自己就一副不要命的样子,那谁还敢上去,村里人不过是穷怕了想偷点儿东西而已,而徐雁凛就想要他们的命。


    那时候国家让他们下乡为的是改善他们农村,要工农一体,可徐雁凛打心底里就没有瞧得起他们,把他们当阶级仇人似的。阶级对立的十分明显,


    那天晚上徐雁凛看他们村里人那种厌烦的眼神,他还记忆犹新。


    所以自从发生那件事后,村长对徐雁凛就有些芥蒂,深知徐雁凛跟其他知青不一样,他不仅不好欺负,甚至还打心底里瞧不起他们,这样一个人怎么可能会留下来呢?


    就算他家里出了什么事,一时半会儿的弄不回去他,那徐雁凛他也不敢留。


    虽然徐雁凛看上去客客气气的,农忙季节来给他们帮忙,路上、地头上碰到了,还会给他根烟抽,但那是没有得罪到他。


    徐雁凛这个人连他都摸不透,自家那老实闺女就更别说了,可驾驭不了。


    村长这次说的太狠,刘大娘就闭嘴了。


    季然也就听不到什么东西了。他继续撅着屁股割麦子。


    心想,原来知青点儿不止一个。


    徐雁凛还有那个爱说话的都是知青点儿的人。


    不知道他们知青点儿还有多少人,有没有比徐雁凛还有感觉的人。


    他抽空得去看看看看他们这个知青点儿在哪儿。


    季然一边想着一边挥舞着镰刀,太阳没有那么毒了,山里也凉快起来,蔫了大半天的人们也都干的快起来。


    知青们也不例外,季然也想干快一点儿,因为徐雁凛割的太快了,对比的他特别拖后腿。


    两人已经在中间碰见过好几次了,那都是徐雁凛割的快,追上了他。


    追上他的时候,徐雁凛倒也没有笑话他,只是看他一眼割稻子的姿势,那种无药可救的眼神季然还是看得懂的。


    季然就低着头继续割,徐雁凛很快就超过他了,季然看着他宽阔的背影眨下眼,徐雁凛衣服后背已经被汗塌透了,没有什么技巧,徐雁凛就是出力了。这么想着季然也尽力的快了起来。


    那个二队长又一次拿着喇叭开始喊:“同志们再加把劲儿啊!今天虽然没有下下雨来,但说不准明天就要下,咱们趁着天不热的这会儿,抓紧时间再干一会儿,人家山后的朝阳大队今天就能结束收割任务,咱们也快点儿。”


    “就知道放屁聒噪。”上头的赵传民痛斥他,张海鸥听的哈哈笑了:“说得好!”。


    新换了一块地,到这边的张建辉咳了声:“咱们不管他说什么,趁着凉快儿多割点儿。”


    “行,组长,听你的。”


    等太阳落山,众人收工时,张建辉才发现季然跟别人一块地,那人张建辉还不认识,那这怎么算工分呢,季然还正往地头上一捆捆的抱捆好的麦草呢。


    张建辉就问道:“季然你割了多少啊?”


    徐雁凛把季然抱过来的麦子剁到来拉的板车上,跟他说:“这块儿地都是他割的。”


    张建辉啊了声,虽然这人他不认识,不是他们知青队的,自己也不能赖他的工分啊。


    季然能干多少他们又不是不清楚。张建辉说:“干多少就是多少。我们知青队有原则的。你干的也会给你记工分的。”


    徐雁凛看了他一眼笑了下:“小组长?还挺讲原则。这次就把工分给他,谁让我昨天弄伤了他的手,这是来帮他的。”


    季然跟张建辉道:“二八分,我二分。”


    他就割了两垄。


    看徐雁凛看他,季然跟他说:“我吃的少,实在不够吃的还可以吃野菜。”


    徐雁凛都乐了下,跟他点头:“行,等着你吃野菜。”


    他把褂子脱下来搭在肩上率先跟他朋友走了。张建辉还在后头喊他:“哎,你叫什么名字啊?你的工分我还没有记呢?”


    赵传民回头跟他说:“他叫赵传民,记得记8个工分啊。”


    徐雁凛骂了他一声什么,却没有较真,头都没有回的走了。


    “行了,咱们也走吧,回去还得做饭呢,我都快饿死了。”陈学拖着腿往下走,张建辉看了他的成果,给他打分:“你也是五个公分。”


    陈学嘴角抽了下:“行吧,少爷,咱们走!”


    他都忘了早上抢季然洗干净的外套的事了,又喊着季然,这里面他就能跟季然磕,其他的几个要么是陈宏明那种阴沉沉的狠人,要么就是赵长征这种滑头,张建辉不在他的考虑之内,男知青里他看出就季然比较好欺负,谁让季然跟他每次都拿五个工分呢,也算是难兄难弟吧。


    季然跟在他后面,看了下他衣领跟他说:“你晚上别忘了洗衣服。衣服后面已经脏了。”


    陈学回头瞪他,脸有点儿红,因为前头是张海鸥她们女知青,季然这个混蛋一点儿都不给他面子,亏自己刚才还把他当兄弟。


    但实际上张海鸥她们没有理会他的,都累了一天了。回去又是那种一锅出来的饭,然后洗澡,洗衣服。


    这次张建辉把手电筒打开了,季然拿着,他没有再掉队。


    回来后众人齐刷刷的躺在了凉席上,有气无力的抱怨着。


    陈学说:“明天下雨吧,我的腰真不行了。”


    赵长征说他:“你可千万别盼着,咱们房子漏,外面下大雨,我们下小雨。”


    陈学也想起前几天下雨的场景了,郁闷的道:“你说这些村民为什么就不给我们提供一个好一点儿的场所呢?这个破房子跟他们窝棚没什么两样。我听说早年知青住他们家里,现在为什么不让我们去了?”


    陈宏明冷笑了声:“就你这种好吃懒做的还是别做这种春秋大梦了,谁会请你到家里当大爷啊。”


    陈学被戳中了痛点,立刻把季然提出来了:“你们怎么不说季然呢!他比我还差呢!他才是真的少爷呢!”


    陈宏明轻晒一声道:“你也说了,人家是真少爷。”


    “你什么意思?!哦,他是少爷就不用干活了?凭什么?!”陈学闹了,拍床板说。


    张建辉看了一眼他旁边的季然,季然呼吸清浅,没有一点儿起伏,他也确实闭着眼睛,仿佛听不见似的,还真挺淡定的。


    张建辉看陈学还要闹无奈的说:“行了,别说了,这些话别在村里人面前说了,影响不好。他们毕竟跟我们不是一样的,现在也不是早些年的知青下乡了,咱们只做对得起自己的事就好。”


    季然眼睫毛轻轻动了下,张建辉看的挺通透的,现在的集体制度不用几年就取缔了,人本性就是自私的。为自己干活就是比为集体干活好的。


    赵长征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接他的话茬说:“组长,你也感觉到了是吧,我也觉得这里的村民一点儿都不热情,根本没有之前知青前辈他们写的那么好,什么淳朴憨厚的,啥也没,今天说美名其曰来帮着我们割稻子,可工分都是算给他们的,他们看我们那眼神,你们注意到了吧?很鄙视。根本没有同情心,我看他们都在等着看我们笑话。”


    陈学看他这么说立刻道:“是吧,你们都觉出来了吧!这些人特别无情。”


    他爬起来说的,他旁边的陈宏明烦躁的道:“你能别一惊一乍的行吗?”


    陈学郁闷的说:“我这不是想跟那个少爷说一声吗?他就算是真少爷也别摆谱了,没有人会同情他。听见了没,他们都很无情!别指望别人帮你干活了!”


    这是因为今天有人帮他割麦子了。


    季然还是没说话,他是最无情的一个,没权利说别人,如果非要让他说的话,就是这里穷,为了活着什么事都可以干出来的,古有易子而食,当穷途末路时,人性最不值得考验,且这个大环境不是从前了,如果都穷也就无所谓了,但有穷有福就会有不甘。


    陈学还要说什么,季然跟他说:“我知道了,睡觉吧。”


    他也没告诉陈学,帮他割麦子的人是另一个知青点儿的人,他准备等这次麦子割完了,就去看看。现在顾不上,太累了。理解了那句‘每天跟骡子一样’的话了。


    第三天还是割麦子,这个季节的农作物不少,但麦子是主粮,且还是怕雨淋的农作物,所以众人都忙着抢收这个。


    今天他们依旧在知青这一片儿地上,徐雁凛他们也在,季然已经知道他们知青点儿有五个人了,除了徐雁凛,其他三个人他也见过了,另外一个没有来,他是老师。


    季然前面两天的分的地有徐雁凛帮忙都干出来了,今天重新给分了一块,目测有8分。


    季然先站着看了一会儿。金黄的麦子夹着热浪铺面而来,他有点儿蹲不下去,今天他们依旧起的很早,这会儿也就7点,但感觉很热。


    徐雁凛地在他下面,比他多出来一溜儿,他们也刚到,这会儿也没有开始割,而是在地头上抽烟。


    吐出来的烟雾都不散,赵传民说:“看今天这个样子,是要热死人啊。”


    张海鸥跟他们搭话:“是不是要下雨啊?几时下啊?”


    赵传民看了下天,故作很有经验的说:“今晚上后半夜2点左右下。明天能下一天。”


    “真的假的啊,你看天气就看出来了?这么准确?”张海鸥眨着大眼睛说。


    赵传民说:“那可不,我是谁,我看一眼天就知道。”


    李瑾拆他的台:“你还龙王三太子呢,小姑娘你别信他的,他昨天晚上听天气预报了,收音机预报的。”


    “哈哈,原来是这样。”


    “同志们开工了,早点儿弄完,今天这块儿地必须收割出来。不管什么时候下雨……”


    那个二队长又拿着喇叭在喊了。


    季然蹲下来割麦子,他干的慢,就要先飞一下。


    只是今天就如他们说的那样,太闷热了,前两天还有风,今天就跟闷在一个蒸笼里一样。


    汗水洗了一遍又一遍脸,缺水让季然不知不觉的就把水喝光了。


    他晃了下已经空了的水壶,只得放下了。


    地头上的徐雁凛也在喝水,季然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他现在知道徐雁凛没喝完的原因了,他每次就喝一口,只是那一口喝的很豪爽,扬起来跟大侠喝酒似的,洒出来的水珠滚过他的喉结,季然跟着吞咽了下。


    徐雁凛把水壶拧紧了,丢给他:“喝吧。一会儿中午了,回去多喝点儿。”


    山上有山泉水,小学前也有饮用水,但去取一趟也麻烦,所以大家都宁肯上工前带上一壶。


    季然拿起他的水壶拧开盖,小口的喝,怕浪费了。这次知道节约了。


    “不用倒你水壶里……吗?”徐雁凛看着他已经喝了,就把话吞回去了,他不习惯跟别人用一个水壶,但他扔过去的时候为啥没有想到呢?


    季然这小孩不讲究吗?哦,好像不讲究,虽然从他昨天晚上衣服洗了一遍又一遍,连鞋子竹笠帽都刷了一遍,但徐雁凛还记得第一次见他时衣领的灰。


    季然数着喝了三口,就给他拧上还给了他:“谢谢。”


    徐雁凛晃了下水:“喝完呗?”


    季然摇了下头,蹲下去割麦子了,现在离中午收工还要一会儿,他得给徐雁凛留下一些。


    徐雁凛也没有再说什么,埋头割麦子,等渴了的时候再次打开水壶喝水的时候,也没有在意,等喝完后让季然的时候动作很自然,再次看着季然小口的喝时他才反应过来,他跟季然共享一个水壶了。


    徐雁凛看着季然喝一口晃一下,直接跟他说:“别留了,都喝了吧。一会儿我就下去打水。把你们水壶给我。”


    季然听他这么说,把剩下的水咕嘟咕嘟的咽下去了,一点儿都不嫌弃,徐雁凛别开视线,不知道说什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