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第五十四章

作品:《强娶那个状元郎!

    刹那间,雪地被染红了大片。那凄凄的喊叫声落在耳边,耳鸣阵阵,褚缨眸色闪动,蓦的,想起那一日。


    她望着那决绝离去的背影。


    她的血也是这般,染红了雪地。


    “不要!”褚缨踏着砖瓦落下,见那老人握着匕首又要朝阿蝉下手,立即拔出自己的剑抛过去。


    剑准准刺中老人胸口。


    老人倒下时,褚缨也赶到了这里,她握上剑柄,准备拔出自己的剑,只见那老人嘴唇嗡动,嘶哑着声音:“偿命,偿命……都偿命……”接着竟还笑了起来,然笑着笑着,便咽了气。


    褚缨手指收紧,指尖都泛白。


    她深吸口气,拔出剑,回头望去。


    那男人正用着最后一丝力气,将手中钱袋递到了妇人手里,而后,头一耷拉,手臂也落下去。


    看了一眼,褚缨收回眼眸,垂首望着尚未闭眼的老人尸体,她蹲下,手覆在老人面上,替老人阖上双眼,彼时身后又传来妇人撕心裂肺的呼唤:“阿蝉!阿蝉你怎么了!”


    但周遭人家皆无动静。


    偶尔有脑袋探出来,又立马缩回去。


    褚缨回身,见妇人抱着被吓晕的阿蝉,正痛哭,手中亦紧紧攥着自己丈夫带回来的钱袋子。


    她缓缓走进了,然后抬起手臂。


    剑尖直指妇人咽喉,声音冰冷:“你们很有钱,这些衣裳,估计要花许多银钱才能买到,二两银子?还是三两?还是更多?大抵,是县里最贵的那种。”


    她深吸口气,眉目凌厉,缓缓出声,将字咬得很紧:“但如今开战,你们又是边城的小村落,这不正常。”


    “是……”妇人哭哑了声音,“不正常……”


    陡然又提声:“可姑娘!我只想好好活着!只想活着!”


    褚缨蹙眉,没出声。


    那妇人哭得颤抖,声色皆带着几分绝望。


    “是!我们该偿命,杀人偿命!这须弥村的大家都该偿命!”


    “可谁都想活啊,更何况,那时他儿子已经死了!死了!是一具尸体!他不奉献出来,我们就都会饿死!”


    妇人哭着,忽然又哈哈大笑,转头指着那已经死了的老人,大喊:“可他也吃了啊……他也吃了!偿命、偿命,他怎么不先杀死自己!”


    “他救了我们全村的人一条命,我们都欠他的,若他没有继续残害我们村里的孩子,我们也会好好待他,给他吃给他穿供他颐养天年!可他偏偏,要把这罪恶传遍村庄,要让整个村子都染上孩童的血——”


    妇人一字一句如泣血,清晰掷地,仿佛将所有的情绪都爆发了出来,声音引得周遭几扇门都开了。


    她还想继续说。


    褚缨冷声打断了她:“那,桃枝呢?那个十七岁的小姑娘。”


    妇人一怔,随即笑得更狠,笑过后道:“她是个蠢货!”


    “怎的?”


    “那日那位公子骂她自不量力就是骂对了!她想把孩子都抢走,想当圣人!”妇人说红了眼,声音逐渐尖利刻薄,眸中血丝遍布,“哈哈哈哈你听听多天真多可笑!若真叫她得逞了那我们还怎……”


    话未说完,忽然有人上前来捂住了妇人的嘴巴。


    褚缨“啧”一声,剑尖毫不犹豫偏开,对着那突然来的人,“要么松手,要么你说。”


    剑尖还在往下滴着血。


    那人发了抖,犹豫许久,缓缓把手松开了。


    “都该死!”妇人忽然起身,把过来捂她嘴的人狠狠推到地上,血红的眼睛盯着他,猛扑过去掐住他脖子。


    “为什么不让我说!为什么不让我说!你们差点奸了那姑娘!你们把我的孩子毒死!你们狼心狗肺!我丈夫替你们死了!替你们死了!”


    周遭的人终于有了动作,都围了过来,要把她拉开。


    “……让开。”褚缨声音略沉,提剑指了一圈,见他们都退回去才上前,她收剑走到妇人身边,蹲下去,诱导般出声,“你说的,是什么意思?你同我说,我给你讨回公道。”


    那妇人一怔,看向她,手一松,转而抓住她衣袖,“我的阿芳,我要我的阿芳……”


    “阿芳,怎么了?”


    “他们、他们要钱,他们要吃喝,他们把我的阿芳毒死了卖钱……我的阿芳被吃掉了……被卖去县里了……”


    褚缨把她拉着自己衣袖的手扒下去,垂眸起身,扫了众人一眼,众人皆后退半步,不敢直视。


    她问:“是吗?”


    有人答:“她精神错乱瞎说的,阿芳是和孩子们一起玩的时候,被那个老怪人抓了,其他孩子都没跑出来,只有她跑出来了,被她母亲看到,所以她母亲才……成了现在这样。”


    “疯了吗……”


    “是呀。”


    褚缨沉默。


    垂眸,见妇人还蜷在地上嘤嘤呜呜哭着。


    周围有人叹气:“小姐你有所不知,那时仗打起来,我们这边最遭殃,可军队也压根就不管咱们死活!我们的粮食、财产,甚至老婆孩子……都被抢了去。”


    “实在是没办法了呀!我想活下去!太乱了,太乱了!根本就没人管!”


    “是啊,我也不想参军,不想去战场上送死……我什么都不会啊,我只会种地……”


    褚缨眼神落在那男人的尸体上,骤然打断:“为何你们要钱,却是要他去?他此去,是卖了自己的女儿?”


    众人都犹豫片刻。


    最终是那个被掐脖子的人苦着脸说:“虽说县里也不景气,但我们这儿的里正早死了,他们那儿还有县令能管着,我们也只能去那儿换钱。这男人的妹妹是县令的小妾,有些关系,换钱容易。”


    “……”


    半晌,褚缨才再次开口,话语有些干涩:“都是因为,打仗么?”


    “大概是吧……”有人说。


    也有人说:“我爷爷那辈就很难生存了,大概,黎朝没了之后就这样,年年都打仗……什么西州,怎么南州……不过都是那些天生贵胄的争着权利,关我们何事?那些金银财宝也穿不到我们身上……”


    褚缨垂首,脑海中闪过这两天来听到的所有,也闪过桃枝那张脸,片刻后,她将剑收回了剑鞘。


    “你们的事,我管不了,也无法管。你们对那小姑娘那样,也是怕这些臭事传出去,怕忽有一天来了京都的人,要惩治你们吧。”


    褚缨一笑:“放心,我不是京都来的,我……只是个游侠罢了,也没有惩治你们的资格。”


    说完,褚缨没给他们继续说什么的机会,接着问了句:“南州的方向,往哪?”


    众人让出一个缺口。


    褚缨点头道谢,手捏佩剑朝那方向行去,在雪地上留下了一串的脚印,云层遮住太阳,再未有光亮洒来。


    身后,众人悄然散去。


    村庄不大,褚缨缓步行进,大约半刻钟,她再抬眸,望见周遭房屋稀少,前头立着一个碑,背上刻着血红的三个字。


    须弥村。


    她垂眸呼出口气,耳廓微动,再抬眼,便见几个人骑着大马,马腚后头的举着旗帜,再后面,还跟了一群。


    皆着军甲。


    而大红的旗帜上写着个“西”字,笔画还沾着血。


    褚缨往旁边挪了挪步子,随手便拿了个草帽戴在头顶,随后压低帽檐,与那军队隔着六尺距离,擦身而过。


    天有些阴沉,风也吹了起来。


    一旁,那群士兵懒散闲谈的声音便被风裹挟着吹入耳膜。


    “这样会不会被发现啊?”


    “他们在常宁城吃喝玩乐呢,管不到我们,听说我们君主是一代英主,注定当皇帝的,我们把城守好就得了,说不定等他当了皇帝,我们还能得赏赐!”


    “是啊,咱们将军都没说什么,你慌啥?把他们都杀了还省事些,可惜将军不让……”


    “……上回那些个女人死也快死光了,正好看看有没有新的,这回你可看住了,别又叫人自尽!”


    “知道……哎,那儿有个人,莫不是从村里逃出来的?咱们要不要先抓了?”有士兵看向一旁,开了口,便有一群看过去。


    看那姑娘素衣白裳,身姿婀娜,美目——


    “收着点,有剑,不是普通人家女子,我们玩不起。”


    “……”


    恰时她眉目流转,草帽的阴影之下,剑锋般的眼神剜过他们,手中利刃似要出鞘。


    他们收回眼神,再不敢看。


    兵马踏过雪地。


    耳边终于清净。


    褚缨低眸垂首,停下脚步,半晌未动。


    忽的,有一丝光自草帽缝隙透过来,她睫毛一颤,眼眸微睁,抬头,见云层散去,天光大亮。


    她微微阖眸,片刻后,长长呼出一口气,转身行至小溪旁。


    她扯下衣上一层无关紧要的白纱,不太透明,但足以透过它看清路。于是她蹲下,将这白纱挽于草帽之上,造型与帷帽相差不多。


    随后,戴起这草帽,起身往回走。


    褚危——


    他要当皇帝,要着黄袍。要这天下重归一统。


    那便成全他。


    也成全这万千百姓。


    可皇帝的位置,怎能就让他这恶人独坐?褚缨想,既然他主动要来当这天下太平的垫脚石,那哪有不踩的道理。


    风雪过后,天光照耀。那刻着“须弥城”三字的石碑上,都被照出了丝神圣的味道。


    军队掠过石碑,进入村庄。人影纷乱,脚步声嘈杂,刹那间,西州的旗帜落下,随之而来的,便是杀戮、抢夺,伴随着刀光剑影,喊叫声、嘲弄声……不绝于耳。


    彼时,她自屋檐踏过,衣衫翩跹。


    在一声声绝望的喊叫声中,她静悄悄回到了那个院子。


    钱袋还放在桌上,无人去拿,她便将那钱袋拿回手中,推门进屋。


    屋内家具凌乱,似是已经被闯进来过。


    褚缨踱步观察片刻,走到窗边,打开一丝缝隙向外看,恰巧一人被剑刺穿,抵在了窗口,她微微偏身躲过去,那裹满了血的剑刃近在眼前。


    待剑刃被人拔出,窗外脚步声渐远,褚缨方才再次动作。


    她四处张望,眼神最终落在角落的一个水缸上。


    她缓步走过去,掀开盖子。


    霎时间,水溅了满身。


    寒芒自眼前闪过。


    褚缨当即抬手,剑柄轻松便挑开了那持刀的手,那刀将要掉落在地,又被她拿到手中。


    妇人浑身湿透,手里还抱着昏迷不醒的阿蝉,吓得差点跌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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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褚缨眼疾手快扶住,“夫人。”


    妇人认出了她这身衣裳,也记得她的声音,抬眸那一刻,手立即伸出,将阿蝉往前递。


    阿蝉怀中,还放着染血的钱袋,是他们用阿芳换来的钱。


    褚缨问道:“你呢?”


    妇人摇头,并未言语。


    于是褚缨没再问,将阿蝉抱起。阿蝉是个乞儿,身量比寻常人要小许多,身上没几两肉,褚缨抱起他不用费多少力气。她掂量了一下怀里的人,犹豫着,再次问:“你要去哪?”


    妇人仍是没有回答,从缸里爬出来,径直走向门口。


    门本就没关紧,光亮透过缝隙进来,妇人行至门前,踏在地面那道光影上,手扶上门框,欲推开。


    褚缨忙出声:“夫人想好了吗?”


    那背影顿了顿。发丝凌乱,衣裳还滴着水,一时间,滴答滴答的声音落在耳边,格外明显。随后,又听见一声笑,带着些释然。


    “小姐也想过杀我不是么?不过是因为阿蝉,留了我一命。”


    “如今我把阿蝉还给你,阿芳也交给你,你照顾他们,我放心。”


    褚缨张口要说话,她想劝劝她,可张了口却又不知该如何说。


    劝她活下去?


    以什么理由?


    她说得不错,能留在这里,能回来,全是因为阿蝉还在这里,全是因为当初,阿蝉拿走了一锭金子,故而褚缨想看看,这一锭金子给这孩子带来了什么。


    过得不错,这一锭金子没白给。


    褚缨抱紧了阿蝉,望着前头的人——瘦骨伶仃,弱小不堪。她要做什么,她又能做什么?


    那扇门被打开。


    光照进来,瞬间铺满了整间屋子。


    那么一瞬间,褚缨闭了闭眼,她自己都没察觉到,有一滴泪顺着面颊落了下去。


    也只在这一瞬间,她回身躲起,去到后院,踏上屋顶。


    此时,妇人已经站在了街道上,一个瘦弱的女人而已,无人注意,她借着掩体悄悄靠近军队首领,抄起地上一柄剑,攥紧剑柄就刺了上去。


    周遭的士兵全部冲了上来。


    眼见着刀刃全都要刺在她身上,忽然,周围的人全都被什么击中了一般,痛呼着,手里的兵器掉了下去。随之掉下的,还有几颗石子。


    妇人继续向前刺,没有丝毫停顿,那首领本要后退躲开,又有一把刀飞过来,刺在他脚腕。


    于是,妇人手里的剑将他刺穿,一下接着一下。


    褚缨转身离去时,那些士兵的刀刃也刺穿了妇人的身体。


    鲜红遍地,雪与血融合在一起,伴着金阳,似那宫廷中盛放的刺玫一般艳丽,也危险。


    忽的,怀里传来弱弱的一声:“阿娘……”


    褚缨脚步微顿,挪开目光,低下头去。阿蝉眼睛紧闭,梦魇似的在呢喃。


    “……我再也不乱跑了……我不是故意打湿柴火的……我会努力砍柴我会养阿娘……我不会、让阿芳以后嫁给那些坏人……”


    “……”


    褚缨轻轻将怀抱收紧,瞥了眼下面因为死了将领而十分混乱的场景。


    “这群人简直是反了,杀了我们将领,便是祸害西州啊!”


    “我们将领死了!边城如何安定!这群贼子——这整个须弥村,说不定都是南州的细作!”


    “杀——!”


    “都杀了!”


    “把这群细作都杀了!!”


    他们喊得声嘶力竭,正气凛然,手里的兵器挥舞,西州的旗帜被丢在地上,踩进血里。


    忽的,一个士兵余光一瞥,剑尖直指房顶,“那儿!那个人手里有剑,她是细作!一定是她!”


    褚缨耳朵一动,离开的脚步更快,紧接着,一支又一支的弩箭射上房顶,褚缨护着怀里的阿蝉,将他的后脑勺紧紧按着,一路躲避。


    箭越来越多,她干脆跳下了房檐窜进小巷,趁着不注意,将离最近的几个士兵直接斩死,踏着他们将要倒下的尸体腾跃而起,躲过弩箭的一瞬间,又踏着箭身急速向前,剑光一闪,几人便倒地不起。


    然不远处,又有人拿到了弓弩,弩箭离弦——


    褚缨眸色一凝,手攥住剑柄抬起。


    却有人比她更快。


    清风掠过,带着一丝清淡的茉莉香。


    随后,一道比落雪还要纯净的身影自身侧而过。


    褚缨微微侧眸,见这身影落在自己身前,几下便挡了前方弩箭。再仔细一瞧,手中拿的,是她的剑鞘。


    褚缨眉梢一抖,望向自己空荡荡的腰间,深吸口气,翻了个白眼。


    此时那些人还在继续,弩箭还在射来。


    “起开!”褚缨上前,将他后颈衣物一扯,几步绕到他前面,同时抬脚往他身上一踹,不知为何,他本抬了手,但却没挡,一下便被踹倒在地。


    白纱随着风被撩起了一瞬,又跟着重力落下。


    他身上的外袍,此刻已经到了褚缨手中。


    褚缨将这外袍一挥,转身抬手,手腕灵巧地转了转,那些弩箭便都卸了力一般,与千疮百孔的外袍一起落在地上。


    “都别打!别打了!那是按察使,是按察使——李大人!”


    而与弩箭衣袍一起落下的,还有一道焦急的男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