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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他真的很讨厌》 第51章 同床 又不是没一起睡过。
“咚咚——”
敲门声打破了室内的气氛。
只见一个额头上缠了一圈绷带的男生走了进来, 他身后还跟了一名管家模样的中年男子。
程丘看了一眼病房里的人,不太自在地咳了一声,才说, “今天的事情,对不起, 我不是故意的, 车子打滑我也没想到,我向你们道歉。”
好在他当时踩了刹车,双方的人都没有出现重大伤亡,他现在想起来都觉得后怕。
管家走上前,朝着他们微微躬身,说道, “谈先生、陆先生,两位好,这是少爷给二位带的补品和水果,对于今晚的意外, 他感到非常抱歉, 二位要是有任何医疗需求或补偿问题,请随时联系。”
管家将名片递给了离他最近的谈翌,又把进口有机果篮和当季新鲜补品放到了柜子上, 还附赠了两张三甲医院的VIP体检卡和两份没有logo的高档礼盒。
程丘看上去是诚心悔过,认认真真地向谈翌和陆衔月鞠了个躬,“实在对不起。”
他就是被狐朋狗友撺掇去的, 程丘平日里虽然叛逆了点, 但飙车这种事情还是第一次干,高速行驶确实会让人上瘾,不过有了今天这么一出, 他至少半年不会碰车了。
管家再次向他们鞠了鞠躬,说,“两位及家属要是没什么意见的话,明天交警队的负责人过来,还得烦请两位签署一下调解书。”
谈翌见他们很有诚心,便点了头。
程丘和管家刚离开,林卉就回来了,她手里拿着单据,一边整理一边说,“小翌,医生说你最少得留院观察一个周才可以出院,起床的时候不能太猛,以防头晕摔倒。”
林卉将整理好的单据都收进了床头的抽屉里,她问,“小翌,今晚需要人陪床吗?医生的意思是最好留一个家属在这里守着,免得出现什么意外。”
陪床?
谈翌转头看向陆衔月,陆衔月和他对视了三秒,看出了他的意图,说道,“我明天不上班。”
谈翌顿时露出浅浅的笑容,明知故问,“那你这是答应要陪我的意思吗?”
陆衔月没反驳,就算是默认了。
花店周末的生意更好,林卉今晚就得回去,她这两天忙,都没空去接谈瑶放学,就暂时把谈瑶托管在了朋友阿晴家。
于是陪床的重任就交给了陆衔月。
程丘给他们办理的是VIP双人病房,原本就有两张床位,陆衔月的伤势轻微,用不着住院,正好就把另外一张当作陪床。
柳含章走之前,反复叮嘱谈翌一定要好好看着陆衔月吃饭。
谈翌拍着胸脯保证,“含章姐,我办事你放心,他现在的状况已经比以前好多了。”
柳含章离开病房后,室内只剩下他们两人。
谈翌翻看了一下程丘送的东西,都是上好的温补食材,至于那个礼盒,则是两款精致的糕点,就从包装上看,应该是很高档的私房定制。
陆衔月在手机上叫了两份洗漱用品和两双拖鞋,闪送小哥将商品送达之后,谈翌不知道从哪儿找来一副纸笔,在病床上写写画画。
他凑过去一看,才发现这人试图还原他画在礼盒上的那只傻狗。
“你画这个做什么?”陆衔月不解地问。
谈翌颇为苦恼,“你送我的礼物,总不能一件都保不住吧?”
“……”
他还把这当成了礼物?
陆衔月看着画纸上那一团不知道是什么生物的扭曲线条,还是没忍住接过了他手里的笔。
见状,谈翌眨了眨眼睛,笑意盎然,“你要重新给我画一只吗?”
陆衔月下笔又稳又快,三两下就勾勒出一只戴着领结的小狗,和上次不一样的是,小狗没有吐着舌头咧嘴傻乐,而是昂首挺胸地端坐着,脑袋上顶了一个生日帽,看上去神气极了。
“哇。”
谈翌惊叹于陆衔月的落笔速度,拿着画纸乐滋滋地拍照,“陆老师好厉害。”
画完后,陆衔月把纸笔放下就没再管,等他洗漱回来,看到手机上有几条新消息。
发信人姓谈名翌。
“……”
这傻狗距离他不到一米,有什么事不能当面说,非要发微信?
【谈翌:快看快看,我的新头像】
【谈翌:超好看】
【陆衔月:……】
谈翌换掉了原本的太阳涂鸦头像,取而代之的是一只神气小狗。
为了配合这个头像,陆衔月面无表情地把谈翌的备注也改了:【傻狗】
陆衔月的微信列表里几乎所有人都是连名带姓的备注,现在就只有谈翌的格外突出。
谈翌换完头像后,心情很好地哼着曲儿,眼下已经过了凌晨,他还戳了好几个朋友来欣赏他的新头像,听到了朋友勉为其难的夸奖,他才心满意足地拿着洗漱用具进了卫生间。
陆衔月揉了揉眉心,在谈翌旁边的床位睡下。
谈翌洗漱好回到病房时,只有廊灯还亮着,他抬眼就看到了陆衔月俊美的后脑勺。
真是奇怪,喜欢一个人,连对方的后脑勺都觉得格外好看。
病房里一直开着冷气,医生说这样伤口不容易感染,他低声问,“陆衔月,你冷吗?”
陆衔月头也不转地回答,“不冷。”
“你的被子看上去好薄。”
谈翌拍了拍自己的被子,“我这床挺暖和的,你要不和我挤挤?”
陆衔月:“……”
同一个病房的被子还能有两种规格?
陆衔月不理人,谈翌抱着被子叹了口气,“真的不考虑一下吗?”
“再吵我就出去住酒店。”
谈翌闭嘴了。
就在陆衔月以为这家伙终于消停的时候,床上的被子忽地被人掀起一角。
下一秒,一具温热的身躯就贴了上来,谈翌故技重施,从背后环住他的腰身,还将他往怀里带了带。
陆衔月想打人,“你……”
谈翌环紧他的腰身,活像一只粘人的大型犬,埋头在他后颈,可怜巴巴地说,“我冷。”
就他这个烫人的体温,冷才有鬼了。
陆衔月抬起手掌抵住谈翌的额头,但又怕不小心碰到他的伤口,最后的动作看起来就有点欲拒还迎的意思。
他颇有几分气恼,“冷就加被子,调暖气,别在这里……”装模作样。
“嘶——”谈翌倒吸一口凉气,佯装伤口痛,“陆衔月,我头晕,我要休息了。”
“……”
没有人比他更会卖惨扮可怜博同情。
陆衔月没能及时把人推开,谈翌便肆无忌惮地将他抱得更紧了。
淡淡的青草气息裹着点消毒水味儿充斥鼻腔,陆衔月清晰地听见了谈翌的呼吸声。
算了,又不是没一起睡过。
陆衔月沉默地盯着病房窗外的一处虚空。
车祸的事情还沉闷闷地堵在心头,并没有那么容易翻篇,但是此刻后背传来的心跳和体温似乎带有抚慰的魔力,那些难过、自责、内疚还有悲伤,好像都因此变淡了许多。
“该睡觉了,陆衔月。”
谈翌抬手轻轻地盖住他的双眼。
轻颤的睫毛扫着谈翌的掌心,带起一阵酥酥麻麻的痒意。
眼前忽然陷入黑暗,困意似乎也随之而来,陆衔月紧绷的心弦终于松懈了几分。
良久,陆衔月闭上双眼,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在他半梦半醒之际,似乎听见身后传来一句很轻的耳语。
“晚安,昭昭。”
——
第二天。
陆衔月醒来时谈翌已经回了自己的床位。
他向来睡眠浅,一点风吹草动都会将他吵醒,谈翌什么时候起身的他竟然一点也没察觉。
陆衔月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一件事,他昨晚的睡眠状态出乎意料的好。
为了避免伤口发炎感染,谈翌刚醒不久,护士小姐就给他挂上了药水。
这次轮到陆衔月问他,“早餐吃什么?”
冰凉的药水输入静脉泛起微微的不适感,谈翌揉了揉手背,说道,“我想吃煎饺、灌汤包、虎皮凤爪、天鹅酥,再来一碗海鲜粥、一份养生小米糕。”
“……”
陆衔月不明白怎么会有人光一个早餐都能吃出这么多花样?
谈翌还眼巴巴地望着他,“可以吗?”
“……可以。”陆衔月告诉自己,他受伤了,多吃点也是应该的。
于是陆衔月在外卖软件上拼拼凑凑好半晌,才把这南北各地特色美食给凑齐了。
约摸半小时后,外卖员就敲响了病房的门,和早餐一起送来的,还有一个毛绒绒的小热水袋。
谈翌不知道陆衔月买这个做什么。
他吃着煎饺,看见陆衔月往袋子里灌了热水,然后走到他跟前,没什么表情地将热水袋贴到了他的手背上。
热水袋温度适中,毛绒绒的外壳手感柔软,不会太过硬挺,很好地缓解了输液的轻微疼痛和不适感。
谈翌回过神来,冲陆衔月粲然一笑。
“你好贴心。”
陆衔月嘴硬了一句,“买早餐送的。”
谈翌当即乐了,煞有介事地说道,“也不知道哪家早餐店这么贴心,一定要给个五星好评。”
陆衔月没理他的胡言乱语,但他很快就开始后悔,为什么要买热水袋这么多余的东西。
谈翌指着海鲜粥说,“陆衔月,这个盖子我单手拧不开,你能帮我一下吗?”
“你有两只手。”陆衔月提醒他。
谈翌认真分析道,“你看啊,我这右手一动,热水袋就会滑下来,热水袋一滑下来,这消炎的药水就又开始痛了,跟扎针一样,比头上的伤还难受。”
“……”
陆衔月忍了忍,“把热水袋扔了。”
“那不行,”谈翌将小热水袋宝贝地护着,“这可是人家早餐店家的爱心暖水袋,怎么能辜负人家的一番好意呢?”
“……”他就不该买这东西。
最后,看在谈翌脑袋受伤的份上,陆衔月没跟他计较太多,耐着性子充当起了谈翌的右手,包括但不限于给他拧毛巾,喂他喝海鲜粥,替他换了一身干净的病号服。
陆衔月也试过让谈翌自己来,但是他一动,输液管就开始回血,护士小姐来解决过两次后,不太高兴地叮嘱了一句,“你还在输液,不能乱动。”
然后她还冲陆衔月使了使眼色,“家属也不知道看着点?”
陆衔月:“……”他不是家属。
于是,谈翌把这句话当免死金牌用,舒舒服服地当起了独臂大侠,还时不时就找机会和陆衔月贴贴蹭蹭,简直堪比粘人精。
直到晚上吃过饭以后,护士小姐摘掉了吊瓶,告诉他今天不用输液了。
谈翌捂着热水袋,还有点遗憾,“怎么就不输了呢?我感觉我的伤口还是有发炎的风险,要不再给我输点?”
护士小姐一天要在病房里进进出出好几趟,看这两人的黏糊劲儿也能瞧出点门道。
她用看穿一切地眼神打量着两位帅哥,然后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药水也是能随便乱输的吗?你放心,明天还有,今天就到这里。”
谈翌只好把自己的小热水袋好好地收着,以免被某个“好心店家”拿回去。
暮色四合,街道的灯也渐渐亮了起来,陆衔月明天还要上班,今晚就得回去了。
见陆衔月收拾东西准备离开,谈翌躺在病床上,又变成了一副忧郁少年的模样。
他看看天花板,看看地,感叹道,“你觉不觉得这个病房特别大、特别空旷?”
陆衔月站在病床前,看着他演。
谈翌诗兴大发,“我都不敢想象,我一个人在这空荡荡的病房里,夜深人静的时候会有多么冷清,多么寂寥,多么孤独……”
陆衔月听不下去了,“我明天再来。”
谈翌一听,忧郁少年秒变开朗小狗,他径直翻身而起,“真的吗?那明天我要喝红参北芪炖鸡汤。”
“……好。”
第52章 负责 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了。……
华灯初上。
从病房离开后, 陆衔月并没有直接回家,而是打车去了前几天柳含章带他去的商场。
周日晚上的商场人来人往,陆衔月凭着记忆走到了三楼那家杂货铺门前, 他将上次的购物凭证拿给了店员,询问是否还有同款。
店员对这位气质出众的帅哥印象深刻, 她认真地看了看小票上的货号, 又在商品库里查找一番。
“不好意思,先生,您上次购买的就是最后一瓶了,而且这款香水是小众品牌,产量不多,只在本店销售, 也就是说,这款‘光合序曲’目前在市面上已经绝版了。”
店员解释得很清楚,陆衔月便没再多问。
杂货铺里的商品种类繁多,陆衔月四处逛了逛, 也没挑到合适的礼物, 总觉得差点意思。
好看的顾客总是会让人心生好感,店员见他看了一圈什么也没拿,便主动搭话, “先生是要给朋友挑选礼物吗?”
陆衔月犹豫片刻,想着店员应该很有挑礼物的经验,至少比他丰富一点, 便点了下头。
店员小姐是个明媚大方的女孩子, 笑起来的时候眼睛会弯成两道月牙,她问,“送礼物要投其所好, 您那位朋友有特别喜欢的东西吗?或者是一些兴趣爱好之类的。”
谈翌喜欢的……
他哪里知道?
好端端的,陆衔月莫名其妙想起了谈翌那句。
“我喜欢你。”
“特别特别喜欢你。”
店员小姐还在等他的回答,却见这位帅气的顾客耳尖红红的,像是有点热。
“暂时不需要了,谢谢。”
“不客气,欢迎下次光临!”
陆衔月两手空空地离开了杂货铺。
——
次日依旧是个阳光明媚的好天气。
陆衔月刚到工位,某个闲不住的傻狗就开始给他分享日常。
【傻狗:在输液/图片】
【傻狗:可惜今天没有人帮我拧毛巾/眼巴巴】
【傻狗:不过这个小热水袋真好用】
【傻狗:好心店家还是太善解人意了/太阳】
陆衔月没理他,谈翌也没指望陆衔月能回复,他只是想把自己的碎碎念都告诉对方,即便得不到回应也没关系,他依然乐在其中。
快到饭点的时候,陆衔月打开了美食软件,开始搜索这家伙点名要喝的红参黄芪炖鸡汤,结果发现最近的一家店铺在二十公里以外。
鉴于谈翌现在是个病号,陆衔月并没有点外卖的打算,他想了想,转头问了一下徐蒙。
“红参黄芪炖鸡汤?”徐蒙听到陆衔月问养生汤,一下就来劲了,他兴致勃勃地说,“陆老师,你也要开始养生了吗?”
陆衔月挑了一个合适的词,“探病。”
“这样啊。”徐蒙点点头,开始非常热心地分享他的宝藏店铺。
“有一家叫‘张婶靓汤’的店,就在景山路附近,开了三十多年了,各方面都很好,就是不支持外卖,因为张婶都六十多岁了,所以不懂那些,网上也搜不到这家店,但是你放心,张婶家的汤绝对纯正,绝对好喝,她老家是烊城的。”
邹菁也凑过来听了两句,评价道,“烊城,确实是很有说服力的祖籍。”
陆衔月记下了位置,下班之后就打算跟着导航过去,结果公司的电梯不知道出了什么故障,一直卡在三楼不上不下。
好在维修员很快就来了,陆衔月被困电梯大概耽搁了十五分钟的样子,等他刚刚走到张婶靓汤的店铺前面,就接到了一通标记为霂城中心医院的电话。
“喂,你好,请问你是11床谈先生的家属吗?他今天早上只吃了两个苹果,他说再没有人给他送饭,他就要昏倒了。”
“……知道了。”
陆衔月打开微信,发现谈翌给他发了一长串乱七八糟的消息。
【傻狗:陆衔月陆衔月你到了没呀?】
【傻狗:我好饿TAT】
【傻狗:想见你QAQ】
“靓仔,买咩啊?”张婶是个和蔼的妇女,见到客人便露出亲切的笑容。
店铺不大,窗口前挂着一块块木质菜单牌,上面刻着养生汤茶的名字,看起来很是别致古朴。
陆衔月扫视一圈,指了指其中一块木牌。
“要一份这个。”
张婶看了眼,操着一口地道的烊城话,笑呵呵地说,“靓仔,今日冇呢款汤哦,不如试下红参鹿茸炖鸽汤啊?劲补喎!”
陆衔月想了一下,黄芪和鹿茸都是中药,鸡和鸽子都是鸟类,效果和味道应该都差不多吧。
“那就这个。”
于是张婶就手脚麻利地给他包了一盅热腾腾的红参鹿茸炖鸽汤。
陆衔月到达医院的时候,谈翌已经望眼欲穿了,守在病房门口盯着电梯和走廊的方向。
“你终于来了。”
陆衔月一进病房,谈翌就围着他转,像是等主人回家的热情小狗。
谈翌转得他头晕,陆衔月命令道,“坐下。”
“哦。”
谈翌非常乖巧且配合地坐下。
陆衔月把他要的汤和饭菜都放到了桌板上,谈翌一个人吃还不够,让陆衔月也坐下一起。
“我知道你还没吃。”
陆衔月只好接过他递来的筷子,坐在床边随便对付了两口。
他这两天的胃口属实不大好,兴致缺缺地尝了两块排骨、几片胡萝卜就放下了碗筷。
谈翌见状,皱了皱眉,“你不吃了?”
“吃好了。”
听他这么说,谈翌也放下了筷子,“你不吃,那我也不吃了。”
陆衔月:“……”有病?
他本想回一句“爱吃不吃”,却听谈翌故作无所谓地说道,“一会儿低血糖头晕摔倒把伤口撞裂了也没关系,反正可以再让医生帮忙缝一下。”
低血糖?
陆衔月看他气血充盈得能一拳打趴三个。
没状可告就开始用苦肉计,陆衔月真是没见过比他更烦的人了。
陆衔月拿着筷子又吃了一块排骨,谈翌忍不住笑了一下,然后开始学他,陆衔月吃什么,他吃什么。
谈翌饭前喝了半盅鸽子汤,也不知道是不是今天温度比较高的缘故,他越吃越热。
陆衔月忍耐着吃完了小半碗米饭。
“吃不下了。”
“交给我吧。”谈翌没再威胁他,笑盈盈地把他剩下的饭菜都端过去解决了。
“……”
喝完最后一点鸽子汤后,谈翌病号服的扣子都解到了胸膛,轮廓清晰的肌肉线条隐在衣料下,可以看出平时没少锻炼。
陆衔月见他把病号服都穿成如此不正经的模样,不由得问了句,“你很热?”
“有一点。”谈翌给自己扇了扇风。
陆衔月收拾了桌板上的餐碟,又走到饮水机前给他倒了杯水。
饮水机放在茶几上,以陆衔月的身量,需要稍稍弯下腰,才能把杯子放到出水口。
从谈翌的角度望过去,刚好能看到陆衔月又直又细的优越长腿包裹在深色西裤下,裤管晃荡下的脚腕露出一小片皓白。
最近霂城气温回暖,陆衔月仍然穿得很严实,衬衫纽扣系到了领口最上面那一颗,剪裁得体的马甲勾勒出他劲窄的腰身,微微躬身的动作让他的臀腿线条看上去很流畅,布料在后腰处绷出一条性感的弧线。
陆衔月将水端到谈翌面前,却见他脸色更红了,连带着耳根处的皮肤也变得绯红一片。
“有这么热吗?”
谈翌喉结滚了滚,“很热。”
不仅很热,还有种气血上涌的微妙感觉。
陆衔月见他接过水杯就仰头喝了一大半,看上去好像是真的热到不行。
他便随手替谈翌调低了病房的温度。
温控板上显示着当前时间,陆衔月看了一眼,淡淡说道,“我该回去了。”
虹越公司午休时长两个小时,再加上一来一回的路程,除了吃饭,基本上没有时间可以多做停留。
谈翌喝了凉水也觉得热,身体越来越不对劲,他忽然问,“你今天中午给我带的是什么汤?”
陆衔月回答,“红参鹿茸炖鸽汤,怎么了?”
鹿茸?
谈翌愣了愣,像是被他这个回答气笑了,“你知不知道鹿茸是干什么用的?”
“不知道。”他又不是医生。
谈翌坐在病床边,圈住陆衔月的手腕就把人往怀里带,“现在呢?知道了吗?”
病号服单薄如纸,陆衔月的大腿冷不丁触碰到谈翌,某处的存在感变得难以忽视。
“……”
谈翌缓了缓,有理有据地说,“给我喝了益精补血的汤,你是不是应该负一点责任?”
这人越发过分地抵着他,陆衔月不自在地往后退了退,“负什么责?”
谈翌盯着陆衔月莹润泛红的耳垂,心里仿佛有一簇火在烧,加上血气翻涌的热意,噼里啪啦就把理智给烧没了。
陆衔月抬眸对上谈翌极具侵略性的眼神,这才反应过来那句“负责”是什么意思。
他当即挣脱谈翌的手起身往后逃,却被身侧的架子挡了一下,不小心跌坐到了另一张病床上。
谈翌顺势倾身向前,膝盖跪在他腿侧,将陆衔月整个人笼在身下。
他的目光下移,落在陆衔月微微张开的唇上,很有礼貌地问,“我能亲你吗?”
谈翌语气小心,眼神却肆意无比。
陆衔月在慌乱的心跳声中别开头。
“不、不行,你……”
话音未落,谈翌捧着他的脸便吻了下去。
双唇蓦地覆上一片柔软,温热的吐息混乱地交错在一起,陆衔月撑在身后的手不由得攥紧了被单。
谈翌一开始只是含着他的唇瓣辗转轻吻,后来发觉陆衔月并没有抗拒的意思,捏着他的下巴迫使他松开牙关,然后肆无忌惮地在他口腔中游走。
湿滑温软的舌头压着他的舌根翻搅呷弄,碰到上颚时便激起一阵酥麻颤栗,强烈的过电感刺激着神经末梢,陆衔月被亲得喘不过气,连睫毛都在颤。
察觉到陆衔月的身体太过紧绷,谈翌揽住他的腰身不轻不重地来回揉捏,他本意是想让陆衔月放松一点,却起到了相反的效果。
陆衔月被揉得腰身发软,撑在被单上的手也有些失力,谈翌将他揽进怀里,吻得越发缠绵缱绻。
和陆衔月接吻的感觉实在太过舒服,谈翌难免有些上瘾,久久不肯把人松开。
门外忽地传来滚轮碾过地板的声音,护士小姐推着护理车越走越近。
也许她只是路过,也许她下一秒就会推门而入,病房的透光纱帘什么都遮不住,只要有人打开门,就能看见一室旖旎。
滚轮声隐秘地刺激着心神,陆衔月极力从唇缝中挤出一句,“有人——”
谈翌稍稍退开了分厘,十分贪恋地贴着他的唇角亲了亲,又轻笑着说道,“那你的意思是……让我下次找个没人的地方再亲?”
陆衔月喘了两声,骂道,“不要脸。”
谈翌还能更不要脸,他顺着陆衔月红润的耳垂,亲到修长的脖颈和细细的锁骨,陆衔月敏感地抖了两下,谈翌心中喜爱更甚,忍不住闷声笑笑,埋在他脖颈间嗅满足了,才把人松开。
他问,“我们之间的事,你想好了吗?”
“什么?”
陆衔月眸中水色潋滟,红润的唇微微张着喘息,还没从刚刚的吻里缓过来。
谈翌挑了挑眉,笑道,“要我再说一遍吗?”
陆衔月当即明了,“不用……”
但谈翌必不能放过这大好时机,热情直接的表白张口就来。
“我喜欢你,你要不要和我谈恋爱?”
无论说多少遍他都很乐意。
陆衔月抿了抿微微发麻的唇,发现自己的衬衫领口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谈翌拱开了,他将纽扣一丝不苟地扣上,故作冷静地说道,“我要回去上班了。”
谈翌不让他走,挡在他身前,“我们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了,谈个恋爱怎么了?”
“……”
陆衔月被他说得哑口无言。
谈翌摆出一副他不给个说法就不让他走的架势,挡在了病房门口。
两人无声地对峙着,谈翌的目光有如实质般落在他身上,让人耳根发烫。
陆衔月攥着指尖,想着方才的事情,确实不怎么讨厌,甚至……还挺舒服。
过烫的大脑处理器运行卡壳,他在咚咚的心跳声中胡乱说了一句。
“我……想想。”
扔下这句话,陆衔月就绕过谈翌匆匆离开了病房,只留谈翌一个人倚着门框笑。
——
二十分钟后,陆衔月乘车回到了公司大楼,脸颊依旧隐隐发烫。
陆衔月坐到工位上喝了杯水冷静一下,就发觉徐蒙的目光一直在他身上打转,好像是被他身上的什么东西吸引了视线一样。
陆衔月险些以为是被谈翌弄乱的衬衫没整理好,低头一看发现衣装干净整洁,没有半分不雅。
可徐蒙还是时不时就看向他的衣襟,陆衔月忍不住问道,“你有话要说?”
徐蒙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按捺住好奇心,“陆老师,你真是去探病吗?探望谁啊?我认识吗?”
陆衔月说了句,“姓谈的。”
“哦……难怪。”徐蒙当即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不再过多追问。
陆衔月觉得他这反应很奇怪,但也说不出究竟哪里奇怪。
直到他去给景合花换水的时候,在洗手池镜子前无意一瞥,看见衬衫领口下有一枚半遮半露的鲜红的吻痕。
由于他的皮肤太过白皙,就算只露出一点,那半截红痕也格外显眼。
……狗东西。
【傻狗:陆衔月陆衔月半个小时过去了,你想好了吗?/期待/期待/撒花】
【陆衔月:不谈】
【傻狗:那就先不谈/开朗】
【傻狗:晚上还来吗?】
【陆衔月:不来】
【傻狗:QAQ】
第53章 名分 给牵给抱给亲亲。
【傻狗:真的不来吗?】
【傻狗:那我就没饭吃了QAQ】
陆衔月说着不去, 晚上还是给人送了饭,其实医院也有食堂,但谈翌非陆衔月送的不吃。
他甚至还声称自己得了一种见不到陆衔月就吃不下饭、喝不下水的病。
陆衔月拿他没辙, 把饭菜送达后,就没给谈翌什么好脸色, 表情冻得像冰块, 嗖嗖冒冷气,就算是一起吃饭,也离他一米远。
谈翌一直想找机会和陆衔月贴贴,但他一靠近,陆衔月就立即避开,像是开了自动闪避一样。
他颇有几分无奈, “我又不吃人。”
但是会亲人。
陆衔月面无表情地坐在一米开外的椅子上,给他削了个桃子。
片刻后,谈翌“咔嚓咔嚓”咬着桃子,吃出一阵脆脆甜甜的清新果香, 他一边吃, 一边支着下巴望向陆衔月。
病房的白炽灯格外明亮,再加上陆衔月本来就很白,在灯光下坐着就像是一尊漂亮白瓷。
谈翌盯着他望了好一会儿, 才看见自己留下的吻痕显眼地印在他脖子上。
他忽然明白了什么,“你离我这么远……”
谈翌似笑非笑地点了点自己脖颈的位置,有几分欠揍地说, “是因为这个吗?”
陆衔月端起杯子喝了口水, 假装没听见。
谈翌心想,他上次也留了点印,也没见陆衔月反应这么大, 于是继续猜测。
“该不会是被同事看到了吧?”
陆衔月冷冷地刀了他一眼:“……”
谈翌“哦”了一声,“看来猜对了。”
“我要回去了。”
陆衔月一言不合就要离开。
“别着急嘛,我一个人怪无聊的,我保证下次留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
还下次?
陆衔月毫不犹豫地摔门离去,他就不该来。
谈翌把人气走后,又开始在微信上撒娇挽留,不出意外,被拉黑了。
——
住院的日子实在太无聊,除了每天更更新作看看评论,谈翌最大的乐趣就是等陆衔月来陪他吃饭,再顺便逗逗他。
谈翌认为自己也算是因祸得福,住院这段时间,不管他提出多么离谱的要求,陆衔月都会尽量满足,甚至有点百依百顺的意思,就是他偶尔会因为陆衔月的放任而得寸进尺,把人气得说不出话。
他觉得这样的陆衔月实在太过可爱,每次都信誓旦旦、认真反省,但下次还敢。
周四这天,医生给谈翌做了个全身检查。
“各项指标都很正常,伤口愈合得也很好,年轻人身体素质很不错!”
“医生,那我可以出院了吗?”
得到医生的许可后,谈翌立马就办了手续,提前两天出院。
他没告诉陆衔月,并且打算直接去接他下班。
谈翌出院第一件事是去理发。
发型师看他头上有条疤还有点不敢下手,小心翼翼地避开他的伤处,动作轻柔地给他洗头,最后给他做了一个看似不经意实则每一簇发丝的弧度都精心设计过的发型,很好地遮盖住了伤口的位置。
只要不刻意翻动,看上去就和原来没有差别,谈翌看着镜子,很满意。
理发师也很满意,征得谈翌的同意后给他拍了张照,说以后要用在作品集里招揽生意。
谈翌回家后洗了个澡,在医院待久了,他感觉自己都被消毒水腌入味了,于是在身上抹了平常两倍的沐浴露,确认没有半点消毒水气味,才香喷喷地走出浴室。
他抓紧时间换了一身干净帅气的衣服,往耳骨上扣了一枚钻石耳环,穿戴整齐后便出了门。
花店离家不远,正在处理花材的林卉看见谈翌还以为自己眼花了,当她看清谈翌挑花如挑菜的动作,才确认这就是自家儿子。
“小翌,你什么时候出院了?”
“今天。”
谈翌选好鲜花后,开始认真地包装。
林卉瞧他的手法十分标准,是上次才学的,已经很有花艺师的样子了。
她问,“你又拿我的花去做什么?”
谈翌头也不抬地回答,“接陆衔月下班。”
林卉:“……”她就知道。
“晚上还回家吗?”
谈翌想了想,莫名其妙地笑了一声,“这个得看陆衔月愿不愿意收留我。”
“收留?”林卉被他的用词逗笑了,“你是无家可归的人吗?”
“我可以是。”
说完,谈翌就乐滋滋地抱着花束走了。
——
下班时间一过,陆衔月就把谈翌从黑名单里放了出来,这段时间谈翌实在太嘴欠,只有在早中晚要吃饭的时候,他才会把人从小黑屋里放出来。
陆衔月正想问他“晚上吃什么”,字还没打完,他就听见徐蒙在旁边笑嘻嘻地打趣道,“陆老师,你男朋友来接你下班了。”?
谁男朋友?
陆衔月疑惑地转过头,只见某个本该待在医院的病号穿了一身花里胡哨的衣服,花枝招展地出现在他视野里,他还很有偶像包袱地去做了新发型,遮住了不太美观的伤口。
谈翌捧着雪色春锦鸢冲他笑,嗓音温柔得能拧出水来,“亲爱的,我们回家吧。”
“……”
陆衔月被他这声“亲爱的”惊到寒毛直竖,他冷漠地向徐蒙解释,“他不是。”
徐蒙还有点懵,“啊?翌哥不是你男朋友吗?”
这恋爱气息分明已经弥漫了整个办公室。
谈翌见状,微微一笑,颇为善解人意地替他解释道,“暂时还不是。”
尽管陆衔月还没松口,谈翌依旧很高兴,他也很乐意被陆衔月吊着,甚至觉得无名有实就是一种小情/趣。
陆衔月虽然嘴上没答应,但是给牵给抱给亲亲,这和谈了也没什么区别。
至于“名分”,没有好像也不要紧,总归都是迟早的事。
谈翌心想,他总有一天会答应的。
得知两人并非情侣后,徐蒙难以置信地问道,“那陆老师脖子上……是蚊子咬的?”
陆衔月冷静地扔下“过敏”两个字,就绕过谈翌走出了办公室。
谈翌也说,“对,过敏,最近快换季了,皮肤敏感的人就很容易出现过敏症状。”
徐蒙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这样啊。”
说完,谈翌快步追上陆衔月的脚步,把春锦鸢往他怀里一塞,“感谢你这段时间的照顾。”
“用不着。”
算起来,谈翌是因为他才受的伤,他给人送送饭也没什么不要紧,都属于“应该”的范畴。
谈翌蛮不讲理地鲜花往他怀里推了推,“反正我就是要送你。”
陆衔月无言以对,春锦鸢散发出淡淡的香气,他抱着花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怎么提前了两天?”
“医生说我身体好恢复快,可以出院了,我就马上办了手续。”
“不是低血糖?”
这家伙前两天口口声声说见不到他就走不动路,严重一点还会当场昏倒。
谈翌笑盈盈地说,“见到你一下就好了。”
陆衔月说不过他。
谈翌把人送回家门口后,忽然提了一句,“我记得你约的复诊时间是明天对吧?”
“怎么了?”
陆衔月本来想改,但是没改成。
“我要陪你去。”
谈翌说着说着,十分自然地走进了他家玄关,从鞋柜角落里拿出他上次借宿时买的拖鞋换上,一本正经地说道,“为了方便,我今天就住你家。”
陆衔月一时语塞,“我同意了吗?”
“你现在同意也不迟。”
“……”
陆衔月心知自己不同意也没用,这家伙总是会找很多乱七八糟的理由和借口达成目的,特别是眼下还有伤在身,随便装一装,他就没理由拒绝。
谈翌熟门熟路的走进厨房,系上围裙就开始制作今日份晚餐,俨然已经把自己当成了陆衔月的专属厨师。
陆衔月站在玻璃门旁边一言不发地看着他,依旧没有要帮忙的意思,就只是充当一个监工和吉祥物的作用。
谈翌很喜欢被他守着,有种岁月静好的婚后感,心尖溢出的甜蜜幸福滋味让他不自觉扬起唇角。
心上人在侧,谈翌做饭的动作也更利落优雅了些,他见对方时不时盯着自己的头发看,品出了点关心的意思。
“你放心,做饭而已,不会有事,我的伤已经好很多了。”
陆衔月眨了下眼,不置可否,也没离开。
谈翌心中欢喜更甚,他好关心我。
饭后,谈翌还兴致勃勃地做起了家务,替陆衔月把房间里里外外都打扫了个遍,地板被擦得锃光瓦亮,在旁边竖一块“小心地滑”的牌子也毫不违和。
不过出人意料的是,谈翌洗漱完后竟然没提出要和他一起睡主卧,客房的被褥上次收了还没铺,谈翌只住一天的话铺了还得收,未免太麻烦。
谈翌今天好似格外通情达理,“我将就一下,睡沙发吧,最近气温回暖,不要紧。”
霂城这天气,就算春日回暖,夜里的气温也只有几度,睡沙发很容易着凉,陆衔月要是有点良心就不会让一个刚出院的伤患睡沙发。
他指了指主卧的方向,命令道,“你睡床。”
“那多不好啊?”
谈翌面上说着不好意思,脚下已经开始往主卧的方向走了。
“让你睡你就睡。”
谈翌“哦”了声,乖乖躺到了主卧的大床上,然后问,“那你呢?”
陆衔月在床铺中间放了个枕头,并警告他不准越过这条线,否则就把他踹下床。
他关了灯,房间里就只剩下窗外透进来的光线,陆衔月在床的另一侧躺下,谈翌看着他的剪影,全然压不住笑。
怎么会有像他这么可爱的人,嘴硬心软,实在太犯规了。
……
一夜无事,谈翌果然很安分。
陆衔月睁眼时旁边的人还没醒,他撑起身,怕把人吵醒,动作很轻很小心地拨开谈翌的头发,缝过针的伤口已经结了痂,愈合成一道淡粉色的细疤。
谈翌确实没骗人,他的伤口愈合得很好。
那晚救护车把他们拉到医院时,谈翌满头鲜血,粉色头发有一半都被染红了,陆衔月至今想起来,似乎又闻到了满腔的铁锈味。
谈翌睡着的模样很安静,鬼使神差的,陆衔月忽然低声问了句,“痛吗?”
“不痛。”
谈翌睁开眼,不知醒了多久。
四目相对的瞬间,陆衔月当即起身后退,背对着谈翌坐在床沿,冷冷淡淡地说道,“不痛就起床。”
身后传来一声闷笑,谈翌掀开被子坐起身,从背后将陆衔月圈进怀里,他埋头在陆衔月的后颈上,用鼻尖蹭着他微微凸起的棘突。
“你担心我。”
谈翌的呼吸洒在他后颈,让陆衔月觉得有些痒。
“只是确认一下你的伤口。”
谈翌贪恋地嗅着陆衔月身上好闻的香气,“我已经没事了。”
“我知道。”
陆衔月抓住谈翌试图伸进他衣服下摆的手,“把手给我拿开。”
谈翌如愿松开了他,还趁机在他后颈上落下一个轻柔的吻。
陆衔月抬手就是一个肘击。
谈翌委委屈屈地揉着胸口,“痛。”
“痛就老实点。”
……
约摸一小时后,两人磨磨蹭蹭吃完了早餐,谈翌陪着陆衔月去医院复诊。
这三年,陆衔月都是一个人来,所有的流程已经烂熟于心,不需要人陪着,也用不着别人帮忙。
但谈翌非要替他跑腿,排队的一小会儿时间也要给他倒一杯温开水,还不知什么时候揣了一把糖,让他无聊的时候含在嘴里吃。
清甜的水果味儿在口腔中化开,陆衔月默默看着手中还在冒热气的纸杯。
虽然谈翌挺吵的,叽叽喳喳的像麻雀,但有人陪着的感觉似乎……还不错。
约摸等了十来分钟,上一位病人才从诊室里走出来,当叫号器念到陆衔月名字的时候,谈翌已经牵住了他的手。
“到我们了。”
诊室里,许医生推了推眼镜,笑眯眯地看着陆衔月和他身旁的粉色头发帅哥。
“今天还有陪同?”
陆衔月“嗯”了声,在他对面坐下。
一般来说,问诊的时候多半只有患者本人和医生在场,除非患者本人同意让他人知晓自己的病情,才会允许其他人一同进入诊室。
其实光从表面上看,许医生就能知道陆衔月的状态好了很多,他为此感到欣慰不已,在精神心理科,治疗时长三年不算久,但这三年一直没有太大进展又在最近几个月迅速好转的情况还是比较难得。
阳光透过窗洒进诊室,房间里除了医生写病历的声音,还有谈翌写字的沙沙声,陆衔月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带了本子和笔。
谈翌低头记录的模样十分认真,他将医生提到的所有内容都事无巨细地一一记下,堪比上课时求知若渴的三好学生。
从诊室出来后,陆衔月瞥了一眼谈翌写满字的笔记本,也不知道他哪来这么多东西可以写。
回家路上,谈翌还颇为好奇地问了问他以前的事情,陆衔月刚开始还会随便回答两句,后面被问得烦了,说了句,“问这么多做什么?”
谈翌贴着他的肩膀,笑盈盈地说,“想多了解你一点,不可以吗?”
这家伙一找到机会就跟块儿牛皮糖一样贴上来,陆衔月推开他的肩膀,又被人牵住了手。
他想把人甩开,却被谈翌牵得更紧了。
陆衔月听见谈翌略有几分感慨地说,“要是我们能更早一点遇见就好了。”
“能有什么用?”
陆衔月不觉得这是什么值得感慨的事情。
谈翌自然而然地回答,“那我就可以早点陪你一起来医院了,说不定你现在已经痊愈了。”
他想,如果他们能早点相遇的话,陆衔月至少不用一个人来看三年的病。
谈翌认为一个人去医院看病简直是世界上最委屈、最孤单的事情。
只要一想到陆衔月这三年都是孤零零地来挂号排队看诊,谈翌就觉得心里酸涩难当。
陆衔月不太自在地别开眼。
“谁要你陪了?”
谈翌笑了笑,又把下巴搁在了陆衔月的肩膀上,他语气宠溺,“嗯,是我需要你陪,我离不开你。”
“……”花言巧语,油嘴滑舌。
回家以后,陆衔月看到家门口有一个快递盒,收件地址填的是他家,收件名字却是谈翌。
“你买了什么?”
谈翌高高兴兴地把盒子拿起来,看起来很期待的样子,“香水。”
拆开快递后,陆衔月才发现谈翌买了很多款成分相似的香水,大概有十五支小样。
谈翌想找到陆衔月给他买的那款。
他说,“这是你送我的第一件礼物,我很喜欢,可惜没保管好。”
听到回答后,陆衔月愣了愣,他本来也想再给谈翌补上一份新的礼物,上次没买到就暂且搁置了。
但他没想到谈翌这么在意,也没想到一份礼物也值得被人如此珍视。
谈翌坐在沙发上,开始认真地比对香水的气味,有时候闻到刺激的气味会皱一下鼻子,有时候闻到很相似的气味又会更仔细地辨别。
他把比较相似的放在一起,差别太大的直接扔掉了,大概试了八/九支,谈翌揉了揉鼻尖,感觉自己的嗅觉都不大灵敏了。
他不免有些丧气,“这些全都没有你送我的那瓶好闻。”
陆衔月淡淡道,“不好闻就别试了。”
“不行,”谈翌有些较真地说,“你送我的第一份礼物可是独一无二的,除非有更好的能代替它,不然我是不会放弃的。”
阳光青草系的香水味淡淡地弥漫客厅,陆衔月暗自思索着,补一份什么礼物才能让谈翌放弃试香。
他没由来地想到了店员小姐那句话。
“送礼物要投其所好。”
谈翌打开阳台的窗户散了散香,回来后又伸手拿出一支小样打算拆开闻闻。
陆衔月忽的抬手按住了谈翌的手腕。
“别试了,我送你一份新的。”
第54章 回应 “这次总该由你负责了,男朋友。……
“新的?”
谈翌听后立即放下了香水小样, 眼眸亮晶晶地望向陆衔月,再次确认,“还有新的礼物吗?”
陆衔月在他炽热的注视中点了下头。
“嗯。”
谈翌看他的眼神总是真诚、热烈、干净纯粹, 像是有数不尽的热情,竭尽所能待他好, 甚至在危急关头义无反顾地保护他, 饶是陆衔月这样冷淡的人,也没办法说自己不曾被打动过。
那晚,车辆碰撞的瞬间,他被谈翌抱在怀里,熟悉的场景和事故让他大脑一片空白,反应过来后他既震惊又错愕, 混乱慌张的情绪堆积心头,刹那间全都化作了害怕与担忧。
陆衔月万分确定自己的心情,他不想谈翌出事,绝对不能出任何事。
他不能再失去任何一个重要的人, 不论是亲人还是朋友。
生死一刻的感受无法自欺, 他远比自己想象中更在意谈翌。
陆衔月敛下眼眸,将那些香水小样都收进了盒子里,他问, “你生日那天,许了什么愿?”
谈翌不假思索地回答道,“我希望陆衔月平安健康, 永远开心。”
这答案显然不在陆衔月的意料之中。
他神色微怔, 手下动作倏地一顿。
谈翌似乎明白了他所谓的“新礼物”是什么,他笑了笑,说道, “你要帮我实现吗?”
“那就要好好吃饭,好好治疗。”
“还有,每天都要笑一笑,你肯定不知道,你笑起来有多好看。”
说完,谈翌伸出手指戳了戳陆衔月的唇角,让他扬起一个微笑的弧度。
陆衔月睫毛轻颤,心尖上像是有一只蝴蝶柔软地停落,却留下了难以磨灭的痕迹和带有花香味的风。
胸腔里的心跳一声接一声地传来,他太小瞧了谈翌的真心,也太高估了自己的冷情。
陆衔月望向他,又问,“除了这个,你还有没有别的愿望?”
闻言,谈翌眉梢轻挑,“可以说吗?”
“可以。”
这像是一种许可,谈翌定定地望着他,毫不掩饰眼底的浓烈情意,他心下忐忑又期待。
“我希望……陆衔月答应和我在一起。”
午后的风吹动着米色的窗纱,春锦鸢在茶几上散发出淡淡的清香,阳光下的浮尘清晰可见,轻盈又安静地流淌在两人之间。
陆衔月偏过头,抓着谈翌的衣襟让他俯下身来,然后很轻地吻了一下他的唇角。
“好。”
他的吻带着似有若无的冷杉香,如同蜻蜓点水般一触即离,温柔到让人恍若身陷梦境,却轻易点燃了谈翌心里的烟花,噼里啪啦炸得他大脑瞬间死机。
突如其来的幸福从天而降,将他砸得目眩神迷,谈翌神情呆滞,僵在原地,像是雕塑般一动不动。
陆衔月松开谈翌的衣襟,他抿了抿唇,有点不太自在地问,“这份礼物,怎么样?”
谈翌眨了眨眼,终于回过神。
陆衔月答应了?
陆衔月答应了!!!
怔愣之后是莫大的欢喜,谈翌欣喜若狂地把人捞进怀里抱着,用鼻尖去蹭他的鬓角,又喜爱地亲吻他的眉眼。
“特别特别好。”
“我特别特别喜欢!”
他每说一句,就要亲陆衔月一口。
“……”
陆衔月感觉自己像在被大型犬扑着亲,他后仰着头,谈翌就顺势埋首在他的脖颈间蹭来蹭去。
他很喜欢这样亲昵的举动,满腔都是陆衔月的味道,好闻极了。
感觉到谈翌亲了亲他的脖颈,激动了好半晌的人又突然之间停了下来。
陆衔月正疑惑,就听他嗓音又闷又沉地说,“陆衔月,我有一个问题。”
“什么?”
谈翌顿了好半晌,才小心翼翼地低声问道,“你答应和我在一起,是愧疚的意思吗?”
因为他受伤而愧疚,如果是这样,谈翌宁愿他不要这么早答应。
“……”
这是什么破问题?
陆衔月觉得他真的蠢死了。
谈翌见他不回答,该不会真说中了吧?他语气里也带了点委屈,固执地追问,“是愧疚吗?”
陆衔月动了动唇,“我还不至于分不清。”
谈翌隐隐期待,“分不清什么?”
“愧疚和喜欢。”陆衔月声如蚊蚋,那两个字说出口的时候,耳根也跟着发烫。
陆衔月的声音很低,低得像耳语。
但是谈翌听清了。
他抑制不住地笑,有点不敢相信,又想听陆衔月再讲一次。
“你刚刚说什么?”
“没听清算了。”
陆衔月扭过头,捏了捏发烫的耳垂,试图降下脸上的温度。
谈翌的笑容全然压不住,他欢欢喜喜地搂着陆衔月,凑过去亲了他一口,“你喜欢我。”
“……”
他央求陆衔月,“再说一遍好不好?”
陆衔月推开他越凑越近的脸。
“我讨厌你。”
谈翌兀自笑了起来,揽着陆衔月的腰翻身将他压在了沙发上,既高兴又得意。
“你就是喜欢我。”
他俯身去亲陆衔月,从额心亲到鼻尖,最后才含住了他柔软的双唇。
彼此的呼吸滚烫地交错在一起。
这个吻和前几次略有不同,多了几分别的意味,是一种心意相通的缱绻缠绵。
谈翌轻轻捏住陆衔月的下巴。
“张口。”
陆衔月松开牙关,迷迷糊糊地张开了口。
这副任人宰割的乖顺模样,极大地满足了谈翌内心的妄念。
他低下头,吻得更深更重。
陆衔月的衬衫衣摆已经被推到了胸口,谈翌抚摸揉弄着他的小腹和脊背,陆衔月被刺激得腰眼发软,浑身犹如过电般酥麻,他压抑着嗓音,却在某一刻情不自禁地喘了两声。
这喘/息令谈翌心醉神迷,他含住陆衔月的舌尖肆意呷弄,温热的舌头在他口腔中不断攻陷游走,陆衔月眼尾飘红,有些架不住他的凶/猛。
两人在沙发上闹了一会儿,便蹭起了火。
陆衔月忍不住屈起了腿,膝盖却碰到了谈翌。
谈翌的呼吸声骤然粗重。
彼此的身体紧紧贴在一起,薄薄的衣料什么也挡不住,空气里浮动的热度几乎要烧穿理智。
现在正值午后,窗外亮得发白,深色遮光帘只拉了一半,还剩一层米色窗纱在风中起伏飘动。
陆衔月仰面躺倒在沙发上,低声喘着气,他抬手遮住了上半张脸,有点不敢看谈翌。
谈翌亲了亲他的喉结,低笑着说道,“这一次总该由你负责了,男朋友。”
“……”
陆衔月第一次替别人做这种事,还是在视野明亮的白天,生疏不说,还有种白/日/宣/淫的荒唐感,他整个人都快烧红了。
谈翌被他笨拙的手法弄得不上不下,心理和生理的双重刺激让他呼吸加重,浑身都像着了火。
他埋首在陆衔月的脖颈间,一边亲吻他漂亮细窄的锁骨,一边耐心地教他该怎么做。
“乖,握紧一点。”
贴近脖颈的吐息温热滚烫,洒在他肌肤上激起一片颤栗,再加上这家伙尺寸惊人,陆衔月手腕隐隐发酸,不由得有几分气恼。
“你……别说话。”
他这手法实在有些磨人,谈翌的掌心包裹住陆衔月的手背,手把手地教。
“要像这样。”
“……”
谈翌在某一刻再度吻上陆衔月的唇,探入陆衔月的口中,重重地含了一下他的舌尖,对方轻轻一颤,谈翌也跟着缴械投降。
揉皱的纸团被扔进垃圾桶。
谈翌伸手撩开陆衔月的衬衫下摆。
“我帮你。”
“不用。”陆衔月避开他,起身便想往浴室走。
谈翌把人拉了回去。
陆衔月再次倒在沙发上,尚未反应过来,西裤的拉链就已经被人轻轻拉开。
谈翌埋头而下,陆衔月所有话语都被硬生生地扼断在喉间。
“你……”
陆衔月攥紧了沙发布,室内光线明亮,他能看清谈翌的动作和眼神,也能看清自己的反应。
或许是羞的,或许是爽的,陆衔月浑身都烫得不成样子。
谈翌稍稍往里处一含,陆衔月便不受控制地低/吟一声,止不住地仰头低喘。
他来回揉弄着陆衔月的后腰,发觉心上人哪儿哪儿都敏感,稍微一碰都不得了。
反复几次的深入,陆衔月就已经受不住了,眸里漫上水色和雾气,踩着谈翌的肩膀绷紧了脚背。
结束时,室内弥漫着暧昧又旖旎的气息。
陆衔月胡乱抓过一只沙发抱枕挡着脸,又被谈翌好笑地拿开。
“你好可爱。”
谈翌俯身亲了亲他的下巴。
陆衔月眼眸半阖,抬手推了推他的小臂,让他去漱口,不然就不许亲他。
谈翌闷笑一声,从洗漱池回来后和他接了个薄荷味的吻。
“你家还有替换的沙发布吗?”谈翌问。
“……”
沙发布皱得不成样子,沾染了不可描述的东西,还有一半拖到了地板上。
陆衔月指了指客厅的储物柜,谈翌便从柜子里翻出一块浅灰色的沙发布换上,又把脏掉的那块扔进了洗衣机。
做完这些后,谈翌环过陆衔月的腰身,将下巴靠在他肩膀上,以一个占有欲极强的姿势把陆衔月圈在怀里,缠着他问,“你什么时候喜欢我的?嗯?”
什么时候喜欢的?
陆衔月也说不清,明明一开始挺讨厌这人的,莫名其妙就开始在意对方了。
他没吭声,谈翌拖着懒洋洋的调子,毫无震慑力地威胁道,“不说话我就亲你了。”
陆衔月忽然偏过头亲了他一下。
香香软软的吻轻飘飘地落在脸颊上,谈翌愣愣地眨了眨眼,显得有些呆。
陆衔月趁机从他怀里溜走,从茶几上捞了本书拿到落地窗前的单人沙发上去看。
谈翌回过神,唇角止不住地上扬。
单人沙发只坐得下一个人,他就凑到了陆衔月腿边,不太讲究地坐在地毯上,反正要和陆衔月贴着他才舒服。
“在看什么?”
谈翌把下巴搁到了他的膝盖上,这个角度让陆衔月想起点别的东西,他用书盖住谈翌的脸。
“别打扰我。”
谈翌笑着把书拿开,念了念书名,发现是自己十九岁那年出版的首作。
他握着陆衔月的脚腕,似笑非笑地说,“你好像很喜欢这个作者的书?”
某人不仅握住了他的脚踝,不安分的手还往他裤管里伸,胆大包天地捏了捏他的小腿。
陆衔月很轻地踢了他一下,“一般。”
“一般你还买典藏款?”
谈翌又笑起来,他倾身向前,整个人都伏在陆衔月的膝盖上,就这样自下而上地望着他,问道,“喜欢他还是喜欢我?”
“我又没见过他。”陆衔月觉得这个问题莫名其妙且毫无道理。
“听说你还给他打赏。”谈翌酸不溜秋地说。
陆衔月:“……”
手机叮咚响了好几声,陆衔月解锁看了一眼,是同事在工作群里讨论新项目。
谈翌有意无意地瞥了一眼,看到【言羽立】三个字时大为震惊,“你竟然还有他的微信。”
“……工作需要。”
陆衔月摁熄了手机。
谈翌仰头凑近他,向他讨要说法,“还有,你给我的备注是什么?”
陆衔月把手机往身后放了放,“没什么?”
现在将手机藏起来也为时已晚,谈翌早就看到了【傻狗】两个字。
他委屈巴巴地说道,“我哪里傻了?”
“……”
他竟然更在意前面的形容词?
陆衔月只好当着谈翌的面,把备注改了回去,谈翌看着冷冰冰的两个字全名备注,更是不满。
他嘟哝道,“哪有人给男朋友存全名的?”
陆衔月觉得他烦人,特殊的备注不行,不特殊的备注也不行,“你说改什么?”
谈翌高高兴兴地摸出手机,“你可以参考一下我给你的备注,想一个对称的。”
陆衔月的对话框一直在谈翌的列表置顶,他一看备注:【宇宙无敌漂亮可爱香香老婆】
“…………”
第55章 迟到 他承认他是我老婆了。
陆衔月就没见过如此离奇的备注, 他绝不可能让这种名字出现在他的微信列表,并且强迫谈翌把那一长串备注改掉,否则就把他拉黑。
谈翌犹豫不决好半天, 在陆衔月的眼神下万分遗憾且可惜地删掉了“宇宙无敌”四个字。
“这样行了吧?”
陆衔月无言以对,“有区别吗?”
谈翌又试探性地删掉“漂亮可爱”四个字。
陆衔月一言不发地望着他。
谈翌只好把“香香”也删掉了, 只留下“老婆”两个字, 他抱着手机有点委屈,“再删就没有了。”
陆衔月看到那两个字就觉得头皮发麻,转头对上谈翌的目光后,他又把其余的话咽了回去。
算了,就算现在逼他改了,以他的性子, 估计也会暗戳戳改回去。
谈翌见陆衔月没再反对,心里雀跃不已。
他承认他是我老婆了。
谈翌对着手机傻笑,陆衔月此刻十分想把备注改回去,简直没有比傻狗更贴切的形容了。
但是谈翌不同意, 声称自己已经有名分了, 要独特一点,于是在他的软磨硬泡、连哄带骗下,陆衔月勉为其难地把备注改成了【男朋友】, 谈翌至此终于满意。
陆衔月无意中瞥了一眼谈翌的手机,表情复杂地看向他,“你哪来这么多我的照片?”
“我拍的, 好看吧?”
谈翌得意洋洋地向他展示自己的摄影作品, 还有一个专属于陆衔月的独家相册,大部分都是他拍的,还有一部分是在柳含章的朋友圈里搜罗来的。
他不仅有很多陆衔月的照片, 还把手机锁屏、桌面壁纸、聊天背景都设置成了陆衔月的照片。
“……”
陆衔月真是低估了谈翌的离谱程度。
“别用我的照片做奇怪的事情。”
谈翌理所应当地发问,“把喜欢的人的照片设成屏保很奇怪吗?”
动不动就表白,陆衔月实在说不过他。
谈翌瞅了一眼陆衔月的朋友圈,大部分设置都还保持着最原始状态,谈翌对此评价道,“我姥姥的朋友圈都比你的丰富多了。”
陆衔月难以反驳,他连微信头像也是最原始的人物剪影,带有一股浓浓的人机感。
常常有人和他聊天的时候以为自己网络不好,才一直没能刷新出他的头像。
谈翌想给陆衔月换一换微信三件套,却发现他相册里几乎没什么图片,最近一张是春锦鸢和景合花的照片,都是他送的。
想到陆衔月收到花时竟然还拿出手机拍了照,谈翌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说什么不喜欢花,这明明很中意嘛。
片刻后,谈翌当着陆衔月的面,传了一张新拍的照片到他的手机上,给他换了新头像。
照片上的陆衔月坐在单人沙发上,阳光透过落地窗温柔地洒落到地板上,分割出几何形状的明暗界限,他低头翻看着手里的书,美好得像是一幅岁月静好的画卷。
虽然只是一个侧身背影,但也不难看出陆衔月的出尘气质。
陆衔月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拍的。
设置成功后,谈翌又捣鼓了一阵,才终于把手机还给了他。
他很喜欢在陆衔月的一切上留下点自己的痕迹,像是一种标记领地的行为,还有种参与陆衔月生活的真切恋爱感。
更重要的是,他的头像是陆衔月画的小狗,陆衔月的头像是他拍的照片,这简直就是妥妥的情侣头像,尽管只有他们两个人知晓,这也令他十分满足。
陆衔月本以为换个头像而已,没人会注意,结果他姐姐上来就是一句:【小翌,把手机还给昭昭】
“……”
除此之外,还有几条新消息。
【徐蒙:陆老师,你被盗号了?】
【黎欢:拍写真了?不错/赞】
【邹菁:陆老师你的头像我终于刷新出来了!太有氛围感啦/赞】
【……】
谈翌看到后,乐不可支地笑出了声。
陆衔月面无表情,伸手在他腰间掐了一把,谈翌也不恼,反而凑过来亲了亲他的鼻尖,陆衔月推开他的脸,打发人去厨房做饭。
……
接下来的两天是周末,谈翌理所应当地赖在陆衔月家里不肯走,并且一找到机会就粘着陆衔月,喜滋滋地贴过去亲亲蹭蹭,挨骂了又开始做家务找补。
他还把陆衔月收进储藏室的东西都搬了出来,手工花灯又挂上了窗沿,小狗毛绒防滑垫又放到了浴室门口,奇形怪状的抱枕又出现在了沙发上……
两天时间,就让陆衔月家彻底变了个样。
原本冷冰冰没什么活人气的室内陈设,经过谈翌的一通改造,变得温馨可爱,室内的生活气息也比之前浓郁了很多。
陆衔月认为他这能力堪比拆家。
谈翌对此乐在其中,还给他添置了不少没用但好看的摆件,陆衔月颇觉头疼,但看他兴致盎然,也就没多管。
周一这天,为了避免上班迟到,陆衔月还特意提前了半小时起床。
不料他从卫生间洗漱好出来后,就看到谈翌已经系好围裙在厨房给他烤面包片了。
“……”
“早啊。”
谈翌凑过去给了他一个薄荷味的早安吻。
陆衔月本意是想避开他,因为这家伙实在太能黏糊了,吃个早餐也能贴着他吃一小时。
抹了蜂蜜的烤面包片散发出香甜的气味,谈翌今天给他做一份三明治。
陆衔月打算早点吃完早点出门,可谈翌时不时就要蹭过来亲他。
一开始只是亲亲脸颊,后来这家伙得寸进尺地把他抱上了餐桌,搂着他的腰把人亲得喘/声连连。
陆衔月颇为恼怒地在他唇上咬了一口。
“我要迟到了……”
“再亲一下,就一下。”
谈翌撒着娇,又黏黏糊糊地凑上去,捏着陆衔月的下巴,含住他的舌尖。
他很有分寸地只亲了十分钟。
谈翌听纪茗提起过,虹越一直以来都是弹性打卡半小时,因为纪茗上学的时候就是踩点到校,所以他规定迟到三十分钟以内不扣钱。
陆衔月出门的时候双唇微肿,耳尖泛红,一边骂谈翌混球,一边摔门而去。
谈翌靠在门框边,笑得肩膀都在抖。
——
陆衔月到达公司后,在众人的目光中神色如常坐到了工位上。
其实办公室大多数人都因为堵车或者睡过头之类的原因迟到过,但这是徐蒙进公司以来,第一次见陆衔月迟到,简直太稀奇了。
于是就多嘴问了一句。
陆衔月抿了抿唇,语气尽量平静地说道,“出门被狗绊了一跤。”
“啊?”
这种事徐蒙还是头一次听说,“严重吗?”
“没事。”
“什么狗这么凶?”徐蒙暗自念叨着,“肯定是大型犬吧。”
陆衔月没再理会他,喝了一杯水润了润唇就开始工作。
《宇宙之外》最新版的人物服设图已经完成,他将图集发给了言羽立,继续和他沟通工作上的事情。
对方回复消息的速度出奇地快,就像一直守在手机前一样,而且用语异常活泼。
【言羽立:可以滴可以滴~这个图画得特别好,陆老师实在太棒了/狂赞】
【言羽立:完全没问题,太贴了,喜欢!】
【言羽立:哇!这个好,太有感觉了~】
“……”
陆衔月时常不知该怎么回复,他还无意中看见对方光速撤回了一个亲亲的表情包。?
这个年龄段的年轻人都是这样热情活泼吗?他记得言羽立大概二十二三岁,和谈翌差不多。
提起谈翌,他的手机又收到了新消息。
【男朋友:在逛超市,有想吃的吗?/贴贴】
【陆衔月:没有】
陆衔月垂眸看着对话框上那三个字,还是不太习惯这个备注。
邹菁过来请教他问题的时候,陆衔月下意识摁熄了手机屏幕,但下一秒谈翌就发来了新的消息,手机屏幕亮起一瞬,邹菁无意一瞥就看到了消息预览。
【男朋友:草莓味和葡萄味,你喜欢哪一个?】
【男朋友:两个口味我都买了,回去给你试试/爱心/爱心】
邹菁看见这个备注和如此直白露/骨的消息,不由得脸红了一下,然后立马别开眼,假装自己什么也没看见。
陆衔月不知道邹菁想了些什么,见她脸红还以为是办公室有点热。
他也没看谈翌又在作什么妖,径直将手机屏幕朝下放在一旁,开始解答她的问题。
陆衔月讲得不算详细,言简意赅,很好理解,再加上邹菁悟性很高,一点就通,听完陆衔月的解答瞬间醍醐灌顶。
谢过陆衔月后,邹菁赶紧回了自己工位。
陆衔月看了一眼她略显仓促的背影,觉得邹菁的反应有点奇怪。
他从旁拿过手机,谈翌还在向他推荐牛奶,据说不管哪种口味都特别好喝。
陆衔月生怕他把所有口味都买了个遍,勉为其难地挑了个葡萄口味。
他也没想到自己的随口一答,会让他在下班回家后面对一大堆葡萄口味的东西,包括但不限于各个品种的葡萄、葡萄果汁、葡萄汽水、葡萄鸡尾酒……甚至还有葡萄味的计生用品。
陆衔月忽然就明白了邹菁为什么会有这样奇怪的反应,多半都是误会了。
但现在看来,她似乎也没完全误会。
谈翌还拆了一包葡萄夹心饼干喂给他。
“这些都是葡萄口味的,喜欢吗?”
“……”
陆衔月常常觉得他有病,当然,答应和他在一起的自己也正常不到哪里去。
他咀嚼着谈翌硬喂给他的饼干,视线飘到了购物袋中那几个方方正正的小盒子上,脸有点红。
投喂陆衔月对谈翌来说是头等幸福的大事。
他盯着陆衔月的唇,问道,“好吃吗?”
“一般。”葡萄夹心有点酸。
谈翌凑过去,“我尝尝。”
陆衔月预判了他的想法,迅速从盒子里拿出一块饼干塞进了他嘴里。
“……”
谈翌索吻失败,将饼干嚼得咔嚓响以示不满。
陆衔月见他一副怨气冲天的模样,唇角很轻地勾了下,然后凑过去亲了亲他的下巴。
谈翌当即心花怒放,逮着陆衔月委委屈屈地蹭来蹭去,在他脖颈间落下好几枚红痕,又很轻地咬了咬陆衔月的锁骨。
陆衔月抬脚就想踹他,谈翌先一步松开了他,笑盈盈地说,“我做饭去了。”
“……”
厨房里传来洗菜的水声,陆衔月坐到沙发上,将徐蒙交给他的场景设计图转发给了言羽立。
图集链接发过去以后,他却听见谈翌的手机响了一声。
陆衔月没太在意,就当做是巧合。
他低下头,编辑文字继续发送消息。
下一秒,谈翌的手机又响了一声。
陆衔月转头看向放在茶几上的手机,这似乎有点太过巧合了。
手机里还在不停蹦出新消息,徐蒙负责游戏场景设计,他把需要和言羽立确认的内容和细节都分别罗列成条目发给了陆衔月。
陆衔月选中消息,逐条转发给言羽立。
然后,他就听见谈翌的手机“叮咚叮咚叮咚”响个没完。
“……”
这下总该不会是巧合了吧?
第56章 控诉 “那你为什么不亲我?”
谈翌还在厨房里忙活, 没有注意客厅的动静,虽然陆衔月没有查看男朋友手机的想法,但他必须得弄明白一些事情。
他轻轻点亮手机屏幕, 即使不用解锁,也能看见几条最新的消息预览。
【亲亲老婆(工作版):场景设计图.zip】
陆衔月:“……”
破案了。
手机屏幕暗了下去, 陆衔月此时此刻的心情十分复杂, 甚至有点扭曲。
他淡淡收回目光,看向正在厨房里忙碌的身影,心中涌起一股被人捉弄的不爽感。
难怪言羽立回复消息这么热情,难怪和言羽立沟通时有种和谈翌聊天的既视感……
这两者根本就是一个人。
可是谈翌怎么会和言羽立扯上关系?
这家伙怎么看都不像是能写出《宇宙之外》这种作品的人。
就这段时间和言羽立的接触而言,在陆衔月印象中对方虽然年纪不大,但应该是一个笔力深厚、满腹才学的青年作家。
而谈翌, 就是个从早到晚只知道亲亲蹭蹭的粘人傻狗,虽然照顾人很有一手,但显然和言羽立不是同一类人。
这两者怎么会是一个人呢?
一定是他看错了。
陆衔月面无表情地再次摁亮手机确认,谈翌收到的消息确实是他几分钟前刚刚转给言羽立的没错了。
“……”
陆衔月开始冷静地在各大检索平台搜罗“言羽立”的相关信息。
关于言羽立的新闻不少, 大多都是营销号, 陆衔月筛选了一些无用信息,找到了一些蛛丝马迹。
留学时间对得上,回国时间也对得上, 回国后的ip地址也能对上,甚至作者因为手受伤断更的那几天也能对上。
在没有意外的情况下,“言羽立”一直都是保持日更, 每发布一次新章节, ip地址就会跟着变更,陆衔月顺着时间线往后捋,发现对方的ip大多时候都是在霂城, 偶尔会跑到了陵城,期间还有大约一周的时间去了澳斯国。
两者就是同一个人没跑了。
谈翌、言羽立……
陆衔月默念着这两个名字,他以前怎么没发现,谈翌名字拆开就是言羽立。
茶几上还摆放着陆衔月前段时间无聊时买的书,虽然他已经看过全集了,但是对言羽立的第一本书印象格外深刻,就买了一本回来。
纸页被他翻得哗哗作响,最后停留在了出版详情页上面,陆衔月定睛一看,才发现这本书是柳含章所在出版社发行的。
所以,就他一个人不知道。
……
没多久,谈翌将丰盛的晚餐端上了桌,又黏黏糊糊地贴在陆衔月旁边给他剥虾夹菜。
陆衔月喝了一口果汁,忽然平静地问,“你之前说的兼职,是什么?”
谈翌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这个,剥虾的手一顿,随口回答说,“就是写写文章之类的。”
这应该也不算说谎吧。
如果陆衔月早几天问这个问题,他肯定会把自己的身份如实相告,但是他都演过两次自己醋自己了,现在显然不是说出真相的好时机。
陆衔月淡淡地“哦”了声,谈翌有点拿不准他的意思。
“怎么突然想起来问我这个?”
谈翌笑了笑,“是担心我没有收入吗?你放心,我兼职的收入十分可观。”
陆衔月心说,热门作家的稿酬,那确实可观,亏他曾经还真心实意地担心过他的经济问题。
饭后,陆衔月忽然想起了之前徐蒙提到的霂城签售会,于是把那则短信邀约翻出来看了看。
【亲爱的陆先生,您好!霂城莱丽文化诚邀您参与“暖春时节,你我同游”线下签售会……请在四月十八日之前确认是否前往参会哦~】
四月十八日正好是明天,签售会就在三天后,陆衔月本来对这种活动没有一丝兴趣,但某人成功地引起了他的注意。
陆衔月根据短信提示回复了邀约。
——
谈翌总感觉陆衔月最近几天对他很冷淡。
两人一起出门逛超市,谈翌想牵手,陆衔月总是不着痕迹地避开。
陆衔月坐在沙发上看书,谈翌贴过去索吻,陆衔月只给亲一下就开始赶人。
他同陆衔月分享有趣的事情,陆衔月好像都没认真听,只是敷衍地“嗯”两句。
虽然他以前也是这样,但是谈翌就是感觉陆衔月对他不一样了。
连睡觉前都没有晚安吻的待遇了!
谈翌很委屈,把陆衔月捞进怀里紧紧抱着,瓮声瓮气的问,“陆衔月,你不喜欢我了吗?”
他抱得太紧,陆衔月挣扎了两下,“你从哪里得出的结论?”
谈翌摁住他动来动去的手,控诉道,“那你为什么不亲我?”
陆衔月:“……”
只要一想到眼前这人是言羽立,言羽立正在向他撒娇,陆衔月就有一种认知错乱的感觉。
虽然他之前也发现了,言羽立和谈翌的说话方式有点像,但是陆衔月以为那是这个年龄段年轻人的共性,没太在意。
得知谈翌和言羽立确确实实是一个人的时候,实在太有割裂感。
他并非不喜欢谈翌,而是没办法想象谈翌一本正经和他讨论宇宙物质的场面,也没办法想象言羽立和他睡一张床的场景。
但偏偏他们就是一个人,这些事情都实实在在地发生过。
谈翌埋首在陆衔月后颈上哼哼唧唧地表示不满,像是失宠后求主人垂怜的小狗。
陆衔月勉为其难地转过身,在他唇上啄了一口,命令道,“睡觉。”
谈翌撇了撇嘴,“你好敷衍。”
他翻身将陆衔月压在身下。
落在唇上的吻有些重,陆衔月被压在被褥间,体内逐渐浮上层层潮热,他在接吻的间隙里想到谈翌就是言羽立,反应更敏感了一些。
谈翌显然也发现了这一点,将手伸进了他的衣摆底下,替他疏解。
很快,陆衔月的呼吸变得凌乱不堪。
确认陆衔月没有不喜欢他之后,谈翌又变回了热情开朗的模样。
陆衔月见他那副傻样,更不愿相信他就是言羽立的事实了。
——
四月二十一日这天,谈翌对陆衔月说自己要回家一趟,所以提前给他做好了一日三餐,让他到饭点的时候放进微波炉里热一热。
陆衔月表面上答应,实际上已经收到了签售会的入场手环。
离开临杨小区后,谈翌就上了一辆商务车,拿出准备好的贝雷帽和口罩一一戴上,并将粉色头发一丝不苟地藏进帽子里,为了避免被熟人认出,他还戴了一对深黑色的美瞳,将本身的瞳色完全遮盖。
“言羽立”以前从来没参加过任何签售会,读者还以为这次终于能见到他本人的样貌了,没想到是这种只见人不见脸的形式。
不过他们也不遗憾,至少真真切切见到了本人,还得到了亲笔签名,他们来参加签售会也并不是非要知道他长什么样子,如果能看到当然更好,看不到也没什么。
徐蒙一大早就涌入场馆排队,占据了极其靠前的排位,没多久就见到了“言羽立”本人。
他言辞激动,说话都有点结巴,“言老师,我特别特别喜欢你的书,尤其是《星空之下》这本,特别特别好看,太精彩了,请一定多多更新!”
谈翌听出了徐蒙的声音,头也不抬地将签好名的书递了过去,“谢谢支持。”
徐蒙暗自嘀咕,“我怎么会觉得言老师有点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样……”
他弯下腰想看看“言羽立”的眼睛,谈翌干脆抬头冲他笑了笑,一双深黑色笑眼十分温柔。
这样又黑又亮的眼睛在他认识的所有人里都不曾见过,徐蒙心里的怀疑一扫而空,喜滋滋地抱着亲签书走了。
——
签售会现场人山人海。
即使陆衔月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但是看到人潮拥挤的景象时,还不是有点不自在。
他翻出准备好的口罩戴上,根据场馆分布图来到了“言羽立”的摊位前,才发现排队的人已经绕了场馆大半圈。
“……”
见自己男朋友还要排队的,他应该是头一个。
陆衔月正打算加入长龙队伍,却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
“陆老师,你也来啦?”
徐蒙看到陆衔月的时候惊喜不已。
“你不是说不来吗?果然,你也没办法拒绝言羽立老师的签售会对不对?来来来,我刚刚领了一些周边,分你一些。”
陆衔月:“……”
徐蒙一股脑往他手里塞了好些东西。
紧接着,他又看到了陆衔月手上的橙色入场手环,羡慕不已地说,“陆老师,你是特邀人员,可以排旁边那队,不用在这里苦兮兮排长龙。”
陆衔月就这样被徐蒙带到了另一边只有几十个人的队伍里。
他还向陆衔月展示“言羽立”的亲签,“陆老师,你都不知道,言老师这次的签名特别好看,一看就是练过的!”
扉页上的字体漂亮飘逸,陆衔月想起来自己曾经说过“言羽立”的签名丑,所以那家伙才会问他哪款字体更好看吗?
徐蒙将书好好地收进了背包,十分豪气地对他说道,“陆老师,你先排着,我采购去了,要是有什么好东西我也给你带一份!”
陆衔月想说不用了,徐蒙却已经跑没了影。
队伍不长,很快就排到了陆衔月。
“言羽立”坐在摊位前,戴着黑色口罩和贝雷帽,帽檐几乎把他的眼睛也挡住了,不过他光是往那儿一坐,陆衔月也能一眼认出谈翌。
他沉默地将书递了过去,谈翌“唰唰唰”几笔就签好了名字递给他。
因为戴有橙色手环的读者可以获得作者to签,所以谈翌习惯性地问道,“你好,怎么称呼?”
陆衔月不答,谈翌抬头看他。
四目相对的瞬间,他们认出了彼此,周遭仿佛都变得寂静无声。
谈翌愣了一秒,不由自主地眨了眨眼,反复确认自己没认错人。
陆衔月的视线在他的瞳色上停留片刻,心想他还准备得挺齐全,连美瞳也戴上了。
谈翌确认完毕,其实压根不用确认。
他一眼就能认出眼前这个戴着口罩也能看出美貌的帅哥就是他的亲亲老婆。
只是他还不愿相信。
完了。
陆衔月怎么会来签售会现场?他今天不是在家休息吗?他不是不喜欢人多的地方吗?他该不会早就知道了吧?来这一趟还不会就是为了抓我吧……
见他反应呆滞,陆衔月神色淡淡地将另外一本书也递了过去。
“这一本,是替我男朋友带的。”
这是谈翌第一次听见陆衔月叫他男朋友,但他没想到会是在这样的情形下。
“……”
谈翌低着头,签名的手微微颤抖。
第57章 昭昭 “下次能让我进去吗?”
陆衔月转动着手上的橙色手环, 想起了徐蒙口中的to签一事,又慢悠悠地补充了一句,“他叫谈翌, 言炎谈,羽立翌。”
闻言, 谈翌明显一顿。
陆衔月屈着指节, 轻轻扣了扣桌面,漫不经心地说,“你们的名字,还挺像。”
谈翌干巴巴地笑了一声。
“是挺像,哈哈。”
他硬着头皮给自己写了一份to签,祝愿小情侣幸福美满, 长长久久。
陆衔月拿着书,礼貌道谢,“我男朋友收到了一定会很高兴。”
男朋友本人:“……”
陆衔月离开后,谈翌一直望着他的背影, 他对后面的读者满怀歉意地说道, “请稍等一下,我有重要的消息需要回复。”
【男朋友:老婆我错了/跪】
【男朋友:我之前就想告诉你的/跪】
【男朋友:QAQ/跪】
陆衔月抱着书,假装听不懂。
【陆衔月:什么?】
【男朋友:等我回家听我解释啊老婆/跪】
【男朋友:我现在太忙了QAQ/跪】
陆衔月看着一排排整齐跪好的小人, 暂时没搭理疯狂给他道歉的大作家。
他想找个人少的地方坐下,绕了好大一圈都没看到合适的地方,最后有个穿着安保服的人询问了他的名字, 把他领到场馆的咖啡厅里坐下, 还给他呈上了一杯大师级手冲咖啡。
多半都是谈翌安排的。
陆衔月还在这里遇到了一个熟人。
纪茗也没想到还能在签售会看到偶像的心上人兼公司员工,自从得知谈翌喜欢陆衔月以后,他就有意无意给陆衔月和谈翌制造接触机会, 比如把对接“言羽立”的工作事务全部交给陆衔月负责。
“小陆,你也来签售会了?”
“纪总。”
纪茗拉开他对面的椅子熟络地坐下,没有一点老板的架子,饶有兴致地问,“你喜欢哪个作者?”
陆衔月将言羽立的书摆在了桌面上,用意很明显,纪茗一看就知道了。
“你也喜欢言羽立的书吗?这本真的特别好看,不过我最喜欢的还是《宇宙重逢》那一本,最后的结局简直太浪漫了。”
征得对方同意后,纪茗随手翻了翻陆衔月新买的书,一翻就看到了言羽立的亲笔签名,他嘴上没封盖,震惊的话瞬间脱口而出,“你要是想要亲签,哪里用得着亲自排队?”
陆衔月搅拌咖啡的动作略一停顿。
纪茗看向他的另一本书,“你还买了两本?是给朋友带的吗?还是……”买来珍藏?
话说到一半,他翻开书页就看到了谈翌的名字,大脑不由得卡壳了一下。
作者本人给自己写to签他还是第一次见。
陆衔月缓缓喝了一口咖啡,见他这副表情就明白了,知情人原来还有第三个。
“纪总知道?”
纪茗感觉自己好像不小心走漏了风声,他看起来有点紧张,“这是可以说的吗?”
结合陆衔月的反应,纪茗也能猜到谈翌的马甲估计已经被扒干净了。
他和陆衔月随便聊了一些上学时的事情,顺便不经意地夸夸谈翌,极力提升他在陆衔月眼里的形象,但他发现好像只需要客观陈述一下谈翌的学识和能力,就能完美呈现出他那时的风采,毕竟他实在是太优秀了。
“我和翌哥是高中同学,他那会儿可牛了,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年年得第一不说,打篮球也是校内的传奇,颜值更是百年难得一遇,追他的男男女女数不胜数……”
纪茗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这种事好像不用过多透露,话头立马拐了弯,“但是啊,翌哥一直没遇到喜欢的人,把那些追求者全都拒绝了。”
陆衔月听纪茗讲了很多谈翌以前的事,在这之前,他很难将“学神”两个字和谈翌联系在一起。
“明明大家都是一样的上课,一样的玩儿,他的脑子好像就是比别人的好使,什么难题超纲题几分钟就把答案给写出来了。”
“翌哥每一门课都很擅长,要数最突出的就是物理了,高三最后几个月的时候我们还在紧张地备考,他就已经获得了公费留学的资格。”
“我那会儿可崇拜他了……”
十七八岁正是意气风发的年纪,那时候的谈翌应该会比现在更具锋芒。
陆衔月忽然对谈翌那句“要是我们能够早点认识就好了”有所体会。
“翌哥不仅学习好,人也好。”
“还记得有一年,下了晚自习以后,我和翌哥绕路走进了一条小巷,有个黑衣大汉对着一名大学生持刀抢劫,我当时都有点被吓到了,结果翌哥徒手就把刀夺过来,三两下就制服了歹徒,特别厉害。”
抢劫?
陆衔月听到这两个字,脑海中顿时浮现出几年前的往事。
大四那年,他有段时间一直在忙毕业设计,每天都在学校待到很晚,回家的时候挑了一条捷路,没想到遇到了歹徒。
因为对方有刀,所以他打算先给钱再报警,结果半路跳出来一名高中生赤手空拳就把歹徒制服了。
原来是他吗?
原来他们在多年前就已经见过面了。
那天陆堇宜催促着他回家,他有些匆忙,连道谢也忘了,要是那时候他走得不那么快,是不是能早一点认识他。
“小陆,一会儿还有个作家专栏采访,我可以带你去前排,刚好我朋友有时来不了,多一个空位。”
“多谢纪总。”
“小事一桩。”
纪茗摆摆手,低头喝了一口咖啡,他忽然有些好奇地问道,“那你和翌哥现在是……”
正好谈翌忙完了给陆衔月发来几条消息,放在桌面上的手机屏幕亮起一瞬,纪茗自然也看到了他给谈翌的备注。
他当即了然一笑,“哦哦哦,明白了。”
——
约摸十分钟后,纪茗带着陆衔月走到观众席第一排中间的位置坐下。
陆衔月刚一出现,谈翌的视线就紧紧跟随着他。
因为观众席和舞台相隔不算近,所以谈翌也看不清陆衔月的表情,不知道他究竟有没有生气,或者说生气到什么程度。
陆衔月坐在观众席,望向台上的大作家。
他还是第一次从这个角度看谈翌。
主持人手里拿着信封,微笑着说,“我们从读者来信里随机挑选了几个采访问题,希望言老师能够为读者们答疑解惑。”
谈翌仍带着口罩,露在外面的眼睛一弯。
“没问题。”
“您所学专业是什么?”
“天文学。”
“对自己的哪部作品最满意?”
“没有最满意,只有更满意。”
前几个都是比较中规中矩的问题,后面几个就稍微特别一些。
“请问言羽立老师,回国以后让您感到最幸福的一件事是什么?”
谈翌的目光看向观众席,温柔的专注地停落在陆衔月身上,他笑着回答说,“遇到了很喜欢的人。”
观众席顿时涌起一阵起哄声,纪茗不由自主地看向陆衔月,虽然其他人都不知道谈翌在说谁,但陆衔月还是忍不住红了脸。
主持人向他表示祝贺,“从您的表情看来,应该已经修成正果了,祝两位长久幸福。”
“谢谢。”
“正好,下一个问题是——您认为宇宙级的浪漫是什么?”
谈翌想了想,“这里就用我曾经写过的一句话来作为答案吧。”
他说,“就算人类□□化为尘埃,我们终将会在宇宙中重逢。”
“哇,确实很浪漫,言老师能给我们分享一个有趣的天文学小知识吗?”
“好啊,在我们熟知的银河系里……”
采访时间大概半个小时,很快就结束了。
谈翌在台上侃侃而谈,尽管被帽子和口罩遮去了面容,也能让人不自觉被他吸引。
今天的他和以往不大一样。
谈话间言之有物,自信耀眼,谈吐气质皆是满腹才学的展现。
陆衔月仿佛第一天认识他。
他坐在台下,心脏重而有力地跳动着。
怦怦的心跳告诉他,眼前这位大作家“言羽立”和他的男朋友谈翌的确就是同一个人。
他只会对谈翌心动。
由于认知落差而产生的割裂感慢慢淡去,在他眼前徐徐展开的是谈翌对他的另一重吸引。
采访结束后,作为投资方的纪茗带着他去了工作后台,便识趣地离开了。
谈翌看到他时略显心虚。
“陆衔月……”
陆衔月升腾起一点逗弄人的心思,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客气又生疏地说道,“言老师,你认识我?”
谈翌:“……”
他心中警铃大作,趁没人注意,把陆衔月拉进了隔壁化妆间。
化妆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谈翌摘下口罩和帽子,立马道歉。
“陆衔月对不起,我错了。”
陆衔月看着他熟悉的脸,平静地说,“言老师,你长得很像我男朋友。”
谈翌:“……”
救命。
从在摊位前见到陆衔月开始,他的心里就既紧张又不安,因为他拿不准隐瞒身份这件事会不会让陆衔月很生气。
见陆衔月假装不认识他,他一下就急了。
“陆衔月,我真的知错了。”
谈翌把人拉进怀里抱着,“我不该瞒着你,但我也不是故意的。”
“上次你收到周边的时候我就想告诉你了,但是你说我的签名丑,我就没好意思认……”
陆衔月很有礼貌地推开他,和他保持着安全社交距离,“言老师请自重,我有男朋友了。”
谈翌:“……”
他就是!
陆衔月见谈翌一脸心虚受伤委屈震惊又难以置信的神情,还是没忍住牵了牵唇角。
傻狗。
谈翌正愁不知道该怎么办,抬眸就捕捉到陆衔月浅浅的笑意,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被捉弄了。
他气呼呼地将人抵在化妆台的镜子前,捧着陆衔月的脸,低头咬了咬他的唇。
“你什么时候学坏了?”
陆衔月偏头一躲,“言老师教得好。”
谈翌一听这个称呼就气恼。
“别这么叫我。”
陆衔月往后仰头,避开他的唇,“那我该怎么称呼你?言羽立老师?”
谈翌埋头蹭了蹭他的脖颈,像小狗一样,“你叫我名字吧陆衔月,我求你了。”
陆衔月忍俊不禁。
谈翌又抬起头黏黏糊糊地亲他,有点委屈地说,“陆衔月,你害我担惊受怕了一整天。”
“你也不遑多让。”
让他见识到了男朋友的另一面。
谈翌松开他,“你不生气吗?”
他摇了摇头。
虽然一开始得知自己被蒙在鼓里的时候确实不大开心,但谈翌也没有义务要告诉他自己的作家身份。
陆衔月早就没了脾气。
谈翌嗓音有点闷,说出的话也小心翼翼,“知道言羽立是我,会让你觉得很有落差吗?”
陆衔月如实说,“有一点。”
但听完采访后,陆衔月心里还涌起几分类似惭愧的情绪,他对男朋友还不够了解,甚至都没主动问过有关他的事情。
这个想法浮现心头时,陆衔月自己也感到一丝不可思议,他不是窥探欲旺盛的人,但是有关谈翌,他想知道更多的事情。
谈翌轻轻捏住了陆衔月的下巴,让他对上自己的视线,“那我和言羽立,你更喜欢哪一个?”
虽然这两者都是谈翌,但在谈翌心里显然不太一样,他甚至很在意陆衔月到底更倾向于“哪一位”。
陆衔月几乎没有片刻犹豫。
“你。”
他答复得太快,谈翌微微一怔,旋即又忍不住笑了起来,高兴地俯下身去亲他。
谈翌的吻温柔而缱绻,陆衔月抓着他的衣襟,略显笨拙地仰头回应。
这是陆衔月第一次试着回应他的热情,谈翌满心欢喜地扣紧他的腰身。
唇舌交缠,呼吸交错,两个人都有点沉溺其中。
直到一阵敲门声响起。
“咚咚——”
“有人吗?麻烦开一下门。”
化妆间的门被谈翌顺手反锁了,陆衔月喘着气推开他,“先回家。”
谈翌把这当成了回家再继续的意思。
“好。”
他重新戴上帽子和口罩,向外面的人道了歉,说不小心把门给反锁了。
“没事没事,你是言老师吧?能给我签个名吗?我排队没排上。”看样子化妆师也是言羽立的读者,反手就从包里掏出两本书。
“可以。”谈翌笑着接过他手里的笔。
陆衔月站在一旁等他。
谈翌签好后便大步朝他走了过去,陆衔月顺口说了一句,“走吧,大作家。”
谈翌觉得有几分新鲜,“你叫我什么?”
陆衔月转身往外走,扔下两个字。
“傻狗。”
谈翌又笑了起来,认下这个称呼,他带着陆衔月坐上了主办方安排的商务车。
回家以后,谈翌又凑过去贴着他,“陆衔月,我签了一天的字,手好酸。”
陆衔月勉为其难替他揉了两下手腕。
谈翌闷笑着亲了亲他的耳垂,不加掩饰的眼神直白而炽热,“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陆衔月把他的手扔回去。
“我不知道。”
谈翌眼神戏谑,轻而易举将人抱到了腿上。
“真的不知道?”
被举枪威胁的陆衔月:“……”
几分钟后。
垂顺柔软的西裤从腰上滑落,堆积在腿弯,陆衔月跪坐在床沿,膝盖也蹭红了,腿间的热度更是让他面颊发烫。
谈翌从背后将他整个人揽入怀中,呼吸尽数洒落在陆衔月的颈侧,温度从接触的位置蔓延开来,烧得人理智出走。
被人掌控的感觉很糟糕,陆衔月呼吸急促,有些控制不住身体的反应,谈翌却在某一刻坏心眼地堵住了他的前端。
“你……”
陆衔月陡然一颤,鬓角被细汗沾湿,热意从腹下三寸的地方蒸腾而上,连带着四肢百骸也烫成一片。
“谈、翌。”
谈翌从鼻腔里低低地发出一声“嗯”,全然不顾陆衔月的冲动。
陆衔月眸中渐渐染上了迷离的水色,他反手往后一攥,想抓住些什么,却被谈翌扣紧了手指。
谈翌迟迟不肯松开他。
陆衔月大腿内侧的皮肤细腻白皙,很快就被他磨/蹭出一片红意,谈翌卡着陆衔月的下巴,让他转头和自己接吻。
他含住陆衔月的舌尖,和他交换温度和津液,而后靠在他耳畔心爱地喊了一句。
“昭昭。”
陆衔月睫毛轻颤,“不许这么叫我。”
谈翌偏要叫,“昭昭……”
他蓦地松了手,饱/胀/满溢的冲动终于有了宣泄口,陆衔月抖着身子,闷闷地哼了一声。
暧昧难言的气息弥漫卧室,分不清彼此,谈翌抱着浑身湿淋淋的陆衔月,愉悦地笑了笑。
陆衔月没什么力气地踢了他两下。
谈翌又凑过去亲他,被人一巴掌推开。
他抓着陆衔月的手吻了吻,问道,“下次能让我进去吗?”
“……”
陆衔月掀起被子蒙在谈翌脸上,试图把这个不要脸的家伙闷死。
第58章 玄关 西裤滑落在地。
谈翌拉下被子, 缠着陆衔月问,“你还没有回答我呢?好不好?”
他买的葡萄味计生用品还没派上用场。
“不好。”
陆衔月面无表情地扯过被子把自己蒙住了。
谈翌觉得陆衔月的反应可爱又好笑。
他钻进被子里,准确无误地找到陆衔月的唇, 和他接了一个缠绵缱绻的吻。
被子里空气稀薄,陆衔月很快就喘不上气了, 闷红了脸。
两人在卧室里闹了一会儿。
结束后, 谈翌替陆衔月抹了药,又找来一条宽松的棉裤给他换上。
他方才做得有点过火,陆衔月白皙细腻的肌肤都被磨/红了。
布料摩擦着大腿内侧,泛着轻微的刺痛感,陆衔月很轻地拧了下眉。
谈翌亲了亲他的头发,保证自己下次一定会温柔克制一点, 陆衔月冷着脸刀了他一记。
“没有下次。”
胡闹了一阵,陆衔月有点口渴,他抿了抿唇,谈翌当即了然, 立马跑出去端来一杯温水喂给他。
小半杯水下肚, 陆衔月的嗓子润了些,眼尾还染着未消退的红。
谈翌将剩下的水喝完,这才想起来问,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陆衔月一动也不想动,嗓音也倦倦的。
“三天前。”
谈翌不由得挑了挑眉,难怪陆衔月那几天对他格外冷淡。
他有些好奇, “怎么突然就原谅我了?”
谈翌总能很敏锐地察觉到陆衔月的情绪变化。
前几日他能感知到陆衔月确实生了气, 反而是今天,虽然他在签售会上被陆衔月抓了个现行,但陆衔月并没有生气的迹象。
“没怎么。”
陆衔月百无聊赖地玩着他的衣服扣子。
谈翌看着衣服扣子在他指尖绕来绕去, 陆衔月此刻就像是爪子闲不住的小猫,总想抓点什么。
被可爱到的谈翌心脏柔成一片,他很聪明,很快就想通了其中关窍。
“纪茗和你说了什么?”
陆衔月心想纪茗说的确实不错,这家伙脑子还挺好使的。
他随口回答说,“你高中的事情。”
高中?
谈翌一听,大概明白了,“我高中的时候,是不是和你想象中不太一样?”
陆衔月默不作声。
谈翌揽着他的腰身自说自话,“让我猜猜,你该不会以为我上学时是逃课、翻墙、四处打架的不良少年吧?”
“……”
实不相瞒,陆衔月确实想过。
总之,在纪茗没和他说那些事之前,陆衔月认为打架这种事发生在谈翌身上比他考第一更有说服力。
谈翌蹭了蹭他的颈侧,略显得意地说道,“那可能就要让你失望了。”
“你男朋友我呢,年年考第一,年年拿奖学金,年年都是上主席台演讲的优秀学生代表,怎么样?是不是很厉害?”
陆衔月被他蹭得有些痒。
“不怎么样。”
和他高中时候也差不多。
谈翌亲了亲他的耳垂,又问,“想听我留学时候的事情吗?你说想听我就讲给你听。”
陆衔月冷嗤一声,“爱讲不讲。”
“作为交换,我也要听你的故事。”
“我没有。”
陆衔月认为自己的前半生平平无奇。
上学时成绩不错,考试一切顺利,毕业后进入了不错的公司,领着不错的工资,没什么特别的。
谈翌认为他对自己的认知似乎不够准确。
他早就听柳含章向他炫耀过了,她这位弟弟从小就是模范生,奖状多到能把老家里里外外的墙都贴一遍,不管什么考试都能拿第一,长得还俊俏讨喜,除了性子淡了一点,其他方面从不让大人操心。
谈翌捏了捏陆衔月的手指尖,“你该不会认为自己长得也只是‘还不错’吧?”
“一般。”
如果陆衔月的样貌也只能称作“一般”的话,那世界上就没有好看的人了。
谈翌认真地说,“你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
“……”
陆衔月认为谈翌对他有滤镜。
谈翌忽然很好奇,“你觉得自己长得‘一般’,那我岂不是相貌丑陋、难以入眼?”
陆衔月淡淡说了句,“还行。”
闻言,谈翌忍俊不禁,语气十分嘚瑟,“你这是夸我帅的意思吗?”
“……”
陆衔月懒得搭理他。
放在床头柜的手机忽然响了几声,谈翌手一伸,便替陆衔月拿了过来。
新消息都是徐蒙发来的,需要拜托他转交给言羽立的新版场景图。
言羽立本人就在现场,陆衔月干脆直接将手机递给他看,“问你的意见。”
谈翌认真地看了看,提出几个关键点,陆衔月就把他说的内容输入对话框,发给了徐蒙。
尽管已经知道了言羽立就是谈翌,但是当面和他讨论工作还是头一次,挺新鲜。
只要提到和小说相关的内容,这种时候,谈翌就显得专业了很多,比平时多几分正经。
回复完徐蒙的消息,陆衔月转头问他,“你和我姐,怎么认识的?”
这问题他之前也问过柳含章,但柳含章应该省略了一部分内容,他想听听谈翌的视角。
谈翌的思绪仿佛又飘回了几年前那天。
河边的风很大,谈翌刚从咖啡厅出来,没抱紧的手稿就被卷得满天飞。
有不少热心的当地人帮他捡,谈翌一面道谢,一面将手稿集好清点。
捡完后,谈翌数来数去也还差一张。
他转头一看,才发现稿纸被一位华人女性攥在手里,对方快速读完稿纸上的内容后,眼里流露出毫不掩饰的欣赏之色。
“含章姐捡到了我的中文手稿,问我有没有出版的想法,我的第一本书,就是含章姐帮忙出的,当时瑶瑶刚查出心脏病,正缺钱,我很感激她。”
陆衔月顿了片晌。
“你照顾我,也是因为我姐?”
谈翌实话实话说,“一开始是,后来不是。”
后来他就有了自己的私心。
他捏了捏陆衔月的脸颊肉,“好好一个人,把自己养成那样,也不好好吃饭,怎么就没人管管?”
“我当时心想,那就由我来管吧。”
陆衔月被他捏得不自在,拂开他的手,嘴硬了一句,“谁要你管?”
谈翌唇角轻扬,好脾气地说,“那你管我。”
他牵住陆衔月的手,缓缓道,“我爸去世以后,我妈就很少管我了。”
闻言,陆衔月垂下眼眸,牵紧了他的手。
“我爸是一名警察,十多年前出警遇到意外,牺牲了。”
其实他初中的时候,虽然还不至于叛逆到和别人打架斗殴,但也和陆衔月“以为的”相差无几,经常约着狐朋狗友翻墙逃课出去打篮球。
谈寅出了意外以后,林卉好长一段时间都没缓过来,精神状态恍恍惚惚的,做饭时也差点割到手,如果不是谈瑶还小,谈翌甚至怀疑林卉会支撑不下去。
于是他试着去做一个不让林卉操心的好学生。
谈翌说的时候语气平静,似乎听不出悲伤。
陆衔月不擅长安慰人,只是将头靠在谈翌的肩膀上,很轻地抱了他一下。
谈翌被柔软而温暖的情绪填满,他笑着把陆衔月拥进怀里,“过段时间,我带你去见他。”
“每次我被请家长我爸就指着我的鼻子骂,说我不思进取、难成大器,像你这样又乖又懂事的优等生,他肯定很喜欢。”
陆衔月没和他呛嘴,“嗯”了一声。
谈翌没忍住亲了他一口,“你心疼我。”
“……少来,我要出去了。”
他们已经在卧室里待了好几个小时,一点正经事都没做。
陆衔月把人推开下了床,走路时裤子面料摩擦到腿根,还是不大舒服。
谈翌走上前直接把他抱了起来。
“饿了吗?我去做饭。”
“放我下去。”
陆衔月冷着脸,一拳砸在他肩膀上。
他力道太轻,没有半分威慑力不说,反而让谈翌觉得很可爱,他不仅不放,还单手抱着陆衔月在家里晃,先是将他最近看的书找来,洗了一串葡萄,最后才把人端端正正地放到了沙发上。
陆衔月全程不用动一根手指头,甚至不用自己直立行走。
“……”
这种时候陆衔月就会诚心实意地建议谈翌去看一下精神心理科,查一查他是不是有什么非要粘着人才能活的臭毛病。
谈翌凑过去轻吻他的眉眼和脸颊,一字一顿认真道,“都说了,我离不开你。”
陆衔月开始赶人,冷声道,“去做饭。”
谈翌笑盈盈地说,“遵命,老婆。”
最后两个字他说得很小声,但陆衔月听得清清楚楚,他颇为恼怒地踹了谈翌一脚。
“谁是你……”
那两个字陆衔月实在说不出口。
谈翌欣赏完陆衔月可爱羞赧的表情,才系上围裙走进了厨房。
没多久,门铃响了起来。
谈翌从厨房探出头,“应该是我的快递。”
见他一时半会儿走不开,陆衔月勉为其难地放下书,慢吞吞地挪步走到玄关,从闪送小哥手里接过来一个略沉的纸箱。
“你又买了什么?”
“拆开看看。”
陆衔月拆开看到了一箱款式不同的帽子,他不大高兴地表示,“你的伤口还没好全。”
“没事,我问过医生了,可以戴。”
谈翌的发根处新长出了一小截黑发,和发梢的粉色看起来不太协调,但是碍于伤口不能去补色,所以他很有偶像包袱地买了一堆帽子。
陆衔月虽然不大理解,但也没妨碍他。
接下来的这段时间,谈翌天天换着帽子戴,一天三次地出现在陆衔月的办公室,徐蒙甚至怀疑他是谁家的模特,接了一个月的帽子广告。
戴帽子有好处,就是能遮盖谈翌认为不好看的分层发色,虽然陆衔月觉得这没什么,一点也没影响他的颜值,但谈翌就是很在意。
当然,戴帽子也有不好的地方。
不好的地方在于妨碍接吻。
所以每次谈翌想和陆衔月亲昵的时候,就会摘掉帽子,导致陆衔月现在一看见他摘帽子,就知道这是要接吻的意思,几乎已经形成了一种条件反射。
从超市买完菜回家后,谈翌有点热,便将贝雷帽放到了玄关处的柜子上。
陆衔月见状,心想他们不是刚刚才在没人的巷子里亲过吗?怎么又要亲?
他攀着谈翌的肩膀掂了掂脚,然后勉为其难地仰起头,在他唇上啄了一下。
谈翌眨了眨眼,有点愣。
陆衔月也有点愣。
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不是谈翌每次摘掉帽子,都是要接吻的意思,然后掉头就往里走,假装什么也没发生。
谈翌笑着把人捉了回去。
“跑什么?”
陆衔月冷静道,“没跑。”
谈翌用鼻尖蹭了蹭他的鬓角,“你刚刚是不是以为我要亲你?”
“没有。”
陆衔月推开他的脸。
谈翌将人抱上了玄关处的柜子,眼神里是不加掩饰的欲/望。
他说,“这样,才是想亲你的意思。”
温热的吻落了下来。
没多久,西裤滑落在地,陆衔月虚虚地抓着谈翌的头发,弄脏了谈翌的领口。
自那以后,陆衔月很长一段时间都不能直视自己家的玄关了。
第59章 消融 喘息里尽是滚烫。
五月初, 霂城气温逐渐上升,立夏过后,风里渐渐有了夏天的气息。
趁着周末天气不错, 柳含章兴致勃勃地拉着陆衔月出门露营,还带上了谈翌和谈瑶。
野餐的地点在霂城春风公园, 这里绿树成荫, 还有宽阔的草坪和漂亮的花圃,一到周末就长满了野营的帐篷和晒太阳的人。
谈翌作为露营小组中力气最大的男性,柳含章郑重地将扎营的活儿交给了他,谈翌手脚麻利,三两下就扎好了遮阳挡风的天幕。
他还从汽车后备箱里搬出了小椅子,端给正在铺野餐布的陆衔月和谈瑶。
陆衔月和谈瑶负责将准备好的零食水果一一摆放出来, 他们还非常严谨地按照颜色进行分类,谈瑶很喜欢这个游戏。
画面太可爱,柳含章拿出相机“咔嚓咔嚓”拍了好几张照片。
搭好烤架后,谈翌就开始生火烤肉, 他的厨艺无需质疑, 柳含章在旁边帮忙打打下手。
谈瑶就充当一个吉祥物的作用,穿着公主裙乖乖坐在不远处的小椅子上画画。
陆衔月则负责将串好的肉串递给谈翌,时不时还要被不正经的某人摸摸手背, 戏弄一番。
他狠狠地踩了谈翌一脚,然后就跑到另一边指导谈瑶画画去了。
谈翌只是闷笑着不说话。
柳含章躺在折叠椅上晒太阳,舒适又惬意, 她猛喝一口果酒, 禁不住感叹,“真好。”
谈翌系着围裙,熟练地翻烤着肉串, 刷上酱汁的肉串被炭火烤得滋滋作响。
他问了句,“什么?”
柳含章冲他扬了扬手里的酒瓶,这是一个干杯的动作,她说,“我做过最明智的决定,就是让你去照看昭昭。”
谈翌将细碎的辣椒面均匀地洒在烤串上,真心实意地说道,“这是我的荣幸才对。”
柳含章高深莫测地摇了摇头。
“你应该不知道吧?”
“昭昭以前虽然性子淡,话不多,也不爱和同龄人一起玩,”柳含章说着说着便笑了一声,“但偶尔还会暗戳戳地皮一下,很可爱,也很鲜活。”
谈翌在签售会上被陆衔月捉弄了一次,对此可谓是深有体会。
柳含章继续说,“这三年,昭昭的性子比以前更加冷淡,冻得跟冰块似的,就连最基本的情绪起伏都丧失殆尽,他总是让自己看上去很‘正常’,但他越是这样,就越是不正常。”
“他从来不提车祸那天,总是什么都不说,喜欢一个人扛着,车祸的事情好像不管怎样都过不去。”
他们姐弟二人从小一起长大,对彼此的个性了然于心,柳含章看得出陆衔月这几年一直封闭了自己的情绪和内心,像是套上了一层坚硬的壳,外界无法伤害他,他也触碰不到壳以外的东西。
“直到遇见你以后,昭昭才变得不一样起来。”
“他说他讨厌你、不喜欢你、厌烦你,我其实很高兴,在这之前,他连讨厌的能力都没有了,我几乎以为他对外界刺激做不出任何反应。”
听到这里,谈翌翻动烤串的手一顿,胸腔下涌起一阵酸涩细密的心疼。
“最近几个月,昭昭的状态比以前好太多了,就像冰层慢慢融化,不管是太阳出现了,还是有人在湖面点燃了火把,湖水总归是解冻了。”
说完,柳含章转头问他,“你懂吗?”
“嗯。”谈翌应了一声。
陆衔月此时正在教谈瑶怎么画阳光,似有所感般回过头,便对上了谈翌的注视。
见谈翌莫名其妙地冲他笑,陆衔月又转过头去,故意不看他。
谈翌低下头,忍俊不禁。
陆衔月那层坚硬的外壳已经裂开了一个缝,只要轻轻一剥,就能露出内里最为柔软的部分。
柳含章又仰头喝了一口果酒,笑着说,“不过目前看来,你好像是第一种。”
谈翌笑了笑,将烤串放进托盘里,“含章姐,烤肉好了。”
“好香啊。”柳含章拿起一串烤肉尝了尝,麻辣鲜香的调味正好,肉块焦香四溢,这技术出去摆摊也完全没问题。
谈翌给谈瑶烤了几串不辣的羊肉和玉米,谈瑶放下画笔,吃得可欢了。
“大哥,你烤的肉实在太好吃了!”
陆衔月刚把画笔收好,谈翌就将散发着香辣气味的烤串送到了他嘴边。
“尝尝?”
陆衔月习惯了谈翌的投喂,动作也没过脑,张口就咬,咬完才发现柳含章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
“怎么样?”
谈翌扯过一旁的小椅子挨着陆衔月坐下。
烤得恰到好处的五花肉焦香细嫩,辣味在口腔里肆意蔓延,陆衔月评价了一句,“还行。”
谈翌就着陆衔月咬过的地方吃下一口,差点被辣到咳嗽,他缓过劲后,问,“会不会太辣了?”
陆衔月抿了抿唇,“不辣。”
谈翌笑了声,递给他一杯果汁,明明嘴唇都被辣红了还说不辣,到底是有多喜欢吃辣?
陆衔月不喝,把他手里剩下的串拿过来吃掉,轻飘飘地说道,“吃不了还放辣椒?”
“那是因为你喜欢。”
“……”
陆衔月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发现的,他确实比较喜欢辣口的东西,但很少表现出来。
吃完烤肉后,柳含章歇了一会儿,又说想玩牌,但是扑克没带。
谈翌自告奋勇说去买,还把陆衔月牵走了。
走到离草坪很远的地方,有一个掩映在茂盛竹枝下的藤椅秋千,外观很隐蔽。
陆衔月被谈翌抱到腿上,衬衫已经被揉皱了,谈翌的吻又凶又急,他在陆衔月柔软温热的口腔里尝到了果汁的甜味儿。
这里随时都会有人来,就上次在医院一样。
谈翌来回揉捏陆衔月的后腰,爱不释手地摩挲着掌心下细腻光洁的肌肤。
陆衔月敏感地抖了抖,喘息里尽是滚烫。
好半晌,谈翌才松开他。
两人买好扑克牌回去的时候,谈翌已经替陆衔月整理好了衣服,除了微微红肿的唇,完全看不出刚刚发生过什么。
午后阳光暖融融地洒落,三个大人围坐在野餐布上玩斗地主,输了的人就往脸上贴白色纸条,谈瑶抱着画板负责写生。
牌局结束的时候,谈瑶的写生也完成了,画纸上的谈翌被白色纸条淹没,陆衔月脸上则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
原因之一是陆衔月牌技好,原因之二是就算他输了,谈翌也只会往自己脸上贴纸条,柳含章把他们算作一伙儿,也毫不客气地往他脸上贴。
一直到日薄西山他们才收拾装备回家。
——
露营结束之后,谈瑶又参加了学校组织的郊游活动,季节之交很容易感冒,她当天晚上就着了凉。
林卉忙不过来,谈翌得去医院照顾谈瑶两天。
“你一个人也要乖乖吃饭,每一餐吃完都要拍照发给我检查。”谈翌认认真真地叮嘱陆衔月,神情严肃得像教导主任。
陆衔月敷衍地“嗯”了声。
谈翌不太满意地表示,“你这‘嗯’是什么意思?你要说‘我知道了’,还要向我保证一定听话。”
陆衔月抿了抿唇,嫌他啰嗦又麻烦。
但他最后还是答应了。
前段时间,谈翌几乎每天都按时接送陆衔月上下班,俨然已经成了陆衔月的经典挂件,要是哪一顿有事没来,还会有同事低声讨论:“今天怎么没看到陆老师那位帅哥男朋友?”
由于谈翌做事太高调,这恋情一点也瞒不住,陆衔月一开始还有点不大自在,后来就没管了。
今天一整天谈翌都没来办公室送花送饭,同事们都不敢吱声,以为他们感情出了什么问题,直到听到陆衔月打视频的声音才放下了心。
视频挂断后,陆衔月发现水杯空了,有些心不在焉地去茶水间接水。
往常这种事情都是谈翌替他做,吃的喝的用的都给他备得十分齐全。
谈翌来公司找他的频率堪比一日三餐,陆衔月原本嫌他太过粘人,这会儿谈翌不在跟前,他反而觉得有点太清净了。
大抵是在一起久了,某些属性也被传染了。
茶水间的顶灯坏了,陆衔月进去的时候,一名电工正踩在人字梯上检查,最后发现只是接触不良,调整好线路以后,电灯就亮了起来。
电工踩着梯子下来时,鞋底倏地一滑。
“哎哟——”
他身形一歪,为保持平衡,挥舞的右手下意识地在旁边的书架上撑了一下,摆放在架子上的花瓶便摇摇晃晃地往下坠。
陆衔月站在饮水机旁边走神,一时间毫无防备,冷不丁被花瓶重重一砸,肩背瞬间麻成一片,连感觉也没有了。
“啪——”
水杯掉落在地,碎成玻璃。
一阵强烈的头晕目眩过后,疼痛感后知后觉地漫上来,右手稍微一抬就扯得肩背犹如撕裂一般。
听到动静的同事赶紧跑过来把人扶住。
“陆老师——你怎么样?”
“陆老师你没事吧?”
陆衔月眼前花花绿绿一片,直到救护车把他拉到医院才好了许多。
“核磁共振结果显示没伤到骨头和内脏,主要是软组织损伤伴随肿胀和淤血,我给你开一点止痛药和药膏,一会儿让护士给你找一块冷毛巾过来,冰敷十五分钟,观察半个小时再走,以免你回去以后出现不适。”
医生说完就开药去了,跟着救护车来医院的徐蒙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陆老师,你还好吗?”
“没事。”陆衔月面色如常。
只要不碰到伤处,就不会感觉到痛。
护士很快就拿来一条冷毛巾替他敷到了右肩上,徐蒙看着那青紫一团的皮肤,都替陆衔月觉得痛。
他问,“陆老师,你告诉翌哥了吗?他一会儿是不是要过来?”
陆衔月点了下头,“嗯。”
“那就好。”确认陆衔月没有大碍以后,徐蒙念着还有工作没做完,就先离开了。
其实陆衔月并没有告诉谈翌。
谈翌这会儿还在医院照顾谈瑶,霂城医院的新院区离本院并不近,他也没必要让人多跑一趟。
陆衔月在诊室里坐着,接到了谈翌的来电,他把视频切成了语音,谈翌很不满,“我要看你。”
“没什么好看的。”
陆衔月听到他声音的那一刻就开始动摇,思考着要不要把受伤的事告诉他?
他的确有点想见谈翌。
可是谈翌现在有事在身。
这点小伤都要把人喊过来的话,是不是有点太小题大做了?
陆衔月胡乱地想着,只是被花瓶砸了一下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以前不也是一个人吗?
还是不告诉他好了,免得他一面照顾谈瑶,一面还要担心他。
陆衔月不想开摄像头也不是头一回了,这次谈翌莫名觉得有点不对劲,“你怎么了?”
陆衔月扯了句谎,“没怎么,在工作。”
“好吧——”谈翌拖长语调,显得有点低落,但很快又自己收拾好心情,和他说起了谈瑶的情况。
“瑶瑶这次不严重,大概两天就能出院了。”
谈瑶的先天性心脏病并没有严重到需要做心脏移植的地步,也没有乐观到可以置之不理,最好的处理方式就是好好养着,除了体虚一点,也和常人无异。
“只能期待未来某一天,能出现一款特效药,可以弥补她在免疫方面的缺陷。”
“嗯。”陆衔月应了声,光是听见谈翌的声音,也能让他安心。
谈翌又开始指控他,“你今天都没有好好吃饭,发给我的照片一看就是把饭菜倒了才拍的。”
“……不是。”
陆衔月辩解得很苍白,他虽然没吃多少,但还是多少吃了一点。
谈翌叹了口气,“还真是离不开人。”
时间差不多了,陆衔月对着电话那头说,“我要工作了。”
谈翌“嗯嗯”两声,显然有点不太舍得挂,“那我回去再给你打。”
通话结束后,陆衔月便拎着药回了家。
开门时,他险些忘了肩膀有伤,手一用力,就扯得肩背发痛。
陆衔月坐在沙发上缓了好一会儿,然后慢吞吞地去浴室洗了个澡,最后连穿衣服都费劲,只能忍着痛套上睡衣。
他心想要是谈翌在就好了。
这念头一冒出来,陆衔月又开始自我反省。
怎么谈个恋爱,还变娇气了?
洗漱完后,陆衔月侧躺在床上,受伤的右肩连碰也碰不得,侧卧的睡姿也让他很难受。
他睡前咽了一片止痛药,才迷迷糊糊睡着了。
——
谈瑶在两天后的下午出了院。
谈翌见时间正好,就从林卉的花店里包了一束新鲜的春锦鸢,马不停蹄地赶去虹越接陆衔月下班,却只看到一个空荡荡的工位。
“翌哥,你怎么来了?”徐蒙喝着养生茶,转头就看到了许久没见的谈翌。
不太好的预感萦绕心头,上次那通电话他就觉得古怪,谈翌问他,“陆衔月呢?”
徐蒙怪道,“陆老师这两天请假了啊。”
“请假?”谈翌皱起了眉。
“是啊,小老板批了半个月的假呢,陆老师没告诉你吗?他前两天不小心被花瓶砸到了肩膀,当场就打了120,不过并没有很……”严重。
徐蒙还没说完,谈翌就已经跑出了办公室。
陆衔月家的密码谈翌是知道的,但是他今天输了两三遍都没输对,最后想起来指纹也是录入过的,这才解锁进了门。
客厅里空空如也,不见人影。
“陆衔月——”
浴室开着门亮着灯,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药味。
谈翌心急如焚地大步走过去,只见陆衔月正背对着镜子反手给自己抹药。
冷不丁看见谈翌,陆衔月先是愣了愣,然后莫名有点心虚。
他拉上睡衣,又把药膏往袖子里藏了藏。
“你怎么来了?”
第60章 撒娇 “乖,再吃一点。”
“我要是不来, 你打算瞒我多久?”
谈翌从他袖子里捞出活血化瘀的药膏,陆衔月往后退了两步,下意识不想让他看见伤口。
“我看看。”谈翌捉住他的左手, 他听徐蒙说陆衔月受伤的是右肩,所以不敢随意下手。
陆衔月的后腰已经抵到了洗漱台。
“不严重。”
谈翌几乎是以命令的口吻, “转过去。”
“……”
陆衔月犹豫片刻, 稍微侧了侧身。
谈翌拉下他的睡衣,淤血透出的青紫色横亘在白皙的皮肤上,看上去就令人心惊。
“你管这叫不严重?”
谈翌又心疼又气。
“如果我今天没有去公司接你,你是不是不打算告诉我?”
冰凉的药膏涂抹在右肩上,陆衔月轻颤了两下,不知道是凉的还是痛的。
谈翌今天格外沉默, 陆衔月背对着他,只能从镜子里打量他的神色。
谈翌低着头,小心又认真地给他上药,手法温柔细致, 嘴角紧抿成一道微微下压的弧度。
陆衔月很少见他这副模样。
他生气了。
上完药后, 谈翌还轻轻地吹了吹陆衔月的伤处,试图缓解他的疼痛。
后肩被吹得痒痒的,陆衔月转过身, 拉了一下他的衣角,老实说,“没打算瞒你。”
他想过要告诉他的。
谈翌垂眸望着陆衔月, “那天你明明在医院, 我问你的时候,你也没告诉我,不是瞒我是什么?”
陆衔月被这话堵得哑口无言。
他顾及着谈瑶那边, 又怕谈翌太担心,所以当时就没说,但他确实打算等谈瑶出院了就坦白。
谈翌摩挲着他的侧脸,“含章姐说得没错,你一点也不听话,不管什么事,总喜欢一个人扛。”
多年的习惯没办法轻易改变,即便陆衔月有想告诉他的想法,但他还是更倾向于独自面临所有事情。
他就这么不值得信赖吗?
陆衔月无意识地蹭了蹭他的手指,说道,“皮外伤而已,不是什么大事。”
谈翌定定地望着他,陆衔月忽的察觉到他周身的气压变低,有些不明所以。
片晌后,谈翌收回手,将药膏放在台上。
“既然你没什么事,那我先走了。”
说完,他便闷不吭声地往外走。
谈翌明显是生气了。
陆衔月伸出手想挽留一下,却落了空。
他追出去,“谈翌。”
陆衔月很少喊他的名字,谈翌却像是没听见,他走得很快,像是慢一步就会心软舍不得走一样,转眼就已经到了玄关。
他看上去是真的很生气。
谈翌的右手已经搭在了门把上,陆衔月“不小心”踢到了椅子,地板被划得“刺啦”一声,他捂着肩膀佯装吃痛。
“嘶……”
听见动静,谈翌立即折返,大步流星地走到陆衔月跟前,神色焦急,“撞到哪儿了?我看看,严不严重?自己受了伤也不知道小心点,你……”
“我没事。”
陆衔月凑过去亲了亲他的脸,“你别生气。”
“……”
谈翌压根就没生陆衔月的气,他是气自己,没有及时发现陆衔月的不对劲,也没有成为能够让陆衔月放心依靠的存在。
“我不疼。”
陆衔月放下手,椅子的高度哪里能撞到肩膀,他的演技并不高明,谈翌也是关心则乱。
他伸手拉住谈翌的袖口,软下声音,又说了一遍,“不要生气,好不好?”
谈翌是真的拿陆衔月没办法。
“我没生气。”
心里那点微末般的气闷瞬间烟消云散,他面上还是故作严肃。
“下次有什么事必须告诉我,别以为……”
陆衔月转而捧着他的脸,踮起脚在他的唇上轻轻啄了一口,“好。”
“……”
谈翌觉得自己真的会被他拿捏死。
某人明明已经被陆衔月的一通操作哄好了,嘴上却还硬邦邦地说,“别以为你这样我就放过你了,要是还有下次,休想蒙混过关,我不吃这一套。”
见他“不为所动”,陆衔月又贴近了一些,尝试着舔了舔他的唇缝。
“……”
真是要命。
谈翌在陆衔月的主动里投降,他反客为主,揽住陆衔月的腰身,略带惩罚意味地咬上他的唇。
“下不为例。”
空气里只剩下两人交错的呼吸声。
谈翌的气息铺天盖地将他包裹,陆衔月今天格外顺从,抓着谈翌的小臂仰头张口回应,谈翌本想咬重一点让他长个教训,却又舍不得,亲到最后反而变成了温柔绵长的轻吻。
直到陆衔月眸中漫上潋滟水色,双腿发软险些没站稳,谈翌才终于松开了他。
陆衔月被谈翌抱到了沙发上,感觉自己被当成了易碎的花瓶。
他其实不太习惯被人照顾得如此体贴入微,但陆衔月从谈翌今天的反应里得出一个结论,要是他太过客气,太过疏离,即便缘由只是不想麻烦他,谈翌也会很不高兴。
肩背受伤后日常活动受限,甚至连穿衣服的动作都变得困难,瞒着谈翌那两天他都不知道扯到伤口多少次,确实不大方便。
于是陆衔月理所应当地支使男朋友,让他给自己倒水、削苹果、热牛奶,谈翌很乐意为他服务,并且还乐在其中。
——
这样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过了小半个月,陆衔月的肩伤才完全痊愈。
骇人的大片淤青终于消散,谈翌低下头亲了亲他光洁白皙的后肩。
吻落下来的时候,陆衔月轻颤了下,这段时间碍于他的肩伤,他们的亲昵止步于接吻。
他的伤早就不痛了,但谈翌还是十分小心,待他如珍如宝。
大抵是这段时间他们没有更进一步的亲密行为,陆衔月也不禁对身体接触有些许渴求。
谈翌沿着他的漂亮的脊背一路往下亲,吻至后腰时,他发现陆衔月雪色的肌肤上缀了一枚细小的红。
后腰红痣的存在仿佛就是为了提醒他该往哪儿亲。
他捞起陆衔月的腰身,吻住那一枚红痣,陆衔月的呼吸逐渐变得凌乱起来。
片刻后,谈翌将陆衔月翻了个面。
炽热的吻沿着锁骨一路往下,陆衔月有些受不了这刺/激,浑身犹如过电般酥麻,他虚虚地抱着谈翌的头,修长的脖颈仰出性/感好看的弧度。
谈翌头上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前些天他还去补了色,新修过的头发稍微有一点点扎手。
单薄的睡衣难以阻隔滚烫的体温,陆衔月攀着谈翌的肩膀,体内像是着了火。
两人的衣物散落一地,谈翌将陆衔月压在被褥间,不大客气地抵着他,询问的话却很礼貌。
“可以吗?”
谈翌温和地亲吻他的眼角眉梢,嗓音里带着浓重的克制意味。
“你要是不愿意,我不会做别的。”
陆衔月眼尾飘红,呼吸里也裹着烫。
他别开眼,谈翌以为陆衔月会拒绝,却听他小声地说了一句,“没有不愿意。”
要命。
谈翌心里瞬间炸满了五光十色的绚丽烟火。
“你真是……”
得了许可,谈翌不再克制,他俯下身,含住陆衔月的双唇,吻得更深更重。
不多时,清新的葡萄味在卧室内甜丝丝地弥散开来,谈翌的手指匀称而修长,动作轻缓。
陆衔月浑身都漫上了潮/意,汗涔涔的手深深陷进柔软的枕头里,连指尖也攥白了。
“……”
感官被逐渐占据,他几乎分不清是甜腻的果香,还是彼此交错的呼吸更让人目眩神迷。
夜色透过薄薄的窗纱淌进卧室,仿佛只要轻轻一攥,就能拧出淅淅沥沥的水来。
没多久,陆衔月开始后悔,伸手推着谈翌的胸膛,因为什么力气,倒像是欲拒还迎。
谈翌耐心地哄着他,嗓音温柔而蛊惑。
“乖。”
“……”
空气里泛起点点湿润的气息,像是被一场将落未落的雨浸透了,与室内温热的呼吸交织在一起,缠绵缱绻。
谈翌亲昵地蹭了蹭他的鼻尖,陆衔月睫毛轻颤,连呼吸声也发着抖,身体逐渐适应以后,才慢慢松懈下来。
他一寸寸抚摸着陆衔月的侧脸轮廓,爱不释手。
“昭昭,你真好看。”
陆衔月听到这两个字仿佛会更敏/感一些,他捂住谈翌的嘴,“别喊了。”
谈翌在他掌心里闷声一笑。
“昭昭,你看着我。”
陆衔月抬眸望去,漂亮的眼睛里已然漫上了一层迷离水雾,湿淋淋地惹人怜爱,也让人更想欺负。
谈翌哄他,“叫我的名字。”
“谈翌……”
被选中的认定感瞬间击中他,谈翌满心欢喜,掐着陆衔月的腰肢欺身而上。
陆衔月毫无防备,所有的话语顿时变作喘息,尽数吐露在他耳畔。
肌肤相贴处,温度悄然攀升,汹涌的情愫在昏暗的光线里无声蔓延,每一次触碰都像是点燃了一簇细小的火苗,灼热燎原。
谈翌俯身吻向陆衔月,两人呼吸交融,在方寸之间交换着彼此的体温。
细汗打湿了他的鬓角,陆衔月眸中盈了泪,眼尾也飘上层层红云,有如沾满晨露的绯色花瓣。
平日里清清淡淡的冷杉香在此刻变得浓烈醉人,轻轻一嗅就让谈翌神魂颠倒、意乱情迷。
“昭昭……”
陆衔月精致如画的眉眼被浸染得愈发昳丽动人,长睫投下的阴影随着每一次轻颤而微微晃动,清亮的眼眸泛着潋滟水光,骤然失焦。
夜风偶尔撩动纱帘,带进几缕微凉的空气。
时间仿佛被拉长,所有的感官都被无限放大,彼此交融的心跳声在此刻变得无比清晰。
“昭昭,我喜欢你。”
陆衔月情/难/自/抑地绷/紧腰身,在谈翌的攻/势下缴械投降。
整个世界只剩下彼此紧紧相贴的温度,谈翌在他唇边落下一个轻柔而珍重的吻。
“特别特别喜欢你。”
窗纱在风中轻轻摇曳,如水的月色漫进室内。
过了好半晌,谈翌才抱着陆衔月起身。
浴室雾气氤氲,陆衔月的眉眼染上一层朦胧的潮意,谈翌刚把人洗干净,又忍不住埋首在他脖颈间亲吻流连。
陆衔月迷迷糊糊推开他的脑袋,哑着嗓子嘟囔了一句,“困。”
谈翌将他从浴缸里捞了出来。
陆衔月尚未回神,就被抵在了布满白雾的镜子前,这姿势太糟糕,陆衔月禁不住低/喘一声。
“不要了……”
谈翌蹭着他的后颈,黏黏糊糊地撒娇,“最后一次好不好?我最喜欢你了。”
“……”
浴室湿滑,陆衔月撑在布满雾气的镜子上,倏地在某一刻失力打滑。
谈翌稳稳捞住他的腰身,将陆衔月的手攥在掌心,和他十指相扣。
……
结束后,谈翌又替陆衔月洗了个澡。
陆衔月半阖着眼,眸里沾染着水色,倦意几乎要把他淹没。
谈翌给他裹上浴巾,抱着人躺进柔软的被窝,在他额心落下一吻,这才心满意足地睡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