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装被揭穿后，柯善就变得很刻薄，一番话说出来，她洋洋得意地用挑衅的目光看向艾登，毫无惧意。


    而艾登错愕了半晌，只得呐呐地辩解道：“我是人……”


    他的目光流露出从未有过的脆弱，灯光从下往上照，柯善只注意到他紧绷的唇角，委屈、迷茫和焦躁一同流露出来，她看得困惑。幸好艾登的上半张脸藏在阴影里，不然她一定更震惊。


    她再次停下，意识到自己的呼吸有些急促，泥土气息弥漫在身前，缝隙里似有若无的芳香透出来，她渐渐冷静。


    柯善适可而止地收拾起自己糟糕的情绪，但仍不知道艾登是不是在伪装。


    “至于吗，当我胡说就好了。”她轻率地哄他，将魔法灯往下拿，光从他脸上完全移开，“其实我是嫉妒你近神种的身份才说这种话的，你这都看不出来，啊？”


    艾登的大脑仍被几块混沌的乌云笼罩着，感觉驱使他，没有办法完全理清自己的情绪，说出的话颠三倒四：“其实嫁给我不用生孩子，而且我肯定不会对你发脾气的，女性很珍贵——”


    没等他说完，柯善便一拳砸在洞壁上，通道震动，抖落无数泥块。


    啪嗒声在脚下响起，泥土似乎落到了什么东西上，她稍稍一顿，但记起骂艾登才是当务之急：“你说够了没有，不管我生不生孩子都不会嫁给任何人，能不能停止这个话题？”


    艾登想不到她会生气到动手的地步，有些诧异：“唔，抱歉，我只是想和你聊一聊，你没必要这么逃避。”


    “我逃避什么？是你在对我进行语言骚扰。”柯善气得快速往上爬了几步，够到艾登的脚踝后大力把他拖了下来。艾登虽然困惑，但毫不反抗，顺势往下滑，两个人眨眼之间便堵在本就不怎么宽敞的洞壁之间，面对着面，有些尴尬。


    柯善仔细检查他的脸和神色，还是那张令人厌恶的脸，眼神也足够清澈，没有被什么东西附体的迹象，但完全不像她认识的那个高傲怪戾的艾登。


    和她的坦荡赤裸相反，少年的目光则充满闪烁，流转在她的脸颊和脖颈处，不肯落实。


    他不可避免地注意到一些以前没有注意过的，她露出来的半截锁骨纤细轻薄，她的眉骨柔和舒缓，脖子也比一般男生细上一圈，肩颈的连接顺畅自然，不像男人气势汹汹，青筋鼓胀，像一头斗狠的牛。


    艾登的喉头滚动了一下，欲盖弥彰地偏了偏脑袋，但目光终于定格在她的颈窝，更显得直勾勾与不怀好意。


    柯善把他的反应尽收眼底，心中烦躁。


    她当然具有常识，知道青春期的男女会无法避免的互相吸引，理解艾登那种情窦初开，理解他大概这辈子从未有过的扭捏。


    不过可惜，柯善仍没有从孩童的身份中转变过来，承担他人的欲望和凝视不是孩子的自责任，于是她感到生理性地恶心。


    艾登眼底涌起暗色，瞳孔缩小了一圈。


    她不知道，其实她把近神种想得太简单，艾登的表现不是情窦初开，而是更接近□□的一种冲动，但她的直觉总是那么精准，令她的防备歪打正着。


    “呵呵，你先下去吧。”柯善往后靠，和艾登拉开距离，伸腿狠狠踢断他脚下一根用来支撑的木棍。


    艾登发着呆，没有反应过来，惊讶地啊了一声，快速下坠，然后像摔在木板上一样，发出咚的一声。


    “下面什么情况？”柯善把灯的提环叼在嘴里，气定神闲地往下爬。


    “洞穴堵住了。”过了几秒，少年的声音略显空洞地传来。


    柯善从上面静静观察了一会儿，看他宛如在平地上一样站着，便也松开四肢。


    如想象中降落到平地上，她用脚掌拍打两下，其实是一块厚重的木板，环顾四周，这是一个被挖出来足以容纳好几人活动的宽敞空间，木板彻底堵住了继续往下的路，边缘没有留下一丝缝隙。


    他们蹭下来的土洒在木板上，均匀地铺了薄薄一层。


    “这是什么意思？”柯善迈开脚步，仔细检查起这个地方，洞壁上有很多坑坑洼洼的开凿痕迹，此刻，她们就像处于一个长颈圆肚容器的底部，虽然空间变大，气氛却有些压抑。


    艾登明显难受许多，他胸膛起伏，做了个深呼吸。气息声极大，另一旁的柯善疑神疑鬼。


    两人各自行动着，艾登蹲下来，把那层土扫开，用手指敲了敲木板，又把耳朵放低，听了一会儿后便说道：“下面好像有东西。”


    “发现了什么？”柯善转身朝他走去。


    这时，脚下的木板忽然透出来一股热气，暖烘烘的气息直接拱到脚踝上，很快弥漫开，迅速铺满整片小腿肌肤。


    柯善有一种奇异的感觉，她感觉双腿消失了，身体在几秒内变得腾空。


    这当然是一种幻觉，不过为了找回重心她还是弯下腰，顺势把手里的灯放下。


    底座在木板上磕出声音，一串跟小狗一样的咕噜声忽然在整个空间里响起。


    两个人都愣了愣，不约而同地对视，互相以为是对方发出的声音。很快又双双意识到，声音是从木板下传上来的。


    “你看，下面果然有什么。”艾登笃定地朝她点头，他也感受到那种热意，只不过对他来说完全是另一种感觉，令他皮肤发紧，好像要带走他身体里的水分。


    “你有办法放傀儡过去检查吗？”柯善手掌摩挲着温烫木板，同他商量起对策。


    艾登摇头，身体的异样让原先旖旎的心思烟消云散，有些心不在焉，“我刚刚试了，不行。这的树木是被那些光属性的液体滋养长大的，我的力量被阻隔了，除非打破这块木板……不过你倒是可以尝试一下。”


    “这样啊。”柯善拍掉掌心里的泥土，看着头顶的洞口思考了一会儿。


    如果下面真有什么东西，那这块木板的作用显然是为了阻拦它，他们不清楚情况，最好是收起好奇心，老老实实从这里退出去。


    但是——她又拿出口袋里的那几张纸，从这里退出去后，不知道还能从哪里找到路，纸面上，代表着刚刚走过通道的线条微微倾斜，末端有一截线条被反复涂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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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成为一个黑块。


    现在，他们脚下就是那个神秘的“黑块”。


    她把图纸收起，心中生出一份紧张，同时也对艾登产生疑惑，“你的那棵树，没有给你任何指示吗？”


    “有啊，它一直告诉我要前进，说明目前我们的方向应该是正确的。”


    柯善呆着脸，对于她本人应该给予那棵黑色的小树多少信任陷入了纠结。


    “按你的想法做吧，我现在还能控制它。”艾登朝她轻松地笑了笑。


    “哦……”这句话让她更为不解了，透露着一种那棵树是个危险变数的感觉，柯善隐隐有些不安地扫了他一眼。


    不过现在不是关心艾登的时候，她正色着点了点头，“好吧，那先让我试试。”


    在艾登的目光下，柯善控制着光元素构成的力量触手，轻而易举地穿透木板，像穿透一块奶油那么容易。


    那东西似乎就靠着木板，几乎是穿出木板的同一时刻，从手心延伸出去的力量触手碰到了它，柔软，温热，还有鼓胀的液体在激烈涌动，一连串细微但清晰的感觉传递到柯善手心。


    “有什么发现？”艾登迫切地问。


    “……感觉有些恶心。”柯善直白道。


    如果要她具体来形容，就像在捏一颗成熟过度的水蜜桃，外表的韧皮包裹着糜烂的果肉和汁水，不过木板后的东西明显又要比熟烂的桃子要柔软几个度。


    “咕咚——”


    正在她继续组织语言想向艾登更详细描述一番时，莫名的声音又透过木板传来，是一个被放大了好几倍的吞咽声。


    柯善的肩膀明显摇晃了两下，恐惧使她下意识想把力量收回来。但最后还是硬着头皮没有这么做。


    凭着这个音量，她已经大致估算出那东西的体型，只能说不会小。


    艾登同样不明就里，但他的一只手徘徊在对面之人的肩膀周围，有意无意地触碰，想要给予保护。


    未知空间内的温度快速升高，柯善还打算再往前探索一下，但很快遇到了阻碍，一片温烫的软肉缠绕到牵扯着她手臂肌肉和血管的力量触手上，阻止了她冒犯的动作。


    “诶？那东西阻止了我。”她对艾登说道，有些头皮发麻，因为她的力量触手正在被反复摩挲，那种怪异的感觉清晰传导到她身体里。


    艾登站起身，已经做好决定，姿态警戒，“收回来，然后躲到上面的通道，让我来击碎木板。”


    “啊？”，她不理解艾登为什么忽然坚决起来，“你确定要这么做？”


    但她没有多少纠结的时间，木板突然震动，泥土一时疯弹，不小心进了她眼睛里。


    柯善短暂哀嚎了一下，急忙想要收回力量，木板后的东西察觉到她的退缩，也疯狂了，拖拽起连接着她血肉的那几道光芒，柯善猛地被扯倒在木板上，承受着关节撕裂的痛苦。


    艾登当机立断，挥动气刃割断她的力量触手，鲜血伴随着光元素组成的火花飞溅出来。他揽住她的肩，将她塞回上方的通道里，自己则挡在了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