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第 15 章

作品:《废后重生后

    贺庭雪,霁泽。


    -


    淅淅沥沥的雨再次绵延,天空久未晴。


    终于,日出云散,日光下澈,林荫铺陈一片。


    “鸢鸢,上一世为父给你取的字是什么?”


    庭院深深,尚未满十五岁的女子还披着发。


    若是许嫁,嫁前行礼即可,若一直迟迟待嫁闺中,便最迟年方二十才行礼。


    如今距离沈落鸢十五岁的生辰礼只有最后一个月,哪怕目前沈家的小姐还未许嫁,沈家早就忙活开了,从上到下都在帮着准备行笄礼。所用的服饰,三次加笄的服饰华丽精致,还有其中礼器,都还再三确定程序。


    当然,梳头、簪笄、取字三项中,沈泊渊最在意的是他给女儿取的字。


    男子的字多与名相辅相成,比如沈羡青,名羡青,字岳山;沈羡书名羡书,字翰墨。女儿的字他心中虽早有打算,但尚且不知是否真能成真。


    沈泊渊很是期待:“可是静姝?”


    “无贞、无淑、无静、无婉、亦无娴。”沈落鸢含笑道。


    沈泊渊摸着胡子:“都不是……那是?”


    “是辞忧。”


    “辞忧……”不想一个简单的字,却让沈泊渊讷言失语。


    白发华生的男人浑浑噩噩地离开。


    “最后竟选了辞忧……”


    其实沈落鸢很喜欢这个字。


    但父亲走后,看着莫嬷嬷带了好些东西过来,沈落鸢又只想躲懒了。


    怎么两辈子过去,她还要看这些书?


    沈羡书寻到她院子的时候,沈落鸢正在晾晒药材,还要躲着莫嬷嬷。


    一旁的莫嬷嬷担心焦急,小主子到现在还没有确定她的婚嫁,但那些妇德、妇言、妇容、妇功,都学得懒懒散散的。


    小主子日后势必要嫁人的,这可怎么办哦?


    全然不知道嬷嬷的担忧,看到沈羡书来了,沈落鸢惊讶放下手中药材:“二哥,今天你没有去书院念书吗?”


    沈羡书好笑道,挥手让嬷嬷和莫菱都下去:“同书院说了,以后回家住。”


    沈落鸢瞬间放下手中的药材:“那就是我每天都能看到二哥了!”


    沈羡书点头:“那是自然。”


    沈落鸢却不知想起什么,突然凑到沈羡书身边小声道:“二哥不必担忧我,我现在很好,二哥还是回书院念书吧,读书要紧。”


    私下无人,沈羡书散去那些文雅风-流,松弛了许多:“当真很好?”


    沈落鸢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几番,她低头继续整理药材:“自然好的很啊。”


    沈羡书轻叹一口气:“那二哥问你,行笄礼后,到底想嫁谁?”


    沈落鸢:“……”


    沈羡书:“说不出?那你先前说的想嫁贺庭雪都是胡话了。”


    沈落鸢摇摇头:“那倒不是。”她是真想嫁给贺庭雪。


    沈羡书咋舌:“怎么就想嫁给他了呢?”


    沈落鸢:“他很好啊。”


    沈羡书:“容貌又当不得饭吃,若你嫁给他,日后是否也要同他一起去南属国?那里那般蛮荒炽热,鸢鸢你怎么受得了?”


    沈落鸢不说话了。


    她也舍不得都城,离不开自己的父亲和兄长。


    沈羡书看她缄默,一时间有些气恼:“所以鸢鸢你为何一直坚持要嫁给贺庭雪?”


    当初鸢鸢只说了上一辈子是太子箫昃衡害的他们沈家家破人亡,所以这辈子的鸢鸢断然不能嫁给东宫太子,可是为何鸢鸢又这般坚持嫁给贺庭雪。


    如果是真的喜欢,鸢鸢又为何全无欣喜之相。


    反而更像是一场无情的交易。


    沈羡书不愿妹妹的幸福断送在新的一场姻亲中,更何况,这辈子他们沈家未必不能护住鸢鸢。太子已经断了腿,鸢鸢也拒绝了皇后的赐婚,这一世的鸢鸢本可以嫁给她真正的心爱之人。


    “二哥,我就是突然觉得,死过一回的人在谈这些情和爱,就很没意思。”


    沈羡书呼吸一顿:“鸢鸢。”


    这一刻,他居然觉察到了妹妹的荒芜和空寂。


    沈落鸢突然灿笑一声,洒脱摆手:“世间情爱都是易散的,能像父亲母亲这样恩爱余生的人又有多少,更不提这满都城的皇亲贵胄,哪个男儿不是娶了夫人又纳妾藏宅子里?”


    沈羡书静寞地看着沈落鸢,沈落鸢手上调理药材的动作就越来越快,迅疾若飞影:“既然嫁给谁都一样,那为何我不选一个,对沈家助力最大的人。”


    沈羡书:“?”


    于是这个晚间,除去在军营中练兵的沈羡青,沈泊渊,沈羡书和沈落鸢再次聚集在沈泊渊的书房之中。


    沈羡书表情凝重:“鸢鸢,你白天为何说贺庭雪会对人家助力最大?”


    烛火下,沈落鸢漆黑如黑檀木的发丝浮现着一层暖红色的光。


    她应得干脆利落。


    “因为他会是未来的帝王。”


    沈泊渊口中的茶盏怦然落地,他震惊地看着沈落鸢,烛火噼里啪啦,在一片沉寂中贡献唯一的声响。


    许久后,沈泊渊才舔了舔干涩的唇:“鸢鸢,你是否上辈子还看到了些什么?”


    “父亲,二哥,其实我死后并未直接回到猎场当日,而是……又在上一世停留了十数年。”


    沈泊渊:“?”


    沈羡书:“??”


    “那鸢鸢你……”


    “就像一个孤魂野鬼一样,离不开皇宫,满宫殿的飘荡,我看到我死后,贺庭雪逼宫,一剑结束了箫昃衡的性命,随后他拿出一道圣旨,顺利登基为皇。”


    “……圣旨。”沈泊渊默念着什么,突然他眼前一暗,“拿出圣旨后,就再无朝臣反对属国君王即位?”


    沈落鸢点点头:“虽然我不知道上面写了什么,但的确是那道圣旨之后,所有的百官都对贺庭雪跪拜行礼,再无之前的逆臣贼子之言。”


    所以沈落鸢大底能猜出。


    但她不确定,因而今夜这一场对话,是她在试探她的父亲。


    “父亲,箫昃衡是否拥有当今陛下的血脉。”


    沈泊渊重重地坐在梨花木大椅之上,双手重重地攥紧了木扶手:“难怪……难怪陛下对他如此亲近。”


    沈羡书皱眉:“父亲?”


    沈泊渊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他看向沈落鸢:“若鸢鸢你真看到有圣旨,那便是遗旨,先皇遗旨。”


    沈落鸢兀自点点头:“那便能说得通了。”


    但她很快挑眉轻笑道:“所以父亲,这一辈子我要嫁给贺庭雪,不好吗?”


    再次听到沈落鸢提起这个话题,沈泊渊面色郑重:“鸢鸢,我已经听你二哥说了,但你必须记住,沈家不需要拿你的婚事去做筹码。”


    “可是这是我欠沈家的。”沈落鸢的声音轻柔若浮丝。


    “??”


    沈落鸢恍惚间陷入痛苦的回忆:“如果不是我上辈子救了太子,还没有拒绝来自皇后的赐婚,我们沈家本可和太子毫无瓜葛,那么就不会落到父亲你病死,大哥战亡,二哥落水寒疾而终的地步了。”


    这已经成为沈落鸢的一个心结。


    哪怕她已经重来,有了新的机遇,依旧死死地堵在她的胸口。


    是她,害得整个沈家疾疾而终。


    “鸢鸢!”沈羡书已经拍响了桌子,他很少有这么气恼的模样,可现在他看着自家妹妹,难得热血迎头:“怎会是鸢鸢你的缘故?!”


    沈落鸢却摇摇头:“二哥,我要嫁给贺庭雪。”


    沈羡书的嗓子突然被堵了起来。


    “一定要嫁吗?”


    “嗯,一定。”


    沈羡书彻底说不出话来了,他知道自己的妹妹有多么的倔强。


    但她是积极的,向阳的。


    可现在,一切都不同了。


    所以鸢鸢上一世到底经历了什么?他那天真烂漫,本该犹如豆蔻少女单纯真的妹妹,为何现在仿佛淋了经年的雨,陈腐衰败。


    沈羡书的心脏狠狠地抽痛了:“鸢鸢,这不是你的错。”


    “怎么会不是我的错……”沈落鸢突然面露一个苦笑,“我无数次地因为我上辈子的错事崩溃痛哭,父亲,二哥,我好不容易有机会,这辈子就让我来弥补你们。”


    “所以鸢鸢你过得一点都不好。”


    沈泊渊眼前一黑,肿-胀的胸口潮气翻涌。


    沈羡书立刻看向沈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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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渊,他劝服不了妹妹,唯独希望父亲可以拦下妹妹:“父亲,其实我们可以护住鸢鸢的,我们这辈子小心些,父亲,我会看好老大,不让他再度去往边关,我也会立刻参加科举!”


    沈羡书的语速越来越快:“我们一家都会好好的,鸢鸢你怎么能……这么……这么委屈自己……”


    “二哥,我没有受委屈。”


    沈落鸢的嘴角突然扯出一抹笑:“嫁给未来的帝王怎么会是一种委屈?”


    “鸢鸢!”


    “二哥!你知道的,我打小就又争又抢,我不允许自己比别人差,上辈子嫁给箫昃衡成了皇后,这辈子我怎么能忍受比这还要低的位置。”沈落鸢明明笑意更深,可是那笑却不达眼底,“二哥,你相信我,贺庭雪真的是我最好的选择。”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


    沈落鸢已然踱步离去。


    沈泊渊终于打断了躁动不安的沈羡书:“翰墨,这是鸢鸢的选择。”


    沈羡书吞咽了口口水,声音有些低沉,甚至低到让人听不清:“可是这明明不是最好的选择。”


    沈泊渊沉沉地闭上了眼,也遮住烛火下的游丝晶莹。


    “但我们都知道,这是眼下最能让鸢鸢安心的抉择。”


    -


    离开父亲的书房,沈落鸢掌心的嫩肉已经被她掐出血了。


    春意很凉,她心里很乱,也走了很久。不知走到了何处,夜晚的池塘波光潋滟,明月皎洁,明亮的月光试图跃出水面。


    沈落鸢却对此完全失去兴趣。


    她慢慢踱步到池塘边,旁边新冒出来的绿竹已经郁郁葱葱,竹叶新嫩的边缘却锋利地可以划破她的指腹嫩肉。


    血。


    刺痛过后,她的指腹冒起一条血痕。


    该痛吗?是该痛的。


    抬头看着天边的月色,她忽然重新低头看着两只手掌的掌心,月牙般的白痕浸出了月牙般的血迹,其实她并不能抓住天边的月亮。


    但她还是很想,送给沈家一弯明月。


    所以为什么她不能捞起月亮。


    洁白的鞋靴已经踏步池塘边缘,春天的池水几乎冷寒刺骨。


    脚尖湿-漉-漉的,像有一个大冰锤拖拉着她,要把一直逃避痛苦的她拖拉进入深渊,沉重,乏力,就连头也开始疼了起来。


    这些病痛来得无由来。


    却都是她的报应。


    她会心慌,手抖,出汗;她在回到当下的每一个夜晚依旧彻夜难眠。


    她是来弥补的。


    所以要她为沈家做什么,她都愿意。


    半个身子蓦然陷入水中,染血的掌心试图捞起月亮,“哗哗”的水声却惊扰了平静水面上的月盘。


    她的月亮消失了。


    沈落鸢恍惚间垂头,指尖的血早就湿透了整个指节,但她似乎有些难以专注。


    是血?


    不是应该出现她的手腕,或者脖颈处的鲜血么?


    为何会出现在指尖?


    不过这不重要了,其实她并没有说的是,后面的天灾人祸并非那般轻易能度过的,各大洲郡的雪灾、水灾、瘟疫接连不断,即便是家底丰厚的沈家在这等乱世之中,说不定也会突然倾覆。


    她就曾看到京中贵族,广积粮。


    原以为靠着积攒的粮食可以高枕无忧,却不想一朝难民当道,粮仓便是最大的靶子。


    她想沈家盛世长盛,也祈愿灾年无忧。


    父亲不能缠绵病榻!大哥不能马革裹尸!二哥更不能丧命数九寒冬!


    她的心跳突然加速起来,沾了血的指节飞速地颤鸣,薄削的背脊更是泛起一层冷汗。


    对!


    他们不可以这么就死去!


    她还不能死!


    沈落鸢吟咛痛苦着,她清楚感受到脚底的泥泞不断让她下陷,一点点地、企图吞噬她,终于,她抬起了沉重的腿脚,一脚踏出这片泥泞潮湿的水池,也踩碎了满池月光。


    “沈落鸢!”


    忽又响起一声清脆嘹哨。


    浑身湿透的沈落鸢错愕抬头。


    就见这道荒墙之上,黑衣少年大马金刀地跨坐墙头,单臂抵着屈膝,腰背微弯好似猎鹰飞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