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球厅小角落的休息区，邓千梨看着陈筱悦好像又瘦了一点的下巴，张了张嘴，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怎么会在这里？”邓千梨想了想，这个问题应该不算冒犯。


    “出来玩啊。”


    陈筱悦说得理所当然，但是邓千梨看着她却觉得十分陌生，明明之前的陈筱悦还好像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一样，怎么突然在家修养几天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


    甚至脸上还画着她看不懂的妆容，眼上像是被谁打了两拳一样。


    见邓千梨盯着自己的脸看，陈筱悦也大大方方的展示出来，甚至还对着她抛了一下媚眼。


    其实陈筱悦原本是不打算让学校里的人知道她在外面是什么样子的，但是既然已经被发现她觉得藏着掖着的也没什么意思。


    如果是陌生的同学可能会将这件事告诉老师，如果是关系特别好的朋友可能会很失望，因为平常的表现出来的并不是真实的自己。


    但是她和邓千梨才认识一个多星期，不是那么陌生也不是特别熟悉，刚好卡在能知道这一切的关系上。


    更何况，陈筱悦自己做这些事情也不是希望谁都发现不了，只有被人发现了质疑了这一切的举动才有意义。


    “那你妈妈知道吗？”


    “怎么可能让她知道？”


    一提起孙月娥，陈筱悦的脸色就变了，和之前在学校里的那番姿态不太一样。


    邓千梨忍不住地想，原来人真的可以进行完美的伪装。


    “那你不怕被她发现吗？”


    邓千梨问出这句话之后，陈筱悦陷入了短暂的沉默，然而这样的环境仿佛放大了她对于自由的渴望，只是说：“她总不能把我打死。”


    邓千梨想，也是了，家长们生起气来再怎么骂“我要把你打死”也不可能真的就说到做到。


    “对了，作文写得怎么样了？”


    “还在想。”


    “行，写好了和我说一声。”


    “嗯，不早了，”邓千梨的工作已经完成，这里吵闹的环境也让她觉得不太舒服，她站起身，透过淡蓝色的玻璃窗户看着外面，“那我就先走了。”


    “不玩一玩再走吗？”


    陈筱悦也跟着站起来，不远处站在台球桌旁边的男生也朝她们这边看过来。


    “不了，饭你们记得早点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邓千梨说完就逃也似的离开了台球厅，一直到跑到马路边上，脚站上另一块土地才觉得好一点。


    但是陈筱悦的样子却一直在她的脑海里挥之不去，那种张扬的恣意的样子是她从来没见过的。


    在某一瞬间的犹豫中，邓千梨想着陈筱悦的样子会忍不住地想，这些事情坐起来会很爽吗？


    会没有顾虑吗？不需要在意别人的眼光，不需要保持自己完美的形象，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会很爽吗？


    邓千梨不知道，因为她也没有像陈筱悦那样被压抑的这么厉害。


    回去之后，见邓千梨迟迟不回来，兰有芳还跑来外面等她，见到人影了才放心。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他们为难你了？”


    “不是，”邓千梨想了想，说，“在路上遇到一个同学聊了几句。”


    兰有芳和陈君美一样，都不放心让她到那种不良少年多的地方去，今天要不是事情紧急，肯定是不会叫邓千梨过去送餐。


    但是邓千梨自己觉得还好，顶多到那种地方因为浑身气质不符被人吹几声口哨，也少不了几块肉。


    她心神不宁地主要是在想陈筱悦的事情，看来连林语安也没有见过她这样的一面。


    过了饭点之后，店里面的人少了下来，邓千梨坐在一旁啃着兰有芳做的卤鸭掌，她的剔骨能力堪称一绝，几乎不费什么劲。


    兰有芳见她喜欢吃，又从冷藏柜里多拿了一些出来。


    邓千梨啃鸭掌啃得津津有味的时候，沈蓦闻终于骑着车不知道从哪里回来了。两个人的视线在空气中相交一瞬，之后又平静地移开。


    沈蓦闻回来说自己要准备去配眼镜，兰有芳大惊失色，还站起来看了看他的眼睛。


    “怎么突然要配眼镜？是不是学习太用功了？”


    邓千梨听到这句话只觉得有些好笑，据她了解，沈蓦闻在班上的成绩也只是中游水平，但是呢各科都算是均衡发展，就连体育都很不错，所以在班上的存在感比较强。


    她怀疑还有可能是长相也给他加了一点分。


    只不过在现在的邓千梨看来，长相都是身外之物，找男朋友还是要找成绩好的，这样以后能考个好大学找个好工作。


    沈蓦闻闻言抿着嘴，他没好意思说是自己今天在同学家玩游戏机突然发现自己有些看不清屏幕，之前在学校的时候也有这种感觉，当时还以为是前面的同学挡住了视线。


    “就是上课有些看不清了。”


    沈蓦闻这样说，于是兰有芳从钱包里抽出几张红色钞票塞进沈蓦闻的手里，“那你拿着去配眼镜吧。”


    晚上陈君美回来之后听说沈蓦闻要准备去配眼镜，反应和兰有芳一样，也是觉得他努力读书才把眼睛搞坏了，还夸他用功。


    “阿妹，正好阿闻要去配眼镜，你帮我把妈妈的老花镜也拿去换一个眼镜托好不好？顺便让人家帮忙洗洗。”


    这个时候使唤人倒想起自己来了，邓千梨默默地在心里嘀咕一声，虽然心里不太愿意和沈蓦闻一起做事，但是又不能表现的太明显，只好点头应下。


    “阿妹也很乖，很听妈妈的话。”


    听到陈君美这样说，邓千梨的眼前不知道为什么浮现出陈筱悦画着烟熏妆的脸，那是她之后才了解到的，这样的妆容在眼下很是流行。


    在屿城中学的象牙塔之外，存在着许多邓千梨未知的事情。


    第二天，邓千梨起来的时候沈蓦闻已经不在家里了，和他们班上那种一到放假就在家里睡懒觉的同学不一样，沈蓦闻这个人好像有点时间就很难在家里看见人。


    邓千梨洗漱完就拿着陈君美的老花镜去了眼镜店，也果不其然地在眼镜店里看见了正在配眼镜的沈蓦闻。


    两个人依旧是没有交流，看见了也装作没有看见。


    没一会儿沈蓦闻走进验光室去验光，邓千梨就在旁边等着老板忙完了给她换眼镜托。


    闲着无聊，邓千梨也试戴了一下店里的眼镜，戴上去还真有那一回意思，很有文艺范，像是会读书的样子。


    但是邓千梨知道，她的很多同学都是因为偷偷躲在被窝里看小说，或者是离得很近的看电视才把眼睛看近视的，和认真学习的关系微乎其微。


    没一会儿，沈蓦闻出来了，戴着适合他度数的镜片出来适应一会儿。


    邓千梨偷偷地瞅了他一眼，沈蓦闻长了一张好脸，鼻梁也很高，戴上眼镜肯定不会轻易滑下来。


    老板过来给邓千梨换眼镜托，还问起陈君美怎么没来。


    邓千梨乖巧地站在玻璃柜台前，一边看着各式各样的眼镜框，一边回答：“我妈有事去忙了，所以我帮她来换。”


    “你的眼睛怎么样？有没有看不清黑板的情况？”


    邓千梨抬起头，认真地想了一会儿，她也是在被窝里偷看小说的大军中的一员，眼睛的视力肯定不像完全正常人一样那么好，但是因为她坐的离黑板不算远，所以也能看清，用不上配眼镜。


    “不用了，我不需要。”


    “那行，就算看不清东西也不要眯着眼，这样对眼睛更不好。”老板很是贴心地嘱托到。


    邓千梨点点头，表示自己记住了。


    给陈君美的眼镜换好眼镜托，又把老花眼镜放进洗眼镜的机器里浸洗，老板走过去让沈蓦闻挑选眼镜框。


    邓千梨看着沈蓦闻在店里面走了一圈，最后选了一个细框的眼镜，和眼下流行的黑框眼镜很不一样，她记得何舟的鼻梁上好像就是那种黑框的，看起来有些沉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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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板手上的动作很快，没一会儿就把沈蓦闻配好的眼镜拿出来了，又叫他戴着试试看。


    沈蓦闻一戴上，邓千梨就觉得他浑身散发着那种生人勿近的感觉，而且好像有点更帅了。


    邓千梨强迫自己移开视线，她明明说自己不是一个就会看脸的人，但是实际上是她根本没遇到光是让脸就可以让她原谅一切的人，不过现在沈蓦闻好像对她来说有这种趋势。


    不过，这次邓千梨可没打算就这么轻易地再贴上去和好。


    她想看沈蓦闻出丑的样子。


    回去的时候是邓千梨骑车走在前面，路过书店的时候她又进去逛了逛。平常都是林语安会借书给她看，邓千梨倒是很少自己买书，而且学校旁边就有一家可以租书的店，里面各式各样的小说也都有。


    邓千梨逛了逛，和林语安偷偷塞给她的小说相比，这些书架上的完全就经不起波澜，对于林语安来说更像是儿童读物。


    于是邓千梨只好放弃了买书的想法，而且有点钱她还是想攒下来，买小说书实在是有些不划算。


    邓千梨出了书店，就看见沈蓦闻也刚刚从旁边的一家数码店里走出来，手上空荡荡的没什么东西，但是人看起来倒是有点开心。


    她想起了对方的手上有她梦寐以求的mp3，难道来数码店又是来买mp3的？


    还没等邓千梨想明白，沈蓦闻的视线先一步看向了她这边，吓得邓千梨很快地就移开眼。


    偷偷看人算怎么回事？


    显得自己好像很在意他似的。


    邓千梨这下什么都不想了骑上车就离开了。


    早上邓千梨就在家里面写作业，午饭之前感到美兰排挡先去吃午饭，吃完了午饭就在店里面帮忙。


    邓千梨来到店里面没多久，林建平就开着金杯来送货，都是提前订好的一些冷冻产品。


    沈蓦闻早早地就站在车的后备箱那里等着帮忙。


    沈均从店里走出来给林建平递了一根烟，邓千梨也和他点了一下头算是打了招呼。


    高一开过一次家长会，不过那次是林语安的母亲来，所以这还是邓千梨第一次见到林语安的爸爸长什么样，林语安其实长得还是挺像她爸爸的，一样的方脸和浓眉。


    “林叔叔，早上好。”


    林建平摸了摸邓千梨的头，“下回来叔叔家里面和语安一起玩。”


    只是客套的邀请，邓千梨还是能听得明白，但是面上只能点头答应。


    林建平和沈均在一边一边抽烟一边聊天，从国家大事谈到最近的生意，林建平抬头看着美兰排挡的门店，直说沈均现在是个大老板了。


    吓得沈均直摆手，说只是小本生意，养家糊口还行，哪里算得上是老板，要是老板还是您林老板更厉害。


    男人之间谈话不是相互吹捧就是相互吹牛，邓千梨听得耳朵都觉得堵得慌，又看见沈蓦闻一个人在那里搬货，下意识地就朝他那边走过去。


    邓千梨叉腰往那里一站像是个土地主一样，倒显得沈蓦闻像是家里的帮工。


    沈蓦闻不知道什么时候脱了外面的薄外套，露出里面的黑色背心，手臂上的肌肉在阳光下愈发地明显。


    特别是手上一用力，肱二头肌就被挤了出来，不算是特别大块的肌肉，但是已经比学校里那些白斩鸡好多了。


    救命。


    邓千梨猛地转过身，她再一次背叛了自己的信念，否认了唯成绩论的念头。


    事实证明，色字头上一把刀，人就是很容易在美色上面失了心智。


    搬了两趟之后沈蓦闻的头上已经有些微微出汗，第三趟的时候站在旁边的无所事事的邓千梨就显得有些碍眼了。


    但是这次沈蓦闻没有那么毒舌，一度放轻了自己的语气。


    “你是打算要帮忙？”


    “啊？”


    邓千梨转过身对上沈蓦闻黑沉沉的眼睛，鼻子下面一热，一道鼻血不知道什么时候流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