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芒果树下吉吉岛》


    晋江文学城原著


    文/三五夏


    夜深，屿城的一家自助情趣店玻璃门稍掩。


    整个城市狂风大作，唯独这间店的门牌还闪烁着桃色的夜灯，像是漂浮在海面上发着光的水母。


    邓千梨弯着腰从后面的杂货间拖出一个半人高的纸箱子，左肩夹着电话，细长的马尾垂落在另一边肩头，露出细白的颈项。


    “你就按着货架上的标签摆就行了，台风天会来买东西的人应该也不多，关键是关好门窗别进水。”


    彭好在电话那头和邓千梨交代事项，要不是她现在在日本赶不回来也不会拜托邓千梨深夜还过来帮忙。


    据南方新闻报道“云霓”是近八年来风力系数最大的台风，中心风力最高能达18级。上一次这么大的台风还是八年前的“热拉”。


    听着彭好说话的间隙，邓千梨已经撕开了贴着纸箱上面的胶条，映入眼帘的便是那些花花绿绿的包装袋。


    性感的女人摆出惹火的姿势，在四面来风的环境里朝着邓千梨眼送秋波，看得她后背一激灵。


    “好，以我在188级商店模拟经营的经验来看，这些应该难不倒我。”


    邓千梨蹲下来斜着身子伸手到箱子里面乱掏一通，原本是想试试里面有多少东西，却一不小心把一个假的硅胶的男人生殖器官甩了出来，砸在墙面上又反弹到地上，几圈后滚到邓千梨的脚边。


    邓千梨皱着眉，看着那个假东西像是在对她竖中指，要是彭好在场就能看见她很是哭笑不得的表情。


    “不过......”


    “怎么了？”彭好紧巴巴地问，还以为邓千梨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邓千梨清了清嗓子，平静地说：“你的jj弹性还不错。”


    彭好在那边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你可别张冠李戴，我可不长那种丑东西。你别说，我今天在秋叶原的那栋大绿楼里看到的东西和这个比完全是大巫见小巫，要不是带不回去我都想进货了。”


    “不正经。”邓千梨笑骂她。


    彭好阴恻恻地笑了两声，用低沉的声音对着电话说：“你可别告诉我你还是处女一个，从来没见过男人那东西长什么样。”


    彭好说完，邓千梨很长时间都没有说话，要不是那边的暴烈的风声还在彭好都怀疑对面挂电话了。


    “难不成真被我说中了？”


    彭好此刻站在日本的街边，看着商店的玻璃窗倒映出自己狂喜的表情，很想飞回去抓住邓千梨八卦清楚。


    邓千梨倒是不动声色，很快浏览完货架的摆放规律就开始工作。


    “恭喜你，猜错了。”


    彭好叽叽咕咕：“我就说嘛，要是真的应该带你来牛郎店逛逛。不过这边长得帅的不多，你肯定看不上。”


    “您老人家自己享用就行。”


    虽然从认识彭好起邓千梨就是单身，但是她真的没有那么饥渴。


    “随便你，不过冬天你要和我来北海道。”


    邓千梨听明白彭好的意思，屿城在大陆版图的最南方，只有春夏两种季节，所以寒冷而干燥的雪就成了他们从小最向往的东西。


    “再说吧，但是我想先去北京。”


    在屿城还没划分成经济特区大力发展旅游经济的时候，下面的三县一区gdp指数可以说只能是勉强及格水平，特别是临海的吉吉岛，多数岛民只能以打渔为生。


    很多人一辈子都浸润着湿咸的海水，裸露着黝黑的后背，腥咸的海风吹过一代又一代人的足迹。


    “你为什么老是对北京念念不忘？”


    大街上的风猛烈了一些，吹得邓千梨的短袖紧紧地扒在身上，像是把她当做了洪水中那唯一屹立不倒的树干。


    邓千梨顶着风走到门口，背过身靠着玻璃门，狂风在她背上叫嚣着，没一会儿整个人就累得喘着粗气。


    对面的一排货架上，假东西按照尺寸大小依次排列，像是一种生长指数图，在四下无人的夜里显得尤为诡异。


    “大概是执念吧。”


    -


    昨夜暴烈的风吹了一整晚，把邓千梨卧室的窗户拍得啪啪作响。


    她在网上看到有人分享台风过境时的经验，如果是很大的落地窗破裂，那一瞬间的吸力足够将一个成年人席卷出去。


    那些视频看得邓千梨冷汗直冒，不过好在她没钱，买不起那么大的房子，也装不起那么大的落地窗。


    但是那点玻璃快要炸裂的声音还是让邓千梨担心受怕了一整晚。


    她虽然从小就在这样的气候中长大，大大小小的台风都见过，但是从十八岁那年起就对这样的声音产生了巨大的心理阴影。


    昨天她就在窗户的缝隙里塞满了棉花，但是看起来用处不太大。


    邓千梨一大早上躺在床上像是躺在棺材板里，被子一卷就能安然下葬了。


    她现在在做平面模特，一般都是接一些淘宝服装店的单和给线下影楼拍客单，这样的天气拍不了外摄就意味着邓千梨会没有收入。


    台风什么时候停，过境后会造成什么样的灾害都是说不准的事情。


    这样的未知让邓千梨有些焦虑。


    她躺在床上滑滑手机，思索还有哪些甲方没有给她结账，斟酌半天客客气气地发了几条消息过去也就两三个回复，对面也是敷衍和画大饼。


    最远的一个单是给万明酒楼拍摄广告宣传海报。


    她还记得那天自己穿着红艳艳的吊带裙在烈日下晒了又晒，当时她就想这么艳俗的颜色真的和万明高档严肃的气质相符吗？


    但是她是乙方，只听从甲方办事，于是就没有说什么。


    万明是屿城本地的一家高档酒楼，三年前老板买了屿城市最好的一块地，离海边也非常近，不远处就是一大片棕榈林和沙滩，不到半年的时间就打响了名号。


    传闻中万明的这位老板是位海归华裔，这样的身份其实在屿城并不罕见，但是令人好奇的是老板却从来没有在公众面前露过面。


    所以传言把他传的神乎其乎，有的人说是一个大胖老头，也有人说是文质彬彬的混血帅哥，什么样的说法都有，但是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老板非常非常非常有钱。


    邓千梨看着自己银行卡里的小数点，忍不住坐了起来。心想这么大一个酒楼凭什么拖欠自己的工资啊，要是被大肆宣传出去还不知道是谁吃亏呢，大不了就拼个鱼死网破，谁怕谁。


    于是邓千梨又斟酌半天，敲敲写写给那个万明的经理发了消息过去，结果对方根本就不回复，然后过了半天还把她拉黑了。


    ？？？？？


    ！！！！！


    邓千梨蹭的一下下了床，跑到阳台上踮起脚尖朝着外面竖起手机晃了晃，确认不是没有信号，而是对面真的给她拉黑了。


    这么大个酒楼，拖欠她六千块的拍摄费至于吗？


    邓千梨觉得对面应该不至于，但是她心里熊熊怒火却在燃烧。


    真没这么欺负人的！


    外面此刻细雨蒙蒙，乌云阴沉沉地挂着，一如邓千梨此刻的心情。


    -


    “云霓”迟迟没有过境，一日后甚至有了出太阳的迹象，却也像回光返照。


    邓千梨带着墨镜出了门，地铁已经停了，但是还有出来为生活奔波的出租车司机坚守在一线。


    一想到自己为了讨要拖欠的工资还得赔上打车的钱，邓千梨就气得牙痒痒。可是打车现在是她唯一的选择。


    邓千梨上了车，就直奔万明而去。


    万明作为六星级酒店，除了招待贵宾，日常主要是面向外地来的游客，能在这里花得起钱的也都不是一般人家，大都非富即贵。


    刚刚进来的时候门口的安保还朝着她多看了几眼，但是也没到看人下菜碟的程度把她拦下来。


    成片的芭蕉和龟背掩映其中，邓千梨顺利地走进去却在里面错综复杂的道路环境里迷了路。


    万明有餐厅也有客房，还有工作人员办公的写字楼，但是至于哪个是邓千梨要去的地方她还真不知道。


    她走了半天才找到一个金碧辉煌的大厅走了进去。


    所以，此刻邓千梨穿着三十块钱淘的T恤和六十块钱买的短裤站在大厅中就显得格格不入。


    大厅的冷气呼呼地朝着邓千梨的身上吹，她身上的短袖被水洗过很多次，已经变得很薄，于是邓千梨忍不住抱着胳膊打了一个喷嚏。


    工作人员很快就眼尖地发现邓千梨的存在，客气地询问她需要什么帮助。


    邓千梨认识对方身上工作制服的品牌，这个都是她买不起的，可想而知这个万明到底壕到什么程度。


    “我找你们的负责人，请问你们负责人在哪儿？”


    邓千梨长驱直入就要找负责人，前台工作人员也觉得有些为难，只好暂时把邓千梨带到大厅的一个长椅上，然后才转身回去对领导汇报情况。


    好在没过一会儿，负责人真的过来了。


    对方是位西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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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革履，头发打着发胶的中等身材的男人，客客气气地询问邓千梨需要什么样的帮助。


    最起码态度还算不错，邓千梨的火气小了一点。


    邓千梨有条理地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清楚，然后又将自己被拉黑的聊天记录给对方看，确保自己真的不是在无理取闹，而是要来寻求一个公道。


    这位负责人显然日常只是负责前台，不过好在他很快就找到了具体负责这件事的工作人员过来。


    而邓千梨在从头到尾的拍摄过程中都没有见过这个人，和自己一直联络的微信号也不是这个人的。


    在邓千梨觉得不解的时候，对方又很快地说这次的拍摄是外包给了一个摄影中介，邓千梨要找的应该就是那个中介。


    甚至连工资都早已经结给了中介，绝不存在拖欠邓千梨工资的情况。


    而那个中介应该是骗了邓千梨，还冒充万明的经理。


    对方也有理有据信誓旦旦，又背靠着这么大的集团。邓千梨一下子就被说通了，但是很快又无措起来。


    这个中介拉黑了自己的微信，她要到哪里去找人？


    在邓千梨千头万绪的时候，第一个负责人拉着第二个过来的负责人转了身，悄悄地说：“听说今天上面抽检，可别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要不然我们两个都不好交代。”


    第二个负责人听完皱了眉，邓千梨看起来也就是一个孤立无助的女生，还能叫安保把人赶出去不成？


    “这样吧，邓女士，”第二个负责人很快地转过身，“我可以试着帮你联系那个中介，但是等他来了之后具体的事情还得由你自己洽谈。”


    邓千梨听完忙不迭地点点头。


    “你这不是多此一举嘛，万一两个人在我们这里闹事怎么办？你不在前面，你不知道前面的工作有多难做。”


    等两个负责人走远，第一个负责人就忍不住抱怨起来。


    第二个负责人挑挑眉，高跟鞋踩得噔噔响。她端起前台的一杯茶水，冲着对方说：“真有你说的那个情况，我会替她报警。也是我用人不清，找了这么一个不靠谱的人。”


    王清还以为万明又有合作找自己，于是来的速度也很快，没想到到了前台就遇上了邓千梨，顿时眼睛瞪大，抬脚就想往回走，却被邓千梨拦了下来。


    一个瘦弱的女孩成不了什么气候，但这毕竟是万明的地盘，王清也不想把事情闹大，于是压着声音说：“出去再讲。”


    邓千梨却不愿意，她知道一旦出了门自己就更难抓到王清这个人。


    “不行，今天你必须把钱还给我。”


    王清皱着眉，钱他不是不想拿出来，只是前两天打麻将全都输光了，哪里还有钱给邓千梨，所以他才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把人微信号给删了，没想到这人却找到了万明这里。


    面对体型比自己大的男人，邓千梨心里也有点发憷，但是要钱的本能还是战胜了害怕，甚至不自觉地提高了声量来给自己壮胆。


    在外人眼里就是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穿着随便头发有些凌乱的年轻女人在和一个中年男人拉拉扯扯，纠缠不休。


    有无数双眼睛朝他们这边看过来。


    “你们在做什么？”


    听见声音，邓千梨拉着王清衣服的手一松，抬头就看见了站在男人身后三米远的沈蓦闻。


    声音很熟悉，但是人却不是自己印象里的那一个。


    沈蓦闻身上穿着深绿色的阿玛尼西装，散发着上层人士的精英气质。


    腕上的百达翡丽表邓千梨也在杂志上看过，能买得起一套她想要的市中心路段最好的大房子。


    可是沈蓦闻的眼神却很冰冷，看着邓千梨就像在看一个令人厌烦的不速之客。


    邓千梨看见沈蓦闻朝着身后站成两排的助理偏了一下头，接着听见对方询问：“这两位是要在万明消费吗？”


    虽然只是正常的询问，但是邓千梨却从里面听出来一丝鄙夷。因为对方的眼神很犀利，一眼就能看出自己在这里根本消费不起。


    负责人连忙过去解释。


    接着邓千梨听见沈蓦闻没什么温度的声音传来：“叫安保把两个人轰走，要是再来闹事就叫律师起诉扰乱治安罪。”


    邓千梨觉得自己就像在下水道里汲汲营生的老鼠一样，被穷小子摇身一变成上流人物的沈蓦闻咬断了颈项，鲜血直流。


    来自洋流的热带季风吹起邓千梨黏在两鬓间的碎发，在某一瞬间，这和年少的那股叫做青春的风好像也没什么两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