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第 18 章

作品:《全世界都以为她是替身

    清漪跟着她的脚步,步入殿内。


    幻境因欲念所变,她到了另一个场景。


    此时的纤凝殿已与她现在所居住的别无二致,到处都装饰着花里胡哨的小玩件。


    殿外已处黑夜,殿内灯火通明。


    小姑娘懒散地半倚在榻上,嘴里嘟嘟囔囔地说着什么,手里拿着像是绣帕一样的东西。


    见他来了,“清漪”立刻跃起,跑过来拽他的手,拉着他一同坐下。


    “师尊,我教你绣花好不好?”她嬉笑道,“师尊的衣裳总是素素的,一点儿都不好看。绣些花样上去,显得气色也好呀。”


    说完,她边牵着手边转了一圈,像是在炫耀身上漂亮的华裳。


    也不等有回应,她迅速跑去初尧的屋子搜刮出几件衣裳。


    似乎是受到身体主人的影响,清漪感受到心脏处胀胀的,有什么奇怪的情绪跃于其上。


    平静的潭水因石子的不断坠入也开始泛起汹涌的涟漪。


    “清漪”故意挑了最稀珍的锦衫,一针一线仔细地绣起来。


    每落一针,都要跟他说上好久的话,于是针下绣样变得越来越奇怪。


    “清漪”突然笑得停不下来,擦去眼角的眼泪又再度溢出。她所幸不管,将衣裳摊开。


    殿内的火光映在她眼底,似比夜中明月。


    她娇蛮道:“这可是我为师尊绣的,师尊必须日日穿着。”


    灵力携着衣裳附在身上,清漪被她推着,走到铜镜前。


    镜中的初尧微微笑着,昂贵的锦衫本就能撑起气色,倒是衣摆处歪七扭八的云纹才将这件衣裳的珍美大打折扣。


    可她能感受到,身体的主人很喜欢。


    喜欢到,真的想日日穿着。


    心脏的麻意传遍全身,她动弹不得,眼前姑娘的笑容渐渐被黑暗侵蚀。


    再度恢复视线时,“清漪”仍在他面前,丧着张脸,鼻子上还沾着灰。


    “前些日子祈安仙尊从人界带来的食物好好吃。”她瘪嘴道,“可惜他近期不能再去了,我还想吃……”


    这里应该是纤凝殿的小厨房,初尧每每都会在里面亲自下厨,只是清漪从未进去过。


    灶台上一片狼藉,像被炸过。


    她又说:“我还在人界时,娘亲教我做过重阳糕,也不难,我做的可好吃了!不过做一只烤鸡,怎么这么难…我不做了,师尊帮我做吧。”


    陆陆续续从厨房端出好几只烤鸡,都不是她想要的味道。


    小姑娘不肯罢休,势要吃到心目中的烤鸡。


    若是清漪,早就要炸了。可是身体的主人任劳任怨,她也并未感受到不耐烦的情绪。


    反而,乐在其中。


    直到“清漪”咬了一口烤鸡,眼睛倏地变亮,一双眼亮晶晶地看着他。


    他似乎,也颇为开心。


    “噔噔!”“清漪”趁他回厨房端菜时,躲在门口。在他出来时,突然冒头给他一个惊喜,手里的坠子垂下,泛着琉璃色彩。


    那枚坠子是玉佩,初尧说的一位故人赠他的玉佩。


    “看在师尊对我这么好的份上,我就把这枚玉佩献给师尊吧。”她不由分说地取下他的如意袋,换上玉佩。


    在后来某一次做饭时,菜刀切到了手,血像被吸引着往玉佩那去。


    清漪明显感受到身体的主人很平静,可是很痛,这么细小的伤口,却痛到让她眼前发黑。


    那小姑娘不知是有意还是不知玉佩的作用。


    收便收了,明知道是邪物,分明可以丢了的。可他没有,而是日日夜夜不离身,荒唐到发现作用的当晚,在自己手上拉了一道大口子,还不允许愈合。


    清漪虽在身体中,但却不理解,甚至觉得可笑。可是身体的情绪带给她的感受十分真实,是由衷的欣喜。


    那人给予的一切,好的或是坏的,善意或是杀意,都照单全收。


    不可笑吗。


    幻境再度变化。


    可能太久没有见到那人,清漪感受心脏泛起一阵阵空虚。


    想她,很想她。


    直到殿外传来熟悉的声音,他慌里慌张地打断修炼,气息瞬间不稳,逆着经脉冲击到心脏。


    可他没管,疾步去迎接那人。


    “师尊!”“清漪”背手而立,脸上始终带笑,问,“猜猜我给你带了什么好东西。”


    她没用心藏,身后微微探出蓝色的物件。


    小姑娘脸上的笑意加深,灵力将藏起的物件托起,悬浮在空中。


    而她奔过来,狠狠撞进他的怀里。


    清漪突然觉得心脏很不适,那种酸胀又畅快,像被一只手狠狠捏着,捏到她无法喘息,又猛地松开,翻来覆去,处于绳索之上,往下看,是万丈深渊。


    于是,放手坠落。


    终于,她明白,那是思念在啃食他的心脏。


    “清漪”环着他,从他怀里仰起头,下巴抵着他的胸膛。


    微热的气息近在咫尺,思念带来的窒息感却更甚。


    她嘴唇一张一翕:“师尊不用艳羡旁人了,他们有的,师尊也有会。”


    耳边一阵耳鸣,清漪抬头,看见空中的弓箭。


    是连霏。


    小姑娘窸窸窣窣半天,指着手上一道小伤口,又虚虚摸了两把眼泪,才说:“师尊你看,为了练出这把仙器,我都受伤了。”


    细小的伤口,再过片刻就该愈合了。


    他感到心疼,不稳的灵息还在体内乱窜,便不管不顾地涌出大片灵力替她愈伤。


    小姑娘眼中偷笑之意明显,像是讨要夸赞的孩童,一直在说她的经历。


    “衢龙真的是个又凶又坏的大块头,虽然南海是它的地盘,但它还是打不过我!”她絮叨,“炼器的时候,它一直不肯服输,硬生生跟我吵了四十九年,烦死了。”


    连霏似想逃跑,一直撞击纤凝殿上空的结界。


    她转身,指着空中的连霏,啐了一口:“都做成仙器了,还这么不安分。”


    连霏受到她的召唤,眨眼归于她的手中。


    她将连霏塞进他手里,说:“以后谁让师尊不快,就打到他们不敢说话为止。”


    清漪一怔,手里的连霏逐渐发烫。


    可真正烫到她说不出话的,是体内正激烈跃动的心。


    “师尊本是天上月,而那些对你不敬的,就是捞水中月的丑猴。”小姑娘边说边拨连霏的弦,“捞不到反而搅乱一池泉水,说这明月也不过如此,岂有这种道理。”


    此后不知过了多少年。


    纤凝殿繁华无比,清脆的铃声始终盘绕其中,师徒坐于樱树下,眨眼间便是一年又一年。


    只有他们二人。


    最好,一直是他们二人。


    清漪能感受到,原是如荒芜般的他,在这些愉悦的时光中,生出代表希冀的嫩芽。


    希冀着和那人的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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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希冀着永久的相伴,希冀着粗茶淡饭和日升日落。


    神的寿命与天同齐,可是他不需要。只要和她在一起,现在既是永远。


    身体的主人是这么想的。


    于是往后。


    当那人穿着似嫁妆的红衣,双手攀上他的肩,绯红着脸,娇羞地渴求一个答案时。


    身体主人很后悔,知道自己错了,错的很离谱。


    他想和她一起,不死不灭,永生永世,相依相伴。


    久一点,再久一点。


    千万不要放开彼此的手。


    “师尊愿与我舍去师徒之谊,结为秦晋之好。”她缓缓靠近,似要留下炙热的吻,“什么都不会变,只是在之后,我会更加爱你。”


    清漪原是清醒的,知道自己在幻境中。


    可欲念最是惹人沉溺,尽管不是她的欲念。


    可她还是深受身体主人的影响,就想在此,与那人共度此生。


    想答应她,想迫不及待同她前往问情崖完成约定。


    清漪看过去时,与她相似的面孔将她从溺水中拉出些许。


    她看到了,不及眼底的笑意,连带着承诺一起,都是虚无。


    那人在撒谎,她不会更爱他,她只会狠心伤害他。


    可是身体主人看到了吗?


    不管知道与否,身体主人还是点头了。


    俯下身不管不顾地吻了她。


    清漪再睁眼,已身处问情崖。


    她从未来过,却好似很熟悉。


    双生花在问情崖代表至死不渝,相守相伴。


    闻着花香,雀跃的情绪填满整具躯体。


    快要等不及了。


    在要迈开步子的那刻,空中传来呼唤,忽近忽远,声音很熟悉。


    “清漪、清漪!清漪快醒过来!”


    “阿姐,你不能舍弃我,绝对不能,否则我恨你一辈子!”


    清漪顿住脚步。


    一只萤火虫扑朔着翅膀,在白日也散发着蓝色幽光,落入她的眼中。


    霎时,幻境如水雾般散开,包括眼前的人。


    她在哭,也在骂。脸上一贯明显的表情,此刻却让清漪分辨不清。


    她说:“走了也好。”


    “初尧…”她第一次唤出他的名字,“你以为我恨你是吗?你错了!错了!”


    雷声与银铃声在耳边炸开,雾气散得飞快。


    抓不住眼前人。


    清漪渐渐从身体里剥离开,不知何处带来的痛楚,竟让她喉间翻涌出浓郁的血腥味。


    不想走,她要留下来。


    她要知道之前在初尧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欲念所筑的幻境便是如此,让人心甘情愿沉溺。


    那人的脸庞越来越模糊,可她眼中的痛苦却清晰可见。


    最终归于虚无。


    喉间的血腥浓到她不得不呕出来,随着淤血吐出,清漪终于清醒过来。


    她被人抱在怀里。


    四周围了许多人。


    徐怀澈将她因出汗而凌乱黏在额头的发丝抚开,轻轻拍着她的背。


    “没事了,都没事了,有我在。”


    他在她耳边说着。


    可清漪听不进去,心脏突突跳着,一阵又一阵的涩意让她手脚发麻。


    甫一抬头,穿过人群。


    她直直望进初尧的眼眸。


    泛着水雾的眼睛,一如以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