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第 13 章

作品:《全世界都以为她是替身

    衢龙身上所带的戾气化作连霏破空而来的风声。


    又急又利。


    方才徐怀澈流了这么多血,怎么可能躲得开……


    清漪望之一顿。


    他居然躲开了。


    连霏箭直冲他的心口而去,摆明了不是跟他闹着玩的。清漪还未从心惊中回过神,实在没看清他究竟时如何闪身避开的。


    连霏箭堪堪擦过徐怀澈的肩,在地上剧烈摩擦过一段距离后调转方向停滞在空中,尖端还直对着徐怀澈,像是要再次蓄力冲向他。


    破了个大洞的窗户往屋子里灌着风,下一刻,窗户被无形的力量暴力拆除,连霏弓悠哉地从外面晃荡进来。


    清漪眉心一跳,她甚至能从连霏身上看到趾高气扬的神情。


    不都说仙器随主,怎么跟它主人的性格半点不像?


    清漪上前抓住在空中乱晃的连霏,对着徐怀澈的箭瞬间消失,他脚步微微往后退,脸色更为苍白。


    连霏还在手中挣扎,清漪没法顾得上徐怀澈。她不爽得很,伸手在弦上狠狠一弹。


    粗鲁的东西!这几日常在她屋外游荡的蓝光便是它吧!


    连霏有灵,只要主人不限制,便可自由来去。更何况它身上有一抹初尧的神力,这家伙便更为嚣张。


    清漪拨着弦,问它:“初尧上神在何处?”


    连霏在她手里抖动得越来越激烈,就在脱离她掌控的那刻,空中忽然传来一道天音——


    “连霏,不可伤人。”


    熟悉的声音,清漪愣了一下。


    连霏惊得“啪叽”掉在地上,跳两步,躲在她的阴影之下。


    与上次一样,未见其影,先闻其声。


    窗户刹那间修复如初,萧萧风声被隔绝在外,可屋中更添一份寒意。


    全来自初尧身上的寒霜。


    察觉他的气息,像是已于天寒地冻间驻留许久。


    连霏被初尧收入袖中,清漪看到他唇色惨白的过分,眉心像是打了死结般紧紧纠在一起。


    她三步并作两步奔过去,强硬地牵住他的手。


    不出她所料,初尧体内的气息比之前更加紊乱,大有要冲破筋脉的架势。


    初尧抬起另一只手,虚虚摆了摆手:“按理我不该出现在此。”


    他看向眼中雄火燃烧的徐怀澈,道歉说:“连霏性桀,多有得罪,还请见谅。”


    “我为什么要见谅?”徐怀澈脚点地面的箭痕,脸上已无笑意,“既然知道其性子不佳,便不该出来碍眼,平白惹人不快。初尧上神,您说对吗?”


    他这般咄咄逼人的气焰,清漪还是第一次见。饶是在灵湖初遇那次兵刃相见,也不及此刻半分尖锐。


    清漪仍背着身,心头涌过一丝不快,声音都越发冷硬:“的确是连霏冲撞了你,想要什么赔偿来纤凝殿要便是。既然碍你的眼,那我们便不再叨扰了。”


    得她此言,原本还想说什么的徐怀澈瞬间无话。


    空气中弥漫着一丝剑拔弩张。


    清漪按下初尧的手,牵着他往外走:“带我回纤凝殿吧。”


    屋内又恢复冷清,只余满桌狼藉能证明她来过的痕迹。


    徐怀澈松懈紧绷的身体,被连霏所伤的肩膀处开始泛起细密的疼痛。


    他面无表情地扯开衣领,一道淡淡的血痕横在锁骨上,细长却不深。


    怕是睡一晚就能愈合。


    可他看见了躺在地上的香囊。


    被随意丢弃的香囊,难看的可怜。


    只要初尧一出现,便会分去她所有注意。甚至于,他被连霏所伤,她都不曾正眼看过他。


    无意识间,徐怀澈只觉肩膀处的伤口越来越疼。


    大股大股的血液从伤口流出,直到整件纯白修士服都染上血迹。


    -


    从匣子里挑了几株品相极好的灵植,清漪便依靠初尧的神力出了雪岚山。


    他似是累极,自云间捏着她手腕的力道极轻,到纤凝殿后,如释重负般倒下。


    清漪试探他的气息,极轻极弱,与濒死的人没什么两样。


    这些时日不见,究竟发生了什么?


    初尧用袖子挡着嘴,强忍下还是重重磕了几声。


    却依旧犟着说了句:“无碍。”


    “无碍什么无碍!”清漪吼他,“我不知师尊在做什么会把自己的身子作成这幅样子,再这般下去,怕是撑不到仙缘大比那日了!”


    她不知道在气什么,分明现在不是发火的时候。


    只是心脏有些胀胀的难受。


    清漪将他安置在床上,转身把一路上小心翼翼护着的灵植拿出来。


    又幻出一根青鸾之羽。


    青灵说作为师娘看她这般努力修习治愈之法,特意奖励她的。


    其实是掉了的羽毛再怎么样也长不回去了,看着还伤心不如给她。


    清漪捏了捏手心,将灵植和青鸾之羽用灵力化在一起。


    这些日子她几乎都在练习治愈法,一刻不敢松懈。所幸,派上了用场。


    回过头,对上初尧直接的眼神。


    都这么虚弱了,还强撑着一直看她。


    清漪没好气地走到他身边,一声不吭地施展治愈术。


    初尧的表情很轻松,像是没什么事。


    可青灵跟她说起过,青鸾之羽虽是治愈佳品,但入体时的灼烈程度宛如刀子凌迟着身上每一处。


    是很痛的。


    清漪对上他的眼睛,眼底什么情绪都没有,只有笑意。


    她终是忍不住,问道:“师尊这些日子去哪了?青灵上神都找不到你。”


    初尧的情绪低了半分,看向别处:“在忙。”


    搪塞之意明显。


    清漪不依不挠:“在何处忙?”


    这回他倒是不说话了,眼神在她脸上流转,转眼又轻轻笑起。


    这副模样,清漪就知道他准备敷衍着糊弄过去。


    “你不肯说是吗?那我来说。”她收回灵力,迈步缩短两人之间的距离,直勾勾地盯着他,说,“师尊一直都在我的身边。”


    仙界只有雪岚山一处常年风雪,在其中待上些时日,便会染上独有的极寒之气。


    初尧一出现,她就感知到了。却不知他在雪岚山经历了什么,才会如此虚弱。


    若不是连霏今日莽撞,他急着现身阻止,怕是会隐去一切。


    从不肯在她面前露出半丝弱处。


    偏偏哪哪都看着可怜!


    清漪讲着讲着又生气,这初神大人没有半点做师尊的样子。


    初尧轻轻点了点头,笑道:“什么事都瞒不过清漪。”


    “不。”清漪摇头,“我也有猜不到的事。”


    她强硬地坐在他身边,近距离看着他,试图了解他真实的情绪。


    “我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让身为初神的您,虚弱至此。”


    初尧像是不敢与她对视,早就移开视线,淡淡道:“我身子一贯不太好,常处在极寒之地,难免受些影响,不打紧的……”


    “你知道我不是在问这个。”清漪打断他。


    仅仅是因为这个原因,不会让他体内的气息紊乱至此。


    想起第二次见初尧,他也是这般搪塞她。


    “那日灵湖初见,师尊助我化形,说要收我为徒,第二日便不见踪影。”清漪迫切想知道答案,“离开的那六日,发生了什么?”


    空气滞了一瞬。


    初尧突然转过头来,苍白的手缓缓朝她靠近。


    清漪顿住,愣愣地看着他。


    忽而,发髻间的菡萏簪子轻轻一响,两粒红宝石在他手指的拨弄下发出清脆的声音。


    初尧一笑:“去做簪子了。”


    清漪:“……”


    做簪子?


    “你喜欢艳丽的物件,但纤凝殿的首饰多是万年前的旧物,于现在的你实属不大相配。”他解释,“所以,我做了这支簪子。”


    清漪感到小心脏一跳一跳的,不正常的情绪在其上雀跃着。


    捕捉到一些关键词,又猛地停滞,像掉进了悬崖。


    不畅快不舒服。


    连带着初尧在她眼里都不好看了。


    清漪别扭道:“纤凝殿中这么多首饰瞧着是不太新,原是万年前的旧物。”


    那不就是揽月仙尊戴过的。


    明日就全丢出去。


    见她满脸不好惹的表情,初尧突然不知从哪掏出一大包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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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改日祈安得令去人界时,让他给你置办一些。”


    都哪跟哪呀!


    清漪气得推开他。


    银子砸在地上,散了一地。


    气氛在她眼里一下变得说不上来的奇怪。


    闷着一头想法,清漪蹲下身将银子捡起来。


    这才看见自己的指尖有几道血痕,正往外渗血,但不疼,许是方才摆弄灵植时被根部的尖刺给弄伤的。


    银子散的到处都是,清漪越捡越烦,直接把手掌里的银子一股脑扔在初尧身上。


    “我才不要!”她恼道,“初尧上神也没有很了解我,谁说我喜欢艳丽的物件了?”


    穿着一身蓝粉相间的仙裙,青丝半挽、其间穿着许多颜色各异的绸带,边说边摇头的清漪正脸不红心不跳地说瞎话。


    莫说穿的戴的,就连她房中的被褥都是要花花绿绿但又不显俗气的颜色。


    初尧很是纵容,点头附和她。


    感觉一拳头砸在了棉花上,清漪取下头上的菡萏步摇,正想还给他,并大骂一句出出气。


    视线蓦地瞥见初尧腰间的玉佩正泛着微弱的血色。


    而落在他衣裳上的几颗银子上的血液正缓缓地涌向玉佩。


    隐入其中,血色更甚。


    清漪顿感好奇,她已经见过很多次玉佩现出血色,都是跟血液有关吗?


    见她的视线一直落在玉佩上,初尧的神情带了一丝慌张,去扯玉佩的手都有些颤抖。


    已经晚了,清漪已经摸上玉佩。在接触到她指尖的那刻,玉佩贪婪地将她伤口处的血源源不断地吸走。


    原本不疼的伤口突然剧烈疼痛起来。


    初尧猛地夺走玉佩,清漪见状攀在他身上抢。


    他原就虚弱的身体经不住她这般折腾,一时不稳,两人双双倒在床上。


    “清漪,别这样。”


    他的手虚虚地横在清漪的后腰上,被压在身下还要保持适当的距离已是很辛苦,即便如此,还强撑着举着玉佩。


    有猫腻。


    清漪单手攀住他的肩膀,另一只手去够玉佩。却见他一直隐在宽大袖口下的手腕缠绕着一圈又一圈纱布,仍有血液从纱布中透出来。


    他的手颤抖得厉害。


    清漪觉得不对,用了狠力,将他的手拽下来。


    却不是去夺玉佩,而是将厚重的纱布完全扯开。


    暴露在她视线里的,是一道道血淋淋的口子。


    苍白到近乎透明的手腕上横亘着狰狞的伤口,没有纱布的遮挡,大股血液往玉佩涌去。


    玉佩瞬间变成血玉。


    清漪急地大喊:“这是什么?!”


    应是疼得厉害,初尧完全控制不住手颤抖的频率。却还是倔强地从她手中撤离,装成没事人的样子。


    “没事,前些日子不小心伤到了而已…”


    “骗子!”清漪骂他,“你对我究竟有几句真话?”


    她恼怒,掰过他的手,浓郁的灵力自指尖汹涌而出,企图为他治愈伤口。


    “这玉佩是什么邪物,赶快把它扔了!”


    话还没说完,她就看见初尧把玉佩紧紧攥在手里。


    他说:“这是一位故人赠予我的,不能扔。”


    清漪破口大骂:“送这种邪物是何居心,她想害你,你看不出来?”


    初尧情绪平稳,脸上也淡淡的。只有握着玉佩的手太过用力,指尖呈现一片僵硬的白。


    清漪怒其不争,气急败坏地输送灵力,可伤口没有半点愈合的迹象。


    她转头又掏出灵植和青鸾之羽覆在伤口上。


    没有用,都没有用。


    伤口还是深可见骨,血液一刻不停地往外涌。


    清漪试探着摸上他的手腕,忽地感受到一丝神力。


    伤口上,被初尧下了禁制。


    这时,他轻笑着回答:“我知道。”


    清漪忽然明白此刻无论她做什么都没用,失了力。抬头对上初尧的目光,清晰地感受到他在怀念。


    怀念那位故人,甚至一想到她,连疼痛都化为了雀跃。


    “我都知道,所以…”


    所以。


    这是一道永不愈合的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