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云如浓稠的墨汁般在天际翻涌，电线杠上贴着的传单被风掀起又落下，与枯枝和落叶作伴发出脆响。


    一群四人全都围了上来。


    李寻望着程意有些苍白的面容，欲言又止：“你身上还有伤，又何必逞强再次使用异能呢？你有难处其实我们都理解的，刚刚就我和赵子凡能对付得过来的。”


    “举手之劳的事。”程意语气平静。


    不过七万二千块，真的算不了什么大事。


    李寻却还在以为她是在故作轻松，心里更加不是滋味了。


    “赵子凡。”程意视线掠过李寻突然朝后叫了一声。


    “啊？”赵子凡本来在和黄信初靠在一起小声说着话，突然被点名，立马抬头，茫然的问，“怎么了？”


    “你的异能其实可以用在别的地方。”程意说。


    赵子凡一时没明白，他的眼神中倒影出清澈无比的天真感。


    其余几人也同样没反应过来。


    程意小声叹息了一声说：“重力托举不一定要作用在丧尸身上，路障，车子，甚至是沥青水泥，什么东西都移动。”


    “对啊！”赵子凡恍然大悟，他重重一拍脑门，“我怎么没想到！”


    如果移动一旁的路障和车子朝丧尸攻击过去，那和程意刚才使用的钢卷砸落效果也差不多，还比他先前光控制丧尸攻击力要大得多。


    “多亏你提醒了一句，不然我还要一直这么蠢下去！”赵子凡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脸上的欣喜大过于其他情绪。


    程意回正视线，没有再看几人。


    反倒是方香琴在一旁提醒了一句：“你们快去看看那边那人，他好像快不行了。”


    先前被丧尸追赶的那个男人看了这边一眼，随后脱力的倒在了地上。


    黄信初赶紧跑过去，给男人检查了一下。


    察觉到其余几人跟了上来，他说：“体力耗尽加上饿了一段时间，脱水晕过去了而已，有水吗？”


    李寻和陈以以相互看了看，三人皆是摇了摇头。


    出来的时候太赶了，她们根本就没带物资。


    陈以以眼神动了动，她忽然回想起在车里时看到程意的后备箱里放了几瓶水，她扭头朝车里的人看了一眼。


    但毕竟那是人家的东西，她们也不能白叫人拿东西来救一个毫无干系的人。


    而且刚才程意已经帮过他一回了，真不好再麻烦她了。


    陈以以抿了抿唇，压下心中的念头，收回了视线：“再坚持坚持，再拐个弯就到农贸市场了，那里应该有水。”


    黄信初点了点头，也只好这样了。


    他对一旁的赵子凡道：“来，搭把手，把他扶到车那边去。”


    “这......”车内的方香琴看着几名大学生将人给搀扶过来，顿时有点欲言又止，她看了看程意期望她表明一下态度。


    方香琴在菜场开店多年，且本身是一个生意人。


    她当然知道在资源有限的情况下，人一旦多起来，那势必就对自己不利。


    先前有了李寻四人还好，几人和她们只是合作关系，而且还有强大的异能可以帮忙杀丧尸。


    但那个男人呢？他什么都没有，如今晕着，什么忙也都帮不上，如果几人还要带上他一起上路的话，要分出心照顾他不说，还要被他分走不少资源。


    方香琴当场就急了，她坐立不安的在迎面走来的四人组和程意身上来回看。


    当李寻提出要带上男人一起上路时，程意终于开口了。


    程意淡淡扫了昏着的男人一眼：“我劝你们最好检查一下他的身上是否有伤口。”


    一句惊醒梦中人。


    黄信初和赵子凡赶紧扒开男人的衣服看了看，果然在衣服后领出看到了几道深红色的伤口。


    四人当即变了脸色。


    “他这副样子不知道已经被丧尸追了多久，而且丧尸数量还不少，他不可能完好无损。”她之前就在李嫂的事上，吃过这方面的亏。


    不管她是主动救人也好，还是被迫也好，都改变不了李嫂接连变异的事。


    程意看过许多的丧尸变异视频，与其说男人是脱离昏倒过去的，倒不如说他是体内丧尸病毒发作。


    李寻几人热血果敢，但到底缺少了几分社会阅历，盲目的相信人和帮助别人，迟早要在这方面吃亏的。


    赵子凡将男人一撇，丢到了地上，还嫌弃的拍了拍身上的衣服。


    丧尸病毒一旦被寄生上了，那就等于直接和宣判死亡挂上勾，他还这么年轻，暂时不想就这么死去。


    被撇下的男人抽动了两下，皮下的青筋不断蠕动，越鼓越大，眼看下一秒就有要变异的趋势。


    程意默默扫了几个僵硬在原地不知所措的大学生，解开安全带从车上走下。


    她从腰间抽出那把“杀猪刀”，手法娴熟的对着男人脖子上一抹，直接将男人脖子上的青筋给挑断了去。


    翻涌蠕动的血肉底下，尤见有东西在跳动，程意直接朝后叫了一声：“赵子凡，别发愣了，赶紧用你的异能。”


    既然见过太多血腥画面，眼前这一幕也仍然不断冲击着众人的视线。


    这和杀人有什么区别？


    几人不明白程意怎么能冷静成这个样子？


    “噢。”赵子凡皱着眉，神色扭曲的抬手从路旁移了一个石墩子过来。


    石墩子举过丧尸头顶，赵子凡脸上闪过一丝迟疑，迟迟没有释放。


    “放。”程意见状出声指挥着赵子凡。


    “啪——”


    一声重压，石墩子落地，周围顿时血浆四溅。


    胆大如李寻这会儿也不敢睁眼，那场面一定非常不忍直视。


    程意不知从哪里掏出了一张纸，擦了擦身上被溅到的地方，她随意的将纸往地上一扔，拉开车门，重新坐了上去。


    微风掀起她的碎发，不远处的阴云成团，快速聚集成群，仿佛一块幕布，不断吞噬周围片区，不过片刻天空就阴沉了起来。


    “好了，走吧。”程意说。


    李寻睁开眼，几人看程意的眼神立马变得不一样了起来。


    当既有规则崩坏时，人性在生存压力下绽放的光芒与黑暗，将重新定义人类存在的本质。


    程意和她们......似乎是不一样的。


    坐回车内，车内气氛诡异的安静，连一向擅长活跃气氛的李寻情绪都十分低落。


    后视镜倒映出后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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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人低沉的面庞，三人皆是一幅心事重重的样子，显然刚才的一幕给她们心灵上造成了巨大冲击。


    顾念几人还只是不谙世事的大学生，程意忽然解释了两句：“我以前是杀猪的，所以这种血腥场面我见多了。”


    李寻知道程意是在向她们解释，但刚才视觉所受到的冲击是一时半会儿平复不了的，她勉强笑了笑说：“你们家的生意吗？你看着也不大？应该只是帮着你爸妈在肉摊上切切猪肉什么的吧。”


    她印象里，能杀猪的都是彪形大汉的身材，程意一个女生，应该不是真的杀猪吧。


    “我没有爸妈，杀猪是我的工作。”程意扯了扯嘴角唇角，但看着却不是在笑。


    “啊？那你岂不是孤儿！”赵子凡没心没肺，一时心直口快直接说了出来。


    几人考虑到赵子凡在刚在的战斗中消耗过大，黄信初便代替他挂在了车外，赵子凡得以坐进了后座上。


    说完，赵子凡忽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立马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这么说的。”


    “没事。”程意浑不在意。


    她这副模样，连一旁认真开车的方香琴都忍不住频繁朝她看了两眼。


    她也是有女儿的人，听不得这种事，一听就止不住的泛起一阵心酸。


    程意这么厉害的身手，居然还有一段这么凄惨的身世。


    赵子凡撑着头，隔了两秒似乎想起了什么，他疑惑道：“不对啊，你不是说这车是你家里给你买的吗？”


    程意既然是个孤儿，那她家里又是怎么一回事？


    这车可不便宜，更何况她这还是最高配的。


    “最近继承了一笔遗产。”程意说得模棱两可。


    赵子凡几人只是单纯，却不是真傻，他和李寻、陈以以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罕见的同时缄默了下来。


    看刚才程意轻易挑断男人脖下青筋的架势，对于她所说的遗产，三人持很大的怀疑态度。


    杀猪职业可能是真的，但是这车估计是末日后她从哪里偷来的。


    不然谁会这么巧，刚好在末日来临前夕继承了一笔遗产，还什么都不买，专门买了一辆性能极好的装甲车？


    而且她两次面对赵子凡的询问，都表现得有些逃避，不愿意说实话。


    三人觉得自己的猜测八九不离十了，但谁也没去拆穿程意的话。


    她的底色是善良的，这一点毋庸置疑。


    不然她也不会冒着生命危险，除掉对小区威胁最大的黑毛怪物，她和那怪物又没有交集，如果不是她心怀正义，实在犯不着冒这险。


    也不会在明知受伤的前提下，还过度消耗异能来帮助她们。


    即使这车是通过不正当手段得来的，几人也相信程意也绝对没有突破道德底线，做出伤害同类的事。


    是那个男人运气不好，不幸被丧尸咬伤，程意只是保持了理性在做最正确的事而已。


    这么一想，几人心底的心理负担逐渐放松了下去，看向程意的眼神也变得和之前一样了。


    车继续往前开着，直到“农贸市场”的竖牌出现在视野前，几只丧尸围绕在一辆白色的矮轿车前嗅。


    “估计是那男人的。”方香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