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两次，沈念星带梁希过来祭拜时，他都是握着她的手腕，跟她肩并肩走在堆满积雪的道路上一块离开。


    沈念星笑了笑，一边给她让出路，一边解释：“要是你滑倒了，我还能在后面拉你一把。”


    听到他这么说，她只好笑了笑，迈开步子往前走了几步，便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清脆的轻响。


    她停下脚步转身一看，就见到他将手里那个酒杯，轻轻放在属于自己的墓碑前。


    “……”


    梁希愣怔住，看着他转过身，一步步朝自己走来，直到停在自己跟前，神色温柔地说了一句。


    “回去吧，我让孙管家给你煮了一锅姜茶，等会喝点暖暖身体。”


    她点了点头，伸手想要握住沈念星的手，却被他不动声色地避开。


    他面色如常地重复：“你先走，我跟在你身后。”


    “……好。”


    话音一落，她直接转过身小心翼翼的往前走。


    漫天飞雪中，两人一前一后，各自撑着伞，沉默地走在堆满积雪的道路上。


    不到十分钟，两人便来到墓园给守墓人安排的住所——一栋3层的百平小楼。


    “我来。”


    沈念星说着，上前按下门铃。


    没过一会，房门就被人从里打开，孙管家的声音随之响起。


    “少爷，梁小姐，请进。”


    沈念星应了声嗯，侧过身示意梁希先进去。


    她瞥了一眼他，走了进去，在经过孙管家身侧时，目光不经意地扫过对方。


    当她走进屋内没几步，扑面而来的暖气让她不适地打了个寒颤。


    跟在她身后的沈念星轻笑一声，走到她跟面前：“来，把湿了的外套脱下来，去壁炉边烤烤火。”


    他说着便要伸手帮她，但是被梁希给拒绝了。


    “我可以自己来。”


    “行。”他应着，却仍站在原地看着她。


    梁希在他的注视下，脱下长外套后，随手搭在自己的臂弯。


    “给我，你去吧。。”


    他说完对她伸出手，自然而然接过她的外套和围巾，转身挂在玄关的衣架上。


    当他回过头时，就看到穿着白色紧身毛衣的梁希，正蹲在壁炉边，手捧着一杯温热的姜茶慢慢喝着，偶尔抬头看向墙上正滴答滴答走动的机械钟。


    他不由得笑了一下，学着她的样子蹲下，扭头看着她的侧脸，好奇地问：“姜茶味道怎么样？”


    梁希没有回答，而是站起身朝正在厨房忙碌的孙管家喊了一声。


    “孙管家，给大少爷也来一杯姜茶。”


    “好的，梁小姐。”


    得到回应后，梁希直接转身走到一旁的椅子坐下，俯视着还蹲在地上的沈念星。


    他笑了笑，抬头跟她目光对视上，问：“要留下吃个晚饭吗？”


    晚饭……


    梁希下意识想到：自己今早告诉过陆颂言，会回去吃晚饭。


    “在想什么？”


    “没什么。”她垂眸，将注意力继续落在沈念星身上，“不了，天晚了不容易下山。”


    他低低应了一声，眼底闪过一丝落寞，但很快就因为她的下一句话眼底染上几分笑意。


    “知道你还活着，我很高兴。”


    这时，孙管家端着姜茶走来：“少爷，您的姜茶。”


    他站起身，接过道谢，喝了一口，随后眉头一皱，咽下去后吐槽似地说了一句。


    “还是一如既往的难喝，谁煮出来的都一样。”


    梁希无声地笑了笑，当着他的面又喝了一口。


    两人围坐在壁炉边，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期间，在梁希的略带威胁的目光下，沈念星神情痛苦地将那杯姜茶慢慢喝完。


    孙管家来收杯子时，沈念星已经喝得一脸菜色，尤其是在听到梁希对孙管家说“再给我来半杯。”时。


    他拧着眉头，有些不能接受地看着梁希。


    “你就这么喜欢姜茶？”


    梁希一副无所谓：“你要再来一杯吗？”


    沈念星连忙摆手摇头，义正辞严地拒绝：“再喝，我的信息素都要变成姜茶味了。”


    对于他这句自我调侃，梁希忍不住笑了笑，为了照顾他的情绪，还特意转过头去。


    孙管家很快送来半杯姜茶，她接过道谢后，扭头看向沈念星问：“你是有话要跟我说吗？”


    他眨了眨眼，无奈似地叹了一口气：“这都被你看出来了，我确实有句话想问你。”


    他顿了一下，特意强调：“比较私人点的话。”


    梁希点点头，又喝了一口温热的姜茶，心满意足地弯了弯眉眼。


    他斟酌了一下，这才开口：“你会怨我，没将那件事及时告诉你吗？”


    梁希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他口中的‘那件事’就是指他假死。


    说心里毫无芥蒂是假的。


    最初，她确实埋怨过。


    对她而言，这不仅关乎欺骗，更让她觉得，他过去说过的许多话，都变得轻飘飘的，失了分量。


    但仔细想想，她确实不应该知道这件事，也没有立场要求他对自己全然坦诚。


    毕竟自始至终，她的心就从来没有对沈念星敞开过，自然也不能去要求对方，对自己毫无保留。


    于是，她摇了摇头，说：“不会，我觉得你这么做，肯定有原因。”


    他神色平静的应了一声嗯，语气转为严肃：“沈念星已经实实在在死了，不会有复活的戏码。”


    梁希听懂他话里的意思，也就是说他不再是以沈念星的身份活下去，而是换了另一个身份。


    于是，她点点头往下说：“你之后……要忙更重要的事吧？注意安全。”


    “嗯，这些属于机密，抱歉，不能告诉你。”


    “好。”她垂眸，又喝了一口姜茶。


    沈念星看向壁炉内烧得正旺的火焰，突然想到不久前自己喝下的那杯酒，于是扭头看向梁希说：“你喝了酒，要回去的话，我找人送你，下雪天一个人开车不安全。”


    “行。”


    梁希的回答依旧简洁，平静的语调让人听不出她此刻真实的情绪。


    “……”


    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此刻要说什么合适，而是沉默地看着那团火焰。


    过了一会，他有些艰难地说了一句。


    “以后……你不用再来这里了，我们已经没关系了，梁希。”


    她一怔，握着杯子的手猛地收紧，指节泛白，又在他一声轻轻的叹息中，缓缓松开。


    “好。”她顿了一下，抬眸快速四周，原本应该在厨房忙碌的孙管家此刻已经不知去向，此刻一楼只剩他们两人。


    “那我把那笔钱全部退给你。”


    沈念星眉头骤然拧紧，难以置信地转头看她，语气里带了薄怒。


    “我已经死了，用不了，那是我的一点心意，留着保障你的生活不好吗？”他抿了抿嘴唇，“难道真想跟我撇得一干二净吗？”


    “不是你说，我们已经没关系了吗？”梁希说着那双冰蓝色的眼眸带着几分执拗，“我只是物归原主，你不要的话，就全投到墓园的日常维护也行。”


    他直接嗤笑一声，问：“告诉我，你会让一个很喜欢你的男Alpha，跟你成为朋友吗？”


    梁希眼底闪过一丝诧异，随后将自己的答案说出来。


    “不会。”


    沈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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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星对她的回答并不感到意外，而是笑了笑，猛地从椅子上起身，快步总走到她跟前，趁其不备，一个欺身将她困在椅子里，目光牢牢锁住她的双眸。


    “梁希，这三年你跟我待在一起的时候，你都在想什么？是不是在想什么时候才能摆脱我？”他一字一句地说着，视线在她脸上逡巡，“每次听到那些人说你为了实验付出了多少多少努力，熬了多少天，我都在怀疑，当初是不是不应该这样逼着你？”


    “如果我像其他人一样慢慢靠近你，追求你，你是不是就会对我有些改观？”


    不等梁希回答，他自顾自地往下说着。


    “但显然不会，一个人骨子里的东西，不可能轻易改变，温水煮青蛙的方法不适合你，对吗？”


    说完，他久久不语，凝视着她的眼睛，脸上情绪翻涌。


    “我也有一句话一直想问你。”她说着，迎上他的目光，“你说我们很像，究竟是真的还是假的？”


    “真的也好，假的也罢，不是吗？”他笑了笑，目光变得犀利且认真，“从我开始真的喜欢上你，我们就不像了。”


    听到他如此直白又赤裸的表达，梁希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合适，只能默不作声地听着他往下说。


    “以前总有人说，我从来不懂得喜欢一个人的滋味，现在，我要把这句话原原本本说给你听。”他缓缓凑到她的耳边，温热的吐息拂过她的颈侧，“你的心，真难捂热啊，梁希。”


    梁希愣了一下，脑海中瞬间浮现起陆颂言在自己跟前哭的模样。


    很可怜，也让她很想帮助他。


    ……


    漫长的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


    最终，沈念星直起身，刻意整理了一下本就很平整的衣襟。


    “抱歉，一下子说了那么多你不喜欢听的话。”说话间，他的语气和双眸都恢复成一贯的淡漠。


    他瞥了一眼墙上的钟：“快4点了，再不下山天就黑了，我去让孙管家给你安排人送你下山。”


    他将话搁下后，便直接转身走向通往二楼的楼梯，将她独自留在原地。


    梁希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楼梯转角，才轻轻叹一口气，垂眸将杯中已凉的姜茶一饮而尽。


    ……


    孙管家撑着伞，不紧不慢地走在梁希身侧，送她去停车场。


    “梁小姐，少爷让我代他向您转达一句话。”


    梁希边走边扭头看向孙管家，对方微微垂眸，说：“祝您新年快乐。”


    她一愣，低低回了声“嗯”，什么也都不说地扭过头看着正前方。


    两人走到梁希今早开过来的车前，就见到一身黑色紧身西装，神情肃穆的赵副官正站在副驾驶前。


    她愣了一下，没想到沈念星居然会安排赵副官过来送他回家，不对，现在赵副官已经升职了。


    在沈念星死后两个月，他就被提拔成了新的少将，填补沈念星这个少将的空位。


    他微微颔首向梁希问了声好，说：“少爷让我过来送梁小姐回去，您把车钥匙交给我就好。”


    听到对方略带恭敬地语气跟她说话，梁希有些不适应，同时也隐隐意识到，沈念星的新身份恐怕要比这位少将的官职还要大？


    她没有问，而是朝对方点了点头，接着从外套口袋里取出车钥匙递给他，自己则拉开副驾驶的门坐了进去。


    车门关上后，赵少将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孙管家点了点头，就走到驾驶座打开车门上车。


    啪的一声。


    车门关合的声音沉闷而决绝。


    引擎启动，车辆缓缓驶离。


    孙管家站在原地，目送车子远去，然后抬头望向小楼二楼。


    那里，窗帘轻微晃动，一道人影一闪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