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伟神经质地龇牙大笑，脸上突出的血管一根一根跳地愈发剧烈：“当然是连人带东西一并清除！用最厉害的毒气！一寸一寸……一寸一寸……把你们全部腐蚀干净！只剩下特质的墙皮，全部消失！只剩下墙皮……到后来，重新一装，诶，又是崭新的高端的办公大楼。”


    “嘻嘻……让你们一点一点被腐蚀而死，让你们……呜……”说着，程伟又哭了起来，泪水冲刷他脸上不断冒出的鲜血，水蛭游动的愈发剧烈，“我的宝珠，宝宝……呜呜……爸爸对不起你，宝宝，对不起，我的宝珠……”


    这哭声断断续续，夹杂怪异的风声，仿佛喉咙口破了一个洞。不过，程伟虽然看上去疯了，但说出来的话还是能听懂的。


    他说，清除，用毒气，只剩下墙皮……


    凌未从最开始惊讶了一刹后，迅速平复了心情。不意外，一点儿也不意外，多么熟悉的一键摧毁设置，劣等人类集中营是平台预埋炸药，而这里，是毒气。


    唯一让她觉得些许可笑的是程伟的用词，他要清除他们，而他们要清除整个领域。


    程伟放完狠话，嚎哭着贴着玻璃滑下，血液黏在玻璃上面发出“叽里咕噜”的声响，他再次低垂下头，接着，整个人不动了，只剩下脸上老树根一样的血管还在突突跳着。


    RP—003实验区再一次恢复安静。


    “先离开这里。”白竺突然道。


    她两大步上前，手心里黑色火焰腾起，一瞬间将实验室大门烧穿一个大窟窿，门外的锁熔断掉落。


    白竺打开门：“程伟肯定打开毒气了，找哪里能关，关不了你们就从出入口撤，离开亡灵领域。”


    付冥丘从凌未手里抢过余桅飘，背到背上，问道：“那你呢？”


    白竺回看了他一眼：“我要留下来清除这里。”


    付冥丘并不赞同：“如果顶层没了，出入口可能也没了，你要是留下来——”


    “我必须留下来。”白竺打断付冥丘的话，“这个亡灵领域出现在城市内，我们要不计代价清除它。”


    “如果我没能出去，协会自然还会从别的地方调派人手过来。到时候……”她微微停顿了一下，语气缓和下去，“还得麻烦你和他们说明一下这里面的情况。”


    付冥丘深吸一口气：“先出去再说，RP—003实验区的门也许可以阻拦毒气一阵子。”


    几人快速撤出实验室，出门后，方才看见曲线型空间尽头，浓郁的墨绿色气体如同一朵云，正柔软地漫过每一寸空间，朝他们逼近。


    凌未听见了物体被腐蚀的声音。


    “办公光脑在这里。”白竺动作迅速找到了办公光脑，光脑上还有程伟留下的浑浊的血迹。


    凌未靠近办公光脑，只听得一声“身份验证成功”，光脑界面打开，一个大红色进度条正加载到13%。


    凌未点击取消，点击退出，点击关闭，进度条弹出框毫无反应，只是不断提醒她“危险！请尽快撤离！”


    “走！”白竺决断道。


    凌未跟在白竺身后，突然，她停下脚步，回到办公光脑前，将RP—003实验区内所有实验室关闭通风口，不对外交换空气，提高安全防护等级，以保证玻璃实验室能坚持更长时间。


    “凌未呢？”RP—003实验区大门外，付冥丘见白竺一个人跑出来，焦急询问。


    白竺一愣：“不就在我后——人呢？”


    话音刚落，凌未以及一直跟着她的重明，一起从里面走出来。


    “你一定要离开亡灵领域后，才愿意告诉我你的异能是什么吗？”凌未边走边问。


    重明偏头，灰白色眸子望着凌未，眸子内没什么情绪，不抵触不拒绝，平静地似乎能包容一切：“如果你答应我一件事，我也可以现在就告诉你。”


    “什么事？”凌未微微挑眉。


    二人越来越接近门口位置，重明降低音量：“离开亡灵领域后，跟我一起去一个地方。”


    “可以啊。”凌未答应的异常爽快，“那你的异能究竟是什么？”


    “我的异能是……”重明罕见地流露出一种强烈的复杂的情绪。


    “你散步呢？”白竺突然出声，打断两人的谈话，一向清冷的嗓音带着火气冲来。


    凌未想把重明剩下的半句话听完，白竺已经怒不可遏了：“争分夺秒的时候，你们唠唠叨叨磨磨唧唧什么呢？”


    二人只得快步走出，旋即，银灰色大门开始关闭，毫无缝隙的设计看上去确实增加了一些安全感。


    白竺：“你们去出入口。”


    凌未：“我去找朔月。”


    两个人几乎同一时间开口，付冥丘左右各看了一眼，单腿用力支撑着把背上的余桅飘往上驮了一点，他叹了口气：“凌未啊，朔月不一定醒了。”


    凌未当然知道可能性很小，只是……


    “再去确认一次，我确确实实听到她叫姐姐了。”凌未坚持道。


    付冥丘静了静，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改口同意了：“行，去看看。”


    白竺再也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我不管你们了，随便你们怎么样，分开行动吧，最后提醒一句，重明不可信。”


    白竺说话，率先离开。


    重明被人当面蛐蛐了还是一副万年不变的表情。


    凌未假装什么也没听见：“付哥，你先把余桅飘放下一层去，我去找朔月。”


    余桅飘没有自我意识，无法通过出入口离开，若是朔月也没有，凌未也是要把朔月转移到下一层的。


    付冥丘“嗯”了一声，和凌未一起朝外走去。


    没走几步，他们就发现了异样——原本全部关闭的实验室的门竟然都打开了。


    凌未快走两步，看见了被打砸过的一片狼藉的实验室，看见了死状各异的研究员。越往前走，场景越发惨烈，竟有人被拦腰折断，鲜血如河流蔓延至室外。


    “基点是程伟吗？”凌未看着眼前的一切，缓缓发问。


    付冥丘沉痛地撇开眼睛：“看这个情况大概率是，但在亡灵领域真正被清除前，一切都不是绝对的。”


    ……


    另一边，已经穿过实验区回到办公区的白竺。


    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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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区内的场景不比实验区好多少，但还有少数几个幸存者，白竺将已经无法正常行走的几个人半拖半扛扔进电梯，按下499层。


    等做完这一切，白竺喘了口气，挺直腰板，回眸，神色肃穆地看向身后。


    ……


    付冥丘短暂告别凌未，重明不肯跟他走，他也没办法，只得叮嘱凌未道：“注意安全，我刚在你的光脑里设置了紧急联络，一发现异常立刻联系我。”


    凌未点了点头，倒没有付冥丘那么如临大敌的姿态：“放心吧，重明一直挺在乎我的安全的。”


    不管重明来自哪里，目的是何，他确实一直想要安全的带着凌未离开亡灵领域。只不过，他希望离开以后，凌未能跟着他走。


    但那也是离开后的事情了，此刻几人都还在亡灵领域内，重明不会对她产生威胁。


    这些道理付冥丘也明白，也知道没时间嘱咐更多，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他背着余桅飘按下电梯按钮，电梯门一打开，电梯内外俱是一惊。


    付冥丘看着电梯里，挤成一团瑟瑟发抖的几个人，很快意识到他们经历了什么。


    “别怕。”付冥丘尽量温和道，“我也要下楼，你们站不起来了对吗，一会儿我帮你们下电梯。”


    他背着余桅飘尽量轻的走进去，还是让电梯内的几个人出现应激反应。


    可是没办法，RP—003实验区的银灰色大门不知道能坚持多久，事态紧张，他没有多余的时间用来安抚他们。


    等到了499层，就在电梯门外，付冥丘放下余桅飘，又把剩下几人卸货一样拉出电梯，一边拉一边道歉；“不好意思，我实在赶时间，不好意思，莫怪莫怪……”


    几个人凌乱地七横八竖地被摆在电梯门外，付冥丘重新回到电梯。


    ……


    人体催熟实验生物对照组实验室。


    凌未用光脑扫描打开实验室大门。重明跟在她身后，被她拦在门外：“小女孩这个样子不好看，我自己进去就可以了。”


    重明还没回答，眼前的门已经关上了。


    实验室内，朔月仍是被种在泥土里的模样。


    凌未小心地拨开泥土，发现朔月的腿脚已生出错杂的红黑色根系，那些或大或小，或粗或细的根，仿佛钻出皮肤的血管，血液仍在其中流动。


    凌未谨慎地将所有根系刨出来，她感受着掌心中传来的怪异如麻的感觉，克制的轻轻的将根拢到一起。


    “朔月？”凌未轻轻唤道。


    女孩沉睡的容颜安详。


    “朔月？”


    女孩整张脸微微皱起。


    “朔月。”


    女孩睁开眼睛，待看清面前的人后，嘴角翘起来：“姐姐。”


    “你把我挖出来啦？”女孩的眼睛渐渐瞪大，惊喜道，“你的实验成功了吗？”


    凌未垂下眼眸，沉默了片刻。


    在女孩疑问的期待的眼神中，凌未小心地握着根系抱起女孩。


    “成功了。”凌未回了一个浅浅的笑容。


    “再睡一会儿吧，宝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