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第 17 章

作品:《本宫只想炼丹

    光芒停顿了一会儿,又熄灭。


    过了一会儿,又现显。


    遥远的前方似乎有一只巨大的萤火虫,肚子忽闪忽闪。


    姜菡萏借着这点微弱的亮光,一径往前。


    亮光越来越明显了。


    她不由加快了脚步,树枝杵在地上,发出沉闷声响。


    忽然,光芒在闪过之后,不再亮起。


    好在之前光芒亮起时瞧得分明,前方已经没有岔路,姜菡萏在黑暗中摸索着前行。


    渐渐嗅到一丝清新空气,带着山野间独有的草木气息。


    这是快到出口了!


    姜菡萏高兴起来,还没等她加紧脚步,黑暗中忽然传来一声低吼,下一瞬,她就被扑到山壁上。


    有野兽!


    在意识这点的时候她心里猛然一沉,双手无意识地想要抵挡,碰到的却不是野兽的毛皮,而是人类的胸膛。


    同时,滚烫的呼吸从耳边传来,锋利的牙齿已经抵在颈边。


    兽人?!难道这世上还有第二个阿夜?


    “阿夜?!”姜菡萏试探着喊出声,“是你吗?”


    黑暗中的动作并没有停止,牙齿一口咬到了姜菡萏的肩颈上,但没有太用力。


    姜菡萏顿时确定了,“是我,我是菡萏!”姜菡萏手抚向他的头脸,触手之处皆是滚烫,他的烧还没有退。


    “呜……”


    阿夜在低吼,手依然紧紧箍着她的咽喉,连日的高烧烧毁了他的神智,他只是一头饥饿到极点的兽,除了食欲,什么也没剩下。


    手底下的骨肉细软柔嫩,分明是上好的鲜嫩猎物,只要轻轻一咬就能吸出鲜血,饱餐一顿。


    咬她,撕碎她,吞了她!


    脑子里有这样的声音在狂吼,身体的力气却像是被耗光,牙齿已经触碰到肌肤,却无法用力。


    一股甜馥的香气钻进他的迟钝的鼻孔,像一只小手撩拔他已经昏沉的记忆。


    他在哪里闻过这香味……香味带着温暖清甜的又安全的气息,好像有这香味的地方就是世上最好的地方。


    他又嗅了嗅,头在她颈间埋得更深些,然后在香气里嗅出了痛苦和怨恨的滋味。


    他想起来了——颈间的伤口痛入骨髓,他无法捕猎,只能在洞中等死,这一切都是因为她!


    “嗷呜!”


    咬死她!


    “……阿夜?”


    姜菡萏在黑暗中什么也看不清,只感觉他一直抵在她的颈间低吼,像是威胁,又像是挣扎。


    “你这人,怎么这么能藏啊?”


    居然躲在这里,这谁找得到?


    阿夜顿了一下。


    人……


    他,是人吗?


    被饥饿支配的欲望暂时消退,他的眼力在黑暗中也能看清她面庞的轮廓,他记得她的笑容,记得她递过来的糖,记得烤熟的肉……那些和最后一夜她的命令混在一处,他的大脑凌乱。


    姜菡萏觉得他不对劲,好像烧了这么些天,脑子已经烧糊涂了。


    她慢慢抡起手里的树枝,用力一下,砸向阿夜的后颈。


    阿夜发出一声低吼。


    这一声吼特别近,让姜菡萏以为自己不单没能敲晕他,反而激惹出他的凶性,正攥着树枝准备给他再来一下,他的脑袋软软地搁在了姜菡萏肩上。


    姜菡萏松了一口气,又有点担心。


    她的力气能有多大?这个姿势也不好使劲,就这样还能把他敲晕,可见他已经非常虚弱。


    她试图架着阿夜往前走,结果非但没扶起,一动之下,阿夜整个人摔在地上,她扶都扶不起来。


    她弯下腰,徒劳地想拉起阿夜,但阿夜就像是有一千斤重,除了把自己累得气吁喘喘、并且腿更疼之外,她一无所获。


    然后她想到了刚才的光芒。


    她先扔下阿夜,自己顺着山壁继续往前走,慢慢听见风声,然后眼前突然开阔,她来到一处山洞。


    窗外已经是黑夜,但有淡淡的星光,洞外是山石树木,将洞口遮掩得很隐蔽,只露出一角空缺,可以进出。


    就着这星光,姜菡萏在地上找到了火折子——这就是那道光亮的来源。


    她一口气吹亮。


    光芒充满山洞内。


    山洞不大,空荡荡什么也没有,只有几块兽皮。


    按兽皮铺成的大小,刚好够阿夜蜷缩着睡觉。


    所以……这是阿夜的床?


    姜菡萏几乎可以看见阿夜躺在这里百无聊赖玩火折子的模样。


    吹一下,亮起。


    再吹一下,熄灭。


    这可能是他从长到大唯一的玩具。


    这么想着心里不由有些软软的。


    有火折子就好办了,她返回山道里,在阿夜身边蹲下。


    阿夜无知无觉躺在地上,身上的血迹已经干涸,但颈间的伤口红肿发白,看上去非常可怕。


    姜菡萏带了药,不止一份。每一支分头寻人的小队都得到一个命令,人能不能带回姜家在其次,找到人先按住上一顿药再说。


    阿夜现在的伤势明显比拆铁圈时恶化了不少,姜菡萏也不知道现在这药对他有多大有处,但这会儿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她拖不动阿夜,只能把他先扶起来靠山壁坐着,然后上药。


    做完这一切,她靠在阿夜身边坐下。


    原本只是想歇一下,可也许是太累了,不知不觉,她睡着了。


    她本身穿着厚实,身边又靠着个热力满满的人肉火炉,睡着睡着就依偎过去,等到她再次睁开眼睛,就发现自己整个人窝在阿夜怀里。


    她连忙起身。


    幸好阿夜还没醒,仍然保持着之前的坐姿,一动不动。


    等等……


    姜菡萏觉得有点不对,再次俯下身,脑袋贴上阿夜的胸膛。


    砰砰砰砰砰……


    心跳异常迅速,像是有个小人儿在里面擂鼓。


    “……”姜菡萏抬起头,“阿夜,你什么时候学会装睡了?”


    阿夜仍旧一动不动,但心跳得更快了。


    姜菡萏吹亮火折子,就见阿夜头靠在山壁上,眼睛闭上,但眼闭底下的眼珠子急速颤动。


    姜菡萏忍不住笑了一下,笑出了声。


    阿夜装睡的本事显然不过关,因为听见笑声,他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终于,他再也装不下去了,睁开眼睛,抓住姜菡萏的脖颈:“嗷呜!”


    这个吼声充满威胁性。


    狼就是恩怨分明,睚眦必报。


    她给他带来了伤害,他必须以血还血,以牙还牙。


    可是他已经没有族人了,这个山洞只剩他一个,孤独地等死。她却从天而降,突然来到他的身边。


    就好像,老天爷亲自给他送来的新族人。


    “我不知道你能不能听懂,但还是得跟你解释一下。”姜菡萏感觉得到他手上的力道,说是“抓住”,其实没有收紧,她说话毫无阻碍,她看着他,认真道,“铁圈不去除,你的伤口就没办法上药,没办法上药,伤就好不了。所以,我虽然是弄疼了你,但本意是要救你。阿夜,如果不是为了你,我不会来这里。”


    这段话太长了,阿夜没听懂。


    但阿夜看懂了她的眼神,她的眼神宁静而清澈,没有一丝攻击和危险。


    阿夜莫名地,忽然想舔一舔她的脸。


    但他隐约知道,她们人之间不搞这一套,不会舔来舔去。


    “能走吗?”姜菡萏说着,指了指前面,“能走的话回山洞去,我看看什么辰光了。”


    阿夜看懂了她手指的方向,手撑着山壁想要站起来,却失败了,重新跌坐回去,不住喘息。


    姜菡萏从来没见过他这样虚弱的模样,这才注意到,他的小腹深陷,瘦出了清晰的肋骨。


    “你……该不会一直没吃东西吧?”姜菡萏拿出馅饼,油纸包里还剩三只,一股脑全送到阿夜面前。


    不用说话,阿夜看见食物,瞬间两眼放光,抓起一只往嘴里塞,还没咽下去,又塞进去第二只。


    准备塞第三只的时候,阿夜的动作顿住,想了想,把第三只馅饼慢慢递给姜菡萏。


    姜菡萏心里有点酸酸的,又有点暖暖的:“阿夜吃。”


    阿夜听得懂这三个字,可还是没收回手,馅饼往前了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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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差送到姜菡萏嘴边。


    姜菡萏便接过饼,撕下一小半,把大块的递给阿夜。


    阿夜迅速塞嘴里。


    姜菡萏又掏出一包玫瑰糖。


    每一颗都用糯米纸包着,收在荷包里。


    “手。”


    阿夜没听懂。


    姜菡萏便拉过他的手,让他的掌心朝上,然后把荷包拉开口子,放在他手上:“喏,给你的,可以消气了吧?”


    阿夜拿着荷包,露出深思的表情,然后拉起姜菡萏的手,用她方才的姿势,把她的掌心摆朝上。


    拿出一颗糖,放自己手心。


    再拿出一颗糖,放姜菡萏手心。


    再拿出一颗糖,放自己手心。


    ……


    就这么一人一颗,分到最后,荷包里还剩最后一颗,按顺序该放他自己手心,但他犹豫了。


    他犹豫的样子,就好像这颗糖关系着天下存亡那么重要。


    姜菡萏托着腮看他分糖,不知道为什么觉得挺有意思的。


    然后就见他拿起糖往嘴里送,准备咬成两半。


    姜菡萏:“!”


    她可不想吃带口水的半颗糖!


    立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那颗糖推进他嘴里。


    “我够了。”她把自己那份装回荷包里,“等你不够还可以问我要。”


    阿夜不知听没听懂,糖入口,甜味扩散,他的眉头松开,眼神变得柔和,眸子变得清澈。


    姜菡萏怀疑,假如他有尾巴,此时已经摇起来了。


    肉眼可见是哄好了。


    吃了点东西,阿夜的体力恢复了一点,撑着山壁站起身。


    “啊啊……”他指指前面。


    “我知道,那是你家,对不对?”


    “啊啊。”他在前面带路,走出几步,忽然回头,盯着姜菡萏手里的树枝,忽然一把夺走。


    姜菡萏以为他想起了之前的敲晕之仇,下一瞬,阿夜一探手,把她挟了起来。


    真的是挟!好像挟了一袋米,或者挎了个篮子。


    姜菡萏生平头一回用这种新奇的姿势,被人挟着走。


    到了山洞,阿夜把姜菡萏放在兽皮上。


    外面天色微明,山石和树木之间露出来一小片天空呈鱼肚白,看样子是天快亮了。


    姜菡萏节省火源,熄灭了火折子。


    正想去掏药膏的时候,阿夜忽然伸出手,抓住她的鞋子。


    姜菡萏:“?”


    她穿的是一双羊皮小靴,为着防寒保暖,靴筒高到膝下,用羊皮编成的细绳束住,以免下滑。


    阿夜显然对这种靴子毫无办法,托在手里左看右看,不小心牵扯到姜菡萏的摔伤的地方,姜菡萏“嘶”了一声。


    阿夜的动作立刻顿住。


    “啊啊,啊啊……”阿夜比划,他想脱掉它。


    姜菡萏看懂了,她自觉经历了生死,没有什么看不破放不下的,可女孩子家的脚实在太过私密,而且她觉得多半是扭伤,因为不受力就没有那么疼,没有多严重。


    “别动。”她板起脸,“过来,给你上药。”


    阿夜听懂了“过来”,不是很情愿地、小心翼翼地放下她的腿,然后在她面前半蹲下。


    姜菡萏坐着,他半蹲着高出一大截姜菡萏要仰着头才能够得着。


    他的自愈力惊人。昨夜她以为伤口已经到了这种程度,带来的药膏未必管用,也许需要带回去让大夫刮骨疗伤之类的……没想到短短一夜过去,发白泛红的地方都好了很多,伤势浅的地方已经有开始收口的趋势。


    “真是,铁打的啊……”


    姜菡萏喃喃。


    上完药,她顺手摸了摸他的胸膛,唔,似乎没有昨晚那么烫了。


    不过试人家发不发烧,好像应该试额头来着。


    就在她想抬手再摸摸阿夜额头的时候,阿夜忽然退开,转身从山石缝里钻了出去。


    他的动作太快,姜菡萏一时没反应过来,只觉得他转身的时候,耳根好像是通红的。


    “嗷呜!”


    山洞外,传来一声狼嚎。


    好像有点气急败坏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