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都变成黑白，只有双手的一片鲜红刺目，赵珏跪在地上，看着满手鲜血，颤抖着声音喊道：“谢临，谢临，你，你说话啊，你说话啊啊啊啊！”


    倒地的人却没有一点反应，赵珏重要接受不了，崩溃了，“谢临——”


    “赵珏，先起来吧，我叫了救护车。”


    李奇阳赶过来扶她起来，本来还用了点力气的，这些力气在扶赵珏起来时却差点让他向后一个趔趄。面前的人像一株枯萎的稻草，不用多少力气就能拔起来。


    “起来吧，赵珏。”


    直到担架出现，世界又变成了一片白。


    白茫茫一片，看不见尽头。


    ——


    寂静的病房中，赵珏连自己的心疼都感觉不到，满眼只有躺在病床上的男人。


    手术已经完成，但谢临还是昏睡不醒。


    门哗地被推开，郑南回火急火燎地赶过来了，“怎么样，什么情况？”


    赵珏僵着身子连头都转不了，像在说一句早就在心里打了无数遍的腹稿一样回道：“脾脏破裂，手术很成功就是现在都还没醒过来。”她说话时嘴巴一张一翕地小幅度动作，看起来像被抽干了力气。


    “叔叔阿姨来了吗？”


    “来了，在医生那呢。”


    林鸥和谢长华在接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赶过来了，现在还在医生办公室。


    郑南回搬个椅子坐到一边，这都是个什么事啊！看看一边面色同样惨白的赵珏，他张了张嘴：“你也别太担心了，先去休息一下吧。”


    赵珏摇了摇头，这是郑南回进来之后见到她做的动作幅度最大的动作，“我就在这坐着，我想他醒了就能见到我，”


    “你先去休息一会儿，我在这守着，谢临一醒我就叫你，好吗？”


    “不用了，谢谢。”


    赵珏态度坚决，郑南回也没办法。重归寂静的房间中，耳边全是嗡嗡的电流声，赵珏连眼睛都不敢眨地看向床上的人，双眼已经熬得通红。


    墙壁上挂着的时钟滴答滴答地走着，时间一分一秒流逝。门口传来细微的响动，赵珏扭头去看，是林鸥和谢长华回来了，郑南回跟了出去，林鸥便进来了。


    “赵珏啊。”林鸥显然刚刚哭过，眼角通红，这个一向端庄自若的女人头一次显露疲态，“你也去休息一下吧，谢临醒过来要是看见你这个样子也会难受的。”她一手挽着赵珏的胳膊，躺在病床上的儿子让她心疼，这边坐着的赵珏同样让她难受，“去吧赵珏，去休息一下吧。”


    “阿姨，我没事。”赵珏张张嘴，有气无力地回道。


    林鸥重重地叹了口气，“你这孩子，要是现在不休息好等谢临醒了你哪里有精力陪他啊。现在就去休息，我保证等谢临醒了就叫你，好吗？”


    看着躺在病床上的谢临，赵珏抑制不住地又滴下几滴眼泪，是啊，她还要等谢临醒过来才行啊，她怎么能在谢临醒之前倒下呢？


    谢临住的是单人病房，旁边就有陪护床。


    “睡吧，孩子，好好休息吧。”


    林鸥替她掖好被角，叮嘱道。


    闭眼前，赵珏看见的最后的画面是谢临苍白的侧脸。他就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画面一缩一缩的，赵珏终于控制不住地睡了过去。


    再次睁眼时已是天光大亮，赵珏猛地惊醒，坐起来，看向旁边的谢临。


    谢临还在昏迷，和昨天并没有什么区别。


    “你醒啦。”林鸥在此时推门进来，“我让家里人做了早餐送过来，你吃点吧。”


    几样精致的早点摆在小餐桌上，赵珏却没有什么胃口。胃里空空如也，生理反应在提醒她她该吃饭了，但就是吃不下去，甚至看见那些东西她就恶心。


    但是，就是再恶心也要把这些东西吃下去。她不能在这种时候倒下，夹起汤包就往嘴里塞，往日鲜美的小笼汤包此刻却不停地刺激她的胃，油腻的汤汁一入口，赵珏就忍不住冲向卫生间将刚刚吃下的东西全都吐出来，胃里不停翻滚，不止那点早餐好像连胆汁也要一同吐出。


    “你没事吧。”林鸥担忧地跟过来，将温水递给赵珏，同时还在给赵珏顺气，“赵珏，你这......”林鸥欲言又止，现在这个关头也不是问这种事的时候。


    “我没事，就是有点难受。”赵珏漱口之后说，“不知道怎么的，突然觉得汤包好腻，吃不进去。”


    林鸥不住地拍着她的后背，“没事，吃不进去就不吃了，喝点粥吧，早餐还是要吃的。”


    赵珏强撑着喝了半碗粥，“阿姨，您也先回去休息吧，今天我在这看着就行。”


    林鸥：“你身体怎么样了吗？”


    赵珏撑起一抹笑，“好着呢，睡一觉之后感觉好多了。您也待了一晚上了快回去休息吧。”


    林鸥也在这待了一夜，这会儿精力明显不足，“那我先回去了，有什么事你随时给我打电话。”


    “嗯嗯，阿姨再见。”


    病房再次剩下谢临和赵珏两个人，林鸥一走赵珏的脸就垮下来，她现在真没心思笑。


    看看躺在床上的谢临，赵珏小心翼翼地捧起他一只手贴在自己的脸颊上，歪着头，感受谢临的温度，“你知道吗，我睡觉的时候又做了那个梦。哦，还没有对你说，你肯定不知道梦是什么吧。


    “昨天晚上我在季未川家昏迷过去的那段时间内，我梦见咱们俩结婚了。婚礼是在一片草地上举行的，人不多，都是我们熟悉的人。我穿着之前和你提过的那件鱼尾婚纱走向你......


    “刚刚睡觉，我又做了那个梦，同样的场景、同样的婚纱，真实的不像话......”


    泪珠缓缓滚落在谢临的指尖，泪珠的触动下，指尖颤了颤。但赵珏并没有感受到。


    “梦里......梦里，你，你对我说......”说到这里，赵珏已经泣不成声，闭着眼低下头，任由泪水滚落。


    “我对你说了什么？”


    耳边忽然传来一道细微的声音，赵珏猛地睁开眼，谢临苍白的脸上露出一抹笑，悬在半空的手继续向上，赵珏顺从地的撑过去由着他抚摸自己的脸颊，“怎么又哭了。”


    这话一出，赵珏哭得更大声了，“你吓死我了呜啊——”


    哭归哭，赵珏也没忘记叫医生护士过来。


    病房里围了一屋子人，什么专家都过来了。


    一通检查后确定没有问题才离开。


    刚刚人挤人的病房这才空下来，赵珏一边拿纸擦眼泪一边坐到病床边去，“你还没告诉我梦里的我说了什么话呢。”谢临又说。


    赵珏擦了擦眼泪，回想起梦中那个场景，在鲜花、气球和钢琴曲中，谢临贴在她的耳边低语，“我们会一直在一起。”梦里的话语和现实中的话语重合，只不过开口的人从谢临变成了赵珏。


    “你说我们会一直在一起的。”赵珏又重复道，干涩的嘴唇有些紧绷但也组织不了她露出一抹安心的笑，“昨天真是要吓死我了，你都不知道你流了多少血，我现在一闭眼都还能想起我满手是血的场景。不过你终于醒了，真好。”


    手忽然被抓过去，赵珏不解地看着谢临，“怎么了？”


    谢临挣扎着起身，赵珏忙按下他，“你要干嘛？你现在可不能乱动！”见他执意要起只能按下病床的按钮将他抬起来。


    谢临抓着赵珏的手，苍白的嘴唇缓缓开合，“那是梦里的我说的，现在，现实的我郑重向你承诺，我们一定一定一定会一直在一起。再也不分开了。”


    “你说的哦。”


    “我说的。”


    赵珏抽出谢临握住的那只手做出拉钩的手势，“一言为定，不许撒谎！”


    谢临眉眼弯弯的，浅棕色的眼睛里亮着光，“一言为定。”


    两根大拇指触在一起，相爱的人郑重许下承诺，一直在一起，即使死亡也不能将我们分开。


    脾脏出血其实很严重，但谢临恢复得很好，没有什么并发症，连医生检查完了都会说：“你这个情况是我见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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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恢复最快的。”


    不过，虽然恢复得很快，但还是要仔细观察休养才行，所以，即使谢临再不情愿他还是等到了一个月之后才能出院。


    “本来还想着五一和你出去玩的，这下也没机会了。”一想到这，谢临就忍不住感慨，眉毛都蹙在一起。


    “但我们以后还有很多时间可以在一起啊。”赵珏倒不是很在意那个五一，时间多的是，想什么时候出去就什么时候出去。错过了今年的五一，那还有今年的端午、中秋、国庆，甚至是明年的五一。


    时间那么多哪里会在意今年的这一次。


    “是啊，你们今后有的是时间。”


    谢临出院，林鸥和谢长华也来了。


    “这次你们准备搬去哪里？家里马上要添新人的，没个大点的房子不太行吧。”林鸥说。


    谢临和赵珏手挽着手上车，“就两个人，房子太大也没必要。”


    林鸥：“什么两个人，马上就要添第三个人说不定还有第四个人呢。”


    林鸥这句话引得谢临和赵珏一愣，他俩一直以为林鸥说的添新人指的是赵珏，现在看来这要添的究竟是哪个薛定谔的第三人啊！


    “嗯？小赵你自己也没检查吗？上次我看你恶心，不是怀孕了吗？”


    此话一出，车内陷入一阵寂静。


    赵珏更是涨红了脸，她到现在都还没有和谢临有过实质性的接触，哪来的孩子啊！


    “没有，上次那应该是情绪不好引起的胃部反应，不是......怀孕了。”赵珏磕磕巴巴地解释道。


    “嗯？”林鸥眨了眨眼，花了几秒钟的时间去消化这句话，最后只能干笑道，“哈，哈哈，这样啊，看来还是我想多了啊。”


    赵珏双手交叠在一起恨不得缩进地里去，怪不得这段时间总感觉和林鸥交流的时候不在一个频道上，还以为是她和林鸥有代沟，现在才知道原来两个人就是没有在一个频道上啊！


    一直到回家她都还没有消化这件事，只是回想一下就觉得要脚趾扣地了啊！


    “还在想那件事吗？”谢临自然地从背后环住赵珏的腰身，将头搁在她的肩上。


    “嗯。”赵珏哭笑不得地回道。


    谢临好像不是很在意，继续低头蹭了蹭赵珏的脖子，“没事的，就只是一个小误会，不是很快就解开了。而且说不定他们第二天就忘掉了。”


    真的吗？


    小误会吗？


    不过赵珏倒真是希望林鸥和谢长华第二天就能忘掉这件事情。


    “所以你也不要继续在意了。”


    赵珏抿着嘴道：“......我尽量吧。”


    其实赵珏倒也不只是在意这件事，她更在意的是......“所以，你的意思是你和谢临在一起这么久都没有更进一步的关系？！”程艺的声音快要冲破手机。


    “哎呀哎呀，你小点声。”赵珏连忙把手机音量调小，悄声道，“对啊。”


    程艺努力平复情绪，“你们大学在一起两三年呢，那两三年就什么都没有发生？”


    赵珏：“对啊，我上课的时候住寝室，寒暑假就回家，你又不是不知道。”


    程艺这才想起来，“哦，对哦。那你们俩也太纯情了吧。”


    大学正是生理与心理双重躁动的年纪，在这个充满活力、洋溢着年轻人的热情的年纪，两个人愣是什么都没发生过！这对吗？！


    但如果对象是谢临和赵珏的话好像又说得通了。


    当年分手之后，两个人都没再谈过恋爱，所以说......到现在都还是个处......


    都是成年人了，甚至都要奔三了，赵珏当然想过更进一步的发展，可是......可是啊......一直没有一个正当时机啊！


    刚在一起没多久正是感情升温的时候，谢临就进医院了，这哪里有正当时机嘛！


    而且真要自己主动吗......


    赵珏牙都要咬碎了，这会儿又实在太恨谢临是个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