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阳光大好，一堵冰冷的墙隔在中间，一墙之隔，外面是温暖的阳光与和煦的风，里面却阴冷潮湿。


    赵珏蹲在角落，泪水默默地滑过脸颊，又在脸颊上干涸，皮肤绷得难受。


    “喂，哎哎，我在这，你来了都能看见。”


    一个中年女人操着一口方言走过来，大嗓门连楼下的人都能听见。


    赵珏别过头将脑袋埋在臂弯里，悄悄擦干眼泪离开了。


    里面更是阴冷至极。


    不知哪里来的阴风灌进风衣外套，后背的布料被胀得鼓起来，连同赵珏的心脏一起。


    赵雪梅女士已安静地睡着了。


    接下来几天，要不停地做检查，每做一次检查赵女士就恹恹地不想说话。赵珏偶尔闲聊几句，赵女士也都没有精神答话。


    直到七天后，医生宣布可以出院了，赵女士的眼睛里才有了点光。


    出院这天，赵雪梅精神大好，拉着赵珏和谢临说了许多话，“哎呦，这天气真好啊，真是春天到了。”


    “这条路你还记得吧，你上学的时候还在想，等你今年回来了就修好了。”


    “哎哎，那边，那边就是赵珏的小学了。”这话显然是说给谢临听的，“不过那时候我们没住在这，等住到小学附近了，赵珏又不在这上学了。”


    赵珏倚靠在窗户上看着熟悉的道路和校门有些感慨：“是啊，我坎坷的求学路。”


    一路絮叨地回了家，楼下还是坐着那一群人。


    一群人像固定的NPC一样，每天都坐在那里，背地里再道人长短。


    “雪梅回来了。”


    “昂，回来了。”赵珏扶着赵雪梅下车，但赵雪梅却摆摆手道，“没事我能行，你帮谢临拿东西吧。”


    “你真能行啊？”


    “哎呀，可以！”


    赵珏在背后看了几秒才不放心地转过头帮谢临一起拿东西，一句话飘飘传来：“你这女婿找的好哦，啥时候请我们喝喜酒啊。”


    人群中爆出一阵哄笑声。


    赵雪梅摆摆手笑道：“那不还早。”


    “哎呦我看不早了哦。”


    “哈哈就是，这女婿照得多好啊。”


    ......


    赵珏默默地翻个白眼一直没答话，一手拉着谢临的胳膊悄声道：“别理他们，嘴那么碎！”


    看着赵珏明显有些不高兴的样子，谢临若有所思地“嗯”了一声。


    不同于这边的“热闹”，对面那座楼显得清冷许多。


    门口走出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女生，默默地注视着对门发生的一切。


    上楼前，谢临回头间注意到了那个女生，她就默默地站在那里，直到谢临也回头看着她，女生才别过脸去。


    可是，直到一切都收拾好，谢临站在阳台上放风，刚刚那个女生还在看着这里发生的一切。


    不过这次，她站在自家阳台上，和赵珏家同样的楼层——面对面。


    “看什么呢？”


    赵珏刚把衣服丢进洗衣机，看着谢临在发呆便过来问道。


    谢临微微扬起下巴指了指对面，“有人。”


    赵珏看过去瞬间变了脸，对面的女生也跟着变了神色逃开了，还不忘拉上窗帘。


    “怎么了？”谢临扭头看着赵珏明显不悦的脸色。


    赵珏生硬地吐出一句：“没什么。”不过很快转变语气问道，“家里没菜了，要一起去超市吗？”


    “好啊。”


    赵珏本想领着谢临过去，没想到谢临比她这个本地人都熟悉。


    “你这么熟啊？”赵珏有些不是滋味。


    看着赵珏撅起的嘴，谢临愣了一下，“嗯，前几天我都来这边买菜。”


    哦，忘了这几天都是谢临做饭送到医院去的。


    虽然没能显示她这个“地主”的熟悉，但路过眼熟的地方时赵珏都会碎碎念一波，“这个商场刚建的时候我还在上初中，和同学一起约了来这边玩但人太多了，又没有手机找不到他们，然后我们就在广播寻人。”


    “很好笑吧，广播刚念就看见人了。”


    “这个超市离家最近，我超爱来这边买东西。”


    来到超市，谢临自觉推了车跟在赵珏身后听她碎碎念，念叨的并不都是有趣的经历，也有很多无聊的事，但谢临听得很认真。


    赵珏说的每个字她都记在心里。


    等大买一通回去后，谢临已经能将刚刚赵珏讲过的每一个小情节倒背如流。


    对于这点赵珏很是震惊，本以为自己碎碎念叨的小事会让人反感，没想到他都记在心里。


    不止赵珏，连赵雪梅看向谢临的眼神都多了丝深意，“谢临这孩子有心啦。”


    谢临只是略微勾起唇角，然后倒了一杯温水放在茶几上。


    大白天，客厅窗帘紧拉，一丝太阳光都透不进来，谢临不解地看向阳台紧拉的窗帘，又莫名想到对面站着的女生，这两者是有什么联系吗？


    “行行行，你们俩在这好好说话，我去屋里躺一会儿。”


    虽然出院但赵雪梅精力尚未恢复，一点一点挪动着脚步去了卧室。


    赵珏想上前扶她却被拒绝了，“没事，这点路我还是能走的。”没法，赵珏只得将那杯温水一同带去卧室。


    从卧室出来后，赵珏就看见谢临直挺挺地坐在沙发上，这副模样莫名有些好笑。


    “怎么了？”谢临投来疑惑的眼光，双手规矩地打在大腿上，一本正经的，活像一个小刻板。


    “没什么。”赵珏掩着笑走近，明明是白天，屋子里却像晚上一样，投不进一点自然光。赵珏自顾自地拉开窗帘，又打开阳台门，客厅这时才敞亮了些。


    谢临的视线一直跟随赵珏，见她难得笑了，他脸上也跟着漾起笑意。


    “这几天真是麻烦你了，再待两天等我妈身体好点了就能回去了。”沙发陷进去一块，赵珏歪在谢临身边很不好意思地说道。


    谢临却道：“不麻烦。”


    赵珏偏头看着他，那不像假话，但赵珏心里过不去，怎么会不麻烦？


    明明这该只是她自己的事，却不得不麻烦谢临和她一起回来。


    “我不觉得麻烦。”谢临又重申一遍，毕竟赵珏那副神情已经出卖了她。


    “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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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还是很谢谢你陪我回来。”没有谢临，她一个人根本回不来。赵珏扯出一个苦涩的笑。


    人就是这么的麻烦，情绪就是这样的善变。


    刚刚还高高兴兴、心情愉悦的，这会儿又落寞起来。


    “我从来都不觉得你的事情是麻烦。”谢临缓了缓又开口，“相反，我很乐意能够帮助你。想到自己能够出力，我很开心。”


    思绪被拉回到从前，那个冬天发生过的场景仿佛就在眼前。那天未能说出口的话也终于在此刻说出。


    其实，他一直想这样说，只是没有一个合适的契机。


    现在契机终于来了，谢临当然十分期待赵珏的反应。


    心里莫名有些忐忑，快三十的人了竟然有种十八九岁少年的冲动。


    谢临自嘲地勾起唇角，盯着赵珏的一举一动。


    可赵珏的心思好像不在他身上，眼睛一直盯着窗外。


    谢临顺着那道视线看过去，同一个方向，同一个人。


    赵珏沉着脸起身就站在阳台上，直勾勾地盯着对面，谢临跟在赵珏身后，对面的女生被盯得发处这才低下头逃开。


    就算对面的人已经离开，赵珏还是不爽。


    面色阴沉，这是谢临从未见过的赵珏。


    这些天来，谢临见到了原来从未见过的赵珏。


    悲伤的、阴郁的甚至是愤怒的......


    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谢临看着赵珏总觉得她身上蒙了一层纱，柔软的薄纱盖在赵珏的身上，月光般柔和的光亮洒在她身上，隐隐绰绰，看不真切。


    每当看见她低头沉思的时候，谢临总想问一句怎么了，可她每次都是强撑着笑容然后说一句没事。


    没事，没事，到最后事就大了。


    因为生气而有些僵硬的肩上搭来一只手，谢临轻轻地安抚她，像给小猫顺毛。


    这次，他又问出了那句话，“怎么了？”


    赵珏撑起眼皮，火气显然未消散，还未开口，那三个字却依然到了嘴边。


    “告诉我好吗。”谢临恳求地看向她，面色是从未有过的温柔与宁静，眼底藏着掩不住的担忧，“不要一个人生气，不要一个人难过。告诉我好吗？说出来会好很多吧。”


    藏在心底的事一桩桩一件件，迟早会将一个人压得喘不过气。


    谢临深知，有些事只能深藏心底，不便交流。但他不想看着赵珏难过，看她被怒气支配，看她一个人在痛苦中挣扎。


    谢临垂眸，还是安慰道：“当然，如果你现在不想说的话我不强求。等你累了、受不住了，随时来找我。”


    这些天来，各种各样的事情砸在赵珏身上，每一件都压得她火大。


    就算偶尔情绪好一点了，下一秒一定会出现一件捣乱的事来。


    各种负面的情绪一点一点堆积，压到她喘不过气。


    本以为会适应或者说等回临海去了就好了，远离一切让情绪不好的事情就好了。


    逃避就好了。


    赵珏是这样想的。


    但现在，面对谢临轻柔的话语，情绪罐子在一瞬间裂开，炸成无数的小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