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下午还剩下很长时间，但不确定黑暗什么时候降临，应宴还是打算早早集合了所有人，好将得到的线索共享出去。


    她很清楚，雕塑汲取力量需要害人。也就是说，活着的人越多，对方力量壮大得就越慢，越好对付。


    但实施过程中出现了意外。平秋，董乡，申兰月和纪正雅都不在。


    众人等了片刻，还没找到人。他们不想耽误下去，刚要开口，就看到两个女生手挽着手，匆匆赶来，是申兰月和纪正雅。


    她们头发凌乱，脸颊苍白，衣服上还粘着泥土，狼狈到了极点，一看就知道遭遇过规则中蕴含的危险。


    但除了几乎弹起来的雷厚和下意识看过去的应宴，基本上没有人关心。


    各种各样的突发危机，让大家关心自己尚且不够，已经没有心力关注他人。


    应宴盯着两人看了一会儿，申兰月表情不变，纪正雅感到嗓子痒痒的，捂着嘴咳嗽一声。


    出人意料的是，她没有询问，没有关怀，而是随手拉起最近的两个人退避三舍，冷着一张漂亮的脸，严肃道：“你们两人停下，不要过来！”


    申兰月眼睛当即就挂上了泪珠，柔柔弱弱指责道：“宣队，平时也就罢了。都这个时候了，我们为了获取线索九死一生，你却一点人情味都没有……”


    她话说到一半，哽咽起来。


    众人看向应宴的表情，一瞬间变了。


    但当事人毫不在乎，只说了一句话，就扭转了局势。


    “她们两个可能感染了瘟疫，你们若是不想要命了，请随意。”


    雷厚伸出的手一僵，直接缩了回去。他是觉得自己活不了了，又不是真的想死。


    其他人也纷纷退后，申兰月和纪正雅两人的周围，顿时空出一大片地方来。


    申兰月气急，压根没想到对方就这么将怀疑说出来了。


    而纪正雅则拉了拉她，摇了摇头，声音抬高，说道：“无论有没有得病，我们都不会连累你们。只是，想要活着是人的本能，你们能不能分享下得到的线索，我们可以拿自己的来换。而且，今晚上我就要试着在笔记本上写。”


    管木的遭遇人尽皆知，但想要活下去，就只有一个办法——尽快通关。


    现实中有先进的医疗条件，有种类众多的药品，远不是万家庄能媲美的。


    再说，留在这里，还会遭遇其他危险，健康人尚且不能应付，更何况她还生着病呢。


    纪正雅看向目前在队伍中话语权最大的应宴，目光中带着祈求，“宣队，可以吗？”


    应宴不能崩掉维持了那么长时间的身份卡，闻言冷淡倨傲地一抬下颌，像是给路边的流浪狗随手洒下吃剩的面包屑，


    “我是负责人，有义务带你们回去，但不能因此损坏整个队伍的利益。这样吧，你们先说，如果线索的价值足够，我会给你们想要的东西。”


    说实话，在短短几日的相处里，应宴的表现，并不像负责合格的队长，反而像个恣意妄为的有钱大小姐，做什么事全凭心意，只不过正好误打误撞做对了。


    但纪正雅别无选择，轻咬唇瓣，答应下来，“好。”


    申兰月抿着嘴，一脸不满。


    但那是纪正雅自己的选择，她不好说什么，只能鼓着脸站在旁边。


    纪正雅将两人的经历复述一遍。


    她一边说，一边去瞥大小姐的脸色，察觉到对方淡定如常，仿佛早有预料，心脏霎时一沉。


    倘若大小姐早就从别的渠道知道“万人坑”的事情，她亲身体验，拿命换来的信息，将毫无用处。


    果不其然，应宴嗓音冷淡，“十分不幸，你所说的，我们都知道了。”


    苟亦下意识想要帮腔点头，但看到纪正雅煞白的脸。他抬起的头凝固住，眼珠换了个方向，频频递眼色。


    如果不是场景不对，他会直接问出口，妹啊，咱这次真这么冷酷无情？


    应宴忽略掉苟亦抛过来的小眼神，抬手对纪正雅两人道：“在结束之前，还请两位待在房间里，不要将病毒传播的到处都是。”


    众人心中一凛，盯住了两个女生。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任是申兰月巧舌如簧，也挽回不了局面。


    她恶狠狠瞪了应宴一眼，目光触及纪正雅，还是柔和下来。


    有共患难的情分在，她还不至于为难一个小姑娘。


    况且，现在还没有到山穷水尽的地步。


    申兰月绷住了没骂人，应宴诧异看她一眼。


    纪正雅正好捂着脸哭起来，没有注意到在场的人之间的眉眼官司。


    她都没有心思吃饭，转过身，直接朝着屋里跑去。


    破旧的屋顶破了几个大洞，阳光斜斜照了进来，光线并不昏暗。


    纪正雅埋在柴草里哭了半天，大脑总算开了点窍，想到可以趴窗户偷听。


    她立即趴过去，结果众人的讨论早就结束，连个毛都没听到，又丧丧地回去继续哭。


    就在这时，窗户掀开条缝，一个千纸鹤飞了过来，在空气中滑出一道完美的抛物线，然后砸纪正雅头顶。


    她更委屈了，心想这也欺负我，那也欺负我，抓起千纸鹤就要往外扔。


    但扔出去的前一秒，在泪水模糊的视线中，她看到了“线索”两个大字，迟疑片刻，被大水冲出家门的理智总算回归。


    纪正雅擦了擦眼泪，打开千纸鹤一看，圆圆的脸重焕生机，连鼻侧的黑痣都鲜活起来。


    她心中默默念叨，不管哪位大神心软送了线索，都长命百岁，余生顺遂，平安喜乐……巴拉巴拉反正一堆祝福。


    下午四点，像是舞台的深黑色幕布落下，在短短几分钟的时间，天黑了。


    深蓝天空中弯月高悬，冷飕飕的狂风吹起白布，露出里面一樽冷凝狰狞的雕塑。


    朦胧的月光则顺着倾倒的屋檐，照在一角地面上。


    纪正雅带着烫金笔记本和纯黑钢笔挪过去，打算今天就将秘密填上去。


    笔记本纯黑色的底面，滚着神秘的烫金花纹。质感仍旧光滑细腻，就算屈尊就卑驾临凌乱的柴草，也没有丝毫褶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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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纸面用小篆写的几行繁体字清晰可见，内容几乎没有变化：


    请找出万家庄隐藏的秘密，并写在后面的纸上，限时五天。


    当前身份卡偏移度：89％


    纪正雅盯着后面的数字，心底不可避免泛起了恐惧，这是面对未知的本能反应。


    她定了定神，打定主意写完后，今晚不睡觉，直到回家。


    将展开的千纸鹤放在一侧，她抓紧黑色钢笔，字迹工整地在笔记本上快速书写起来。


    由于太过专注，她都没有注意到，月光照不到的阴影中，一道淡淡的幼小影子，微微前倾，伸出的小手通过一条细线，和地面上滚动的铁制圆环连在一起。


    “咕噜——咕噜——”


    *


    整洁漂亮的瓦房屋檐下，老婆婆提着一盏煤油灯，忽明忽暗的火焰照亮靠着凳子腿放的拐杖。


    她看向应宴，目光悠远，话到嘴边又咽下半截，只道：“给我讲讲外面发生的事情吧。”


    不管从哪一方面，应宴都承了老婆婆的恩情。


    有些线索尽管她能自己找到，但要更加波折，一不小心就折进去几条人命。


    再说，这也是个刷身份卡的好机会，她唇角微翘，特地捡了些老婆婆爱听的方面大肆吹嘘，


    “不像你们这个闭塞的村庄，现在的科技发展很快，女孩子也可以走出家门，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她们能上学，接受先进的教育，可以自由自在选择自己喜欢的职业，热烈追求自己喜欢的人……”


    这一期间，老婆婆的眉头时而拧成疙瘩，时而一马平川，但她始终没有打断应宴的长篇大论。


    渐渐的，心中对外来者用语言肆意渲染的那个美好的世界生出了向往和期盼。


    历经苦难磨砺的老人，不会全然相信纯白无垢的童话。


    但最糟糕的结果，也不会比停在原地，躺在陈旧的棺材里，慢慢老迈腐朽掉要好。


    老婆婆饱经沧桑的黑眼睛浮现出光亮来，就像老朽的木头被重新注入生机，焕发出新芽，在风中舒展幼叶。


    这种光亮在久远记忆中的第一次，是精心养大的儿子说要带她去过好日子，但屠村当日，光芒熄灭。


    而恍如昨日的第二次，是信仰滋生的庇护神说要带全村人重入轮回，但在村长痛下杀手那天，光芒再度熄灭。


    如今是第三次，她想要为自己争取一下，而不是被动地等待事态的发展，迎接越来越糟糕的结果。


    去特么的三从四德。


    应宴并不知道自己的大肆宣扬在朽木内部擦出火花，将要酝酿出一场大火。


    她说完后，喝了口水，暴露出讨巧卖乖的真实目的。


    “婆婆，我想去破屋那边睡。”


    这并不是心血来潮，而是深思熟虑的结果。


    之前黄色对联的碎片顺风飘过来时，应宴其实也注意到那不寻常的一幕。


    看得出第六条规则很不想和她打交道了，做的非常刻意。


    她的想法却恰恰相反。


    天黑了，宜找便宜姐姐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