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白瓷雕塑率先开口要问的，但涉及到问题，她沉默了片刻。


    腰侧垂落下来的红色绸缎无风自起，飘渺虚无。


    明明就站在面前，却又仿佛远隔千里。


    一旁的俞黎听到应宴的话，脸色瞬间白了，验阿飘雷达铛铛的响。


    她左看右瞧，愣是没看见前方悬浮在半空的白瓷雕塑，小心翼翼拽住学姐的衣角，道，“学姐，有、有阿飘吗？”


    声线发颤。


    庄霁手一伸，将妹妹捞到身边，压低声音，“你和谁亲？别碍事。”


    听到第一句话，俞黎还不服气。心想，你个怕蜈蚣怕得一动不动的，再亲也靠不住。但后面的三个字，令她老老实实安静下来了。


    白瓷雕塑鲜艳的红色绸缎，准确无误飘到应宴的两肩上。


    她敛起笑意，破碎的白瓷脸凑到应宴的面庞前，间隔不超过五厘米，道，


    “小孩，请你回答我，自由和责任，到底哪一个更重要？”


    肩侧传来毛骨悚然的冰冷，仿佛埋藏在地底千年的冰棺微启，冲活人伸出一只手。


    应宴强行压制下由于距离过近缠上心脏的细密恐惧，尽可能冷静下来，思考白瓷雕塑给出的问题。


    自由与责任并非对立关系，而是相互依存、辩证统一的整体。这两者并没有站在对立面上，非要厮杀出个第一名来。


    每个人，甚至不同年龄段，对自由和责任的侧重，都存在着差异。


    关键不是她的想法，而是白瓷雕塑心底预设的答案。


    就像做发散性很强的政史题，考生的真实想法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从题干中分析出出题人的意图，在“你写我猜”中取得胜利。


    可白瓷雕像非但没有给出题干，在询问时还藏起了态度倾向，一副深陷这个问题的困扰的样子。


    盲答正确的可能性，只有百分之五十。


    矮坨坨满口谎言，特殊奖励要是这个样子，雪山电影院趁早倒闭得了！


    应宴有点暴躁地想。


    要赌一把么？


    照白瓷雕塑的架势，回答错误，免不了一死。


    而对方瞳孔中没有俞黎庄霁的倒影。往好里想，也许她因回答错误被杀，他们能够平稳走出电影院。


    这么一想，应宴顿感压力减半。她又将问题回忆了一遍，忽的顿住，想到一招缓兵之计。


    就算缓兵不成，也可问出题干。就是，稍微有点冒险。


    “前辈，或许你不知道，网络上流传着这么一句话——‘未知全貌，不予评价’，指的是不了解事情原委，不发表任何意见。”


    “我不知道自由和责任的抉择是在何种情形下，无法给您一个准确的答案。”


    这话抛开题干的选择，给出了第三种回答——委婉版不知道。


    应宴手心冒出汗来，仔细观察白瓷雕塑的神色，试图从细枝末节中先一步察觉到对方的情绪。


    在信息有限的情况下，与其蒙一个，不如赌一把。


    反正答错的结局都一样。


    白瓷雕塑的面部没有骨骼，没有肌肉，按理说应该无法做出任何的表情。


    布满裂痕的表面有一种吊诡的光滑，静静不说话时，就像无生命的花瓶。


    ——可它会笑啊！


    应宴屏住呼吸，在煎熬中等待着。


    她不是没考虑过“物理说服”的可行性。但扮演电话机中被困的阿飘时，她已经体验到白瓷雕像宛如大海般的力量。


    当时的她只能动用一星半点的力量，才会显得弱。而对方是原装的，应该可以调动绝大多数力量。


    不，不需要那么多。对方随便掀起个海啸，就足够消灭她了。


    过了约莫半个小时，白瓷雕塑动了。


    放在应宴肩侧的红色绸缎收了回来，轻柔飘忽的声音响起，“是我考虑欠妥了，谢谢你的提醒。”


    没等应宴松一口气，就察觉到右手传来冰凉的触感，手心被塞进去一样东西。


    “这个问题，就留到你观看完《菏泽惊魂》，再来回答我吧，再见。”


    话音刚落，白瓷雕塑消失在空气中，地上多了一张空白的调查问卷。


    应宴手心摊开，看到了一张印着烫金小字的电影票，里面包裹着一串鲜艳洇红的鸡血石手链。


    那冰凉的触感，就是从三颗被打磨成圆珠的鸡血石传过来的。


    她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对上两人担忧的视线，解释道，“没事，只是触发了特殊奖励机制。”


    *


    墨蓝色的天空低垂倾斜，缀在上面的繁星闪烁着，射出幽冷的光芒，像无数双睁开的眼睛，静静凝视着底下的一切。


    漆黑色的海水泛起涟漪，浮着五彩斑斓的泡沫。


    随着砰的一声，泡沫破碎，里面游出一大群深紫色的鱼类，远远望上去，有点像童话中象征着美好的人鱼。


    但走近了，就会意识到，那群鱼只是初具人形，实则和“美好”丝毫不沾边。


    海藻般的绿发披散下来，遮住坑洼黏腻的脸庞，灰色的脖颈生着鳞片，深紫色的鱼尾一甩，溅起无数黑色浪花。


    深紫色的鱼群爬上破碎的礁石，排成一排坐着，仰起脖子，唱起嘶哑难听的歌来。


    泡沫之上，悬浮着一座孤岛。无数条拴住岛的血红铁链，往远方无限延展，没入遥远的地平线。


    岛上没有植物，没有动物，没有人类，却并不荒凉。


    这里处处张灯结彩，热闹非凡。各种颜色的方块搭建出一个个小房子，供来来往往的诡异生物使用。


    乱七八糟的横幅拉在房与房之间，随七彩的气球飘上天空，到处都是。一行行扭曲的文字，大肆宣传着“跨界交流中心”。


    【伟大的跨界交流中心，带你享受最顶级的美味佳肴！】


    【热烈欢迎域主加盟！】


    【提供“蝴蝶”信息者，可以直升进跨界交流中心！】


    ……


    跨界交流中心建立伊始，是为了增进不同生物的互相了解，达成不同世界（或域）的和平共处。


    但发展到中后期，随着一代又一代管理者的更迭，最开始的宗旨已经面目全非。


    诡怪们已经不想着平等交流，干瘪的脑干被“进食！”的信号填满。


    直到新上任的诡怪为了报复仇人，私下里将“人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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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踢出交流名单，一场名为交流的狩猎轰轰烈烈开始了。


    此刻，孤岛最中央的彩色大厦里，流动的瀑布屏幕上播放着一幕幕需要打上十级马赛克的视频。


    【#1245】


    “请把票给我，我可以帮你检票，不会耽误太多时间的。”


    身着黑红制服的女人伸出手，礼貌地微笑。但在衣服不起眼的地方，沾满了肮脏的泥巴。


    “哦，好的。”


    一个穿着浅绿衣裙的女生想都没想，就将票递了过去。


    她没有注意到，周围等着买票的幢幢黑影，悄无声息地消失不见。


    直到黑红制服的女人接过票，发出刺耳的笑声，在原地凭空消失，只留下一句，


    “小妹妹，再见啦！”


    票没了。女生下意识将求救的目光投向一起来的同伴，却发现对方也是一脸茫然，还下意识紧攥住了手中的票。


    电影院的大门已经关闭，阻断了放弃观影回家的道路。


    诡异APP上也没有补票的功能。


    被骗走票的女生只能硬着头皮，和同伴一起往里走。


    在路过一个岔路口时，一樽青铜蟾蜍忽然伸出长长的舌头，卷走了没有票的女生和她同伴手里的票。


    “叮—扫码已完成，祝观影愉快！”


    (注：类似视频还有数千。）


    【&2200】


    装潢华丽的影院里，十几个灯泡一齐熄灭，最前面的屏幕暗了下来。


    三四秒后，大屏幕亮了起来，却没有播放影片。


    一道道银白色的激光，从里面放射出来，交织成一个网格状的长方体。


    整个房间都被收纳其中，观众席上的四个人根本逃无可逃，还未发出惨叫就被切割得七零八落。


    原本坐人的地方，多了一滩破碎的血肉。鲜红的血液流出来，浸湿柔软的座椅。


    但很快，伴随着空气响起的嘎嘣嘎嘣的声响，没多久，座椅就干净如初。


    看不见的观众午夜观影，意在进食。


    （注：类似视频还有数百。）


    背着幽蓝色海水壳的生物伸出无数条触手，在水幕上进行了极为复杂的操作。


    在物种优势下，这一过程被压缩在十分钟内完成。


    “报告首领，初步测试已完成，人类存活率已跌至10%，是否开启全球模式？”


    “全球模式”本该在圆桌会结束后开始。但莫名其妙冒出来的诡怪谈合作不成，立即掀了桌，非常之蛮横无礼地砸了彩色大厦。


    不仅如此，对方还趁诡怪们乱成一团时，顶替了圆桌会的主持人，导致收集到的数据奇形怪状。


    拿人类的话说，简直是土匪强盗！


    “嗯，蝴蝶抓到了吗？”


    “没有，但是对方藏头掖尾的，一看就是个鼠辈，根本不足为虑。”


    触手系生物讲得唾沫横飞，一点都没注意到宝贝壳的背面，有一个黑色的蝴蝶印记，正随着它的动作，起起伏伏，像在振翅飞舞。


    没等首领呵斥，它迅速抛出了迫在眉睫的事实。


    “最重要的是，加盟的域主已经等不及要享受盛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