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少年模样还算周正，黑发高高束起，身上的白衣让他显得有些磊落，乍一看倒也是个翩翩少年。


    他手里还握着想要交给山长的策论，一双眼睛却落在顾云皎身上，眼底满是震惊。


    顾云皎还在想着少年的身份，脑海里也更新了和这个少年相关的资料片。


    少年名叫张启文，是原主养父母的儿子。


    当年以原主养父母贪图小利的性格，在路边捡到被遗弃的原主时，压根没想过要收养。是张家的老太太说将这个可怜的女娃带回去当童养媳养，以后给她的大孙子张启文当媳妇，这样连彩礼钱都省了。


    那时候正值兵荒马乱，张家从北方一路逃难去了南方，最后在清水村隔壁的村子定了居。


    原主虽然被张家收养了，但家里的脏活累活都是她干的，甚至因为有了原主的存在，张家的亲生女儿什么活都不用做，堪比大小姐。


    整个张家唯一对原主好点的，就只有张启文了。


    后来朝堂局势稳定，民间的动荡也逐渐平息，读书能逆天改命的潮流在民间掀起。


    张启文想去读书，可家里没有钱。


    所以张家就将十岁的原主卖去了县城的苏家当丫鬟，原主每个月的月钱都给了张家，供张启文去上私塾。


    张启文是个读书的料，通过院试成了秀才，还被东林书院给录取了，在老张家人看来简直是光宗耀祖的事情。


    然而就在这时原主被苏家赶了回来，整个张家人都懵了。一方面没了原主给家里寄钱，张启文就没办法去东林书院念书了，另一方面他们家的张耀祖考上了秀才，今非昔比了。


    日后若是考上了状元，想娶什么样的女人不行呢？


    所以当他们听说隔壁村的秦家要娶媳妇冲喜，张家人立马就和媒婆联系上将原主卖给了秦家，然后他们一大家子搬离了清水村。


    原主嫁给秦濯风之后，就和娘家再没有联系了。


    如今在东林书院里遇见张启文，也不知这算不算是孽缘。


    看完资料片，顾云皎只感觉头大。她刚给自己编了一个云游的修道之人身份，就来了一个知道自己全部底细的人。


    她可不可以假装不认识这个人啊！


    山长面露诧异：“子旭，你认识这位小道长？”


    顾云皎的大脑飞速运转，思考着接下来要怎么应对张启文，谁知道她还没想出个所以然，就听张启文回道：“不，不认识，是学生刚才认错了人。”


    听见这样的回答，顾云皎倏地抬眸看向他，却对上了他躲闪的目光。须臾间，顾云皎莞尔一笑。这个张启文还真有点意思，用着原主辛苦当丫鬟的钱上学，考上了个秀才就翻脸说不认识了。


    不过也还好张启文是这样的人，省去了她再找借口瞎编了。


    山长向张启文挥了挥手示意他离开。


    等张启文离开之后，顾云皎看着山长继续说：“山长，你们文人要风骨，不吃嗟来之食。我们修道之人也有修道之人的风骨，用自己的东西和别人交换需要的东西很正常。”


    “你要交换什么？”山长被顾云皎给绕进去了。


    “钱呀。”顾云皎回答得坦荡直白。


    山长：“……可书院里从不曾有过这样的事。”


    “那山长就为我开这个先例，若学生们不能接受我卖的东西，我会自行离开。”顾云皎看出了山长在动摇，又补充了一句：“而且我不会打扰学生们念书，只在他们休息空闲的时候向他们推销。”


    “那你究竟要卖什么东西？”山长见识到了眼镜这个好东西，对顾云皎这里的其他东西还真的挺好奇。


    “我等会摆摊的时候，山长自然能看到。”


    **


    成功说服了山长之后，顾云皎获得了在东林书院里摆地摊的资格。小童在山长的命令下，带着顾云皎将整个书院大概逛了一圈。


    顾云皎只要去过一个地方，那么在系统界面就会更新出这个地方地图。


    东林书院建造得很大，以男左女右，东面为尊贵的建筑特点，东院是男学生的学堂，西院是女学生的学堂。


    东西两边的学堂有一堵高墙相隔，只有一个蜿蜒的水上回廊连接着两边。想要同时吸引所有的学生过来买东西，那么只能在这个回廊上摆摊了。


    顾云皎实地考察了一下这个回廊，具体的地理位置还不错，因为如果学生们要离开书院，那么这个回廊就是他们的必经之地。


    可是白天学生们基本都会在学堂的范围内活动，只有到了傍晚，留宿的学生去宿舍，不留宿的学生才会经过回廊归家。


    所以这个时候就要看顾云皎要怎么取舍了，是选择人多的男学生还是人少的女学生。


    东林书院女学生的占比大概是一百比五，目前整个书院的女学生不过十几个。但是在这个世界，能够将女孩子送来东林书院学习的家庭，那肯定是富贵人家。


    这些富贵人家也是顾云皎这次的目标客户。


    然而以目前的状况来看，她想尽快完成营业额任务就只能选人多一点的男学生了，毕竟她还有350两的营业额任务没有完成。


    这些女同学就算再富裕，也不可能每人带着几十两银子来学堂吧。


    拿定主意之后，顾云皎便立刻让小童带自己去男学生的学堂附近，这个时候他们都还在上课，正好给了顾云皎时间去整理一下小推车上的东西。


    她这次准备的多数是女孩子们会喜欢的东西，例如可以清晰照出人模样的小镜子，方便携带的面纸牙刷等等。


    这些东西女子们看见了，图个新鲜可能都会买，但不会买太多。那么对于顾云皎来说这一趟就白来了。


    现在转变了方针后，顾云皎迅速将小推车上的东西收进系统空间，换上了另外一批男学生们会购买的小商品。


    做完这一切之后，顾云皎便找了个荫凉的地方，安静的等待着学生们下课休息。


    学堂的台阶外面有一个日晷，顾云皎看着上面的指针阴影暗自猜测时间，现在应该差不多快中午11点了。


    她对照了一块怀表看了看，指针和日晷上面的阴影还真能对得上。


    顾云皎大概等了半个小时，才听见学堂那边传来嘈杂的声音，他们大概是下课了。


    顾云皎倏地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自己身上的道袍，站到了太阳下小推车的后面。


    她挑的这个地方，只要有人从学堂里出来，第一眼就能看到这里。


    这时从学堂的门口走出来两个学生，两人都束着发，一副书生打扮的模样，手里还拿着书。


    两人从高高的台阶下走下来，便看到了顾云皎摆下的地毯，出于好奇两人走了过来。


    “这是在做什么？”


    “怎么书院来了个小道长？”


    站在一旁的小童耸耸肩，也不知道怎么和他们解释。


    顾云皎露出服务型微笑，掀开小推车上蒙着的布，“我经过山长的特许，可以在这里摆地摊卖东西，两位同学看看有没有喜欢的东西。”


    两人对视了一眼又看向眼前的商品，眼神中皆露出了惊奇的色彩。


    “这些都是什么，为何我从未见过？”


    “这个圆圆的是什么？”


    因为从没见过，两人都不敢伸手去碰，仿佛怕将东西摸坏了一样。


    又有一些学生陆陆续续的从学堂里出来，不多一会儿小推车前面便围了十几个学生。


    顾云皎看人来得差不多了，这才开口：“同学们，我是经过山长允许进来给你们推荐仙品的。”


    “啥叫仙品？”


    “都是这些东西吗？”


    “所谓仙品就是神仙之品。”顾云皎一脚站上身后的台阶，让自己站得高高的，所有人都可以看见她。


    她拿起手里的第一个商品——机械怀表。


    “同学们知道这是什么吗？”顾云皎当然也没指望会有人能够回答出这个问题，她自顾自的开始介绍：“这叫怀表，什么叫怀表呢？因为这是一个可以放在怀里计量时间的东西。”


    这话一出，他们都觉得不可置信，纷纷议论了起来。毕竟他们如今判断时辰的依据就是摆放在这里的日冕，可现在居然还有放在怀里计算时辰的东西。


    “那要怎么看是什么时辰呢？”有学生忍不住问出来。


    “很简单啊，日晷要怎么看，这个就怎么看。”顾云皎晃了晃怀表的链子，目光扫过眼前这群书生，并没有发现熟悉的身影。她示意小童站到自己身边来，将表面给他看：“你能看得懂吗？”


    小童摇头，顾云皎指着表面最上面的点道：“这里代表了子时，那么旁边这个点就代表是丑时。”


    小童很聪明，按照时辰来说，丑时的下一个时辰就是寅时。


    顾云皎夸到：“真聪明。”


    小童发表了疑问：“一共有12个时辰，可是这上面只有六个点呀，还有六个时辰在哪里？”


    “问得好！”顾云皎挑了挑眉，指着上面的指针道：“你看现在指向哪里？”


    小童认真的看着，而后有些不确定的回答：“接近子时？”


    顾云皎摇摇手指，又指了指头顶炙热的太阳：“日头正盛，怎么能是子时呢？”


    小童被问懵了：“不是你说上面的这个点代表子时吗？”


    “可是头顶的太阳告诉我，现在接近午时。”顾云皎慢悠悠的说：“所以这上面的点既能代表了子时，也代表了午时。分辨的依据就在于是白天还是黑夜。若是白天，那么上面这一点就代表了午时，若是黑夜这一点代表的就是子时。”


    如此一介绍，所有人都来了兴趣。有几个学生跃跃欲试，“小道长，能不能将这个怀表给我们看一看？”


    顾云皎点头：“可以的。”她微微勾唇：“不过在给你们看之前，先容我说一下这个怀表的价值。毕竟这个东西珍贵，若有损坏要照价赔偿。”


    见众人没有异议，顾云皎伸出手比划了一个五。


    “五……五百文？”


    顾云皎摇了摇头，500文就想买一只机械怀表，还不够她的成本价咧。


    “难道要五两银子？”


    顾云皎笑着说道：“是五十两。”


    这只怀表的进货价是100金，折算一下就是10两银子，所以她卖50两很合理。


    “这么小小的一个东西要50两？狮子大开口！”


    “我爹说道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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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是一些江湖骗子，果然是这样。”


    “我们看日冕就够了，为何要花50两买这个东西？”


    顾云皎：“若是遇见阴雨天没有太阳的时候，日晷上不显示阴影，你又如何判断时辰？又或者你深夜苦读，却一不小心睡着了错过了更夫的打更，你又该如何判断那时的时间？如果有那么一刻，你非常想知道时辰，可偏偏身边什么判断依据都没有，你的内心会不会非常煎熬，就如同有无数只虫蚁在啃食着你，让你坐立难安，连睡觉都静不下来？”


    “可五十两太贵了。”其实很多人都觉得这个怀表很新鲜，奈何定价太高，使人犹豫不决。


    他们家里虽然不穷，但五十两对于大多数学生来说还是太贵了。


    顾云皎见这群学生互相议论，交流的内容都是觉得价格太高。她叹息一声：“如果你们觉得昂贵可以不买，还想看一看怀表的也可以看。”


    说着她拿出一个怀表交给小童，让他拿给大家看一看。小童得知这怀表五十两银子后，非常小心的双手捧着送到了学生们面前。


    “这怀表好精致啊。”


    “这……这究竟用什么做成的？上面居然还有一层透明的东西。”


    “你们围在这里在看什么？”一个有些耳熟的声音从人群后面传来，不一会儿顾云皎便看见了一个少年挤了进来。


    她站的位置显眼，少年同样也看见了她：“欸？你不是那个卖胡萝卜的秦家姑娘吗？”


    来人正是苏家小少爷苏旸。


    很好，又来了一个认识自己的人。


    苏旸的注意力很快又被那块怀表给吸引了，他一脸惊奇的看着怀表：“这是什么玩意？”


    “说是叫怀表，可以随时看时辰很方便。”


    “苏旸你家可是上元县最有钱的，你要不要买一个啊？”


    “是啊，你买了之后，我们这些同窗也可以沾你的光呀。”


    苏旸的同学们在一旁怂恿给足了苏旸面子，他问：“这东西多少钱？”


    “五十两。”旁边的书生代为回答。


    苏旸听着愣了一下，摸摸自己的钱袋子：“你们咋知道我有五十两？”


    “整个书院就属你苏少爷出手阔绰了，区区五十两算什么？”


    顾云皎一直在旁观没有说话，看到这里她灵光一闪，缓缓道：“这怀表不仅可以自己用，还可以送长辈和亲朋好友，这是身份地位的象征啊。”


    苏旸明显对怀表很心动：“好，我买了。”


    顾云皎眼眸狠狠一亮，看着苏旸的目光，就如同见到了财神爷一样。她热情的指了指小推车：“少爷请，就像昨天买胡萝卜一样，将钱放在这个格子里便好。”


    苏少爷出手阔绰，爽快的付了钱收获了一个怀表。他问：“这东西要怎么看时辰？”


    “我知道我知道。”苏旸身边的学生自告奋勇的开始将顾云皎刚才教他们辨认时间的办法教给了苏旸，和苏旸关系好的书生都围了过去。


    五十两虽然贵了点，但也不是买不起。家境稍微富裕学生见苏旸都买了，便也动了想要买怀表的心思。


    毕竟是个人都喜欢这样众星捧月的感觉。


    顾云皎鼓动：“同学们，就算你们觉得自己不需要怀表，但是这东西也能用来送人呀。如此独特的礼物，不管是师长还是亲朋好友收到，都会很惊喜吧。”


    这么一说，刚才还犹豫不决的几个学生像是下定了决心一样，上前一步道：“我也要买一个。”


    “给我也来一个。”


    怀表一共卖出去了5个，总收益250两银子，营业额2500金币，距离五天内营业额5000金币的任务，还剩下1000金币。


    还是学生的钱好赚啊，这么算来这个营业额的任务还蛮简单的嘛，顾云皎美滋滋的想着。


    学堂前台阶下有道长在卖怀表的事情，很快在整个书院里传开了，毕竟怀表这个东西太稀奇了，所有人都很好奇这是什么玩意。


    “谨之，他们都去看了，你不去吗？”同窗叫住正在看书的秦濯风：“我听说书院里来了个小道长，卖的都是一些闻所未闻的东西呢。”


    秦濯风闻言一愣，像是想到了什么，正要开口却被另一个人嘲讽的声音打断：“叫他过去有什么用？他这么穷买得起吗？”


    “都是同窗，你们说话何必这么难听？”


    “本少爷就是看不起你们这些穷鬼，连饭都吃不上了，还妄想通过科举改变命运。”话中虽带着鄙夷，但更深层次的是妒忌。


    “你这么有钱怎么不见你买一个怀表来？”同窗被气的小脸通红，恨不得上去和他们干架。


    秦濯风伸手拉住他：“子语兄莫要生气，无视便好。”说着他微微用力，将同窗拉出学堂。


    宋子语低头看着被拉住手腕，耳廓悄悄的红了。他跟在秦濯风伸手，为他打抱不平：“他们那样说你，你怎么都不生气？”


    秦濯风松开了他，淡漠回答：“他们说的是事实，何必生气？”


    宋子语：“你……”顿了顿他感觉无话可说了，便道：“那我们去凑凑热闹吧，就算买不起也没关系。”


    秦濯风沉默片刻，点头应道：“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