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莉亚整个人都汗涔涔的，她本就在发烧，睡醒之后更是一直提心吊胆。


    她一看到塞尔托里乌斯，就想起他和阿拉里克有多不讨厌她，甚至不想和自己待在一起。


    莉莉亚知道，他们两个一直强忍着厌恶陪伴着自己，她告诉自己不许伤心了，只要她做一个好妈妈，总有一天，他们就会变得不那么讨厌自己。


    她靠在塞尔托里乌斯送的精神力上，被他的步步紧逼吓得小脸一白，加上尚未痊愈的高烧，显得更加脆弱，像被雨淋湿的百合，看上去可怜巴巴的。


    塞尔托里乌斯有些尴尬地笑了一下，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颊，都是汗。就拿着之前偷偷留下的属于她的手帕，帮她一点点擦汗，动作很轻，轻到莉莉亚还没有反应过来就离开了。


    她看着他抿起好看的嘴唇：“我不吓你，你别怕我。”


    塞尔托里乌斯并不清楚到底哪里惹得她害怕，但毋庸置疑，这一定是他的问题。


    没关系，只要他装得可怜，就像那个尤安，或者那几个法布尔一样，装得惨一些，这个心软好骗的小虫母就会乖乖地靠过来，安慰他，甚至亲吻他。


    莉莉亚看着眼前这个有些不安的男人，原本金灿灿的眼睛黯淡下来，像一只委屈的大狗狗一样，垂着眼看着她。


    她的手指颤抖了一下：“自己这样做真的好吗？塞尔又没有做错。”


    莉莉亚很矛盾，她是假的虫母，就算现在还没有被揭穿，也总有要离开他们的那一天。可是对于她而言，能多当一天他们的妈妈都是好的，她必须隐瞒这个秘密。


    但她在塞尔托里乌斯和阿拉里克面前就像是透明一般，前者很可能直接听见她的心声，后者足智近妖，她骗不了他们，只能减少和他们的相处。


    莉莉亚沉默着，嘴唇动了动，还是没有说话。


    可她终于愿意把目光转向他，在她那温柔的眼神注视着塞尔托里乌斯时，他就知道，他还没有输。


    “快说原谅我，快来抱抱我，向我证明，证明你还爱我。”他在心里呐喊，可是面上更加可怜，让莉莉亚不忍心伤害他。


    预想中的拥抱并没有降临，莉莉亚躲开他的眼神，还是忍不住关心：“塞尔的身体还好吗？”


    不是这样的，不应该是这样的。


    她怎么可以这么冷淡？


    塞尔托里乌斯讨厌莉莉亚的眼泪，但是此刻，他希望这个妈妈像之前一样，心软爱哭，扑到他的怀里，让眼泪流满他的身体。


    那样他才会感到满足，他会拿起珍藏的手帕，边擦去她的眼泪，边笑话她娇气。


    莉莉亚才不会生气，她根本就不懂怎么对他生气，她只会闷声解释道：“讨厌塞尔受伤。”


    但是现在，一切都没有发生。


    塞尔托里乌斯此生都没有这般无力过，他不想再吓到莉莉亚，想要安静地离开。


    一只白皙柔软的手却钻进他的手心，她扯了一个笑：“等我好了，我会去找塞尔的。”


    *


    那个最常服侍虫母的虫侍张张口，他想要劝妈妈回主星。虽然三大势主都在此处，但这里毕竟是第三星线，是虫族势力最外围。只有虫母回到主星，虫族才能够真正放下心来，杀死所有的敌人。


    但是莉莉亚不愿意走，她的孩子们都在这里，她不想离开他们。她不是一个需要保护的妈妈，她有些激动：“我可以帮上忙的，我在的话，大家就不会狂化了。”


    莉莉亚说得好认真，好着急，她真的很想留下来，或者说保护他们。


    但是这一次，虫族所有人都要狠心拒绝她了。


    她的安全高于一切。


    莉莉亚见他们不为所动，就知道这大概是阿拉里克的意思。


    在主星时，阿拉里克全权负责她的一切，日理万机的执政官需要仔细考虑她的心情，不让她在新环境中不安。


    莉莉亚没有继续坚持，她一直都很难违背阿拉里克。他总是能够不动声色地控制她的选择，有时她自己甚至难以发现。


    但这一次，不再只是一个通知，或者说，一个看似温柔的拒绝，她收到了阿拉里克的讯息：“陛下，战争已经结束了，一切都好。”


    当时，那个虫侍正在给她梳发。阿拉里克执政官的失宠是他们喜闻乐见的大好事，他们终于有机会为妈妈梳发了。


    长长的乌发垂在腰际，那个虫侍小心翼翼地替她绾发，拼命地嗅闻妈妈身上的香味。


    他是在做梦吗，他离妈妈这么近，他竟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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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能有资格为妈妈梳洗。


    可这个欣喜若狂的虫侍忽然发现，手中的乌发竟然有一截被斩断了，长短不一，显得刺目。


    是谁，是谁伤害了妈妈？


    莉莉亚感觉到了他的僵硬，转过身来，那虫侍迅速松开手，怕扯疼了她。


    他看见妈妈朝他眨眼睛，笑着说：“不要告诉其他人，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


    妈妈说，这是他们之间的秘密。


    那个虫侍迅速蹲下身去，吓得莉莉亚以为他受伤了，忙站起身，要去扶他。


    可他的复眼尽显，口器在空气中翕张，这么丑陋，会吓到妈妈的。


    他的脑袋都要垂到地底了，太丑陋了，不要看他，不要害怕他。


    即使是拒绝，虫侍也不敢用多大的力气，莉莉亚用力掰开他捂着脸的手指，凑上去，仔细地观察，甚至用手指触碰他。


    “怎么了，是哪里疼？”


    她靠得太近了，呼吸温热，打在他脸上，虫侍根本说不出话。


    见他脸上并不痛苦，莉莉亚才稍稍放下心来，还是关切地看着他。


    那个虫侍贪恋这样的接触，却不愿意让妈妈担心，只是解释说怕自己的原型吓到陛下。


    他不敢对妈妈说谎，因为孩子是不可能骗过妈妈的。


    莉莉亚听见这样的原因，哭笑不得，双手捧着他的脸：“妈妈怎么可能不喜欢你们的原型。”


    虫侍忽然想起在精神领域中看见的一切，他小小的妈妈，拼尽全力也要把那些已经死去的虫族带走。


    那些虫族不仅化出原型，更是那般弱小可笑的原型，但是妈妈没有一丝嫌弃，她的眼泪落到他们身上，她很爱他们。


    是呀，莉莉亚是虫族历史上最独特的妈妈，她愿意把目光看向他们，而不是永远只注视着那些本就幸运的高等虫族。


    她一视同仁，他们都有机会把自己的脸贴在她的小腹，甚至回到生命最开始的地方。


    因为她是仁慈公平的母亲，她不会拒绝任何一个孩子，不会忽视任何一个孩子。


    他们要做的，就是争取，争夺她的注意。


    不，不能这样，她会为难的，也许会因为心软而被人欺负，他们应该等待，等待她的垂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