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景尧看着映在金属门上的三个模糊人影。


    许知意微微低着头，看不清表情，出了医院大楼，傍晚的凉风吹过来。


    李成屹去开车。


    陈景尧拢了拢许知意身上的薄外套。


    “冷不冷？”


    她没回答，黑色的轿车滑到面前停下。


    李成屹打开后座车门。


    陈景尧先扶着许知意坐进去，自己随后跟上，李成屹坐进驾驶座，发动引擎。


    车子平稳地汇入车流，车厢里安静得过分。


    路灯的光线一盏盏掠过，在她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她始终看着窗外，眼神没有焦点。


    陈景尧几次想开口，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说什么呢。


    安慰？劝解？


    似乎都显得苍白无力。


    李成屹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也没出声，车子最终停在许知意住的公寓楼下，熟悉的单元门，熟悉的楼道，电梯再次上升。


    叮的一声，到达楼层。


    李成屹用钥匙开了门，房间里很暗，窗帘紧闭着。


    陈景尧伸手按开玄关的灯，暖黄色的光线倾泻下来，驱散了一小部分黑暗。


    “先进去。”


    陈景尧扶着许知意往里走，客厅还是离开时的样子，只是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灰尘，空气里有种沉闷的味道。


    许知意站在客厅中央，环顾四周，她的视线扫过沙发，茶几，电视柜，最后停留在紧闭的卧室门上。


    “我去给你倒杯水。”


    李成屹走向厨房，陈景尧扶着她往卧室走，推开门，里面的窗帘也是拉着的，光线昏暗。


    陈景尧走到窗边，哗啦一声拉开厚重的窗帘，外面的天光透进来，带着些许暮色。


    许知意站在门口，没有动。


    “进去休息一下。”


    陈景尧走到她身边，她抬脚，慢慢走进去，在床沿坐下。


    李成屹端着水杯进来。


    “喝点水。”


    他把杯子递过去，许知意没有接，李成屹把水杯放在床头柜上，房间里再次陷入沉默。


    陈景尧和李成屹交换了一个眼神，就在这时，门铃响了。


    叮咚，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突兀。


    李成屹转身去开门，门外站着两个人。


    夏未希和叶桉，她们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焦急。


    “知意呢？她怎么样了？”


    夏未希抢先开口，声音有些发颤，叶桉也紧紧盯着李成屹，李成屹侧身让开。


    “在里面。”


    夏未希和叶桉立刻冲了进去，她们在卧室门口停下脚步，看到坐在床边的许知意，两人都愣住了，那个曾经鲜活明亮的女孩，此刻像是失掉了所有色彩。


    “知意……”


    夏未希的声音哽咽了一下，她快步走过去，蹲在许知意面前，握住她的手。


    “我们来了。”


    叶桉也走上前，站在旁边，眼圈有些红。


    许知意缓缓抬起头，看了看夏未希，又看了看叶桉，她的嘴唇翕动了一下，最终没有发出声音。


    夏未希的心揪紧了。


    “没事了，都过去了。”


    她试图安慰，声音却带着哭腔。


    “我们会陪着你的。”


    叶桉也跟着点头。


    “对，我们都在。”


    许知意看着她们，空洞的眼神里似乎有了一丝微弱的波动，但很快又归于沉寂，她轻轻抽回了自己的手。


    然后，她躺了下去，拉过被子，盖住自己，侧过身，背对着所有人，和在医院时一模一样的姿态。


    夏未希和叶桉僵在原地，她们求助似的看向门口的陈景尧和李成屹。


    陈景尧走上前，对她们轻轻摇了摇头，他示意她们先出来，四个人退到客厅。


    李成屹关上了卧室的门。  “她怎么会变成这样？”


    夏未希终于忍不住，低声哭了出来。


    叶桉搂住她的肩膀，自己也红着眼睛。


    “医生怎么说？”


    叶桉看向陈景尧。


    “身体恢复还可以。”


    陈景尧的声音很低。


    “主要是心理上的问题。”


    李成屹补充。


    “受了很大的刺激。”


    客厅里一片死寂，只有夏未希压抑的啜泣声，过了好一会儿，李成屹开口。


    “这段时间，可能要麻烦你们多陪陪她。”


    “我们两个大男人，有些事不方便。”


    夏未希立刻擦干眼泪。


    “不麻烦！”


    “我们会照顾好她的。”


    叶桉也用力点头。


    “放心吧。”


    陈景尧看着紧闭的卧室门。


    “她现在这个状态，可能不太会跟人交流。”


    “你们多担待。”


    “嗯。”


    夏未希应着。


    “有什么需要，随时给我们打电话。”


    李成屹留下这句话。


    他和陈景尧准备离开。


    走到门口，陈景尧又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卧室的方向。


    “让她好好休息。”


    然后，他拉开门，和李成屹一起走了出去，门咔哒一声关上。


    夏未希和叶桉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担忧和茫然。


    她们走到卧室门口，轻轻推开一条缝。


    许知意还保持着那个姿势，一动不动，仿佛睡着了。


    又仿佛，只是拒绝醒来。


    夏未希将笔记本电脑挪到茶几正中，屏幕正对着沙发，沙发上坐着两个人。


    叶桉靠着一边扶手，姿态放松。


    许知意坐在另一端，身体挺直，像一座没有情绪起伏的冰山，夏未希划拉着鼠标。


    “我们看个恐怖片吧。”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刻意的轻快，试图打破房间里凝滞的空气。


    叶桉挑了挑眉，没说话。


    许知意没有任何反应，视线落在虚空中的某一点。


    “就这个，评分挺高的。”


    夏未希点开了播放键，迅速缩回沙发，抱住一个抱枕，昏暗的片头画面展开，诡异的背景音乐从电脑扬声器里流淌出来。


    夏未希的身体立刻紧绷起来。


    叶桉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手臂搭在沙发靠背上。


    许知意依然维持着原来的姿势，连眼皮都没有动一下，电影情节缓慢推进，铺垫着令人不安的细节。


    突然，一个鬼影闪过屏幕，砰的一声巨响。


    夏未希啊地叫了一声，整个人缩进抱枕后面，只露出一双眼睛。


    叶桉侧头看了她一眼，然后，她的视线转向许知意。


    许知意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她的眼睛映着屏幕上跳动的光影，却没有丝毫情绪的波澜，仿佛那惊悚的画面，不过是无意义的色块。


    电影继续，尖叫声，追逐，血腥的场面，夏未希一会儿捂住眼睛，一会儿堵住耳朵。


    “吓死我了。”


    她含糊不清地嘟囔着，身体微微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