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晚宴定在本漫画里规格最高的酒店，苏飒飒来这里几个月来见到的场面也不少，不过跟这里比起来还是小巫见大巫。


    旋转门吞吐着冷气与玫瑰香氛，黄铜把手裹着小羊皮套，触感温润如握雪。挑高十二米的穹顶悬浮着星云状琉璃灯，每片花瓣般的灯片都流转着莫奈睡莲的光影，在意大利云石地面投下粼粼波光。侍者身材长相个个堪比模特，踩着波斯地毯无声趋近，全程弓腰引路。


    正是吃饭的时间，整个大厅安静的像是没有人一样，苏飒飒却没敢四下张望。


    电梯门开，厉陌寒已经在门口等待，看到他们下来，急忙上前迎接：“叔叔、阿姨。”余光却看向身后的苏飒飒，言下之意很明显，问她准备的怎么样。


    苏飒飒比了一个OK的手势之后，挑眉。


    厉陌寒微微点头。


    他接父母来的路上就和他们说了这件事，他和苏瑾萱不一样，从开始订婚他就不同意，一直吵嚷着，要退婚。他主动说起这件事简直随时随地，不需要像苏瑾萱一样犹豫半天，不知道怎么开口。


    他只是在开车时，和父母唠家常一样，说：“这次吃饭是我和苏瑾萱商量好的，是退婚宴。”与其说是商量不如说是通知。


    厉父厉母还没从进入到两人一起商量吃饭的喜悦里，就被下半句打回原形。


    厉母对苏瑾萱还算了解，直到她对自己儿子情根深种，根本不可能同意退婚，一时之间有些慌张：“瑾萱这孩子能同意，你别不是做什么对不起人家的事了吧？”


    他脑海中一闪而过一袭白裙，自己和白落羽的事情她早就知道，这样应该就不算是做对不起人家的事情吧？他的手指无意识敲击着方向盘，想赶紧跳过这个话题。


    听到厉母的猜测，厉父也警觉起来，他和苏家的商业合作刚刚开了一个头，现在可不能出任何岔子，即使是自己的儿子也不行，“说。”厉父看向他。


    厉陌寒也恼了：“不是我，真是苏瑾萱，这主意还是她出的呢，我今天只打配合。”他抬头看了一眼后视镜，后面两人皆神色凝重，“放心，你不相信我，也得相信苏瑾萱啊。”


    厉陌寒自己都搞不清自己为什么会说出这种话，竟然会这么相信苏瑾萱，这段时日被她骗的还不够惨吗？怎么还能为她说话。


    红绿灯变绿，厉陌寒一脚油门稳步冲了出去。


    到了地方，厉陌寒被安排在门口迎宾，他不想再起冲突，乖乖照做，至少也能留下一个好印象。


    但看起来从电梯下来的这三个人没什么异常，像是不知道这顿饭是鸿门宴似的。


    “你靠谱吗？”厉陌寒趁没人注意，跟在苏飒飒身边，悄悄地问，丝毫没注意到双方父母的眼神。


    这还在咬耳朵呢，能是要退婚的样子吗？


    “放心。”她像个大姐姐一样拍拍他的背，“有什么事是你苏姐办不到的？”


    厉陌寒：很简单，让你爱上我。


    苏飒飒乖巧地和厉父厉母打招呼，而后几人落座。


    “自家人，咱们就别那么客气了。”今天严格来说算是家宴，没什么特别的讲究，厉父作为老大哥，自然第一个说话，等他说完，苏父也应和着说是不用拘礼，气氛才算没有那么焦灼。


    水晶吊灯下，骨瓷餐盘与纯银餐具奏响无声的交响。侍酒师单膝跪地，黑丝绒布托着醒酒器缓缓倾斜，勃艮第红酒如血液注入高脚杯，在灯光下漾出天鹅绒质感的光晕。


    主厨推着雕花餐车现场料理，火焰掠过和牛的瞬间，喜马拉雅粉盐簌簌落下，与肉脂香蒸腾成金色雾霭，而后由侍者依次端到他们面前。


    服务生戴着白手套呈上菜单，烫金字体印在手工桑皮纸上，每道菜名都藏着微型故事。当龙虾浓汤配黑松露慕斯端至面前，贝壳形汤盅里的琥珀色液体正浮沉着金箔碎片，他手持干冰喷雾器，云雾缭绕间，龙虾尾的鲜甜与松露的野性在鼻腔炸开。


    甜品师推着镜面餐车现身，液氮现场制作的分子冰淇淋裹着可食用金箔，勺子触碰的瞬间，迸发出香草与玫瑰交织的香气。


    苏飒飒突然觉得，来到这个世界也挺好的，至少能见到电视剧里都不常见的场景。她离预制菜的生活越来越远了。


    侍者与厨师在上齐所有菜品之后，躬身说句：“请慢用。”便退下去，轻轻关了门。


    两位父辈说着客套话，苏飒飒和厉陌寒在桌子下面手敲键盘飞快。


    [你什么时候说？]


    [这才刚开始，你急什么？]苏飒飒抬头白了他一眼，[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你懂不懂啊]


    “萱萱，别光顾着玩手机，来吃点这个，我记得你最爱吃他家的这道菜了。”厉母用公勺给她挖了一勺看不清食材的东西放在碗里，根据经验来说，应该是她本人这辈子没吃过的稀罕食材。


    她笑着甜甜地回应：“谢谢阿姨。”


    厉陌寒细不可闻地摔了一下勺子，但在这寂静的包间里还是有特别明显的声响。


    感受到目光投向他的苏飒飒不想节外生枝，急忙说道：“阿姨你看，这么好吃的东西不给他，他还生气呢。”


    这话四两拨千斤，打消众人的猜测，厉母笑着又给他挖了一勺：“这孩子，怎么吃起萱萱的醋呢？”


    苏飒飒发信息：[学着点吧小老弟]


    厉陌寒：[……]


    饭近尾声，厉陌寒如坐针毡，不时地盯着苏飒飒，暗示她再不说就来不及了。


    苏飒飒不徐不疾，优雅地擦擦嘴角，说道：“爸爸妈妈，叔叔阿姨，我和陌寒有话和你们商量。”


    厉陌寒立刻做得端正，准备迎接接下来的暴风雨。


    双方父母：该来的总算来了……


    包间里水晶吊灯折射出细碎光斑，厉父与苏父停下交谈，厉母搅动参汤的银勺一滞，苏母不知怎么，杯盏轻碰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胡闹！这婚约是两家还有董事会敲定的，现在突然取消，外界会怎么看？”苏父心知肚明，但仍需他主动开口，眼角细纹里都凝着焦虑。


    大概是言语中几分凌厉已分不清真假，苏母急忙在桌下拽住他的西装下摆，小心提醒。


    “是啊，萱萱，可是陌寒哪里做得不对？”厉父也是严厉，场面话嘛，总要说的。


    “陌寒，你说！”厉母虽未提高音量，但语气里已有苛责的意思。


    “我没有！”厉陌寒委屈，急忙否定，看向苏飒飒，这就是你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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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计划？看来那巴掌确实没把他打醒，他怎么还会上了她的当！


    “不怪他，阿姨，这件事是我和陌寒一块商量的。”


    厉陌寒重重地点点头。


    双方父母一对视，看向他们不再说话。


    苏飒飒将参汤推到厉陌寒手边，她的指甲修剪得圆润整齐，做着清透的美甲，显得更加修长：“爸爸妈妈，叔叔阿姨你们看，这是我和陌寒订婚后两家基础商场的营业情况，而且上个月发布会的联名款，销售额已经突破预期了。”她从包里打印出来这段时间搜集的公司的资料，数据曲线正昂扬攀升，“这只是公开的财务报表，联姻的宣传期效应我们已经吃到红利，后续产品研发部应该早备好了PlanB……”


    她桌下狠狠踩了厉陌寒一脚，厉陌寒吃痛“嘶”了一声，很快镇定，“而且在未公开的财务和其他产业，公关部应该早就准备好了各种应急方案，我们完全可以用合作来代替联姻的话题。”他像是想到什么，补充，“而且联姻不一定是婚姻，我们可以做干亲。”


    苏飒飒想起那天自己跟他讲实在不行就认他父母做干爹干娘，反正能退婚怎么都好说，可现在不是还没到实在不行万不得已的时候吗？


    厉父突然拍了下桌沿，檀木桌面震得骨碟轻晃：“胡闹！临时换企划会打乱整个季度排期！”他鬓角白发根根竖起，像只炸毛的狮子。


    “先退婚，我们可以找个合适的时间公布此事。”厉陌寒说道，“而且市场部完全可以做舆情推演的。”


    苏飒飒适时递上文件袋，接着说：“是啊，这是市场部做过舆情推演。”她抽出其中一页，红笔圈出的关键数据在灯光下格外醒目，“我们找个合适的时间公布时，配合慈善基金成立仪式，话题正面率能达到78%，再找几家媒体记者大肆宣扬慈善，然后找娱记爆几个流量明星的黑料，肯定能盖过我们的话题。”


    苏飒飒这么多年的浪可不是白冲的。


    “其实……我和陌寒私下聊过很多次，比起恋人，更适合做朋友，对吧？”她转头看向厉陌寒，眼中泛起感激的涟漪。


    厉陌寒满眼惊讶：这人什么时候这么会演戏了？差点把他给骗了。他微笑着接替她的话往下说：“是啊，我一直把瑾萱当妹妹看的，而且她提出的这个方法，完美解决了我们退婚后的舆论风波，又用慈善做宣传，既能保留我们的优势，又能规避同业竞争。”


    苏飒飒注意到厉父悄悄松了松紧绷的肩膀，便趁热打铁：“我们还以用合约代替婚姻，合同里的合作保障条款不会因婚约解除失效。”她示意厉陌寒拿出协议，毕竟他现在真有个公司，免费的法律顾问不用白不用。


    厉陌寒接着说：“这里面新增了互保条款，比之前更有约束力。”


    苏父突然叹了口气，手指着苏瑾萱，眼神却看向厉父：“这俩人做事倒是想得周全，连后路都替咱哥俩想好了。”


    “这混小子从小就倔，非要自己做决定。”厉父转向苏瑾萱，目光从试探转为欣赏，"不过你这丫头心思缜密，倒比我们这些老家伙想得周全。"


    听到他们这么说，苏飒飒松了一口气，如释重负，忽然觉得谈判桌上的刀光剑影，竟比婚礼上的鲜花更令人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