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你很在乎他。”


    远空飘来一个声音，这声音由远及近，最后化作一句关切：“怎么把自己弄得如此狼狈。”


    高辛玉分给来人一个眼神，这人长得一副妖孽模样，唯独一双眼睛同她一样，坚韧起来分外坚韧，无辜起来又十分无辜。


    正是这一双相似的眼睛，高辛玉初见这人起便生出一分好感。


    此人穿着不似当今兴起的衣饰，颇有千年前的样式，只是一身玄金衣物，彰显其尊贵的身份。


    此人乃长绝剑的剑灵，名唤奈浮生。


    昔年高辛玉奉母命来万兽谷取神器，便遇到了奈浮生，只是高辛玉取走了长绝剑，但奈浮生却没有跟着离开，那时他道：“一个剑的主人配一个剑灵。”


    他是上任剑灵，不能跟着高辛玉走。


    如今再次相见，高辛玉历经人世悲苦，心中多了不少感慨，她也没了少年无畏的心性，心中只剩颇多遗憾，自然见不得别人有遗憾，于是劝道：“你在此处苦等玉遥，可她已死百年，天地之大，你不如四处走走，剑灵本只需要守着剑即可，可你偏偏又认主，如今玉遥已不在，你又为何要苦守于此。”


    奈浮生生平不认识什么叫玉遥之人，他听阿玉这般说话，知道是她误会，只是他心中有自己的考量，有些事情不能同阿玉说道，于是没有正面回答。


    他不动声色地问阿玉：“这是你的剑灵？”


    “不是。”高辛玉直接否认，“宿斐是，我的朋友，我们日常以姐弟相称，他才不是什么剑灵。”


    即使是躺在高辛玉的怀里，宿斐也睡得不安稳，他听到朋友，姐弟这几个字，心里的欢喜无限下沉，早知道他在离开含灵宗时就不该叫她姐姐，如今叫也叫了，他只能生生咽下这苦楚。


    奈浮生见着宿斐，便知他同自己是同一类人，都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人。


    他注意到宿斐在听他与阿玉对话时，手指在动，知道这人应该没真的睡着，只不过借故想多躺一会儿，但奈浮生再觉得同病相怜也不会想让宿斐这样占阿玉便宜，于是他走近，伸出手想将人拉起，但被阿玉用手挡住。


    “你当真不知道他在装睡？”奈浮生气急败坏的同时又有一丝无可奈何，他企图破坏高辛玉和宿斐的关系，“你看看他这副健硕的模样，哪里受伤了。”


    “嗯，是瘦了。”高辛玉还真的认真看宿斐的身材，“比之初见时要消瘦不少，面上也有风霜和疲惫。”


    “你和她还真像。”奈浮生不欲再辩解，阿玉和她一样，信一个人时会信到底，别人说得再多也无济于事。


    “她是谁？”高辛玉问道，“我认识吗？”


    “故人。”奈浮生声音轻飘，仿佛回到了千年之前，万里之外。


    回头万里，故人长绝。


    高辛玉嗯了一声，也不再多问。


    宿斐暗暗听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听到这，他也不好再继续睡下去，只是有一点奈浮生说的不对，他并非一直醒着，而是做了一个短暂的噩梦，梦中死伤一片，有一人拿着长剑对抗万人。


    谁对谁错，宿斐看得不真切。


    至于其他的宿斐也记不清了。


    宿斐在噩梦中惊醒，醒来只觉脸上有黏糊糊的汗珠，他想去擦拭，可有一人的手更快，眼中一片模糊，他闭上眼又睁开，这才看清来人。


    他语气带有疲惫的欣喜：“孙朝露。”


    “嗯，我在。”高辛玉仔细地擦拭宿斐的细汗，她擦着擦着有一颗汗珠偷溜到宿斐左脖，高辛玉还想接着去擦，她的手刚挪到宿斐的喉结就被宿斐阻拦。


    宿斐声音有些哑：“这里，我自己来。”


    高辛玉简单地嗯了一声，然后将宿斐从自己腿上拿开，她站起来太突然，宿斐被重重地摔倒在骨头做的地板上。


    “嘶。”宿斐揉了揉自己的脑袋，“孙朝露你！”


    奈浮生笑了笑，自家小孩儿还年轻，不知道用一个假名字得到的一切都是假的。


    奈浮生记得，他和她相遇相识，也是用的假名，正是因为有不真诚的初见，才会有不圆满的结局。


    “他是剑灵？”宿斐双手抱胸环视奈浮生，这人看着真不像剑灵，虽然宿斐也没见过剑灵长什么样，但就他对玉镯的推断，这奈浮生更像是什么大妖大魔，况且他这一股子邪魔劲儿都快溢出来了。


    “对，长绝剑的剑灵。”高辛玉答道。


    “哦。”宿斐还是一脸不信。


    “对了，你让我来着干什么。”


    “取剑。”


    宿斐有一个答案：“长绝剑。”


    “但它不是随着玉遥的死自动封剑了？”


    “长绝剑怎么会在万兽谷？”


    “是因为剑灵在这，所以长绝剑才会在此出现？”


    “还有。”


    “你怎么出现在这里？”


    宿斐声音有一种难掩的试探，他自认为自己隐藏地很好，但高辛玉还是听出来他想问的问题。


    但是在回答宿斐之前，高辛玉反问：“这么多问题，你到底想先问哪一个？”


    宿斐倒真的认真想了想，问了一个不一样的问题。


    他问道：“你还好吗？”


    高辛玉呼吸紧了一下：“很好。”


    “那我也很好。”宿斐乐呵呵地说，他一脸期待，仿佛在等主人的嘉奖。


    “我不会嫁给李慕知。”高辛玉说。


    机灵如宿斐，他自然知道高辛玉在回答前面的问题，只是他都这样示弱了，


    “哦，我没问你这个。”宿斐声音往上扬，接着又扫了高辛玉一眼，“你没事就好。”


    “我瞧着的确不是你的剑灵。”奈浮生听他们说话，感受得到阿玉对此人很是放心，只不过他对此人有一种天然的敌意，于是有些恶趣味地故意贬低宿斐道，“我看他像你养的狗，见着你就摇尾巴装可怜，他看的眼神也像看主人一样。”


    高辛玉听着话有些生气，她认为狗不差，宿斐也很好，但人和狗怎么能做比喻，只是不等她发火，宿斐倒是一脸美滋滋。


    他还挺高兴地：“当狗好啊。”


    “我给姐姐当狗，排队都轮不到你。”


    “哈哈哈哈。”奈浮生突然就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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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虽不喜欢他，但有他在你身边，我和她都很放心。”


    奈浮生说完随着一阵紫光出现又消失。


    “这剑灵跟神经病一样，说话也云里雾里。”宿斐搞不懂他的意图，就觉得这人有病，上来说了一大堆莫名其妙地话，有什么你我他的，话里话外有故事，但又不明说。


    宿斐平生最讨厌说话都说不清楚的人，有什么事不能直接了当地说。


    “我对他了解不多。”高辛玉在觉醒的剧情里，失去长绝剑后，经过李慕知算计，自以为长绝剑剑断于万剑阁，再没寻过，所以她和奈浮生只有取剑的一面，不似现在又见一面。


    所以现在奈浮生说的话，在高辛玉看到的剧情里不曾出现。


    “我只知道，他一生守护长绝剑炉，不能外出。”


    宿斐这就不懂了：“长绝剑不是玉遥创造的吗？”


    “不是。”高辛玉真的要怀疑宿斐到底是哪里的人，怎么连长绝剑的来历都不知道。


    “长绝剑是上古神剑，它和神佛一同出现这世间，它作为神剑会主动选择主人。长绝剑之所以会被玉遥打造出来，是因为当年玉遥纵然身处绝境却不忘自救与复仇之决心，她强大的情感触动了长绝剑，所以它才会出现。”


    “那它现在是你的剑？”宿斐将所有的事情串起来，怪不得那时在百年孤影里，长绝剑一现世孙朝露手心就出现和剑身一样的东青釉色的光芒。


    高辛玉听到这话，真忍不住笑了，宿斐真是个说谎精，天天说着爱慕高辛玉的鬼话，却连长绝剑是高辛玉的佩剑都不知。


    “它曾是高辛玉的佩剑。”高辛玉道。


    修真界皆知长绝剑是她的佩剑，现在她若是承认自己是高辛玉，会坏了大计，所以还得再骗骗宿斐。


    “神剑认主，高辛玉消失后，长绝剑也回到了诞生之地。”


    宿斐倒吸一口气，这是高辛玉的佩剑，难道他要走回主线，只是……现在的他听到高辛玉三个字并无半分欣喜，反而觉得沉重，这倒像一把悬在头上将落未落的剑。


    只是如今自以为陷入两难的宿斐，没能听到高辛玉的意思，她说长绝剑是高辛玉的佩剑，却也没否认宿斐的问题。


    他低眸看了看孙朝露，又收回目光，最终还是没说话。


    “怎么，你不开心？”高辛玉问道。


    “你不是说，你要找高辛玉，你爱慕她，想救赎她，现在你找到长绝剑，自然能找到高辛玉。”


    “找到她后，我们自然就分道扬镳，那时你我都会如愿。”


    “可是——”宿斐想要反驳。


    高辛玉语气坚定：“宿斐，没什么可是的，我答应你的事情一定会做到，可你也不能忘了最开始的目的。”


    “人不能忘了初心。”


    “宿斐，你不是一个忘记初心的人。”


    宿斐张嘴又闭嘴，他目光深深又浅浅，纵有千般言语要说，话到嘴边又不知从何说起，最终也没有给出一个答案。


    初心，初心。


    宿斐的初心是回家，是一个亿。


    可这一路，他的心早就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