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关于不对劲的我

作品:《[排球]我一定会搞砸的

    我一直以为,每当被木兔用那种直白到让人心脏发颤的眼神注视的时候,我之所以会下意识地哑口无言,又失控地说出那些本不打算如实相告的话,是基于恐惧、压力...总之是‘被迫’将那些深藏在心底的秘密双手奉上的。


    这也是我害怕日常状态的木兔,却能在陷入消极的木兔面前保持平常心的原因。


    我一直是这么认为的。


    很正常吧。


    像我这种习惯把什么都憋在心里,又喜欢把听到的事情含在谁也看不见的牙槽间反复咀嚼到变质的人,不想被戳穿、更不想被人从隐秘的树洞里生生拽出,直面自己都不忍直视的内心——都是出自本能的反应。


    但这次的木兔没有突然凑得很近,甚至连步子都没有挪动一点。


    他还是站在两步之外,身高上的差异更是让实际距离维持在合理的社交范围之内。


    也没有为了看清点什么特意低下头,虽然为了看着我的眼睛说话,他还是垂着本应上扬的脑袋——但这也只是他的习惯,不是针对我一个人的特殊。


    那双茧状结构分布和大小都和我不同的手,也一只垂在身侧,另一只则自然地搭在横在他胸前的斜挎包的背带上。


    甚至连说出的话也不是祈使的句式——‘带我一个吧’之类的,明明这才更像他会说的话。


    他只是普普通通、甚至是带了点请求的意思问我,如果我没有想偏的话。


    所以,如果我没有想错的话,其实不是害怕。


    我只是单纯地没有办法拒绝这个人说的话,不管是询问,还是请求。


    “时间...没问题吗?你应该还记得吧,那家店离学校还挺远的,要先坐电车,出站以后,还要再走一段距离。”


    虽然不远。


    可我不应该这么说的。我明明是希望他去的。


    但一般来说,如果说到要去的地方很远,过程又麻烦,听到这里都会以为对方在委婉拒绝吧。


    “我的意思是——”


    “啊,那中岛你晚上回去不也很晚吗?”


    “咖啡店的话,离我家还挺近的。”


    “但放学回家不就很晚了吗?难怪每次看你从射击部出来都走的很快。”


    我点点头。


    他说得没错。虽然枭谷学园远离市区的地理位置是一部分原因,但我和父母现在住的房子,本身也处在偏僻的地带。


    所以上下学对我而言就变成了从一处偏远向另一处偏远迁徙,尽管学校离电车站台很近,但离我家最近的站台,走路回去也要一段时间,不过好在那条路上的商店和行人都不算少,所以也不至于太担心安全的问题。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感觉木兔很担心我,虽然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但我还是希望他能丢掉这种不必要的负担情绪——毕竟只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我也早就已经习惯了。


    事实上,我也是这么跟他解释的,没想到紧缩的眉头反而皱的更厉害:


    “可是会很辛苦吧。要坐那么久的电车,还要走回去,之前听你说,回家还要自己准备晚饭。而且就算是坐在电车上,也算不上休息吧,我每次坐车都会睡着来着...”


    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这样丧气又扫兴的话我没有说出来。


    “但是,如果直接去咖啡店的话,会近一点,可以用员工特惠点餐,还有咖啡。快考试的时候,这样就会方便一点。”


    话题转移地也太生硬了,但事到如今、我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


    “所以,你还去吗?”


    又错了。


    我也希望自己能改掉这种爱说‘反语’的习惯,尽管连这个词该不该这么使用我也拿不定主意。


    但即便是刚上幼稚园的小孩子都明白,如果想要邀请某人和自己一起,就应该好好告诉对方自己的心意——不需要特别聪明的头脑,或巧妙的言语,直接说就好了。


    木兔就很擅长这种事。


    但我却总把同样的事搞砸,这次也是。


    ‘还去吗’‘还要吗’‘还想吗’——潜台词是,‘最好还是不要了吧’和‘我不希望你去’。


    但我分明是希望他去的。


    可当我认清这一点的时候,事情已经晚了。


    就在我以为木兔会顺着这个带有一点引导意图的问句、或者在我的提醒之下意识到原来要花费的路途比他想的要远,总之是在我与本意相悖的言辞促使下改变主意的时候,他毫不犹豫地说:


    “当然了!”


    我微微瞪大了双眼,习惯闭合的嘴唇也不自觉地张开,但连我自己都没有想好我到底要说什么。


    又或者我本来也没想着要说什么,只是溺水者得救后本能地想要好好感受来之不易的新鲜氧气。


    很快,我又意识到自己太大惊小怪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不是吗。


    所以我也只是,没什么大不了地感到高兴了而已。


    走出校门,在听到有人隔着老远的距离跟木兔打招呼,后者也挥手也回应着那个我不认识的人时,我才反应过来,从射击部出来,到走完整段路途的过程中,我完全忽视了来自周遭的视线。


    明明中午的时候,我连从天台走回教室——在这段甚至都没有挪出教学楼的距离中,都没能做到完全不在意路过的人,也不管到底又没有人真的路过。


    可能还是要归功于这个人吧。


    我看了看已经和对方挥别,重新转向我的木兔。


    他继续刚才的话题:


    “所以要是一直没有长高,体重也没有变化的话,不就能永远穿下去了吗?”


    是刚才聊到的射击夹克的事情。自从那次去看过我的比赛,他也对这种就算认为射击本身毫无意趣、也会觉得很‘帅气’的服装产生了兴趣。


    但我觉得枭谷的运动外套跟射击夹克还挺像的,都是类似冲锋衣的版型,颜色也是充满科技感的白色。


    不过...


    虽然我不在意体重这种事情,家里更是连电子秤都没有,但这么堂而皇之地讨论异性的体重真的合适吗?我不由地替和女生朋友相处的木兔捏了把汗,尽管到目前为止,除了户羽和排球部的两位经理,我很少看到他和其他女生聊天。


    但我莫名觉得不论是男生,还是女生,都不会讨厌跟木兔待在一起。


    “永远穿下去还是有点勉强...但如果能维持体型不变,的确能穿很久。”


    不像排球、篮球或者任何其他需要剧烈活动的运动,射击夹克所经受的磨损几乎可以说微乎其微。除了穿卸和偶尔需要的姿势调整,只有挂在衣柜里和挂在人体上的区别。


    “一直穿同一件夹克对射击也有帮助吗?我知道了,就像‘幸运球拍’‘幸运手套’之类的。”


    “...倒也不是因为这个。”幸运这种东西,别说用真实存在的物品去祝祷,我连毫无意义的幻想都不敢有那么一瞬。只要没那么‘不幸运’,我就已经很知足了。


    但我还是很爱惜这些陪我很久的东西。不论是气步/枪、设计夹克,还是笔袋、电子闹钟、以及穿了很久也舍不得扔掉的‘出行’外套。就是在不想为穿什么出门费脑筋时一定会穿的那件衣服。


    一方面因为像候鸟一样随着父母不断迁徙的童年经历,使得我很难在变动不断的生活中留下点什么唯一不变的事物,以确定那些过去不论是好是坏,都是真实存在的。另一方面,当然也是最重要的原因:


    “要是能一直穿那件射击夹克,就不用另外花钱了。”


    “中岛你很缺钱吗?”


    可能因为在学校里都穿着校服,而木兔又不是那种会过分关心身边的人使用的文具、生活用品,更不用提根本没被他纳入过关注范畴的饰品的人,所以对他现在才发现原来我并非那种不需要替金钱发愁的孩子这件事,我也不觉得意外。


    至于他一如既往的直接,就更不值得大惊小怪了。


    “最近还好,因为有之前的比赛积累的奖金,还有在咖啡店兼职什么的。对了,还有铃木老师帮忙申请的学费减免。”


    说这么多,只是不想让这件事像‘回家’的话题一样,徒增不必要的担心。


    “居然是自己交学费吗?真厉害,像电视剧里的主角一样。”


    一时之间,我不知道该吐槽他的关注点居然在这里,还是该好奇自己交学费什么时候像后排靠窗的座位一样成为主角标配了,而且...木兔看的电视剧吗?


    我想象不到木兔看晨间剧的样子,总感觉还是JXXP和特摄片比较适合他。


    “也没什么。”


    如果可以,我当然希望自己不需要去考虑这些事情,所谓劳动带来的满足感,和自给自足的生活方式塑造的自信力,在我这里也从来没有过。大概因为我不是主动选择这么做的,所以也没有自我追求可言,有的只是迫不得已。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听他这么说,感觉倒也不错。


    为了避免自己得意过头,我还是补充一点事实:


    “父母当然也出资了一部分。”


    “那就是...合作制?”


    他大概是刚好复习到这一块了吧。


    “嗯。”


    “也很厉害了!我都完全没有参与过呢,学费的事情。中岛你果然很可靠啊,完全就像是大人一样。”


    从‘电视剧的主角’变成‘大人’了吗,好像有变得正常一点。


    但是...


    我忍不住抬头看了看高了我一大截、像教学楼旁边那棵几乎要窜过天台的那棵树一样站在旁边的木兔,顺带一提,他现在伸手抓住电车上方的扶杆的样子,看起来更像那棵树了。


    “无论谁看,都会觉得木兔你更像‘大人’吧。”


    而且要说可靠,也是有着‘全国前五的主攻手’名号的枭谷王牌更可靠才对...好吧,虽然偶尔也有不可靠的时候。


    但我是根本没有可靠的时候。


    而且我注意到了,在途径人流量最大的几个站点时,难以忍受的和陌生人的衣物摩挲并没有发生,原因大概也是他。


    “也更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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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靠。”


    “是、是吗!”


    怎么突然这么激动?


    我奇怪的看过去。


    然后就听见他说,排球部的大家总是嫌他乱添麻烦,教练也总是叫他靠谱一点。


    我想起每到锁门的时候,从排球部传来的声音,但这次我想到的是不在这里的那些人的声音。


    “这样吗。”


    啊,有画面了。


    “我还以为中岛你会否认呢...”


    这下不用看也能猜到,‘那个’木兔又来了。至于出现的原因,大概是上一秒还在说他可靠的人,听到那些‘不可靠’的说法之后,又改换阵营了吧。


    但其实根本就没有互相区别的营地,在这一点上,排球部的大家和我的想法应当是出奇的一致。


    因为那个时候的木兔,是被深深信赖着的。


    就像我说的,出站以后,走到咖啡馆其实不需要特别久。


    “欢迎光临——小光?”


    “晚上好,三代小姐。”


    三代小姐,也就是那位放心把店里的钥匙和周末早上空无一人的店交给我一个未成年的店长,看起来有些意外。


    但她很快反应过来没有排班的我为什么会出现在店里。


    “啊~又到那个时候了呢。”


    我沉重地点点头,不论上一秒心情有多轻快,只要想到前途未卜的期末考试,全世界最开朗的人也很难再开朗下去。何况我本来也跟开朗这种词毫不沾边。


    紧接着,她注意到站在我身后的木兔。


    又看了看我。


    继续看了看木兔,然后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这位客人,是和小光一起来的吗?”


    “小光...是在说中岛吗?没错哦。”


    木兔也学着她的样子,低头看了看我,但他明显到不能再明显的视线再也没有移开。


    “难道是...木兔同学?”


    这下我也加入‘你看我我看你’的游戏了,原因自然是从三代小姐口中出现的木兔的名字。


    “诶?你认识我吗。”


    他本人也很惊讶。


    “听礼子说过木兔同学和小光的事情呢,没想到居然真的一起来了,真好呢,青春。”


    是说上次木兔来店里的事情吗...


    总感觉事情没那么简单,尤其是想到樱井小姐明显不对头的各种用词。


    而且三代小姐的话也很怪。


    “两个人的话,就坐那边吧。”


    不同于周末一大早的冷清,工作日的晚上,店里的座位还是很紧俏的。到店的人群也很丰富,上班族、和我们一样刚放学或者结束部活的学生、也有上年纪的老人。


    三代小姐指引的位置是更靠里侧的卡座,和上次木兔他们坐的位置不同,虽然桌子更小,但也已经很够用了。


    只是。


    店里的布置我很早就已经看习惯了,可当我看到坐在样式相同的座位上的那对高中情侣时,突然觉得这张被我亲手打扫过无数次的位置有些陌生。


    准确来说,是暧昧得有些陌生。


    ...应该是我想多了吧。


    毕竟木兔就只是看了一眼那对坐在同侧、时不时凑在一起咬着耳朵说悄悄话的情侣一眼,就很有礼貌地收回了目光——可能也有不在意的成分在。


    嗯,一定是我想太多了。


    所以接下来我想也没想就走到对面坐下,把另一侧的位置留给木兔。


    没错,这样就不一样了。


    看到木兔也随之坐在隔了一张桌子的位置上后,不知道为什么,我松了口气。


    我一边告诉自己不要再去想那对情侣的事情,一边尽量自然地问木兔想喝点什么,但我忘了上次他就没点咖啡。而且他还没吃晚饭。


    不过听我这么一问,木兔也捧场地说也想试试我做的咖啡。


    还自觉点了晚餐,是店里的猪排饭。


    当他问我打算怎么解决晚餐的时候,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大脑宕机的我,下意识重复他说过的话。


    还好他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走到吧台,跟三代小姐知会一声,把两份猪排饭的点单告诉她之后,就先去员工间穿好围裙,愣愣地洗手消毒后才神不守舍地飘到咖啡机面前。


    “小光?可以和平时一样用那台哦。”


    她指了指空闲下来的自动磨豆机。


    我看了看手中的磨豆机,又看了看三代小姐手指的方向,转而朝新的方向移动。


    不在状态的我甚至没看见她脸上意味不明的微笑。


    而当我意识到自己真的不对劲的时候——


    已经晚了。


    “那个...请慢用。”


    我端着咖啡回到座位,尽管我把第一次失败的‘作品’留给了自己,但第二杯——也就是木兔正端在手里看的那杯,也没好到哪去。


    ...


    我就知道。


    果然还是又搞砸了。


    所以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