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月斜斜，将落未落，天边泛着鱼脊的青黑，是没天明的时刻。


    余以若晚上没有睡得很死，她是一直挂念着自己的信函，明日的比试至关重要，决定着她能不能进入最后的决赛。信函在尉迟景手上，南边的白楼，余以若在尉迟景走之后就瞄准了位置，连抄近道的路都被她规划好攥在手心里。


    就差睡得死沉的鸟。余以若走到大鸟的窝里，把它摇了起来，“大鸟，开饭啦。”


    一双紧闭的眸子登时亮了起来，“哪里哪里哪里？”


    大鸟还没反应过来，早被余以若拉着走了。余以若没时间跟它废话，一路做噤声手势，谅是大鸟饿着肚子，脑子也还是清醒的。它明白余以若在干见不得光的事，身为她的鸟，大鸟也很有自知之明地配合。


    一路配合到了白楼旁边。旁边的草才冒着头，初春的清晨，还有些凉飕飕的，余以若搓了搓手臂，垫高了脚去往远处打探。说是白楼可在黑夜里倒像是被黑雾蒙上了般，立在这样前着平房，后接土丘的地方，说不怪异恐怕都没人信。


    余以若壮着胆子走了过去，不放瞥见了束橘色的光线，是里面漏出来的，但很快又黯灭了过去，就好像是她的错觉。余以若心里安慰好自己这才又鼓起勇气进去。白楼的门是木门，没有院落，只要路过白门走进去就好。


    说也奇，余以若一路走来安静得不正常，却在推开没人看守的门时，自里而外传出低头交谈的声音，还有不疾不徐的脚步声。她来这里之前就已经打探了个清楚，这栋白楼不是民居也不是客栈，是被个神秘人买下的，之所以要弄成白色，就是要求个雅致，以别这里阴沉荒凉的格调。余以若猜测这神秘人十有八九就是尉迟景，这会儿传来的声音又会是谁的？


    为了让自己的行为显得不那么难看，她围着手臂贴了几圈的隐身符。


    正想着，诡异的声音愈来愈大，交杂着的脚步声也越来越杂。突而，声音定住，余以若也停住，一转身，“你是……余仙子？”是个老者认出了她。


    余以若看看他，又看看自己手臂上的隐身符，一时间呆住。


    紧接着又自老者身后走出许多的人，余以若认得不是天玄宗的长老，就是玉衡派的掌门，都是东州大陆有头有脸的大人物。这么晚来这里，莫非和她有一样的想法，可他们也不是需要信函才能入场的，而且瞧他们身上挂着的一致的令牌，准确地来说他们是此次比试的裁判。


    余以若想着想着，又联想起尉迟景为修仙各派唾弃的事来，难道他们得意洋洋的模样是计谋得逞，这么说尉迟景是不是会有危险？


    她这头越想越混乱，站着的长老面面相觑，总算有个人走出来问了下她，“余仙子，你怎么在这里，你的师父师兄呢？怎么是你自己一个人来的？”


    “师叔，师伯，各位掌门，小辈见过各位。”余以若有礼貌地一一行礼。


    他们摆手示意她免礼。待余以若直起腰，玉衡派的掌门又想起什么似的，赶忙凑了前去，把她打量了几遍，“要不是你腰间的令牌我都认不出你，来让我们这些老头看看，你长什么样子。”


    他看完，其他掌门的也凑了上来，直直把余以若打量得不知所措。


    大鸟还在一边的树上，看余以若一动不动的以为她是出了什么事情，直到展开翅膀打算滑过去，又被一堆出来的修道之士挤得飞不进去。


    但耳力好的大鸟倒是听到他们说什么，就是她，就是这个余以若，不要掉以轻心。


    大鸟一头雾水，直到见到还在原地被人盯着看的余以若，大喇喇道：“你怎么了，不是猴都快变成猴子，和你爹一样，快返祖了！”


    大鸟是在暗讽她被人当成猴，又是耍又是调笑的，余以若没好气地哼道：“是啊，不像某些笼中鸟，连外面的猴子也没见过，更别说人了。”


    “话说他们这么晚来这里做什么？”大鸟在她肩头落稳。


    余以若摇摇头，但根据刚才从他们只言片语的话中，她可以猜到他们压根就不是来要尉迟景命的，而像被命令着过来的，余以若也想不清楚。走着走着就到了门口，一路上的小厮为她指明方向，压根就不消耗费什么隐身符。


    因为她不知道的是，白楼设置了屏障，一旦进入这里，术法自动失效，包括符箓。余以若早把挂在手臂上跟个流苏似的符箓扯到了袖口里。深吸了几口气，余以若左脚迈过门槛，门是开着的，护卫也是形同虚设，只伸出个手向她指着方向。


    房间里面燃着檀香，暖融融的，桌上摆着还未来得及撤下去的茶水，有小厮在收拾，看到她过来规矩地低下了头。余以若瞧着一路来他们的表现，不禁怀疑是不是这些人都是她的熟客，还是都是下界的人。怎生对她这般熟稔，也不来问她，更不用说拦她的路。


    直立在屏风后面有两个人，余以若认得其中一个是尉迟景，但是还有一个……


    里面的人发觉她过来，也走了出来。余以若这才清清楚楚地看到那人竟然是赵仁，不是被程舟怡绑回去吗？而且刚才那一堆人里面她可是没有见到天旻真人的，也就基本上可以断定程舟怡没有说谎，她父亲被人重伤，送回天玄宗静养。但赵仁完好地出现在这里又是为何？


    不等余以若再继续看出他脸上的阴谋诡计，尉迟景早已走了过来，彻底挡住了她的视线。他挑眉，无温度地说道：“又是你认识的？”


    余以若点头，确认那人已经走了出去，她才敢问道：“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想是尉迟景也觉得赵仁君子端方温润，皮囊也不错，余以若这么一问，反倒惹了他心里的醋坛子不安分。尉迟景一把将余以若拉至里屋，让她坐下，而后才兴师问罪般地说道：“余仙子人缘这么广，就是不需要自己的信函，凭借你的能力估计也进得去吧。”


    大鸟的觉还没睡够，早就躺在了外面的软榻上。


    “大人，这可是你说的，让我来偷，我平儿个哪曾干过这等事，我为了大人破例，那么大人又是怎么做的？”


    她的话莫名让尉迟景心里好受了不少，他俯下身子看着她的眼睛，语气温柔得出奇，“我怎么了？”


    “你叫来那么多的人，不是在东州大陆有一份话语权的，就是有着响当当的名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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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哪个人说一句话不顶我两，我平白无故出现在这里，岂不是落了口舌。要是他们说漏了嘴，教我师父知道，我怕我师父饶不了我的。”余以若说道。


    尉迟景笑道：“竟是这样啊，确实有理，不过，你倒是不必忧心这事，他们没这个胆的。”


    “他们连你都杀，我就更别放在眼里了。而且是人都会说话，大家都有嘴，有没有这个胆又是另当别论。况且，口说无凭我哪能保证他们不会把我的事说漏了出去。”余以若直视他道：“我的事小，但是平白污了扶光宗的声名，我只怕有了大过了。”


    “他们不敢，你放心。”尉迟景这方说着，手搭上了少女的头发，她来得急，两旁挽成的球还松松垮垮的。尉迟景一抽，头发登时散落了下来。


    余以若拽住他，“你干什么？”


    “别动。”尉迟景不知哪里掏出根发带，就着替余以若挽了挽，可他的手艺着实生疏，才刚扎好又掉了下来。但他也颇有耐心，一直不停地替余以若扎着，他的手法很轻柔，余以若感觉不到什么疼痛，也不晓得他在干什么，只当他是手欠。


    因着自己的信函还没拿回来，余以若便觉得能忍则忍，也无伤大雅。


    过了半晌，尉迟景道：“好了。”他满意地看了看余以若头上的朱红发带，青丝系着朱红，衬得少女愈发纯净明媚。


    “那个赵仁……”她想了许久，还是得问问，心有不轨的人，怎么的都要留份警惕。


    赵仁是赵添，也就是前任灵虚派掌门的儿子，就像大鸟说的，赵添出了名的传统又古板，赵仁打小就被他往死里教育，以至于赵仁年纪轻轻就被教导得极其出色。但又十分之神秘，要不是在去年的宗门大比上露了个风头，欲露故藏可算是被他玩得明明白白的。大家都以为这修士是偶得的，没曾想是那位不怎么现身的赵添之子赵仁。


    也就是说没什么一展雄风的说法，而是人家本来就存了这个宣扬灵虚派并非日渐西移，也明确了赵仁并非体弱多病一举两得的心思。


    “我母亲师父的儿子。”尉迟景淡淡道：“是个算得上人才的人。”


    “但他的心思不正当你可知道？”余以若道：“昨日他在摊子上揣度两个男子卖药水，幸好大鸟发现得及时，否则那药水被修士喝了，在进场前可是会叛舞弊的。”


    “这档子的事，余小仙子莫不是忘记了，是再正常不过了。”


    余以若一愣。他说得没错，一不留神被人下了药，遭殃的就只有自己。而这种事情层出不穷，属实是没什么新奇的，要不是赵仁抓了她，要给她灌药，只怕程舟怡他们也只是会草草地揭过这一篇，当没事发生。


    比试可不仅仅只是比试这么简单。


    “你知道他做的事？”余以若怀疑地看着眼前人。


    “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怎么样？”尉迟景道：“余小仙子，有时候人总归是糊涂一点的好，起码有人是一直傻到底。佯装糊涂的，就显得不那么糊涂了。”


    手心塞进个硬挺的东西，余以若一看，是信函。


    “快去吧，天快亮了，比试快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