婢子把余以若带到目的地，是座桥，还是白色的，连低下的河水都不是黑色而是白得透明，河岸生长着草，全然不同下界一贯的黑鸦，这里有花有草，简直是世外桃源。婢子把她带到这里，她还怀疑，然而婢子坚信不疑。这可一点都不像是受伤的地方。


    余以若在婢子坚定眼神的注视下走上了桥。


    桥上没有鬼王的声影，准确地来说没有什么，连点受伤的痕迹也看不到，不过桥面却铺着一层纯白的鲜花，清淡的花香随着微风扑到她的鼻尖。


    不是一般得好闻。


    问题是也没有点会让人受伤的样子，余以若转身想问问是不是婢子带错了路。


    然而身后响起了鬼王的声音，“小余。”还抱着捧粉色的花朝她走来，鬼王的肩头是大鸟，脖子上带着系着红飘带，看起来真是喜庆得不行。


    “你们这是？”


    “今日是你的诞辰，小余，就不想着庆祝一下？”鬼王把花递给她，余以若看着怀里的花，说出，“可是尉迟景在等我。”


    “师妹，你可是忘了他根本就不在那里。”鬼王安慰她说。


    大鸟也肯定，“是啊，是啊，他不在那里。”


    余以若便不再多问。


    大鸟痴迷地看着桥上装扮的各色各样的花，兴奋道：“余以若，你看看都是非常漂亮的不是，可都是师兄在各地搜罗的。本来想等你体内的毒素真正清退了去，再庆祝的，没想到现在也不错。”


    “是好看。”余以若摆弄了两下就把手上的花束放下，她双手撑着栏杆，遥遥地望着远处，“听说冥河尽头有很多暴乱的魂灵，这事是真的吗？”


    “是真的，不过你今日的诞辰也是真的，我们就不去想这些好吗？小余，待会我还有惊喜给你准备的。”


    “难为你还记得。”余以若笑道。


    “十九的今天，我自然记得。”鬼苍神秘兮兮地从身后拿出个东西，“小余，过来。”


    “怎么了？”余以若转过头去，蓦地，头顶上压下个东西，她抬眸往上看，竟然看见的是叶子和花。她问道：“花环吗？”


    “是，花环。”鬼苍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眸，仿佛里面装满了星星，“诞辰快乐，小余，你又长大了一岁。”


    “谢谢你。”余以若也回望他。


    两人对望，好像眼里都装着满满的彼此。不巧的是，尉迟景赶来的一刻，画面完美地定格在了眼底。尉迟景的手指深深嵌入掌心，一滴一滴，好似有血在往下掉。


    “大人，我不会骗你的。”云容火急火燎地赶上来，看到的恰好也是这副画面，她面上故作震惊，“原来鬼王大人已经有了心仪的姑娘啊，这花，这装扮，我还以为鬼王是要举办什么重大的典礼，没想到是为了余姑娘。可真是情深意切啊……”


    “闭嘴！”


    云容心里直想笑，她余光瞥见掌心的蒲双珠，心脏狠狠发冷。果真是尉迟景给她的，而且还特地为了挑选适合她的尺寸，把好好的上古神器磨成这样，但现在到了她手上。幸好她安排去的小婢没出什么岔子，一切都很好。


    “大人，还有这个，差点忘了，这个是余姑娘丢出来的。”云容把碎裂的蒲双珠捧到他面前，云容明显感到尉迟景周身的温度直逼零点，“而且，她说，这样的东西配不上她，还是丢在冥河里的，你看上面都还有冥河的泥。大人你也知道，但凡是掉到了冥河里的东西，都是混尸灭迹的存在，是断绝情谊的意思，大人把这样的宝贝给她，她却不懂得珍惜。哦，说不定不是蒲双珠也不一定呢，大人兴许是我想错了。”


    “拿来。”这是尉迟景为数不多的跟她说的话，就算两个字她也能开心很久。尉迟景拿着脆裂的蒲双珠，嗓音艰涩，“是我给她的。”


    “还真是啊，还好云容捡回来的及时，要不然大人的护身法器又少了一个，可委实是得不偿失。”云容在旁道，“不过余姑娘也太不小心了吧，这样也能……”


    尉迟景冷冷地横她一眼，“这是我给她的，她怎么处理是她的事，你不必在我面前指摘她的不好，你自己管好你的鬼王就行。”


    云容被堵得哑口无言，她委屈道：“大人，他们都这样了，难道不是吗？”


    “那又如何？”尉迟景看到远处的余以若和鬼苍并肩走远，蓦地，“喝”出口乌血。云容见状就要去搀扶，被他无情地避了开。


    云容站在原地气急败坏地看着他朝自己越来越远，指甲陷进肉里。


    她的掌心也在滴血。


    尉迟景回到自己的寝殿，是无殁在帮他包扎，无殁看到他的手，还有身上的伤，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暴动的魂灵几近把他的胸膛撕破，旧伤未愈新伤又添，就算是能自我修复，也赶不上他受伤的速度。


    “大人，既然余仙子都已经随了鬼王，也有鬼王会护着她，我们就不插手这件事了吧。”无殁还是说出了这句话。


    “跟着她。”尉迟景自己绑好另一端的伤口，把多出的一截给无殁系好。


    “大人……”连风信也在劝。


    “大人，他们不愿意我愿意。”站出来说话的是阿通，他憨厚地笑道：“余仙子纵然跟了鬼王，但是她还是个弱女子，而且她当日还给了我橘子吃，拿人的手短。他们不愿意，我愿意去。”


    “她给了你橘子？”尉迟景抓到什么关键词，穿衣服的动作一顿。


    阿通兴高采烈地点头，“是啊，小的长这么大，还没有哪个漂亮姑娘这样对我呢。”


    “是吗？”尉迟景突然笑得有些阴森，“她都没有给过我橘子，为什么给你？”


    “兴许是觉得我渴了吧，心疼我……”


    话没说完，尉迟景狠狠地抽剑架在了他脖子上，阿通扑通一身跪了下来，他瑟瑟不已，“大人，大人您这是……”


    “你说说，为什么她会心疼你？”


    “因为……”


    “咳”，此起彼伏的咳嗽声响起。


    阿通埋怨地看着莫名的风信和无殁，还有斜着头发的护法，“你们干什么啊，莫名其妙的。”


    “说！为什么她会心疼你。”


    “可能是因为看着我一直在看着她，太阳又大，怕我渴了吧。”阿通小声道。


    “怕你渴？”尉迟景收回剑。


    阿通看大人放过自己，感动得眼泪鼻涕哗哗出来，他就差把脑袋磕破。然而好心情太短，尉迟景转身出门的时候，突然停下开口，“不是渴吗？去把外面的水缸里的水喝光，没喝完别出来见我。”


    “大……大人？你说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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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通惊愕，“门外的水缸是无尽的，哪有喝光的一天。”


    尉迟景没理会，径直出去。


    风信，无殁，梳着斜头发的护法逐一拍了拍不幸的他的肩，并说了句，“努力，快喝。”而后都绝情地走出了殿内。


    ……


    余以若回到房里的时候还在想着自己鸽了尉迟景这事，今日是她的生日不假，但她好像也开心不起来，桌面上，地上，零零散散放着众多的礼物，都是鬼苍给她的。他为了不惊扰到余以若明日的泡灵泉，没有举办什么宴会。


    也好，余以若心想，面对着这么多陌生的鬼魂，她还真的会尴尬到不知哪里去。


    大鸟在旁早已睡下，夜已经很深很黑，虽然和白天没有什么分别，但是鬼苍怕她不适应特地挑了几颗夜明珠挂在她的房梁上。而且这个夜明珠功效十分之奇特。


    白天发光，晚上不发光，完全模拟在凡间的时辰转换。


    余以若洗漱前卸下了头上的花环，戴了整天，花环上的花苞都干瘪瘪的，耸下来，没了新鲜的直挺。等她把头上的装饰卸完，她才注意到自己手上，尉迟景给的手串怎么不见了？


    她一顿乱找，什么也没找到。


    正烦闷着，门突然被敲响，她问了句，“谁？”对方没应答，她还觉得奇怪，然而一转身，“尉迟景？怎么又是你？”


    余以若缓了缓，尉迟景却不管不顾地直直朝着她的里屋过去，余以若一下子慌了，“你干什么，里面不能随便进的。”


    “哦。”尉迟景脱了鞋，直接在她的床上躺了下来。


    余以若看得说不出话来，她没好气道：“你干什么？你被轰出去了吗？来我这里干嘛？”


    尉迟景翻了个身子似乎不想和她说话。


    余以若走到床边，“尉迟景，你起来，你睡这里，我睡哪？”他还是一动不动，余以若直接上手去拉他，“你快点起来！”


    温热的手心突然覆上她的手，使力一拉，余以若被他拉到了床上，尉迟景抬起深不见底的黑眸，看着眼前的少女，好似有万般委屈，“为什么他可以，我不可以，你是不是讨厌我？”


    “什么讨厌不讨厌的，没有啊。”余以若把他的手拍开，很是无措。


    “那你答应了他都不肯答应我。”尉迟景浑身热气腾腾，还带着酒气。余以若便已了然，她拧了拧眉心，放弃了把他乱放的手给拍下去，“你没事能不能不要随便喝酒，舒服的是自己，遭殃的看来就只有我。”


    “不过这一次就算了，我相信你也只是心疼他而已，不过要是有下次，我可不会那么轻易放过你了。”尉迟景突然在她耳畔说道。


    余以若莫名有些心虚，浑身上下僵硬成冰块，“你会怎么样？”余以若总觉得他好像没喝醉，但是这副醉醺醺的模样瞧着不像是装的。


    “你大可试一试。”尉迟景含笑威胁，拽着她的手牢牢地套进了蒲双珠，“好好戴着。”


    “在你这里？”余以若惊喜道。


    “不然呢？在冥河河底？”


    “也不是吧……”余以若以为他知道自己掉河里了的事情，挠了挠头，尴尬道：“其实只是不小心的。”


    “我知道。”尉迟景靠在她的肩头，噌了噌，“仅此一次，下不为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