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郡守

作品:《假夫君摄政王入戏后

    “……那……那我要问问我阿兄才行。”


    看着她这副彻底懵掉的样子,谢徵玄心里那股急躁劲儿反倒退潮般散去一些,只剩下近乎紧绷的等待。


    他知道自己说得够直白了。


    他微微抿了抿唇,喉结不易察觉地滚动了一下。


    油灯已经快熬干了,灯芯软趴趴地卧在残余的灯油里,只冒出一点微弱的红光。


    他想起曾在嘉陵关与江颀风的笑谈。


    那时风轻云淡,他们刚从战场上下来,打完一场酣畅淋漓的马球,他上上下下将江颀风打量了个遍,郑重地说:“若你愿意,我可向父皇举荐你,娶我七妹妹。”


    “尚公主?”江颀风好笑地反问他。


    “嗯。”


    “我不要。我有心上人。”江颀风的眼睛亮了亮,又问:“你呢?”


    他平淡地回:“没有。”


    江颀风也学他,上下打量他,而后故作玄虚地抚摸下巴根本不存在的胡须,长嘘短叹道:“既然如此,我倒是不介意向我父亲举荐你,娶我妹妹。”


    谢徵玄睨了他一眼。


    “不需要你举荐,将军已经问过我意思了。”


    “——啊?啊!什么时候到事?你怎么答的?”


    “无心风月。”谢徴玄傲娇地策马走人。


    可他那时候哪里知道,时过境迁,多年以后,相伴在他身边的女子,竟真的是那江家女儿。


    他笑了,眼神在渐亮的光线中显得更加坦荡直接。


    “你的阿兄,会同意的。”


    江月见撅起嘴,想说他根本都不知道他阿兄是谁,怎么好胡乱下评判。


    谢徵玄已经大手摸了摸她的脑袋,轻声说:“你的心意,最重要。你再好好想想,还有时间。”


    说罢,竟直接转身,大步朝屋外走去。


    “你去哪?”


    “吹吹风,你快睡。晚些我睡你旁边那间屋子。”


    门被拉开又关上,冷风呼地卷进来,吹散了残存的灯油气味,也吹得江月见一个激灵。


    谢徵玄那句“娶你”,一遍遍在她耳边炸响。他那不容置疑的宣告方式,把她心底某个角落早就存在的,连她自己都未细想也不敢深究的念头,硬生生给揪了出来,暴露在天光之下。


    他想要和她长相厮守,给她名分,给她一切。


    而她,也是渴求的,不是么?


    一股巨大的、又甜又涩的暖流,伴随着惊涛骇浪般的羞怯,猛地冲撞着心口,直冲上她的脸颊耳根,烧得一片滚烫。


    她用力闭上眼睛,深深吸了好几口带着霜气的冰冷空气,都无法压下那股几乎要将她淹没的滚烫热意。


    脑子里乱糟糟的,打仗的凶险、父兄的冤屈、刚刚安排下去的赌局……所有这些沉重的东西,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给暂时冲散了。


    她下意识地抬手,捂住了自己发烫的脸颊,令她晕眩的归属感阵阵袭来。


    他竟然要娶她?


    她站了好一会儿,直到手脚都冻得有些发僵,脸上那股羞意还未褪尽,心跳却奇迹般地平稳了一些。


    一夜惊心动魄,在这又甜又涩的思绪中,江月见终于安稳睡了过去,梦中包裹着踏实而雀跃的蜜意,直到天大亮。


    ……


    晨起,再次见到谢徵玄时,是在校场上。


    他换了身玄色软甲,站在那里依旧挺直如松。他身侧站着容羡,二人正低头交谈些什么,谢徵玄侧耳听着,脸色凝重,薄唇紧抿,目光锐利地扫过场中正在操练的队列。


    看见她走过来,谢徵玄目光落在她身上,笑了一笑,然后便极其自然地移开,对着宋迁问:“点清了?”


    江月见也收束起心里那些翻滚的情绪,走了过去。


    走近了,她才真切地看清那些正在操练的士兵。


    清寒的风刮过校场,带起阵阵尘土。那些持着兵刃演练的军士,身上的号袄大多打着补丁,许多地方磨得发亮,棉絮薄薄一层,在寒风中显得有些单薄。


    更扎眼的是他们的脸——不少人颧骨明显凸出,两颊凹陷,透着一种不健康的暗黄。动作间力气明显不足,一个简单的突刺动作,好几个年轻士兵手臂竟在微微发抖,下盘虚浮。


    这……这状态,比起谢徵玄那些精悍强壮的亲兵营,差得不是一星半点。


    江月见的心立刻沉了下去。父兄的事,她知道影响深远,当时参与劫囚的,除了一部分由幕后黑色安插的刺杀父兄之人,绝大多数都是父亲的亲信。他们都没能从那儿回来。


    战后,四千余江家军遭流放。如今军中剩下的,说是残兵也不为过。


    可亲眼看到父亲留下的这支名为“江家军”的守关军队,竟熬成了这般模样,巨大的酸楚还是攫住了她。


    “……回四公子。”宋迁的声音低沉沙哑。


    “点清了。上季朝廷拨付的粮饷,扣除各级损耗,最后到关的粮秣,只够平日的七成。不仅如此,粮食里……多有麦麸,难以下咽。且因去年冬……”


    宋迁说到这里,喉咙滚动了一下,后面的话没说出口。


    “因去岁冬,平南将军江颀风被控‘烧粮’,军储尽没的谣言传了出去。”


    一旁的容羡顿了顿,接口道:“户部那些人,便有了更充足的借口克扣粮饷,认为雁门既有‘失粮’劣迹在前,给多了也是浪费,不如少拨些,转往他处。”


    他的话像刀子一样,锐利直接。


    周围人不敢接话,只把头垂得更低,算是默认。


    一股寒气从江月见脚底蔓延上来。


    户部——舅舅沈铎所管辖的户部,不愿拨粮给江家军……


    每个字她都听得分明,可却不敢想象其中的深意。


    什么意思?舅舅在刻意为难江家军?


    虽然母亲与舅舅是异母所生,但他们到底是兄妹啊,他怎么会如此对待父亲耗费一生心血才培养出的江家军?


    这背后到底牵扯了多少人,多少阴谋诡计?难道连舅舅都事涉其中?


    而这一切,不仅害了将军府一百多口性命,更拖累了父兄守关的袍泽兄弟,令他们……连最基本的口粮都成了问题。


    她的眼眶发热,用力咬住下唇才没让那股酸意冲上来,视线移向旁边沉默的谢徵玄。


    谢徵玄脸色铁青,下颚绷得紧紧的,他极其缓慢地吸了一口寒气,才压下那股几乎要喷薄而出的怒火。


    户部的消息瞒得好啊,以旱年艰难、国库不丰为由,将原定的粮草减至往年七成,层层剥削下来,粮食又不知被掺了多少假。如今,连麦麸都敢运给守关将士来吃。


    他们指望谁来守边疆?


    “知道了。”他只说了三个字,声音平静得近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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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冷酷。


    就在这时,定山匆匆跑过来:“主子,雁门郡郡守柳章来了,正在营门处等候,要拜见主子和容大人!”


    江月见和谢徵玄对上眼神。


    容羡道:“年前,听闻浔阳城一五品裨将军贪赃枉法,被……就地处决了,那人是否是柳郡守之子?”


    江月见颔首,道:“正是,柳郡守是柳如是的爹。怎么,他是兴师问罪来了?”


    营门处,雁门郡守柳章穿着一身浆洗得发白、袖口都磨起了毛边的深青色旧官袍,带着两个同样衣着寒酸的皂吏,恭恭敬敬地站在寒风里等候。


    他年近五旬,身形枯瘦,一张风霜刻画的脸上堆满了谨慎得近乎卑微的笑容。


    见到谢徵玄大步出来,后面跟着神情冷峻的容羡和一貌美女子,柳章眉头一跳,连忙颤巍巍地上前作揖。


    “下官雁门郡守柳章,参见摄政王大人!参见容大人!大人力挽狂澜,击退胡虏,救我雁门百姓于水火,下官代阖郡军民,叩谢二位大人大恩!”他说着,就要双膝跪下行叩拜大礼。


    容羡一把托住他枯瘦的手臂:“郡守不必如此。此战功劳全然仰仗摄政王神机妙算。”


    谢徵玄淡漠地回:“不必客套。”


    柳章又客气了几句,身子被托住,也就顺势站直了,但腰还是习惯性地微弯着,面上依旧挂着笑。


    “当拜当拜!摄政王乃国之柱石,万民恩泽!下官已在寒舍略备薄酒,一则是为大人庆功,二则也是为雁门郡百姓略表寸心,恳请大人赏光!”


    江月见站在谢徵玄身侧一步远的地方,目光落在柳章身上。


    这张脸堆满了笑,每一道皱纹都写着小心和讨好,可他说话时那过于闪躲的目光,都让她心底那根刺扎得更深。


    被柳如是囚禁地牢的日子,当面被凌虐的女子,被挖空眼珠的林漱玉。


    她恨透了柳如是。


    好在他得到了应有的报应,死了不说,还被谢徵玄鞭尸示众。


    可是,眼前人是柳如是的亲生父亲。她看到他尚且难以克制怒火,而面对令儿子惨死的罪魁祸首,他竟能如此卑躬屈膝地邀宴?


    谢徵玄瞥过柳章那笑得几乎僵掉的脸,又扫过他寒酸的衣着和身后两个冻得哆哆嗦嗦的皂吏,略一沉吟,竟然点了头:“也好。正好也看看郡守治下的百姓过得如何。”


    容羡一默,看了江月见一眼。


    她点头,他便也跟上了。


    ……


    傍晚时分,寒意更重。已快迎来初春了,雁门关竟还飘着细密的雪。


    谢徵玄怀抱江月见,策马来到了郡守府。府邸位于雁门关城一隅,但说是府邸,不过是座老旧狭小的三进院子,墙皮被风化地大片剥落,门口连个像样的石狮子都没有。


    管家是个瘸腿的老头,诚惶诚恐地迎上来牵马,动作有些吃力。宅子里只有几点昏暗的灯笼光线,在风中摇曳,更显萧条。


    所谓的“厅堂”,其实就是正屋改的,屋顶瓦片都有几处残缺,能看到天光。屋中间一张不大的榆木方桌,已经摆好了菜,正中央放着一个炭火不算旺的铜盆。


    菜色一眼就能看清,一盆寡淡的炖白菜帮子,几个一看就是杂面粗粮烙的饼子,旁边一碗切得厚薄不均的咸菜疙瘩,还有一碟炸得焦黑的肉干。唯一称得上排面的,是桌子边上摆着的一小坛土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