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宫倒是没想到，今儿二婶带着二妹妹是来耍威风来了。”谢满珍脸上没了笑，淡淡地看着岑薇。


    柯氏忙道：“公主恕罪，近几日天热，这孩子有些浮躁，薇儿！”


    岑薇一慌，上前道：“臣女失礼，还请公主饶恕。”


    谢满珍看向岑禾，“你不是对本宫失礼，也不该对本宫道歉。”


    岑禾茫然无措地坐在那。


    她不知道为什么她只是问了几个问题，二妹妹就有些生气，想到二妹妹方才的语气，她委屈又慌张。


    她没参加过宴会，更没出过门，娘不让她出去，说外面有坏人，可是她和公主出去就没遇上坏人，为什么二妹妹三妹妹四妹妹都可以出去，望儿也可以出去，就她不行呢？


    岑禾正想着，岑薇走到她身边委屈地说道：“大姐姐，对不住，我近日有些急躁，不是故意要凶你。”


    “我……我今日不和你玩了。”岑禾环顾四周，跑到了谢满珍身边。


    她觉得待在公主身边更让她安心。


    谢满珍看她一眼，对柯氏道：“姊妹之间有些什么小矛盾也不是大事儿，不过若是在外头闹出些什么，到底不好，既然二妹妹这几日火气重，便在府里头同二婶一起好好养养身子，京中宴会时时都有，不必急于一次两次。”


    这便是不会带岑薇赴宴的意思，柯氏压下心中的恼怒，勉强笑道：“公主说的是，那妾身便不叨扰公主了。”


    “双彩，你送二婶与二妹妹出去。”谢满珍没有挽留。


    柯氏与岑薇刚出山水院，脸就拉了下来，“你说说你，你同你大姐姐置什么气？”


    岑薇也委屈，“我也没说什么啊，不过就是声音稍微大了些，公主也太不饶人了。”


    柯氏瞧了瞧周围，没见到其他院的下人，怨怪道：“你管管你这张嘴吧，也不看看现在在哪，什么话都说。”说罢又叹气，“我本来都要同她说好了……”


    岑薇从小到大一贯被人捧着，有些傲气道：“您身子骨康健的很，这次去不成，下次娘您带我去便是了，咱们又不是没帖子，怎就非得求着同她一道去了，她是公主没错，咱们护国公府也不是破败人家，您何至于此。”


    柯氏听她越说越大声，忙拉了她快走，“你小声些吧，你……唉，罢了罢了，我回去再同你说。”


    柯氏心底愁得很，前两日她被老太太说了一通，虽然有些不服，回去后到底还是琢磨了一下老太太的话，这越想她便越心惊。


    护国公的爵位是大房的，日后袭爵也没他们二房的份，公中的产业她更不可能沾得了手，因为该分给他们的家产已经分完了，现在他们二房三房每月的份例依旧由公中出，不过是看在老太太还在的份上罢了。


    若老太太不在了，他们便要分府，从前她总想着分府了能自个儿当家做主，可老太太的话算是当头一棒敲醒了她，她夫君不过是个六品官，又没多少实权，她们现在出去被人敬着，那是因为头顶还有个护国公府的牌子竖着，若是分了府，这牌子没了，岑含章的官位升不上去，谁还会敬着她们？


    柯氏生了一双儿女，儿媳人选一直没选定，女儿的夫婿她也想慢慢挑，但老太太的身体越发不好，她惊觉这事不能再拖了，岑含平和两个兄弟之间的年岁相差不小，从前又常在边关，兄弟之情并不算深厚，她不光要趁现在还能借势的时候把儿女婚事敲定，还得为他们这一房谋些好处，不叫日后日子难过才是。


    柯氏心底的盘算，目前只有她一人知晓。


    在她们二人走后，岑禾皱着脸，好半天才小声道：“我是不是傻子呀。”


    谢满珍讶然，不动声色地问她为何会这样觉得。


    岑禾掰着手指说：“我之前听人说，傻子才不能出门，娘不让我出去，但是别的妹妹们都可以出门，所以我是傻子吗？”


    谢满珍看着她，岑禾的心智如同几岁小儿，但岑禾并不是痴儿，若将她视作五六岁的孩子也是可以的，五六岁的孩子，并非完全不知事，岑禾现在就已经察觉到自己与旁人的不同，一直将岑禾留在府中，真的能让她快乐吗？


    “阿姊，你可知赴宴的时候一般都做些什么、要如何做？”谢满珍问。


    岑禾摇摇头，谢满珍笑笑，“我可以教你，不过……”


    ·


    这几日休婚假，岑望不用去官署和军营，从山水院用完早膳便在书房里看书，中午本想去同谢满珍一道用膳，但好友燕衡忽然派人来找，说的是十万火急生死攸关，他赶去客云楼，便见一个蓬头垢面的人点了一桌席面狼吞虎咽地吃着。


    见到他来，燕衡还招呼他道：“边扬兄，来，快吃。”


    岑望不是一个讲究的人，但是看见燕骅吃过的那一桌菜，他还是有些难以下筷。


    他直接问：“叫我来所谓何事？”


    燕衡撕咬着一根鸡腿，含糊地说：“我……他……钱……”


    “你没钱了？”


    燕衡重重点头，抽空看岑望的那一眼都好像在说‘兄弟你懂我’。


    他咽下鸡肉，道：“回京路上遇到了个骗子，把我剩下的钱全都骗走了，我这几日是风餐露宿，好不容易才到了京城，原本是想先回去，但是路过此处，这香气，勾的我饥肠辘辘，完全走不动道，还好那店小二还认得我，将我迎了进来，我一时没忍住，便点了一桌席面，点完才想起来我身上银子丢了。”


    “若是赊账，叫那店家找到我家里去，老头子不得狠狠揍我一顿，我正彷徨无助的时候，突然想起来，我不是一个人，我还有个好兄弟，便叫小二使人拿了我的玉佩去寻你，但我总不能当着他们的面说我没银子付账，便寻了个借口，没想到你竟然来的这么快，真是我的好兄弟啊！”燕衡越说越感慨，还用他沾满了油渍的手来拍岑望的肩膀。


    岑望避开他，拿出一张银票放在桌上，“付了账便回去吧。”


    燕衡赶紧伸头一看，是一张一百两的银票，他赞道：“好兄弟，果然是好兄弟！”


    他看着岑望那颜色亮丽的衣裳，想到什么，“诶，我回京的路上听说你同乐平公主成亲了，这事儿是真是假啊？”


    “嗯。”


    燕衡咂舌，他可是听过，不，是见过这乐平公主抽人时是何等的威风，他鸡腿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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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啃了，打量着岑望，“公主生气，会抽你吗？”


    岑望皱起眉，冷冷看着他，燕衡赶紧道：“诶，你难道不知道之前公主把许任那厮抽的面目全非那事儿？你别想多，我可是在关心你啊。”


    岑望的确不知这事，但他道：“公主很好，莫要在外败坏她的名声。”


    燕衡当年看着那几个人被抬出陈国公府，那脸……啧啧，估摸着这辈子都好不了了。


    但岑望不叫他说这些，他便不说，并且还附和道：“边扬兄你说的是，我这次出行，可是遇到了不少连几个铜板都不给丈夫留的妇人，公主若是凶悍之人，又岂会让你出门，你还能给我这么多银子，足以见得，公主一定待你是温柔小意，关怀备至！”


    岑望看向那张银票，“银子要全部交于夫人？”


    燕衡猛塞一大口软糯的虎皮肉，发出一声赞叹，“我又没夫人，我不知道，不过那些人家都是夫人管钱，他们还同我分享藏私房钱的秘诀，不过我可没有这种烦恼，哈哈哈哈，诶，你尝尝这个，真好吃啊！”


    岑望若有所思，他起身，拿回那张银票，又换了一张五十的放桌上。


    “诶诶诶，你这是作甚！”


    岑望：“一顿饭用不了这么多。”


    “用得着，用得着啊，吃完了也用得着啊！”燕衡哀叹，“这次回京，我爹我娘不知道多久不会给我银子，你多少接济我点啊，等我有了新发明，我第一个送去给你！”


    燕衡此人天资聪颖，却不爱四书五经，一心想当个样样精通的匠人，为此不知挨了家里多少揍。


    岑望与他相熟，正是因为无意间见过他的那些‘发明’，虽然并不完美，但若有朝一日能用于战场上，定能见奇效。


    故而岑望从前常常‘资助’于他，如今岑望想了想，道：“接济可以，我要见成果。”


    燕衡拍着胸脯保证，“等我回去被我爹揍完养好伤，保准三个月内能叫你见到一个好物件！”


    岑望这才在燕衡期望的眼神中放回那张一百两的银票。


    他不打算在这久留，转身要走，燕衡叫住他，“多日未见，坐下咱俩聊聊啊，我跟你说，这次我可是拜了一个好师父，哦对了，还有一事，我这次途径并州……”


    岑望听到并州二字，坐了下来。


    他与燕衡聊了两个多时辰，见天色不早，他赶回府中。


    快走到山水院时，正巧碰上岑禾。


    他看了几眼稍显古怪的岑禾，问：“阿姊从哪来？”


    “公主那儿呀，我今日……”岑禾想到什么，忽然止住话头，看向旁边的树，明晃晃地有所隐瞒，“我要去和娘一起用膳了，我先告辞了。”


    岑望更觉奇怪，他走近山水院中。


    院内静悄悄的，见到他来，谢满珍身边的宫女上前，声调比以往高了许多，“奴婢见过指挥使。”


    “公主怎么了？”岑望问。


    双彩想着谢满珍的吩咐，回道：“公主今日未曾午睡，早早用了晚膳就……歇下了。”


    岑望看看紧闭的窗户，再看看尚未完全昏暗的天色，险些气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