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屋外，双云将谢满珍的原话修饰的十分委婉，“回指挥使，公主说请您移步书房，并诵读《驸马现行则例》直到您言行合一。”


    岑望看向关紧的窗户，从这儿他只看得到一点点侧影。


    他冲着双云点了点头，一言不发地往书房走。


    谢满珍站在窗沿旁，侧耳去听外头的动静，却一点儿也没听见。


    岑望既没有新婚第二日就被赶出房门的愤怒，也没有执意要进屋同她理论的冲动，好像他从来都没来过似的。


    谢满珍不甘心，小心翼翼地将窗户推开一个缝。


    岑望走得快，她快要看不见他的身影，下意识地推开了一些。


    岑望停了下来，她始料未及，尚未作出反应时，他回过头，精准地看向她。


    谢满珍一双美目瞪的圆溜溜的，猛地将窗户往回拉。


    关上之际，她甚至隐约看见他的唇角勾了勾。


    她靠在窗边，双云进来禀报：“公主，岑指挥使已经去书房了。”


    窗框被她的指甲划出一道道细痕。


    “他一定是在嘲讽，在挑衅本宫！”


    谢满珍收回扶着窗框的手，回身，重重坐在床上，双彩站在边上为她打扇，“公主莫要生气，气坏了身子可不值当，咱们且再忍一个月，待住回公主府便好了。”


    谢满珍怒道：“他竟然，竟然敢在外把本宫扛起来，本宫的脸都要丢尽了！”


    双云连忙说：“公主别急，奴婢瞧过，那条路上没有护国公府的下人，跟着咱们一道去岑大姑娘院里的陆平、陆安都是嘴严的，又是咱们的人，定不会出去乱说。”


    “嘴上不说，心里这么想，本宫的威严……”谢满珍忽地止了话头。


    她突然想到了岑望。


    在边疆尚未崭露头角的那年，旁人见他，会不会觉得他是个花瓶，于是骂他、揍他？


    谢满珍抿了抿唇，看了眼窗户。


    什么都看不见。


    她躺下。


    双云和双彩不知道公主怎么突然就不生气了，不过这是一件好事，她们默契地没再开口，为谢满珍放下床帐。


    今晚守夜的是新来的双心，因为岑望不在，她便在屋内守着。


    “双心。”


    “奴婢在。”


    谢满珍坐起来，没多久又躺下，“算了。”


    她不说，双心也没有多问，轻手轻脚地从床边离开。


    谢满珍想着事，好半天才迷迷糊糊睡去，半夜被热醒，让双心挪了冰盆后还是觉得热，只扯过被子的一个角盖住肚子，才勉强睡下。


    这一觉睡的不太好，她又要早起进宫，坐马车上时整个人昏昏欲睡。


    谢满珍听见岑望过来，她懒得掀帘子，靠在双云肩上听外头说话。


    岑望站在马车外向她行礼后，骑马跟在她的车架后面。


    “哼。”不懂规矩的家伙。


    谢满珍想睡回笼觉又睡不着，烦躁地在车里闭目养神，等到了福宁宫前，她睁开眼打了个哈气。


    双彩先下去掀开车帘，等谢满珍出去时，就见马车下，与她穿着同一颜色衣裳的岑望站在那朝她伸出手，“公主。”


    谢满珍勉为其难地将手搭上去，刚站稳，她狠狠捏了他手指一下，才趾高气昂地往福宁宫内走。


    岑望缓步跟上。


    在宫中读书的那些年他也来过几次福宁宫，这几次都是跟随辰王殿下过来，他不欲招惹谢满珍，便等候在外，他每次都不需要等太久，辰王殿下就会被福宁宫的宫人请出来，他不必细想便知，他们兄妹又吵了一架。


    他入宫后，谢满珍和他吵架的次数与和辰王吵架的次数不相上下，若算上他入宫前，辰王殿下应当比他略胜一筹。


    世上好像没有人不会和谢满珍起冲突，区别就在于有人会主动向谢满珍示好，有人不会。


    岑望想，他会是后者。


    他现在所做的一切都只是礼数，谢满珍喜欢看他笑话，他不会再主动惹她眼。


    因与公主成婚，他有了七天的婚假，谢满珍爱睡懒觉，等婚假结束，他们最多只会在晚上见面。


    谢满珍坐在梳妆台前，看着双彩给自己重新梳妆，不经意问：“他去哪了？”


    “岑指挥使在门口等候。”双云回道。


    “大热天的在外头，不知道的还以为本宫苛待他，叫他去偏厅待着。”


    因昨日没睡好，今晨起床她赖了一会儿床，在护国公府的时候让双彩随意给她上了个简单的妆面。


    福宁宫也一直有宫人打扫看守，她也有部分物件放在宫里没移走，只要她进宫的时辰不晚，她大可以先在福宁宫梳好妆后，再派人去询问父皇可有面见她的时间，最后再去紫宸殿。


    双彩给公主梳妆多年，已是十分熟稔，很快便重新为谢满珍梳好头、上好妆。


    谢满珍派去紫宸殿的太监也回来了，说：“禀公主，皇上刚下了早朝，传您和岑指挥使去紫宸殿。”


    谢满珍可以坐马车进宫，却不能坐马车去紫宸殿，好在她还有玉辇，四面挂上纱帐后，坐在里头晒不着她。


    岑望依旧跟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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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玉辇旁，谢满珍见他不声不响地走着，撩起纱帐一角，问：“岑望，你热不热？”


    “回公主，臣不热。”


    态度冷淡。


    谢满珍放下纱帐，拿扇子扇了扇风，同样一言不发。


    待到紫宸殿外，玉辇落下，谢满珍不让人扶，自顾自地提裙下来。


    岑望收回手，跟在她身后。


    李福在殿外等候，见到两人，笑呵呵地上迎，“奴才参见公主，参见岑指挥使。”


    “公公起来吧。”谢满珍问：“父皇现下可有空？”


    “正是皇上要奴才迎您与驸马进去呢，公主、驸马里面请。”


    谢满珍和岑望一同入内，殿内，除了建元帝以外，谢满煦也在此。


    见他们二人进来，谢满煦的目光落在谢满珍身上。


    谢满珍和岑望朝建元帝行礼，建元帝道：“不必多礼，坐吧。”


    三朝回门乃是出嫁女的习俗，便是公主也未能免俗，但寻常的出嫁女回门都是同母亲一同说些私房话，谢满珍的母亲早逝，她也没有特别亲近的女性长辈，即使是回门之日，她也是坐在这紫宸殿中，听她的父皇、哥哥与她的驸马聊寻常的政事。


    他们三人说话，她沉默地坐在一旁，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糕点。


    岑望就坐在她身旁，余光注意到她的动作。


    这样的谢满珍太安静了，安静的有些异样。


    岑望开始怀疑谢满珍又要做什么，可是直到他们一同用完膳，谢满珍也不过是说了一两句“天气冷了，父皇要注意身子”之类的寻常话，而皇上只是点点头，紧接着辰王殿下便会提起旁的事。


    午膳过后，建元帝道：“太后身体不好，今晨着人把见面礼送了来，你们今日不必过去了，乐平，你去一趟凤华宫。”


    谢满珍应道：“是，那儿臣便先退下了。”


    殿外，李福捧着太后送的见面礼，是一对玉佩，样式倒是吉利，谢满珍让双云拿好，李福小心地交给双云后，道：“公主，奴才可是现在就随您去凤华宫？”


    谢满珍看了眼天色。


    福宁宫依旧是她的福宁宫，但她却没必要在宫中留宿，她点头，“走吧。”


    几人走了一段路，刚要过一道门，一太监领着一人过来，见到他们，太监忙道：“奴才见过乐平公主，见过岑指挥使。”


    谢满珍看向他身后那人。


    一身官服，长身玉立，正敛眉朝她行礼。


    她还未开口，不知何时站在她身侧的岑望忽地道：“公主，臣扶你过去。”